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命神醫萬柳堂虛把手一伸道:「紫雲,起來吧!你皈依三寶,蒙庵主慈悲,接引你到佛菩薩座下。庵主是得道高僧,更是西嶽群俠領袖,你只要好好修為,將來定有成就。你肯刻苦用功,虔參經典,佛門廣大,解脫你一身冤業,慧根不泯,樹立下根基,我就放心了。莫看我老頭子一把瘦骨,自覺還能活些年。今日是隨你師傅暨王師伯同來,這是例外,往後只許你一年往我這歸雲堡來一次。我想念你時,自會到西嶽蒼龍嶺碧竹庵去看你,不許隨意曠時誤課的找我來,記住了麼?」
萬柳堂這個義女聶紫雲站起來,眼圈兒一紅,忙把頭低下,目注地上說道:「女兒謹遵義父的教訓,不敢稍背清規。只是女兒蒙師父的慈悲,辛勤渡脫,可是塵緣難斷,時時把義父放在心頭。你老有暇時,還是去常看看女兒吧!」續命神醫萬柳堂面上呈現一種淒然之色,慈雲庵主不禁口念:「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這才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了。」鷹爪王在一旁看著,也被這種父女至情所感動,不住點頭歎息。萬柳堂復向慈雲庵主道:「庵主,小女承蒙收錄,辛勤訓誨,更因覆蔭陰濃,邪魔斂跡,小弟免卻多少牽纏。聶氏門中曙後孤星,賴以保全,庵主的鴻慈,小弟永銘心腹了。」慈雲庵主道:「堡主你怎又這麼客氣起來,我們道義之交,豈同流俗?修緣她姿秉既佳,更兼武功已築過根基,指點起來,事半功倍。將來我還指望她昌大西嶽派,為我碧竹庵護法門人呢!」萬柳堂道:「全仗庵主的慈悲吧!」說到這又向鷹爪王道:「師兄跟慈雲大師怎竟聯袂到小弟這裡,莫非有什麼事麼?」鷹爪王歎息了一聲,把經過的事,向師弟續命神醫萬柳堂說了一番。
萬柳堂聽了不禁劫然變色道:「鳳尾幫不過倚仗著爪牙遍佈江湖,上至宦紳,下至走卒,全潛伏他的羽黨,聲息靈通,巢穴隱僻,行蹤飄忽,出沒無常,宦家奈何他不得,遂至養癰成患。究其實,不過糾結江湖一班亡命之徒,不見得有什麼驚天動地不可一世的人物。如今竟敢與我淮陽派公然挑釁!師兄,我們不給賊子們個厲害,叫他更看成淮陽派門下無人了。師兄現在打算怎樣?師兄,可不是小弟我激怒你老,我們淮陽派的門下被鳳尾幫虜去,這是我們淮陽開派以來的奇恥大辱。師兄不論如何也要為淮陽派一洗門戶之羞。小弟不才,願與師兄共雪此仇。」鷹爪王點頭道:「師弟說的極是,愚兄現在忝為淮陽派掌門人,遇到這種事,我是責無旁貸。何況華雲峰與庵主的門下全落到匪黨手中,我已決意與鳳尾幫一較身手,誓不兩立。我此來正是想借重師弟這裡的門人,傳柬集合淮陽派的門人,到清風堡綠竹塘聽命。我要到十二連環塢見識見識這鳳尾幫的龍頭舵主,師弟,你這歸雲堡如若離得開,也請你助我一臂。」萬柳堂道:「師兄只管吩咐,我焉能畏縮不前。請師兄依我派門規,傳俠義柬,這是我們淮陽派存亡榮辱關頭,誰肯落後?我這歸雲堡倒還算清靜之地,我只不過會這點醫術,這乾山一帶的鄉民,不時的找我醫病,旁的事毫無牽纏呢!」
