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層層屋脊,穿過漆黑的巷道,疾奔中的葉天忽然停住腳步,怔怔地望著巷外。
巷外是一片廣場,廣場四周設滿了各行各業的攤位,這時夜色已深,攤位早就歇業,只有廣場盡頭的一座廟宇中仍然亮著燈火,廟中僧侶誦經之聲隱隱可聞。
葉天對這個環境太熟悉了,因為這就是他在襄陽生活多年的大廟口,他做夢也沒想到追了大半夜,竟然連到自己的地盤來。
緊跟在後面的小玉,悄悄湊上來,在他耳邊輕輕道:「這不是你做生意的地方嗎?」
葉天什麼話都沒說,只點點頭,臉色顯得十分難堪。
小玉道:「你有沒有追錯方向?」
葉天搖頭,還歎了口氣。
小玉也輕歎一聲,道:「看樣子,我們好像被人家耍了。」
葉天道:「那倒未必,直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把咱們甩掉。」
小玉探首朝外看了看,道:「人呢?」
葉天道:「在我的攤位後面。」
小玉「噗嗤」一笑道:「這傢伙倒也厲害,居然先把你的底細都摸清了!」
葉天冷笑道;「可惜他不夠聰明,他不應該跑到這裡來的。」
小玉道:「為什麼?」
葉天道:「這裡的一磚一瓦,我都清楚得很,動起手來,吃虧的鐵定是他。」
小玉瞄了那座大廟一眼,沉吟著道:「也許他對此地的環境比你更熟悉,你在這裡才不過待了四年多,他說不定比你待得更久。」
葉天道:「你懷疑他是廟裡的和尚?」
小玉道:「或是在這裡做生意的人。」
葉天搖頭道:「都不可能,這些人跟我太熟了,只要看了他們的背影,就能馬上認出他是誰。」
小玉道:「那他為什麼要把你帶到這裡來?」
葉天道:「大概是想給我一個警告吧。」
小玉造:「那他未免太目中無人了,咱們先給他一點顏色瞧,如何?」
葉天想了想,道:「好,你在前面堵他,我從後面把他趕出來。」
說完,身形一矮,已經躥進了一間攤位中。
過了一會兒,葉天的攤位裡果然有了動靜,接連幾聲暴喝,但見一團黑影飛快地衝了出來。
小玉早有準備,就在那團黑影尚未站穩時,她已連人帶劃撲了上去,快得猶如閃電一般。
可是那個人比她更快,身形一翻,已經越過她的頭頂,人在空中,便已一掌揮出,掌風強勁,聲勢驚人。
葉天大吃一驚,順手抓起一塊懸掛在身旁的木板,「呼」的一聲,猛向那人打了過去。
木板足有三尺多長、一尺來寬,當作暗器使用雖嫌笨重,但從魔手葉天手中打出,仍然其快如飛,威猛絕倫,瞬間已擊向那人面前。
那人只得將掌風一轉,頓時將那塊木板擊了個粉碎,同時身子也借力翻出兩文開外,穩穩地站在地上。
夜風中,但見那人灰須飄飄,黑袍的下擺也在不停地翻動,而一張蒼白的臉上卻一絲表情都沒有,只有雙目炯炯地逼視者剛剛爬起來的小玉。
小玉也在凝視著他,口中卻向葉天問道:「你確定這就是那個真的黑袍怪人嗎?」
葉天道:「鐵定是他,那個假的功力與他差得很遠。而且……黑抱裡邊的穿著也完全不同。」
只聽那黑飽怪人冷笑一聲,中氣十足,道:「魔手葉天,你實在不夠聰明,你本可在家裡等著賺金子的,何苦自找麻煩?」
葉天什麼話都沒說,只笑了笑。
小玉卻在一旁冷冷道:「你也不見得聰明,如果你聰明,當就該斬草除根,也不會有人追著你報仇!」
黑抱怪人微微征了一下,喝道:「你是什麼人?」
小玉往前走了兩步,挺胸道:「你看我像什麼人?」
黑袍怪人沉默片刻,道:「我不認識像你的人,也從來沒有仇家,你大概是找錯對象了。」
葉天接口道:「你既然不是她要找的人,何不把你的真面目給她瞧瞧,也讓她以後不再麻煩你!」
