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白樂山聽了狄洪道的話,因道:「既蒙將軍辱問,只因老漢生有子、女各一,女喚劍青,生得有幾分姿色,近為山魈所纏,每夜到此纏繞不休。老漢又無法想,只得虔請些上人、羽士來家作法,欲退山魈,不意依然無用。近聞小茅山道士法力高明,因此去請到家建醮,以冀超脫。大拜四十九日玉皇大忤,已經拜了四十五日,還有三日,即可圓滿。所以這鐃鈸聲喧,即是小茅山的道士在後堂諷誦玉皇經忤。」狄洪道道:「既然如此,想令愛定能漸全愈了?」白樂山道:「那裡全愈,還是依然。老漢現在也沒有別法,只等這玉皇大忤圓滿之後,能好更妙,不好也只得聽天由命了。」狄洪道道:「老丈不必憂慮,既為山魈作祟,某可助一臂,為令愛驅除。但不知這山魈何時到此?來時如何光景?」白樂山道:「每日約在三更以後便來到這裡,也並無甚動靜,只有陰風一陣,風過處,便有個美貌男子走進屋內,但見這山魈別無異樣,椎身後有尾約長尺餘,此外宛然人形,惟妙惟肖,進入小女之房。據小女雲,這山魈進了臥房,望著小女吹一口冷氣,小女便昏迷不醒了。現在小女被他纏得骨瘦如柴,行將待斃。將軍若能相助除了此怪,不但小女感激,老漢一家皆感激不盡的。」狄洪道道:「今夜曾來過否?」白樂山道:「現在尚未二鼓,還未到來。」狄洪道道:「既如此,某有一計可除,不知老丈肯從否?」白樂山道:「將軍有何妙策,請道其詳。」
狄洪道道;「老丈可將令愛即刻移住別處,令愛之床可讓與小生暫住,某自有驅除之計。再請老丈飭令眾莊丁,等山魈進房以後,即便把守房門,務要不放他出去,某當以寶劍斬之。我之寶劍卻是仙家所授,無論是何妖怪,某只須一劍,他便迎刃而死的。但有一件,若還山魈與某爭鬥起來,老丈切不可驚恐,至要!至要!」白樂山聽了狄洪道這番言語,卻是半信半疑。狄洪道見那般光景,也知他有些不信,因又說道:「老丈勿疑,某如不能為,斷不敢誇這大口。就請老丈趕緊將令愛移避他處,讓某作個李代桃僵便了。」白樂山暗想:「且不管他,或者可以驅除也未可定。」當下謝道:「難得將軍慷慨相助,老漢當即遵命。」說罷,便起身進內吩咐去了。
過了一刻,白樂山出來向狄洪道說道:「裡間已由內子安排,小女即刻移住他處。但將軍遠來,尚未晚飯,老漢略備酒餚,半為東道之情,半助將軍之興。」狄洪道此時腹中正有些飢餓,因便謝道:「老丈何必如此客氣,既蒙見賜,幸勿過費。」白樂山又謙遜了一回。少停,裡面已端出酒餚,白樂山便請狄洪道小伙、狄洪道也就不再客氣,於是痛飲起來。飲到半酣,又吃飽了飯。飯畢,又稍坐了片刻。將到三更時分,狄洪道便令白樂山引至後面劍青房內。當時白樂山又致謝了一番,無非請他竭力幫忙,狄洪道亦滿口答應。白樂山出了房門,又暗令各莊了手執-鋤,暗暗埋伏,一俟山魈進房之後,即便把守房門,不使出去。料理已畢,白樂山便去自己房中,坐待信息。
且說狄洪道自進劍青房內、白樂山出去之後,他便據床靜坐,以待山魈。等了一會,並無動靜,狄洪道便有些瞌睡起來,因即下床將燈吹滅,便上床倚劍而臥。將要睡著,忽覺帳幔一動,狄洪道便睜開兩眼,仔細一看,見有一人站立床前,向自己面上吹氣。狄洪道知是山魈到了,即便手執寶劍,輕輕從床上避著山魈,跳了下來,真個是身輕如燕,雖山魈也不得知。狄洪道下了床,又復躡足潛蹤,走到山魈背後,看他的舉動。只見山魈吹了一陣風,便縱身上床,撲了過去,若與人敦倫相似。背後果然有一尾,約一尺餘長。