說話間莊丁進來回話,酒席已經備好,請到東廳房用飯。萬柳堂立刻站起,隨即請鷹爪王跟慈雲庵主及一般門下,一同出了大客廳,就奔那東跨院。只見這道院內是一所三合房四面走廊,廊下懸著七、八盞紗燈,照得走廊下亮如白晝。那東廳房內,陳設簡單,一列排著四桌。在迎門兩桌,一桌葷筵,一桌素席,全擺得整整齊齊,遂請分坐兩桌。慈雲庵主已是長期茹素,這班人全是豪放慣了的,依然是酒到杯乾。
飲酒中間,鷹爪王向萬柳堂道:「師弟,你這個義女是幾時收的?我怎竟不知呢?」萬柳堂道:「師兄好幾年隱居淮上清風堡,哪會知道小弟這裡的事?小弟自從卜居歸雲堡之後,用了六、七年的工夫,才把這座歸雲堡建築完成。我本意隱居課徒,不再多涉世俗牽纏,哪知我這裡門人竟把我擅金針八法傳揚到外面,漸漸的不能讓我在歸雲堡安居靜處。我這種性情,極怕多事。可是遇了那被病魔牽纏、誤於庸醫的病家,資財耗盡了,病越難治,限於資力,只有待死。我不敢說心懷善念,只是一遇到了這種病家,我是要盡我的力量,叫他脫離病榻纏綿之苦。這一來我自己給自己找了苦惱,求診的接踵而至,我才嚴定了個規矩,真是那貧寒病家,我不止白給他醫治,我還要供給他將養之資。可是那為富不仁的,我也不輕易給他治,我的勒索,不減於江湖生意經的醫生。
「三年前,離這裡六十里的石猴驛,有一家財主,姓簡名封,家資巨萬。三世單傳到簡老當家的本身,直到四、五十歲才得了一個兒子。只是頂到四、五歲上才發現這個孩子竟是殘廢,脊骨無力,兩腿的筋絡拘攣,連坐全不能坐。簡老當家的一見,好不容易得了這個兒子,簡氏宗祧得以嗣續,不致從自己這輩斬斷了。
「不料此子竟得了這種冤孽病,別說是不易活長了,就是活了也是殘廢,依然是香煙斷絕。簡老當家的,遂各處請名醫來給兒子治療這種奇症。差不多河南省的名醫全請到了,藥吃的無數,只是藥下去如同石沉大海,總治不好,還險些被一個庸醫給送了命。簡老當家的,空有偌大家財,被這兒子鬧得終日愁眉不展,唉聲歎氣,錢花的真可說是無數了。並且這石猴驛鄉鄰們有那忠厚的,替這位簡老當家的叫屈,說是憑這種善人竟不得好報,真是天道不公、神鬼無靈了。可是有那刻薄的就說:『這一定是作了缺德事,才遭這種報應。』簡封老當家的本就夠痛心的,再聽見這種話,幾乎氣死。老當家的發誓,寧可把全份家產抖落了,也得給兒子治好病。無奈千兩黃金難買纏身之病,又花了無數的冤枉錢,這時才有人向簡老當家的舉薦我。
「我在先一聽是石猴驛的鄉紳富戶,恐怕又是那種慣於魚肉鄉里,壓搾良善的土豪,我就心不甘服,不願給這種主兒治病,立刻拒絕了。只是他一味懇求,願出重金,只求肯給他這兒子治療,就是把全部家財花盡了也甘心。我遂拿出江湖醫生的手段,百般要挾,這位簡老當家的是奉命維謹,我只得去給他醫治。
「趕到了石猴驛,一入了簡宅,就把我未去時的惡意消除。這簡老當家的竟是一團慈祥和善,絕不是吝嗇的守財奴。更從暗中一查考他的行為,這位簡封老當家的性情慷慨,樂善好施,實是這石猴驛中一位敦厚長者。我遂蓄意要把他這久病纏綿的善人之子治好了。只是鄉里街鄰知道我萬柳堂來了,也不過是暗地竊笑我這續命神醫,這回要栽在石猴驛。
「可是我細查這位簡少公子的病狀,並非真個殘廢,不過因為是老年生子,先天秉賦過弱,後天撫育失調。在落生百日,竟自感受陰邪風寒,這種得病起於不知不覺,嬰兒既未現病狀,更因在襁褓時,雖是筋絡感受風邪,作父母的哪會知道?經過百日,筋骨漸拘攣,再遇到醫家不精穴道骨絡的治療,那會不成殘廢?