黑袍怪人冷笑道:「魔手葉天,你還是多顧自己的事吧!這是我給你最後的警告,下次再有類似的事值發生,我隨時都可以來取你性命!」
就在這時,忽然從一間攤位中冒出一個中年人來,呵欠連連道:「咦!你不好好抱著小寡婦睡覺,這麼早跑來幹什麼?」
葉天瞼孔一燒,還沒來得及答話,又有個蓬頭婦人自另一個攤位裡跑出來。
那婦人望望地上被劈碎的那塊木板,又看看自己的攤位前面,哇哇叫道:「小葉,你怎麼把我的招牌給砸了?我胡姐平日待你不薄,你怎麼可以如此對我?你太不夠朋友了!」
原來方才葉天隨手打出去的那塊木板,竟是隔壁的一面招牌。
葉天急忙賠笑道:「對不起,對不起,明天一早,我就叫對面老吳給你刻塊新的,而且保證比原來那塊刻得又大又好,你看怎麼樣?」
那位自稱胡姐的婦人歎了口氣,道:「好吧,誰叫我們是鄰居?你砸我招牌,我也認了。」
葉天剛剛鬆了口氣,又有一個彪形大漢自另一個攤位中躥了出來。
那大漢手裡抓著一柄關刀,直著嗓子喊道:「小葉,你別怕,我來幫你!」
葉天急得雙手亂搖,道:「張大哥,沒你的事,你趕快進去睡覺吧!」
那大漢身子朝後一仰,掄了個刀花,道:「誰說沒我的事?
只要有人敢來廟口撒野,就是不給我『膏藥張』面子,我非給他一點教訓不可。」
這時廟裡的誦經之聲已不復聞,許多和尚也都擁出廟門,有的居然還給膏藥張直叫好。
膏藥張更加威風,朝黑袍怪人一指,道:「小葉,你說,欺侮作的是不是那個人?」
黑袍怪人哈哈笑道:「魔手葉天,你的地緣關係好像還真不錯,你今後最好是乖乖地在這裡做你的生意,萬一我再發現你跟我耍花招,所有你的街坊,一個也休想活命,包括廟裡大大小小的和尚在內。」
葉天聽得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一時還真被他嚇住了。
黑袍怪人說完,轉身狂笑而去。小玉拔腿就追,連招呼都沒打一聲。
葉天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猛地把腳一跺,也只好跟了下去。
膏藥張扛著大刀,在後面邊追邊喊道:「小葉,等等我!這件事你管不了,交給我……
準沒錯……」
葉天停在一條岔路上,東張西望,正在難以取捨之際,突僅有輛馬車從左邊那條路上徐徐駛來。
車上的人遠遠便已嚷道:「你是不是丟了東西?」
說話間,車已到了近前,車身尚未停穩,車上的曹老闆一雙眼睛已在地上搜索起來。
葉天道:「你在找什麼?」
曹老闆道:「金子,你不是丟了金子嗎?」
葉天道:「誰告訴你我丟了金子?」
曹老闆這才抬起頭,道:「你沒丟金子,半夜三更站在這兒找什麼?」
葉天道:「找人,我把人追丟了。」
曹老闆笑道:「魔手葉天把人追丟了,那可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葉天道:「廢話少說!我問你,剛剛有沒有人從你來的這條路上跑過去?」
曹老闆道:「有是有,但絕對不是你追的人。」
葉天二話不說,直向右邊那條岔路飛奔而去。
曹老闆忙道;「等一等,我還跟你有話說。」
葉天道:「我現在沒空,有話明天再說……」話沒說完,人已到了幾丈開外。
曹老闆抖韁催馬,直著嗓子喊道:「這件事很重要,你不聽你會後悔的!」
可惜這時葉天早已走遠,就算曹老闆喊破嗓子,他也聽不到了。
月光淡淡地照著一片流落的樹林,林後一座紅磚綠瓦的莊院依稀可見。
院牆很高,氣勢十分宏偉,連砌牆所用的紅磚也比一般磚頭大了許多,由此可見這座莊院主人的身份,必定不比尋常。
