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王守仁收眼了卜大武,一枝梅等已剿滅了華林、漳州等寨,便合兵一處,進攻南安。一路上浩浩蕩蕩,真是秋毫無犯,不愧王師。在路行程非止一日,這日已離南安不遠,即命安營。
當有各將進帳參見。王守仁還禮已畢,便問卜大武道:「爾可知南安、橫水、桶岡三寨,何處最為險要,何處次之?這三寨之中,以何寨最易攻剿?你可細細談來。」卜大武道:「南安、橫水、桶岡三寨,以桶阿最為險要。這岡嶺四面皆山,環抱如桶,所以起名桶岡,賊首謝志山就住在這裡面。四面山上皆有擂木炮石;並高設煙墩,以為號令。守山嘍兵見有官兵前往,便於煙墩內放起煙來,裡面就知道預備。且不識路徑者,往往遭彼埋伏,因那岡外四面,在外面遠看,皆有大路可通裡間,其實那些大路皆是死路,萬不可進。如果由大路進去,必遭埋伏無疑。岡內出入,皆由小路。那小路實不易行走,不但羊腸曲折,而且荊棘橫生。官兵屢剿失利,亦皆由此。賊首謝志山又多謀有勇,凡有官兵前來攻剿,他類皆以逸待勞,不肯輕於接戰;就便兵將奮勇進攻,他將招術炮石打下,任你再驍勇,總使你不能前進;再不然,將官兵誘入大路裡面,只要進了谷口,他便放起地雷、火炮,將官兵轟死殆盡,他仍安然無恙。地勢之險,莫險於桶岡;埋伏之多,亦莫多於桶岡。能先將桶同攻破,其餘橫水、南安皆不足慮。」
王守仁道:「據你所說,桶阿是最難攻了?」卜大武道:「不但難攻,而且謝志山手下有兩個賊目。一喚飛天虎馮雲,慣用兩柄生鐵虎頭拐,有萬夫不當之勇;更兼他能半空飛走,又有二十四枝袖箭,能於半空中施放,打人百發百中。一喚賽花榮孟超,慣用一桿爛銀槍,雖不比馮雲驍勇,卻也不弱,誰是他的弩箭極其利害,他平日在山中無事,專以飛禽作為箭靶。他這弩箭,不但百步之外射人百發百中,而且是連珠箭,一箭不中,連著射出來,任你會讓,總要中的。若中一箭,七日之內,必然送命。原來他那弩箭上是用毒藥煮過,只要射中敵人,受傷之處登時發癢起來,然後潰爛,七日之內,爛見心肺而死。元帥若要攻剿,必先將此兩人擒獲過來,然後此寨即不難破。再不然,能將他兩人袖箭、弩箭盜出,使他無此暗器,也就易於為力了。」王守仁道:「本帥就差你前去,盜那件暗器何如呢?」卜大武道。「元帥之命,本不敢辭,怎奈平時只會馬上,不會飛簷走壁,盜那暗器須有飛簷走壁的本領,才能盜得出來;不然,不但徒勞無功,且恐有誤大事。某卻有一計,元帥主裁,如果可行,當竭力報效。」
王守仁道:「你既有妙計,不妨說來。如果可行,也不負你投誠之志。將來剿滅之後,本帥當奏知聖上,論功行賞。」卜大武道:「現在某雖已投誠,謝志山那裡必不知道,某即擬率領所部,抄出桶岡之後,前去詐降,即說大庚為元帥攻破,諸人已死,無處可歸,因此盡殺嘍兵,前來投降,望他安止,他必可相留。那時某即作為內應,一面請元帥揀眾將中有能飛簷走壁者,至少四人,扮作嘍兵模樣,暗藏利刃,雜入某所部以內,一齊上山,得便行事。如此而行,似覺較為妥當,不識元帥意下如何?」王守仁聽罷,當下說道:「所言正合吾意,即照爾所說去辦便了。惟是爾宜機密,不可洩漏。本帥卻有一件可慮,爾雖絕無異心,但不知爾所部嘍兵,到了那裡,可否不生他意?」卜大武道:「此事某雖可保,惟慮元帥不能深信,莫苦就於元帥部下撥發一千精銳,充為嘍兵,在元帥既可放心,某亦放膽前去。但元帥必須堅令所部。若山上有人盤問,萬萬不可稍露馬腳,要緊要緊!」