「人身脈絡循十二經、環八奇。據脈經傳法,脈絡週身相通,合長十六丈二尺。人一呼,脈行三寸,一吸,脈行三寸,呼吸定息,合行六寸。人一日一夜,凡一萬三千六百息,脈行五十度,週身合行八百十丈。遵古定時,以銅壺滴漏計算,每二刻,脈循週身一周。按簡少公子得這種病時,正值脈息氣血走到『氣海穴』『太-穴』(太-穴為腎臟之原),又趕上筋絡的脊骨第十六節的『陰關穴』正被邪風追入。同時兩下肢的筋絡骨幹,由足趾的第四指與中指上五分的『夾-穴』一一此穴為兩腿的主筋起源——直通兩腿腋的『環跳穴』也為風邪所侵,致成這種不治之症。可是這種病固然是得了不易治,可是不易全趕巧了,也不容易得這種病,治療起來,也頗費了些手腳。我那時要不是給這簡少公子治這病,也就不會跟我這義女紫雲有這番遇合了。
「我那時才竭誠向這簡老當家說出,他少公子並非不治之症,不過治起來,先要用藥把他正氣扶起來,提起命門真火。然後再用金針和灸法,把筋骨風邪散出來,經過一百天的培元固本,強筋壯骨,總可以把這種痼疾盡除。只是我看是看透了,至於真能著手成春不能,我還不敢太自信了。咱們治著看吧,我在他石猴驛一住半月,藥治到第十五天上,居然能夠應驗了我所預料的徵象。我遂在第十六日的晚間,跟這位簡老當家的訂定了,在當夜針砭,從行針到起針,要有常人守護,並且不得隨意喧嘩嘈雜。並且從施治時起,面前不許有人,可又不得少了人,需要一呼即至。在施治時,無論有什麼大事,不得牽動我的心神,必須我治完了才能跟我接話,我也就好離開病人了。」
簡封老當家的,心目中只要能把兒子的病治好,莫說是這麼輕而易舉的事,就讓他再難上百倍,他也情願照辦。簡老當家的,把他兒子住的養病之處全派人安置好了,應用的藥物也全備齊。萬柳堂竟從日落前起,守在這位簡少公子身旁,不時的摸他的脈息,直耗到起更,萬柳堂遂令侍候的人把藥石針灸,全給放在手下。萬柳堂遂一手把金針拈起,用敏妙的手法,照著這位簡少公子的脊骨第十三骨節「玄樞穴」,與「太-穴」全扎上金針,跟著在第十六脊骨「陽闊穴」,又把兩足的總穴「明穴」跟「至陰穴」全用了金針,又在「命門穴」、「夾-穴」、「竅陰穴」,全按穴扎完了,又把雷火針跟灸法的艾絨子,全按著病情徵候配合好了,把「命門」施用「雷火神針」,把兩足的「泉湧穴」全用灸法,把艾絨子和藥末燃起。這種按穴道用金針和灸法,真有不可思議之功,其應如響。
這種金針扎入穴道裡,隔一刻得行針一次,趕到二更一起,雷火針已竟夠上力。這種針是一種古術,名雖叫針法,可並不是用金針,乃是用二十二味藥物配合,用烏金紙卷藥成一支香,把穴道熱上五層紅布,把這種香按在穴道上燃起。這種雷火針有起死回生之力,續命神醫萬柳堂把自己歷來不敢輕試的秘術全運用上。
趕到雷火針用到尾端時,這位簡少公子已竟不時呻吟起來。這時他已十四歲,只為已經是殘疾,所以發育並不像平常少年的體格,躺在那裡像個十歲上下的幼童。這時續命神醫萬柳堂,一見簡少公子微細的聲音,竟自感覺到疼痛,知道針藥之力已達到了豐源。遂把伺侯的家人叫進來兩名,叫他們把公子的肩頭跟兩足輕輕握住,不許用力按,可不許叫少公子護疼掙扎,兩足伸縮。家人們不敢多言,可是心裡暗疑,少公子十幾年腰腿已成殘疾,哪還能動挪,這真是鬧玄虛了。哪知才一輕按,那少公子竟被這位續命神醫一行針,氣血循行,合了脈息,又被雷火神針一催,立刻十幾年佝縮難伸的兩條筋,全行舒展。這一來少公子疼的兩足一顫,立刻伸得筆直,只是顫動不已。萬柳堂諄囑這兩個家人,要按著所囑的情形,照顧少公子。