但是從來沒有人知道這裡的主人是誰,因為一般人根本天法接近它,就算是無意間經過附近,也會被那些把守的人趕走馬觀花那些負責把守的八個個如狼似虎,比衙門裡的官差還要神氣,甚至連官差都要對他們禮讓幾分。
所以小玉追到這裡,自然而然地收住腳步,心裡也不免猶豫起來。
林中很靜,沒有一絲風,也不見一個人影,目光所及,只有一些高大的樹幹和遠處那座充滿神秘的莊院。
小玉開始一步一步地往後退,同時頻頻回首,希望葉天能夠即時趕到。
就在她剛剛退出不遠,猛覺迎面破風聲起,急忙甩頭閃身,一條烏黑的東西已擦頸而過,只聽「噗」的一聲,那條東西整個嵌進身後不遠的土壁中。
小玉藉著閃動之際,不退反進,矮身躥入林內,將身子緊緊貼在一棵樹幹後面。
林裡依舊沉寂如故,粗大的枝葉連動也不動一下。
萬籟俱寂中,忽然有個聲音發自一棵樹後,道:「看來你的膽子也有限得很!」
小玉不動聲色,只悄悄將一件外衫褪下來,露出一身緊身打扮,看上去身段更均勻,體態更動人。
那個聲音又從另一棵樹幹後發出,道:「你不是一直在追趕我嗎?我就在你面前,你怎麼反而不敢動了?」
小玉依然不聲不晌,輕輕地用短劍刺穿了那件外衫,隨後又將腰間的那柄匕首取出來。
過了不久,那黑袍怪人果然又從不同的一棵樹幹後冷笑著過:「你既然不敢出來,我也懶得再跟你糾纏,我可要失陪了……」
沒等他說完,小玉抖手將短劍拋出,短劍帶著那件外衫,直向那棵樹幹射去,同時寒光一閃,匕首出鞘,身子也緊跟著撲了上去。
那黑袍怪人果然上當,飛快地從樹後閃出,迎面就是一掌。
外衫飄動,短劍釘在粗大的樹幹上,小玉輕靈的身子已然撲到。
那黑袍怪人直到寒光閃閃的匕首已刺到胸前,方知出了差錯,急忙仰身縮腹,身形倒翻而出,雖然他動作奇快無比,但那襲黑施仍被劃破了一大塊,身體也結結實實地撞在一棵大樹上。
小玉趁機收劍,一聲嬌喝,人劍再度攻到,動作一氣呵成,讓人一點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黑施怪人武功十分了得,就在這千鈞一髮的工夫,不但避過劍鋒,而且匆匆揮出一掌,將小歪斜斜地帶了出去,掌力雖然不重,速度卻仍快得驚人。
小玉接連衝出幾步,猛提了口氣,又像一陣風似的撲過來,劍鋒直刺黑袍怪人胸部,使的全是不要命的招式。
黑抱怪人冷笑一聲,龐大的身體一翻而起,身體翻過她的頭頂之際,頭下腳上便已一掌劈出,掌風強勁已極,招式與在廟口那一掌如出一轍,只是比那一掌使得更凶狠、更凌厲。
只聽小玉悶哼一聲,身子翻翻滾滾地衝出林外,一直撞到林外的那片土牆上。
黑袍怪人也跟著衝了出來,目光獰視著緩緩爬起的小玉,厲聲喝道:「說!聶雲龍是你什麼人?」
小玉不答,只狠狠地瞪著他。
黑袍怪人冷笑著,道:「你能夠追到襄陽,倒也真不容易!」
小玉長長吐了口氣,方道:「比你想像的容易得多,因為我根本不必追,我只要等就夠了。」
黑袍怪人一怔,道:「等?」
小玉道:「不錯。我已經在此地等了你五年,我料定你遲早一定會來的。」
黑袍怪人沉默了片刻,道:「原來聶雲龍已經把這件事全部告訴了你們!」
小玉道:「那當然,我是他的女兒,這麼有價值的消息,他怎麼會不告訴我!」
黑袍怪人冷冷道:「只可惜他死得太倉促,沒有辦法交代你們母女一件很重要的事。」
小玉吭也不吭一聲,靜待他說下去。
黑袍怪人接著道:「他應該交代你們,千萬不要替他報仇。」
小玉依然一聲不響,眼睛都不眨一下。
黑袍怪人搖著頭道:「看來你的功夫也許比你母親略勝一籌,但差得還是太遠,如果真正動起手來,也不過是白白送命而且。我不想再趕盡殺絕,希望你也不要再自尋死路。」
小玉這才開口道:「你費了這麼多口舌,你的目的是什麼?
