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謝志山聽了卜大武這番話,登時三屍神冒火,七孔內生煙,大叫一聲,跌倒在地,昏暈過去。當下卜大武即與馮雲、孟超將他扶起。停了片刻,甦醒過來,大怒說道:「卜賢弟,你不必著急,咱給你代眾家兄弟報仇便了。就便這王守仁狗娘養的不來,咱也要興兵下山去殺他。」卜大武道:「兄長,你不必患王守仁不來,只愁這山上人少,非他的對手。」謝志山道:「賢弟,你何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不必說咱山上尚有三四千人馬,就便沒有,咱又何足懼哉!」卜大武道:「小弟現尚帶有不足一千人,雖系殘敗嘍兵,只要養息數日,也還可以使用。」謝志山道:「現在那裡?」卜大武道:「現在山下候示。」謝志山道:「可即命他們上山便了。」當有小嘍兵下山招呼。不二刻,所有一千精銳全上山來。在山嘍兵繳令已畢,謝志山仍命卜大武管帶。卜大武又再三相謝。
當下謝志山即命大排筵宴,與卜大武洗塵壓驚,四個人暢飲起來。直飲到日落,謝志山即令卜大武在偏寨安住,然後各歸本寨而去。原來這桶岡寨卻有三座寨柵,謝志山居中寨,馮雲居左,孟超居右。平日卻各就本寨居住,有了大事,始在聚義廳會議。
卜大武當就偏寨安住下來,故意命徐鳴皋、一枝梅、周湘帆、包行恭、狄洪道、徐壽六人在偏寨上宿。徐鳴皋等會意,當即到了偏寨。等到三更將近,各寨業經睡宿,徐鳴皋等即至卜大武房內,低低問道:「那馮雲、孟超兩個賊目的臥房在那裡,我們便可前去行事。」卜大武忙止道:「今日尚不可動手,且等一日。明日可至各處將路徑看明,至明夜再行動手。」徐鳴皋等聞說,也覺有理,隨即出了臥房,仍就寨內安歇。一宿無話。
次日,即雜在本山嘍兵內,各處去看路徑。所有出路及那有埋伏的地方,全行看過,切記在心。到晚間又至偏寨,歇息了兩個更次。等到三更時分,徐鳴皋等六人各脫去外面衣服,取出利刃暗器,招呼了卜大武,又將脫下的衣服在僻靜地方藏好,然後徐鳴皋、徐壽使出夜行手段,直奔孟超右寨而去,一枝梅、包行恭直奔馮雲左寨而去,狄洪道、周湘帆往來接應。只見他們六個人身於一縮,並無一點聲息,但見六條黑影子飛出寨外,登時已不知去向。卜大武看得清楚,暗暗讚道:「原來他們尚有這樣的手段,我幸虧識時務早早歸降,不然,即不死於陣上,也說不定為他們暗中刺死。」
不言卜大武暗地自語,且說一枝梅與包行恭來到左寨,兩個人由屋簷上倒掛下來,向左寨一看,但見臥房內尚有燈光。一枝梅與包行恭便將身子垂下,手執單刀,輕輕的將窗紙戳了一個小孔,就此兩腳一會,已落在平地,真個一點聲息沒有。先向四面一望,見無人影,便走近窗格,將一隻右眼從窗格內小孔上望了進去。只見房內坐著一人,尚未睡覺,在那裡做八段景的工夫。一枝梅看罷,也不驚動,即從身旁取出薰香,復又跳遠了一丈多地,取出火種,將薰香燃著,又來至窗腳下,將薰香由窗戶小孔中透至裡面。他這薰香可與眾不同,他人所制的都有一種香味,他這薰香卻一點香味沒有,好似若有若無一股熱氣而已。不論何人,只要觸著這一點熱氣,登時就骨軟筋酥,坐立不住。一枝梅將薰香透送進去,過了一刻,料已散開氣味,便將薰香取回悶熄,仍收在身旁,又立在那裡靜聽。又過了片刻,只聽裡面呵欠之聲,一枝梅知道馮雲已觸著香氣。復從窗眼內望了進去,只見馮雲已睡床上。一枝梅看畢,便向屋簷上擊了一掌,包行恭也就將手掌一拍,當時跳下房簷。