哪知道竟在這時,在西房隔壁,陡起一片喧嘩,夾雜嘎吧嘎吧屋瓦踩碎之聲,越來聲音越大。萬柳堂眉頭一皺,仍然給這少公子按穴行針,無奈聲音越來越大,竟是一片喊殺之聲,叱吒怒喝。兵刃叮-亂碰,續命神醫萬柳堂哪裡捺納得住?只是這簡公子已將克奏全功,自己若是一撒手,就許落個為山九仞,功虧一簣。並且簡公子在這緊要關頭,正是他一生脫卻災難的時機,只要自己在這時一疏忽,不只於這種形同殘廢的冤孽病好不了,就許死在我手裡。續命神醫萬柳堂只得穩住了心神,不敢稍形忽略。只是隔壁這種喊殺的聲音,越來越大,萬柳堂自己幾乎有些把持不住,遂向守護的家人問道:『這種喊殺的聲音,近在跟前,可是盜竊?還是官兵擄盜呢?」家人叫簡福的方要答話,老當家的簡封從外面進來,輕著腳步向床前走來。
簡老當家的在窗外已候了多時,不敢貿然往屋裡闖,此時實在覺著事情緊急,這才從外面進來。見自己兒子兩足伸縮,十幾年的殘廢病,一旦盡除,驚喜欲狂!不過因為萬柳堂事先囑咐,不論有什麼事,不准驚嚇了病人,不敢大聲的問話。那少公子竟自招呼道:「爹爹,我這兩條腿全能動了,不過疼的我有點禁不住了。」簡老當家的忙安慰著道:「好孩子,你要忍著些痛苦。萬老師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能夠好了,真是我簡氏門中的祖宗陰靈護佑。好好忍耐一時,不要叫萬老師著惱。」萬柳堂向簡老當家的一擺手道:「當家的毋須多慮,我看令郎大病已除,只要再有—盞茶時就可克奏全功。病廢已久的肢體,氣血驟然一通,他反倒禁受不得,所以痛楚呻吟,好像比平常倒加重了。老當家的,令郎的病我算保好了,只是西鄰這一陣喊殺叫罵,房上似有亂踏屋瓦之聲,鬧得兄弟我心神大亂,幸而我療治已竟奏功,只剩了最後的一點手術。要在剛入手時,我的心神一個收攝不住,只怕令郎的危險就在今夜了。老當家的,倒是怎麼回事?這深夜中這麼無法無天的兇殺,難道就沒人管了麼?」老當家的咳了一聲道:「萬老師不要問了,這種事是江湖道上尋仇報復的勾當。匪徒趕盡殺絕的惡毒殘忍,聽了徒令人髮指哩!」萬柳堂方要答言,猛抬頭見紙窗上照得通明。萬柳堂驚問道:「老當家的,你看這是那裡走水麼?」簡封頓足說道:「糟了!我怕的是這手,賊人真就下這種毒手,這是聶鏢頭家失火了。」說到這,他看了看兒子,把底話頓住,變了話鋒道:「別看鬧的凶,離咱這房子隔著一個大寬胡同,火勢多大也燒不到咱們這。」又向萬柳堂道:「萬老師,你這行針還有多大時候,我願意陪萬老師到外面看看。」
簡封說這話時,面上惶急異常,萬柳堂早已覺察。向簡老當家的點了點頭道:「好吧!我這已經完了,你不要忙,我這就起針了。」隨說把金針一一起下,那少公子疼已大減,安靜了許多。萬柳堂把金針收起,囑咐家人看守公子,向簡老當家一點手,一同走出屋來。