是不是想探探我有沒有把那件事洩露出去?」
黑袍怪人立刻道:「我想你是個聰明人,總不至於那麼糊塗吧?」
小玉道:「那可難說。」
黑袍怪人道:「其實你說出去也不要緊,你知道的總歸有限得很。」
小玉造:「那也未必。」
黑袍怪人沉吟了一陣,忽然道:「我有個建議,不知你要不要聽?」
小玉道:「你想勸我暫時把恩仇撇開,先跟你合作,把那批寶藏找出來再說,是不是?」
黑袍怪人道:「你果然比你母親聰明多了。」
小玉想了想,道:「這個建議好像還不壞。」
黑袍怪人道:「當然不壞,你正好藉著這段日子再把功夫練好一點,只靠著背後那塊護胸是保不住性命的,而且……到時候我一定給你一個公平的機會,就算你有了漢子,帶他一起來,我也是一個人,你看如何?」
小玉道:「奇怪,你為人一向心狠手辣,怎麼突然變得仁慈起來?」
黑袍怪人居然歎了口氣,道:「人老了,心腸總會變軟的……」
話沒說完,忽然被一聲冷笑打斷,只聽有個人大叫道:「當心!這老傢伙真的要趕盡殺絕了!」
黑袍怪人逐漸向前挪動的腳步登時停住,緊接著身形一晃,已縮到林邊,同時也將殘月環亮了出來。
可是也僅僅是亮了一下而已,當他發現葉天自牆角轉出時,即刻又收進懷中,一副生怕被他看到的樣子。
葉天一直走到小玉身旁,似乎看也沒工夫看那黑飽怪人一眼。
黑袍怪人卻目光如利刃般的緊盯著葉夫,道:「你又來幹什麼?」
葉天道:「找你」黑袍怪人冷笑道:「你已經找到了,有什麼花樣,只管使出來吧』」
葉夫詭笑著道:「花樣倒沒有,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非得馬上告訴你不可,免得萬一我死得太倉促,到時候來不及交代你,那就糟了。」
小玉聽得不禁笑出聲來。
黑袍怪人臉上當然沒有表情,聲音卻冷得出奇道:「說下來!我正在聽著。」
葉天從土牆上挖出剛剛黑袍怪人當暗器打出的那塊尺形生鐵,在手上掂動者道:
「你看了這塊東西,想必已知道那只假的殘月環是誰做出來的了。」
黑袍怪人道:「就算我沒找到這塊東西,我也猜出一定是你,我方才到你做生意的地方,只不過是想去證實一下而且。」
葉天道:「你既然是行家,就該知道像這種東西,我一天至少也可以做上十來個,而且保證絕不走樣,連份量都可以做得毫釐不差,你相不相信?」
黑袍怪人對這件事,一點懷疑的意思都沒有。
葉天繼續道:「我說這些話,只是想告訴你,像這種東西,我手上已經存了不少。」
說著,隨手摸出一隻,遠遠地朝著黑袍怪人晃了晃。
黑袍怪人沉默了一會,道:「你所說的不少,究竟是多少?」
葉天翻著眼睛算了算,道:「到目前為止,總共是五十六隻,當然,明天還會多出幾隻,後天嘛……當然會更多……」
黑袍怪人截口叫道:「你做這麼多出來幹什麼?是不是想做生意?」
葉天搖著頭,道:「我不賣,只送。」
黑袍怪人道:「送給誰?」
葉天道:「凡是為這批寶藏趕來襄陽的人,我準備每個人送他們一隻,讓他們帶回去做個紀念。」
黑袍怪人道:「那麼一來,恐怕就要天下大亂了。」
葉天道:「也不見得,而且我想對那批寶藏,也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黑袍怪人一副難以置信的語氣,道:「如果每個人手上都有一把鑰匙,怎麼可能會沒有任何影響?」
葉天道:「那你就太多慮了。鑰匙不是靠形狀,而是靠上面的紋路和齒痕。我所做的那些假的,和真的雖然很像,但紋路和齒痕卻完全不同,充其量也只是當暗器使用,絕對不可能變成開啟寶藏之門的鑰匙。」
黑袍怪人道:「可是那些人並不知情,如果個個都以為手上拿的是真的,那麻煩可就大了。」
葉天笑笑道:「這一點倒不必擔心,我事先自會告訴他們實情。」
黑袍怪人凝視葉天片刻,道:「你為什麼這樣做?是否有什麼特殊目的?」
葉天道:「沒有,只是想多交幾個朋友。」