一枝梅又將單刀向著窗格輕輕撥開,便一竄身進了臥房,直奔馮雲床前。手起刀落,先將馮雲殺死,取了首級,然後四面來尋袖箭。尋了半會,只是尋找不出,又復在馮雲身上去搜。那知這馮雲袖箭是隨身攜帶,此時卻在他腰內搜出。取過來就燈下觀看,卻是一個八寸長的竹筒,內有消息,中藏二十四枝連珠鐵箭,只要一枝打出去,接連著二十四枝一齊發出,果然利害。一枝梅從前也學過此藝,他也會用。後因暗器傷人,終非正道,以此不用多年。現在見了此箭,卻愛他製造精工,便於攜帶,又系絕好防身之器,因即藏在身旁。復行出房,將窗格仍然倒關起來,會同包行恭跳上房屋,直奔右寨而去。
卻說徐鳴皋與徐壽二人到了右寨,也是從簷口倒垂下來,側耳聽聲,向房內聽去。只聽裡面並無鼻息之聲,知道孟超還未睡覺,便輕輕的跳落下面,也從窗格紙上用津唾舐濕,戳了小孔。孔內望了進去,只見迎面設著一張床鋪,垂著帳門。徐鳴皋也不知裡面的人曾否睡熟,卻又不敢進去,便欲取雞鳴斷魂香,打算取出香來,燃著透進去,使裡面人觸著香氣,昏迷過去,他好動手。那裡曉得卻不帶得,包行恭也不曾給他。兩人雖說過這句話,卻都忘記了。徐鳴皋見不曾帶來,欲去尋找包行恭,恐來不及,只得放著膽,執定手中刀,去撥窗格。輕輕的撥了幾下,居然將窗格撥開;又聽了聽,好似帳內有鼻息聲音。他便招呼徐壽小心在外等候。徐壽答應,他就縱身入臥房,藉著燈光四面觀看。看了一會,並不見有弩箭,心中暗忖道:「我何必如此?只要將賊囚殺死就完了事,不必一定要盜他弩箭。與其盜箭尋不出,不若將他殺了,反而直截了當。」主意已定,即手執單刀,撲向床面而來。掀開帳門,手起一刀,砍了下去。那裡曉得並無人睡在裡面,只聽一聲響亮,只將床鋪砍成兩段。徐鳴皋說聲「不好」,急待要走,只見從床後已跳出一人,手執流星錘,大聲喊道:「何來雜種,敢到爺爺這裡來盜何物,這不是老虎頭上撲蒼蠅?不要走,吃爺爺這一錘。」說著,一流星錘已打將過來。徐鳴皋實在手段高強,急將手中刀向錘上一架,登時隔開;一個箭步,急急退至房門口,復一腿將房門踢落,就勢已竄出房門。孟超見一錘未曾打中,又被他逃出房外,登時也就追趕出來,兩人就在寨外接戰。
徐壽此時也就上來助戰。孟超雖然勇猛,究竟敵不住兩人。看看抵敵不住,正待要走,卻好周湘帆又到,登時從屋上跳下,大喊一聲,手舞雙刀,直奔孟超撲來。孟超力戰兩人,已自不能取勝,何況再添一個,心中一想:「若再戀戰,必然吃虧,不若急急跳出圈外,用暗器傷他便了。」主意已定,即便虛晃一錘,跳出圈外。徐鳴皋見他跳出圈外,知道他必取弩箭射來,卻早為防護。只見孟超一轉身,便向腰中取出一張弩弓,左手執錘,右手將弩箭執定,認準徐鳴皋射來。鳴皋是早已防備的,便急急一縱身竄上屋簷。徐壽、周湘帆卻不曾防備,正自趕來,不提防徐壽麵門上已中了一箭。接著,又一箭望周湘帆射來,所幸讓得快,不曾射中。徐鳴皋在屋上看得清楚,說聲「不好」,正要從孟超背後跳下去,給他個出其不意,打算將孟超一刀砍死,忽見迎面一條黑影遠遠飛來,又聽嗦的一聲響,從面前飛過去,即隨著聲音望去。只見下面咕咚一聲,徐鳴皋再仔細一看,孟超已跌倒在地。欲知孟超如何跌落塵埃,以及徐壽、周湘帆二人有無性命之憂,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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