「親愛的小弟,聽說你最近為了個女人滯留台灣,短期內不打算回洛杉磯了,這是真的嗎?」越洋連線的視訊螢幕,南宮集團總裁苦著一張臉,眼巴巴地望著自家小弟,眼角的魚尾紋似乎又多了幾條。
「噢,我的寶貝小弟!聽說那女人不但孔武有力媲美黑道大姐頭,還常常欺負你、蹂躪你,實在太過份了!你又何必為那種暴力蠻女留在台灣呢?快回來吧,姊姊們立刻動員所有貴婦圈人脈,介紹溫柔可人的嫻雅千金給你認識。」一把推開兄長擋在鏡頭前的大臉,南宮杼一對四十來歲的雙胞胎姊姊,爭先恐後地在螢幕前向自家小弟親情喊話,還開出誘人條件勸他回美國。
「謝謝姊姊們的好意,我心領了。」端著制式化的笑容,他婉轉拒絕了兄姊的美意,心底卻對「某人」咒罵不已。
可惡!要不是那小子多嘴,他現在也不會陷入被護弟心切的兄姊們美其名是關愛,實際上如同拷問般越洋連線質詢了近兩個鐘頭的窘境!
他向來引以為傲的翩翩風度與耐性,在兄姊一波波過度關切的炮火攻擊下即將宣告用罄。
「親愛的哥哥,我雖然人在台灣,但該完成的工作一項也沒漏,研發團隊本月進度甚至比預定時程超前,可見得我人在不在本部,對集團運作都不會有任何影響。」捺著性子,試圖以工作表現來說服身為集團總裁的兄長。
「我說小弟啊,哥哥關心的不是工作問題,而是你的身體啊!」
「是啊是啊,聽說那女人又凶又悍,還是個舞刀弄劍的練家子,姊姊們擔心你在她的蹂躪下,身子骨吃不消啊!」
「……我又沒被她怎樣,身體會有什麼問題?」深吸口氣解釋著,南宮杼臉上的笑愈來愈逞強了。
「咦?那女人還沒把你給……呃,哥哥我是說……那個,你知道的嘛!」在小弟凌厲的視線下自動消音,堂堂南宮集團總裁大人吃癟的模樣若讓手下員工瞧見,肯定會瞪凸眼珠子的。
可沒辦法呀!像他們家小弟這款文質彬彬又玉樹臨風的高檔貨色,哪個女人見了不火力全開地極盡誘拐之能事,那打遍中日無敵手的蠻力女會不把他吃干抹淨?
「我說小弟呀,你還是快點回來,姊姊們介紹小鳥依人、溫馴可愛的女孩子給你認識好不好?」
「不要,我只對巧月有興趣,其他女人我碰都不想碰。」一口回絕了姊姊們的鬼主意,南宮杼難得在自家兄姊面前板起俊顏。
在遇到巧月之前,他也認為女孩子家就應該溫柔甜美,像只無害小白兔般惹人憐愛,微笑總是含羞帶怯,講話就該輕聲細語,身子總是香香軟軟,就像姊姊們口中形容的那種乖巧千金。
可自從認識了她後,便徹底扭轉了他對女人的渴望!