黑袍怪人又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調門,道:「你費了這麼大功夫,只是為了多交幾個朋友?」
葉天道:「是啊,朋友多,好辦事,萬一有人欺侮我,我振臂一呼就是一大群。那些人武功雖然不濟,但結合起來,也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
黑袍怪人恍然道:「我明白了,原來你是想靠大家的力量家保護你。」
葉天立刻道:「你錯了,我個人的安全絕對沒問題,根本就無需人來保護我。」
黑袍怪人道:「你倒蠻有自信的。」
葉天道:「在寶藏之門打開之前,這點自信我還有。」
黑飽怪人道:「你就不怕先有入把你制住?」
葉天道:「就算碰到這種事,我也不必擔心,因為自然會有很多聰明人來搶著救我,包括閣下在內,你說是不是?」
黑袍怪人冷「哼」一聲,道:「那麼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葉天道:「我只想保護我四周那些人。我自己的力量有限,所以才想多找幾個幫手。」
黑袍怪人道:「你這樣做,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葉天道:「沒法子,我雖然明知這是下下之策,可是被人逼得非這麼做不可。」
黑袍怪人道:「如果沒有人逼你呢?」
葉天道:「那我也就不必如此大費周章了。」
黑袍怪人無奈道:「好吧,你且說說看,你四周都是些什麼人?」
葉天邊想邊道:「我四周的人多得很,像廟口那些生意人,廟裡大大小小的和尚、三眼陳七和他那兩名弟兄等……都包括在內。」
黑袍怪人道:「還有呢?」
葉天膘了小玉一眼,道:「當然還包括一些小字輩的人物在裡邊。」
黑袍怪人一怔,道:「什麼小字輩的人物?」
葉天用殘月環搔著自己的頭皮,道:「所謂小字輩的人物嘛,就是像什麼小桃紅啊、小寡婦啊,還有什麼小玉等等,總之凡是沾上小字的,大概都跟我有點關係。」
黑袍怪人道:「除此之外呢?」
葉天想了半晌,道:「到目前為止,差不多也只有這些了。」
這時暗處突然有個人喊著道:「魔手葉天,你太不夠朋友了,你怎麼可以把我忘掉?」
葉天一聽聲音,就知道是曹老闆趕到,急忙哈哈一笑道:
「誰說我把你忘了?你叫曹小五,當然也包括在小字輩裡面。」
黑袍怪人似乎一驚,道:「曹小五?」
葉天道:「不錯,要錢不要命的曹小五,這個人……閣下有沒有聽說過?」
黑袍怪人搖頭。
曹老闆這才走出來,道:「那太好了,既然你連我的名字都未曾聽過,我們之間就不可能有任何仇恨了。」
黑祖怪人道:「那當然。」
曹老闆鬆了一口氣,道:「這一來我就放心了。不瞞各位說,我當年結仇無數,最怕的就是遇上一個武功又高、又有權勢的仇家,尤其是墜入人家事先已布好了的餡餅裡,那才真叫要命呢!」
葉天聽得暗吃一驚,表面上卻輕輕鬆鬆笑道:「想不到你曹小五也有要命的一天!」
曹老闆:「當年混窮的時候,命不足惜,現在我有了錢,為什麼還不要命?」
葉天道:「是啊,有錢的人總是比較珍惜性命的。」
曹老闆忽然胸膛一挺,道:「不過萬一有人找上我,而且那個人的身價又比我高出許多,偶然再玩個一兩次命,我曹小五大概還不會在乎!」
黑抱怪人立刻道:「那倒不必。我這次是為什麼事來的,我想大家心裡都明白,只要沒人擋我的路,我也絕不會節外生枝,給自己添麻煩。我的話說得夠不夠清楚?」
曹老闆點頭道:「我已經聽懂了,小葉,你怎麼樣?」
葉天沉吟著道:「嗯,我好像也聽懂了一大半。」
曹老闆微微愣了一下,道:「還有一小半呢?」
葉天道:「你不要搗亂,我正在聽。」
黑袍怪人果然繼續道:「當然,我這次的事,也難免要借重葉大俠的一雙魔手。我雖然沒有帶來大批黃金,可是我手上的東西卻比別人多了一點,所以跟我合作,總比跟那些人合作直接得多。」
葉天忙道:「你所謂的手上的東西,指的是不是殘月環?」
黑袍怪人道:「當然是殘月環,如果沒有那種東西做本錢,我還有什麼資格跟你葉大俠談條件。」