狄洪道此時見山魈已經上床,知道他不見有人必然要走,那敢怠慢,即將手中寶劍拔出,認定山魈背後一劍砍去,打量這一劍就要將山魈砍為兩段。那知山魈才撲上床,覺得並無人在上,也就跳將起來,預備下床而去。將翻轉身來,卻好狄洪道的寶劍已到。那山魈一見有劍砍來,雖不會人言,只聽「忽喇喇」一聲大叫,登時已變了形相,不似從前那美貌男子一般。但見他口如血盆,眼似銅鈴,渾聲白毛,直望狄洪道撲來。狄洪道一看,喝道:「好孽畜,你還不知罪,膽敢迷人家女子!今本將軍前來拿你,你尚敢相拒麼?不要走,看劍!」說著又是一劍砍來,只見那山魈又大叫了一聲,向旁邊一跳,躲過了一劍,隨即又向狄洪道背後撲來。狄洪道趕著掉轉身軀,以劍相抵。只見那山魈見狄洪道掉轉身來,便將兩手一舉,兩腳望後一奔,認定狄洪道撲到。狄洪道看他來得兇猛,不慌不忙,等山魈來得切近,遂將身子一偏。那山魈撲了個空,又是一聲大叫,翻轉身又望狄洪道撲來。狄洪道仍用此法。那山魈連撲了三次,皆未撲到,好不著急,於是又要撲到。狄洪道見他力已將乏,便站定身子,將手中寶劍露刃於外。只見那山魈兩手一抬,兩腳將後一發,用盡全力又撲過來。狄洪道就乘他撲來的時候,即將寶劍一起,腰一灣,從那山魈腹下乘他的來勢,就這一戳,那口寶劍已深入山魈腹內去了。那山魈知道劍已入腹,便用足了全力,望後倒退。狄洪道見他倒退,更加將寶劍送進,就勢望上一剖,頃刻間,山魈肚腹已被寶劍剖開。只見那山魈就地一滾,登時變了原形,躺在地上不能動彈。狄洪道還恐他逃走,又用寶劍在他身上連砍了十數劍,方喊人點火進來。
當下眾座丁在房門口把守,一聽喊人點火,眾莊丁也就趕著拿了燭台進入裡面。狄洪道向莊丁說道:「山魈已被我除了,你等可快請你主人進來看視。」眾莊丁先向狄洪道問道:「山魈現在何處?」狄洪道指道:「這不是麼?」眾莊丁將燭台向地上一照,只見毛轟轟一團攤在地上,四面鮮血直流。莊丁看罷,立刻出去請樂山前來。
白樂山一聞此言,尚不相信,還是莊丁竭力說明,樂山才隨著莊丁來到裡邊房內。狄洪道先向白樂山說道:「某幸不辱命,山魈今已為我斬除矣!」便指地上說道:「這就是那為祟的孽畜。從今以後,令愛當無復有怪物相纏,得以相安無恙了。」白樂山低頭向那山魈一看,果然被斬而死,但見毛轟轟一團,似兔非兔,似狐非狐,也認不出是何怪物。當下便向狄洪道謝道:「非將軍大力,尚有何人能除此怪物耶?真是小女之幸也!」說罷,又向狄洪道深深一揖。狄洪道說:「些須小事,何足言謝。」白樂山還是謝不絕口。
此時樂山的妻子、兒子通知道了,大家也前來看怪物,連那些道士也到房內觀看。狄洪道道:「老丈,今山魈已除,可即令貴莊丁將他焚化,免得以後再要為祟。」樂山答應,連夜的命莊丁架起火來,將山魈焚燒至肉盡骨枯而止。又命莊丁將房內血跡打掃清淨,便請狄洪道就在房內安息。此時已有五更時分,狄洪道亦頗睏倦,也不推辭,就在床上安睡。白樂山當下出去,又將此話告知了女兒,女兒亦甚歡喜。於是大家也就安歇。
次日一早起來,玉皇大忤也不拜了,雖尚有兩日未曾拜完,白樂山照送經資,分文不少,請一眾道士而去。卻好狄洪道已自起來,樂山命莊丁打面水,給狄洪道梳洗已畢,又命廚房內做上等點心,請狄洪道用早膳。狄洪道卻也不便推讓,吃了一飽,即便告辭,要去尋他師父漱石生。白樂山那裡肯放,因堅留道:「將軍幸留一日,老漢已聊備薄酌,借表寸心。將軍若不肯留,則是見棄於老漢矣。況小女蒙將軍救命之恩,也當出來面謝。今將軍匆匆而去,不但老漢未曾報德,就是小女知道,也要怪老漢何不堅留。將軍今日萬不得去的。」狄洪道道:「某非決絕,實有要事在身,且系奉有王元帥之命,設有遲誤,回營後定要見罪。那時見罪下來,則今日不是老丈愛我,反是老丈害我了。若老丈果真見愛,他日歸來,再造府請安便了。」不知白樂山可肯放狄洪道去否,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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