這時院裡被鄰宅的火光照射得院裡通明,煙硝火星子,直往這邊卷,裡面還夾雜著動手的聲音。簡封顫聲說道:「萬老師看,這可怎麼好?這火再沒人救,我這西面房子非被牽連不可。聶鏢頭一世威名,倒落這麼個下場。」萬柳堂看了看火勢道:「老當家的不要著慌,現在看還不要緊。好在是西南風,雖則是緊挨著,一時還撲不過來。老當家說是什麼聶鏢頭?這人可是那名震大河南北,以一桿白猿鏢旗,走遍關內外、大河南北、水旱兩路的綠林道沒有不敬服的那位長勝鏢頭,聖手白猿聶昆老鏢頭麼?」簡老當家的忙答道:「不錯,正是此人。萬老師知道這麼清楚,莫非跟他認識麼?」萬柳堂道:「我與這聶老鏢頭不過是一面之識,可是與我的同門師友中頗有淵源。我既然趕上了,焉能袖手旁觀?我倒問問他們因為什麼結怨,有什麼梁子至於殺人放火,趕盡殺絕!這位聶老鏢頭,英雄一世,如今竟至於落這麼個結果,我萬柳堂倒要多管閒事了。」簡封一聽,立刻嚇得忙說道:「萬老師,請你不要管這種閒事吧!我跟這位聖手白猿聶昆是近鄰。我倒也聽說過,聶鏢頭自退出鏢行,閉門教子,靜養納福。只是聶鏢頭早與江湖上的衡山五惡,結下不解之仇,聶鏢頭退出鏢行也為是避這五惡。回到家鄉,時時戒備,就提防著怕這五惡來尋仇報復。好不容易風平浪靜的過了三年,焉想到這衡山五惡竟自尋上門來。看起來冤家宜解不宜結,這一來冤怨相報,除非到死方休,老師何必跟他們牽纏這種是非。小兒幸承老師用高明妙術著手成春,尚不知現在能否宿疾除盡,還仰仗著老師的診治。請老師到書房歇息,就讓這無情烈火燒到我這宅子,我只求能把小兒的病治好了,破著這片房子叫他燒吧!」
這時火勢正盛,殺聲略減。續命神醫萬柳堂蓄意要拔刀相助,向簡封道:「老當家的,令郎的病不用再擔心。我萬柳堂生性是言行相顧,既說出口來,就得作到了,老當家的不必阻攔,我只看看他們這尋仇報復的情形。老當家的,你只趕緊集合闔宅的長工健僕,叫他們預備救火之具,提防著火勢撲過來。只要是撲救自己的宅於,不要多管旁人的事,賊人縱然惡毒,也不致於跟府上過不去。令郎只要有看顧安慰,絕沒有什麼妨礙。」
萬柳堂說完了,依然是長衫便履,飛身躥上西配房。這一到上面,見這聶鏢頭的住宅,前後全起了火,又沒人救,火勢已成,再撲救已來不及了。那中院尚沒被焚,萬柳堂大致看出,賊人是下絕情施毒手,勢非將聶家滿門置之死地,全部家產燒個淨盡,絕不甘心。自己又一聳身,到了西面群牆上,這一離近了,看的更真了。
萬柳堂先前不過激於江湖道的義氣,見武林一派遭這種奇禍,不肯置之不顧,遂想要拔刀相助。不想這一看到眼內,立刻怒沖肺腑,敢情賊人竟是狡惡萬分。前後火起了不算,東西的偏房也全被火點著了,火從四面往當中燒,連那困在宅中不會高來高去的,早晚火勢越著越旺,非全葬身火窟不可。這位俠肝義膽的續命神醫萬柳堂,看出那聶宅的四周,全伏有賊黨,只要往外一躥,就被強弓毒弩射回去。萬柳堂往下一伏身,往起把雙臂一抖,用「一鶴沖天」的輕功,飛身躥到聶宅的東園牆上。才一著腳,弓駑(原文如此,疑為弩)響處,唰唰的從暗影中射過三、四支利箭,萬柳堂一聲狂笑,身形展動,把暗箭閃開。自己不顧對付這般賊黨,身形展動已到了牆內,飛上緊貼牆的一片屋頂,見面前是一道跨院。這一帶的配房,業已燒得棟拆梁摧,濃煙滾滾。
因為往西來是間隔開的一座小院,那火勢反向中廳一帶捲去,險惡的情形,已迫在眉睫。萬柳堂施展開「燕子飛雲縱」的絕技,嗖的騰身躍起,拔起兩丈五、六,往下一沉,右腳一踹左腳面,身軀斜投東面未起火的房坡。