葉天道:「好吧,那你就把你的條件說出來,先讓我合計一下,看看是不是比跟別人合作來得划算。」
黑袍怪人道:「其實我認為現在無論答應你什麼,都是空談,還莫如等把門打開之後,再憑本事談條件來得乾脆。我是直話直說,但不知葉大俠的看法如何?」
葉天笑笑道:「閣下快人快語,倒也實在不得不讓人佩服。」
黑袍怪人道:「我並不想讓你佩服,我只想知道你是否同意我這種說法。」
葉天道:「其實我同不同意都是一樣,老實告訴你,你把鑰匙湊齊,你就是不給我一分銀子,我也要打開看看。」
黑袍怪人道:「既然如此,咱們就不必再多費口舌,只希望在看到那批寶藏之前,能夠彼此相安無事。至於小玉姑娘跟我這筆帳,也不妨等到看到東西的時候再算,如果我真是她要找的人,到時候拼起命來,豈不是比現在來得更有價值?」
葉天道:「好!我答應你,在打開那扇門之前,我們絕對不再跟你為難。也希望你能約束手下,盡量避免跟我們衝突,以免增加彼此間的敵意。」
黑袍怪人道:「可以,只要你說話算數,我的人絕無問題。」
葉天想了想,忽然道:「我倒還有一個問題,不得不先向你表明一下。」
黑袍怪人道:「你說!」
葉天指著一直默不作聲的小玉,沉聲道:「在見到那批寶藏之前,你若想使用卑鄙手段,先把這個女人殺掉,我發誓立刻將我手裡的那只殘月環毀掉,叫你永遠進不了那扇門!」
黑袍怪人狂笑道:「我要殺她,簡直易如反掌,何需使用卑鄙手段?你未免太低估我了。」
說完,身形一晃,便已沒入林中。同時暗處也有幾條黑影隨之而去,顯然都是事先在這裡安排好的人手,看起來至少也有六七人之多,而且個個身手不弱。
葉天不禁回顧著小玉,百思不解道:「奇怪,你明明已經走入他的陷講,他為何不早下毒手將你除掉,以絕後患?」
小王道:「那是因為你即時趕到,如果你再遲來一步,恐怕就靠不住了。」
曹老闆不以為然道:「依我看來,他遲遲不下毒手,極可能是對小葉有所顧忌,因為他還想利用小葉這雙魔手替他開門。」
小玉道:「可是方纔我分明見他目需凶光,大有趕盡殺絕的意思……」
曹老闆截口道:「那也只是他想通小葉出面的一種手段而已。」
小玉道:「逼他出來幹什麼?」
曹老闆道:「談條件啊,方纔你不是都聽到了嗎?」
小玉連連點頭道:「嗯,也可能是這個緣故。」
葉天卻仍在凝視著小玉,道:「但有件事,我還是有點想不通。」
小玉道:「什麼事?」
葉天道:「你有親仇在身,追到這裡就是要跟他拚命的,可是後來我跟曹老闆全都趕來替你聲援,你怎麼反而不動手了?」
曹老闆道:「是啊,我也正在奇怪,你能不能把原因說出來聽聽?」
小玉竟然「嗤嗤」笑道:「那是因為我見到小葉,突然捨不得死了。」
葉天忍不住摸摸鼻子,道:「你少跟我胡扯,究竟是什麼原因?趕快說!」
小玉忽然又把身子緩緩地貼上來,臉上表現得熱情如火,下面卻有個冷冰冰的塞到葉天手裡。
葉天看也不必看,就已嚇了一跳。
曹老闆匆匆湊上來一瞧,不禁駭然叫道:「殘月環!」
小玉道:「不錯,你想有了這個東西,我還有心情踉他拚命嗎?」
曹老闆道:「你是從哪裡弄來的?」
小玉沒應聲,只朝林邊指了指。
曹老闆道:「你是說,你在地下撿到的?」
小玉點頭,眼睛卻瞄著遠方,好像唯恐黑袍怪人再折回來。
曹老闆哈哈一笑道:「那一定是小葉弄只假的擺在那裡,故意叫你開心的。」
小玉搖首道:「不,這只東西我一模就知道不是假貨。」
曹老闆目光立刻轉到葉天臉上。
葉天道:「真假一時雖然很難分辨,但絕對不是我仿造的那一種。」
小玉道:「而且那個時候小葉還沒有露面,我想一定是從那老傢伙懷裡掉下來的。」
曹老闆歪著嘴巴,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道:「怎麼可能?那傢伙把這種東西看得比命還重,縱然無意間掉在地上,也應該馬上發覺才對。」
葉天緩緩地點著頭,道:「曹兄說得不錯,我也認為不太可能。就算他本人未曾發覺,他身邊那群傢伙又不是死人,總會有人看到的。」