她練劍時凜然神聖、英姿颯爽的模樣令他著迷,凸槌犯錯時皺起鼻頭輕吐粉舌的小動作也令他心動。
還有還有……
她微笑時頰畔會露出兩個可愛的小梨渦,困窘時纖白食指會下意識扯著長長的發尾,接吻過後羞紅的臉蛋和粉嫩唇瓣總讓他再三回味,因長年練習劍道而微粗的雙手卻意外地溫暖,讓他眷戀地緊握在掌心怎麼也捨不得放開。
他發現自己就像只無法饜足的貓,貪婪地想瞭解她更多更多。
最好能將她全部的神情、迷人的小動作,以及不為人知的秘密全都挖掘出來,刻入心版眷戀地珍藏。
「完了完了!小弟你該不會真陷入情網,被那危險的蠻力女迷住了吧?」將南宮杼愛戀迷醉的神情盡收眼底,南宮長兄扯著灰白頭髮大聲哀叫。
「不行,姊姊們怎麼想都不放心,還是派你那不務正業的五哥去調查一下對方來歷比較保險。」兩個姊姊說著就開始打電話聯絡。
「不准!我不准你們打擾巧月的生活!」瞇起黑湛雙眸,他一字一句警告道,害年紀長他近二十歲的兄姊們個個苦了臉。
「可是……」他們好擔心吶!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要是被我發現你們膽敢破壞我的追求計畫,哼哼哼……我乾脆就住在台灣老家,不回洛杉磯了!」雙臂環胸,他神氣地撇頭一哼。
「不要啊小弟!」
只見三名年齡加起來已破百歲的中年男女委屈地垮著臉,看著任性的小弟拿喬卻拿他沒轍。
看兄姊們一臉可憐兮兮地望著他,南宮杼終於軟下心腸再道:「既然你們真的那麼想表達關切之意,就幫我查一下台灣腦部外科手術的名醫,最好是能安排時間看診……」
「什麼,小弟你受傷了?!該不會是被那女人打到頭吧?」不待他的話說完,一群兄姊早已驚惶失措地搶著問道。
「生病的人不是我,但這件事很重要,就交給你們辦了。」
活像是皇帝老爺親自下詔般,南宮杼將事情交代下去後,就不顧兄姊們依依不捨的呼喊,逕自切斷了視訊連線。
「呼,真是辛苦!」看著一片漆黑的螢幕,他長長地吁了口氣。
有這麼一票關心疼愛自己的兄姊固然是件幸福的事,但過度的溺愛常讓他大感吃不消,尤其這回他們居然還想派不務正業的五哥出馬調查他心上人的背景,有沒有搞錯啊?
好歹他也是個堂堂男子漢,和巧月交往難不成還會被她給吃了嗎?這麼做萬一被人發現,要他男人的顏面往哪兒擺啊?
呃,不過回頭想想,在巧月面前他的男性尊嚴好像早已蕩然無存,尤其是上回在體育館居然在她眼前昏倒,簡直是丟臉丟到家了。
「不行,不能再這麼墮落下去!我得要改頭換面發奮圖強,在巧月面前一雪前恥才行!」
緊握起拳頭,豪氣干雲地立誓,南宮杼鐵了心要力挽狂瀾,好重建當年「戀慕貴公子」的聲威,讓親愛的巧月佳人對他另眼相待。
剔除已然宣告失敗的花海攻勢,這回,他決定使出貴公子浪漫追求守則第二招──比翼鳥戰術。
哼哼哼,這次非要甜蜜打動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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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一定有很多人想問,究竟什麼是「比翼鳥戰術」?
如果有一點慧根的人,多少能從戰術名稱猜出個端倪,但真的不明白也沒關係,簡單解釋就是──天涯海角愛相隨、你追我跑緊緊黏──這種自古流傳超級老套但絕對有效的愛情攻略。
在朝夕相處中傾盡全力展現自己的優點與長項,讓情人眼裡心底滿滿都是自己的好,再也容不下其他,這就是「比翼鳥戰術」之精髓所在!
為了在心上人面前扳回頹勢,南宮杼早已下定決心放手一搏,而增加彼此相處機會的最佳借口當然就是──
「我、要、學、劍,道!」
站在「神劍道館」古樸莊嚴的練習道場中,南宮杼左手帥氣叉腰,右手緊握著他特地買下,與自己一身華麗道服相襯的烏亮武士刀,意氣風發、英姿颯爽地挺立在道場中央,男性魄力如火山爆發般一發不可收拾。
「叔叔,你誰啊?」
「別擋在道場中央,我們要練習啦!」
「怪人!等下師父姊姊來看到,一定會攆他走的。」
一群穿著練習道服並戴著護具的小朋友圍在南宮杼身旁,個個不解地眨著眼睛直盯著他瞧,活像在看外星人似。
「嚇!你們這群小鬼是打哪兒來的?」直到此刻才發現自己被小鬼軍團層層包圍,他趕忙將手中的武士刀收好以免傷到小孩。
可他才剛收刀入鞘,就聽見練習場外隱隱傳來女人的對話聲。
「不好意思,弓師父,因為那個男人沒有經驗,又很堅持一定要今天開始上課,所以我只好先安排他到這個月新開的兒童初段班,和小朋友一起從基礎開始學起……」稍早替南宮杼安排報名及分班事宜的報名處小姐急切地說明著。
新開的「兒童」初段班?!「不會吧?」他神色僵硬地低喃。
那個口口聲聲跟他說,只要繳了學費一切交給她包辦的報名處小姐,不會這麼狠心對待自己,把他一個英姿颯爽的帥氣男子漢,安排進滿是頑皮小鬼頭的兒童班上課吧?