腳下著實往下看時,觸目非常奇慘!自己著腳處是前面客廳的東西走廊,前面一道屏門洞開著,煙火已到了屏門前。屏門外有兩個受傷的,一個已經死去,一個尚在掙扎,地上—大片血跡,屏門裡也躺一個。這段院落很是寬大,被火光照得全院通明。在院當中正有四個穿夜行衣、額插白鵝翎的綠林人,圍著一個少女正在苦鬥。那女子刀法已經散亂,只有勉強招架,情形危急,眼看要落在賊手。
續命神醫萬柳堂,站在房坡大聲叫道:「喂!下面的朋友聽真。一般江湖道上英雄,竟自與一弱女子為仇,殊失英雄本色,朋友暫時住手,萬某不才,願為你兩家解此冤仇。朋友們能賞我的面子麼?」哪知包圍那女子的賊黨,內中一個,往外一撤身,立刻抬頭向房上喝道:「我們冤有頭債有主,用不著局外人多管閒事。朋友你趁早請,想趟混水,就請下來吧!」
續命神醫萬柳堂見賊黨不肯住手,更兼火勢不減,越欺越近,那女子堪堪要敗在賊黨手中。萬柳堂遂厲聲喝叱道:「乾山歸雲堡的萬柳堂,專愛多管他人的閒事。你們雖有深仇,現聶鏢頭全家慘死你們手中,落個家敗人亡,有什麼深仇也足可報了。朋友們還這麼趕盡殺絕,堂堂七尺男兒,仗著以多為勝。朋友們,就讓你們再把這聶氏僅餘的孤女料理了,也算不得堂堂男子所為。聽我良言相勸,從這時罷手,你們不懂面子,我萬柳堂可要無禮了。」
萬柳堂這一用話攔阻,哪知聶家這個孤女已經筋疲力盡,香汗淋漓。掌中刀招架稍遲,被一個使鬼頭刀的賊黨,一個進手連環刀,這聶家的弱女閃避略遲,竟自右肩頭被掃了一刀尖子。嚶嚀一聲,拚命往外一縱身,只是賊黨圍攻勢急,危機—發!萬柳堂豈忍叫她死在賊黨手中?一聲長嘯,腳點屋瓦,騰身躍起,疾如飛隼,往下一落,正落在少女跟那使鬼頭刀的匪徒當中。
那匪徒來勢頗猛,一個「烏龍盤柱」鬼頭刀照著少女背後橫削。萬柳堂竟喝聲:「來得好!」立刻用迴旋的身法,一退一進,輕舒鐵掌,一找賊黨的鬼頭刀背,借勢往外一撥。賊黨只覺著這條右臂隨著刀勢往外一悠,自己竟收不住勢,萬柳堂哪肯再容他走開,左手駢食中二指「仙人指路」照著匪徒的右臂「三里穴」便點。匪徒急一穿身猛閃,萬柳堂的雙指雖沒點著匪徒的「三里穴」,可點中了右肩後的「攢心穴」。萬柳堂的掌下留情,點的是「軟麻穴」,只要再錯開一寸,就是死穴中的「靈台穴」,匪徒就得當時廢命。
此時匪徒的半邊身子已經成了癱瘓,-的鬼頭刀落地,身軀往右栽去,被他同黨橫身遮住。那先前答話的匪徒,向他同黨喝聲:「於成跟五弟住手。」隨著一橫身,把手中對雞爪雙鏢一分。立刻向前喝問:「姓萬的,你跟姓聶的是親是友?你出頭擋橫,你知道我們怎樣的冤仇?姓萬的,你也是江湖中人,一定明白,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我們是不解之仇,姓萬的,你想趟這種混水,徒惹煩惱?」
萬柳堂聽這匪徒說完這幾句話,一聲冷笑。這才要:輕揮鐵掌全孤女,驚碎衡山五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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