小玉道:「他總不會故意給我們,叫我們去仿造吧?」
葉天道:「這可難說得很。」
小玉又匆匆朝遠處看了一眼,道:「無論如何,我們也該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有問題等回去再慢慢研究也不遲。」
曹老闆道;「對,咱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再說。我的馬車就停在外面,我送你們回去,這一趟……只算你兩錢銀子,不貴吧?」
葉天道:「不貴,不貴。」
他嘴上漫應著,眼睛卻不停地向四下觀望。
小玉急得跺腳道:「小葉,你是怎麼搞的!萬一那傢伙回來,想走也走不成了。」
葉天不慌不忙道:「你說這只東西是在哪裡撿到的?」
小玉向前走了幾步,朝腳下一指,道:「好像就在這附近。」
葉天走過去,將那只人人視為珍寶的殘月環隨便往地上一丟,然後還吐了口氣,道:
「好了,現在我們可以回去了。」
小玉和曹老闆反而不動了,四隻眼睛眨也不眨地瞪著葉親,似乎整個人都傻住了。
葉天一副沒事人的樣子,道:「咦,你們還在發什麼呆?走啊!」
曹老闆指著那只殘月環,道:「這只東西無論是真是假,總往帶回去仔細看看,怎麼可以隨便甩在這裡?」
葉天道:「曹兄,別想不開了,這種東西帶回去會惹大麻煩的。聽我的準沒錯,還是趕快走吧!」
說完,拖著曹老闆就走。
小玉急急追趕上來,抓著葉天的胳臂,道:「小葉,說實話,你是不是已把它印在模子上了?」
葉天邊走邊道:「什麼叫模子?那種東西,我好像從來都沒有見過。」
小玉又扭身子又跺腳道:「你……你又想騙我!」
葉天道:「你是不是又想摸摸我?」
小玉道:「想。」
葉天道:「那好辦,等到了車上,我解開衣裳讓你摸個痛快,怎麼樣?」
小玉道:「好。」
曹老闆聽得嚇了一跳,道:「等一等,等一等,我的車上乾淨得很,你們想辦那種事可不行。」
葉天道:「加錢行不行?」
曹老闆想也沒想,立刻道:「那就另當別論了。」
月色更淒迷,林中更沉寂。
林外的道路上,已漸漸浮起了一片薄霧,月光映照下,景色顯得十分淒涼,而且充滿了詭異的氣氛。
就在這時,膏藥張扛著關刀,衝破了薄霧,氣喘如牛地奔了過來,直奔到三人剛剛離開的地方才收住腳步,猛將關刀朝路中間一插,一面擦著汗,一面東張西望道:「奇怪,方才明明在這裡,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莫非撞邪了?」
他闖蕩江湖多年,遇見的邪事自然不少,從來就沒有在乎過,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他索性走到路邊,扒開褲子就開始撒尿,「嘩嘩」的尿聲中,他還在得意洋洋道:
「老子就給你來個以邪制邪,看你還能不能邪得起來?」
可是尿撒完了,褲帶也已繫好,他卻真像中了邪似的,站在那裡動也不動,兩眼直直地瞪著撒在地上的那泡尿,尿裡正好有個東西一閃一閃地瞪著他,原來正是葉天方才丟下來的那只殘月環。
膏藥張愣了很久,才用兩根手指把那只殘月環撿起來,仔細看了看,道:「咦!這不是小葉的東西嗎?怎麼會丟在這裡?」
他濃眉忽然挑動了一下,轉身回到路中間,猛地拔起關刀,大聲喊道:「小葉,你在哪裡?你只管出來,不要怕,天塌下來,我膏藥張替你扛!」
喊聲過後。林中果然有了反應,只見一條黑影直向膏藥張飛撲過來,快得如同鬼魅一般。
膏藥張是老江湖,一看就知道情形不對,急忙閃身錯步,足尖在刀柄上一挑,沉重的關刀「呼」地劈了出去,動作雖嫌緩慢,架式卻是十足。
那黑影身形一矮,已從關刀之下躥過,定定地站在距離膏藥張不滿一丈的地方。
月光下,只見那人體型魁梧,神態剽悍,全身上下都是一色烏黑,只露出小半張蒼白的臉,看上去充滿了神秘味道。
膏藥張翻著眼睛打量他一陣,狠狠地吐了口唾沫,道:「想裝神弄鬼來嚇唬你爺爺?