心疑不定的眼神緩緩掃過身前一群乳臭未乾的小毛頭,看著他們同樣一臉好奇地與他大眼瞪小眼,南宮杼俊朗眉宇忽地狠狠擰了起來。
「我看,我一定是跑錯練習場,還是先走一步吧……嚇!」
才心虛地收拾東西正準備落跑,眼前的大門就刷地一聲被人拉開,而此刻站在外頭的,正是他最不想見到的人。
完了,一切都太遲了!
「南宮杼,是你?!」
看見他的出現,弓巧月顯然很意外,跟在她身旁的報名處小姐則是一臉興奮地開口,「對對對,就是他!就是這位先生指名要上弓師父的課,還說無論如何一定要在今天開始學劍道,所以我就先安排他進入新開的初段班了。」
這女人居然還敢說得這麼開心?把他一個堂堂大男人和八、九歲的小朋友安排在同一班上課,這種行為根本是詐欺!把他繳的學費還來!
雙眸含怨地瞪著眼前兀自洋洋得意的女人,和弓巧月粉嫩唇畔隱隱忍笑的模樣,南宮杼真想在這一刻消失在地球上。
彷彿是嫌落井下石得不夠徹底,那位報名處小姐忽地轉向一旁的小孩,刻意裝出水蜜桃姊姊的嗲聲,對他們笑嘻嘻地說道:「小朋友,從今天開始這位叔叔就要和你們一起上課練習,大家要好好相處,不能欺負新來的同學喲!」
夠了,你這女人可以再過份一點!
礙於心上人也在場,南宮杼只能眼眶含淚、忍辱負重地在心底暗罵這名報名處小姐的奸險,簡直是為賺學費不遺餘力,竟狠心誑騙他這麼一個正直上進的有為青年。
「歡迎你的加入,南宮學長。」
送走了笑呵呵的報名處小姐,弓巧月微笑地拍拍他的肩,也喚回了他頹喪的心緒。
「前幾堂入門課程先委屈你和小朋友們一起練習,等過一段時日我再依你的進度幫你安排進成人班上課,這樣可以嗎?」將他尷尬的神色盡收眼底,她努力忍住笑意好言安慰。
雖然不太明白向來討厭舞刀弄劍的南宮杼怎麼會突然轉性,還特地來「神劍道館」報名上課,但看見他的出現,她的心情竟莫名地愉悅起來。
「嗯,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士氣持續低靡地頹喪著肩膀,他立志一雪前恥的作戰計劃如今看來,反而讓情況變得雪上加霜了。
「其實,先從兒童初段班入門,對你來說也許比較好。」為了提振他的精神,她忽地說道,可這話卻讓他的心情更加沮喪。
「為什麼?」他不服氣地開口,一張俊臉都快皺成小籠包了。
好歹他也是個堂堂男子漢,沒懦弱到要和小鬼頭們一較高下吧?巧月這麼說未免太小看他了!
「呃,我的意思是,你如果一開始就進成人班,恐怕會有危險。」悄悄靠近他,她在他耳畔小聲解釋。
帶著淡淡幽香輕柔吹拂而來的氣息,雖然一瞬間讓南宮杼有些心猿意馬,但仍沒忽略她話中的玄機。
「嗄?」這話什麼意思?