王守仁道:「此計最善,本帥即挑撥精銳一千,給你帶去便了。」當下便命徐鳴皋、一枝梅、狄洪道、周湘帆、包行恭、徐壽六人,扮為嘍兵,各藏利刃,隨同卜大武前去,「務要小心,將袖箭、弩箭盜出,能再就近行事更妙;設若不能,萬萬不可躁進,可趕即回營,再設良計。」徐鳴皋等一面答應,一面說道:「元帥但請寬心,末將等只患不能入山,既到山內,自可見機而作,能隨時就近將賊首捉住、搗毀巢穴更妙;萬一不能。末將等自當遵命,斷不敢因躁進而致誤大事。」王守仁見說大喜,徐鳴皋等亦即退出大帳,回至本帳。
徐鳴皋與大家計議道:「我等既然前去,必須將他兩件暗器盜回,方顯我等本領。慕容賢弟與包賢弟可去盜馮雲的袖箭,我與徐壽去盜弩箭,狄大哥與周賢弟作為接應。包賢弟可再將那雞鳴斷魂香分給與我與慕容賢弟兩人一用,以便易於著手。」一枝梅道:「我可不要。我自有一種薰香,你帶便了。」六人計議已畢。一宿無話。
次日,即挑選了一千精銳,又扮作委頓情形。徐鳴皋等也就改扮停當,外穿陵兵號褂,內襯緊身衣靠,各藏利刃暗器,即於當日拔隊,故意抄由桶岡後路而進。走了一日,已到桶岡山後,當由卜大武打了暗號,守山嘍兵知道是自家人,即問明來歷。卜大武在山下喊道:「你快去與你家大王說知,你就說大庚山卜大武前來,有要話面說。」那嘍兵趕即飛奔大寨,去報謝志山知道。謝志山一聞是大庚山卜大武前來,有要話面說,也就即刻相請。那嘍兵得令,隨即飛奔下山,向卜大武說道:「咱家大王有請。」卜大武聞言,即命所部一千精銳暫在山下等候,他便一人上山。走到半山,已見謝志山率領馮雲、孟超迎接出來。謝志山一見卜大武那種情形,便問道:「賢弟如何這等狼狽?」卜大武道:「一言難盡,且進裡面細談便了。」
謝志山等三人當邀卜大武進入大寨,彼此行禮已畢,各人分賓主坐下。謝志山問道:「賢弟到來,莫非大質有什麼意外之變麼?」卜大武見問,登時二目圓睜,雙眉倒豎,發怒罵道:「只因那王守仁這狗官,帶領大兵前去剿滅。第一日官兵分三路進攻,一路打前山,兩路分打東、西盤谷、夾谷。大哥即率我等,也就分頭下山迎敵。及與官兵交戰,見那些將士皆非我等敵手,不過數合,已將各將士打得大敗而回。大哥與我等見此情形,卻毫不介意,以為仍如前次官兵。第二日官兵又來索戰,我等下山迎敵,還是如此。一連三日,皆如此情形,我等更加不以為意。那知王守仁這狗娘養的,卻用了驕敵之計,將我等暗暗穩住,使我等無心防備,他卻暗使猛將於第五日分了四路:三路來攻前山東、西兩谷,一路暗暗抄出山後,由羊腸谷而進。沿路縱火,先將寨柵焚燒起來,斷了我等歸路;然後由山內殺出,裡外夾擊。就此一陣,可憐我大哥以及胡、任、郝三位兄長,皆死於非命。小弟幸虧逃得快,率領了千餘敗殘兵卒,逃出境外。因想此仇不報,何以為人?又思無處可奔,只得率領嘍兵投奔到此。還望兄長可憐眾家兄弟死於非命,看顧小弟無路可歸,收留帳下,一同報仇雪恨。聞說王守仁那狗娘養的,不日即要進攻到此。等他來時,皆要仗兄長大力及馮大哥、孟大哥二位神藝,併合迎敵,務要將他殺得個片甲不存,一來為小弟那裡眾家兄弟雪恨,二來也可使他知道兄長的神威,不敢藐視。」說罷納頭便拜。
謝志山聽罷,只氣得三屍冒火,七孔生煙,跌倒地下,昏暈過去。畢竟謝志山有無性命之憂,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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