順著她白皙的食指緩緩往練習場的大門口望去,他這才發現外頭不知何時站了好幾名體格壯碩、四肢發達的彪形大漢。
那些面孔猙獰又帶了幾分嫉妒神情的傢伙,讓他覺得眼熟得緊……啊,他想起來了!
「是那群有理講不清的番仔!」瞇起俊眸,他勾起唇角喃道。
別小看男人的記恨能力,尤其奉行「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的南宮杼更是把這項絕活發揮了十成十。
他很快就在腦海中搜尋到了那些男人的身影,他們正是自己帶著逆刃刀踏入「神劍道館」那天,不由分說誣指他上門踢館而抽刀相向的未開化野蠻人。
「不知道為什麼,阿政似乎對你頗有敵意。」傷腦筋地瞥了眼杵在大門口的首席弟子,弓巧月不明所以地說道。
她不明白,南宮杼心底卻清楚雪亮得很。
那個塊頭驚人、叫什麼政來著的傢伙,分明是暗戀巧月又沒膽告白,只能打著擁護「鎮館之花」的旗幟,率領一班人馬大肆掃蕩勇於追求佳人的有為青年──例如他本人是也。
「成人班的學生對於新學員要求都滿嚴厲的,我想你還是先從這邊開始練習比較適合。」猶未察覺兩方對峙中瀰漫的濃濃火藥味,弓巧月客觀地說道。
「無妨,我也不想跟那群野蠻人攪和在一起。」不在乎地聳聳肩,他微笑回應,可心思壓根沒擺在這上頭。
他毫不客氣地當著那群妒怨男人的面,健臂一抄大大方方把手搭上佳人纖細的肩頭,唇畔還很囂張地揚起挑釁的笑,回以一記春風得意的眼神。
「哼,氣死你們這群野蠻人。」
仗著身旁有人撐腰,他非常滿意地看著對方怒睜的圓眼,和氣到快要爆掉的漲紅臉色。
「南、南宮杼,你別亂來!」雙頰赧紅想推開他親密的摟抱,弓巧月的警告才剛出口,一旁隱忍多時的「護花團」團員已扯開嗓門迭聲抗議。
「我反對,這男人根本是別有居心!」
「不行吶,師父!絕不能收這種孽徒入門,太危險了!」
「這根本是引狼入室、為虎作倀……採花淫賊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頻頻勸阻,抗議的內容愈說愈離譜,教弓巧月聽了直皺眉,可她還來不及制止躁動,身旁引發暴亂的罪魁禍首便搶先一步開口。
「吵死了,我學費都繳了,要我退出我才不幹,除非……」
「除非什麼?」
單手支著下顎,原本氣勢張揚的南宮杼忽地停頓了下,讓一夥男人紛紛豎直耳朵追問。
「除非巧月願意抽空來當我的私人家教,那我就勉強退出。」
垂首在她耳畔以極盡魅惑之能事的磁性嗓音低聲喃道,南宮杼一把將心上人摟進懷中,故意在一群又怨又妒的男人面前招搖他和親親巧月間的曖昧關係。
「你!動手動腳的想做什麼?」
「師父,不可以!不能讓他有機可趁……」
男學員呼天搶地的抗議還來不及說完,就見被他親匿摟在身前的弓巧月怒氣橫生地用力一踱腳,忍無可忍地高喊出聲──
「南宮杼,你想得美!」
伴隨著她困窘的嬌叱聲,南宮杼終於體驗到古人云:「無三不成禮」的個中緣由。
他已經習慣了,真的。
當眼前再度天旋地轉、身體再次被人當成沙袋狠狠甩飛出去的那一刻,他腦海中充滿的,居然是一眼瞥見就深深烙印在心底,因羞窘而更顯嬌媚的弓巧月,她那不輕易教人窺見的誘人神情真教人心癢難耐呀。
唔,如果偶爾挨點皮肉痛就能換來這種額外的福利好康,要他多承受幾次似乎也沒那麼糟了。
狼狽趴倒在榻榻米上的南宮杼,努力忽略從四肢百骸傳來的陣陣痛意,在腦中幸福地幻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