差遠了!你爺爺跟鬼打交道的時候,你小子還沒投胎呢!」
黑衣人冷冷道:「廢話少說,把那只東西留下,人滾!」
膏藥張挺胸道:「笑話!這是我朋友的東西,憑什麼留給你?」
黑衣人道:「我們今天不想跟你為難,也希望你自愛一點,否則……」
膏藥張沒等他說完,便已忍不住喝道:「否則怎麼樣?」
黑衣人沒有說話,後面卻發出了兩聲冷笑。
膏藥張回頭一瞧,才發覺身後不遠的地方忽然多出了兩個人。
.那兩人眼前面的黑衣人同樣的穿著、同樣的體型,甚至連站在那裡的神態都相同,看上去就像從一個模子裡做出來的一樣。
膏藥張微微愣了一下,刀頭猛地一抖,哈哈大笑道:「好,好,三對一,有意思!」
說罷,也忘了那只殘月環是從哪裡撿起來的,竟然咬在嘴上,雙手一轉,關刀「呼」
地繞了個圈圈,然後兩腿半蹲,擺好了架式,一副靜待三人攻上來的模樣。
前面那黑衣人動也不動,只伸出了一隻手,後面那兩人立刻從不同的方向躥了上來。
膏藥張頭也不回,陡地擺身挪步,沉重的關刀藉著腰力橫掃而出,氣勢十分威猛。
那兩人身影只微微一頓,其中一人已飛快地欺到膏藥張的身旁,出拳直搗他肋下的必救之處。膏藥張腳步一斜,便已避過,但另一人卻適時攻到,只聽「嘩」的一聲,一隻強勁有力的手掌,結結實實地擊在他的後心上。
膏藥張身強體健,下盤極穩,但仍不免向前撲出兩步,同時嘴巴一張,殘月環也自然脫口噴出,直落在那黑衣人伸出的手掌中。
黑衣人目的已達,轉身就走,另外兩人也分向林中退出。
誰知就在這時,突然暴喝聲起,只見一人自土牆後面飛躍而出,人在空中,刀已出鞘,刀光閃閃,直撲向那持有殘月環的黑衣人。
黑衣人反應快速無比,騰身扭腰,凌空便是一拳擊出,拳風凌厲已極。
但那持刀人的刀法快得簡直不可思議,就在那黑衣人掌風到達之前,刀鋒已然閃過,慘叫聲中,黑衣人魁梧的身軀,「轟」的一聲,平平地摔落在膏藥張面前。身軀一陣掙動,終於鬆軟下來,同時手掌也漸漸攤開,掌中的殘月環依舊閃閃地發著光。
膏藥張急忙又將那只殘月環拾起,腰身尚未站直,身後接幅又是兩聲慘叫,另外那兩名黑衣人也先後橫屍林道。從頭到{見只不過剎那工夫,那持刀人竟一口氣將三名強勁的對手全部擺平,刀法不但又快又狠,而且下刀部位也準確無比,叫對手無掙扎的餘地。
什麼人會有如此高明的刀法?
那人緩緩地轉過身來,露出一張冷冷的面孔,原來竟是傍晚才和陳七分開的何一刀。
膏藥張似乎並不認識他,但仍然忍不住脫口讚道:「閣下好快的刀法!」
何一刀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好像對這種讚美之辭早已司空聽慣,不足為奇。
膏藥張忽然歎了口氣,道:「像這種快速有效的刀法,我已經好久沒見過了。」
何一刀的神色一動,道:「你以前見過這種刀法?」
膏藥張傲然道:「見得太多了。」
何一刀冷笑,一臉死不相信的表情。
膏藥張笑了笑,道:「不過像閣下這麼利落的刀法,江湖上已不多見,最多也不過三五人而已,只是在下眼拙,一時認不出閣下究竟是其中的哪一位?」
何一刀道:「你何不猜猜看?」
膏藥張膘著何一刀手中那柄連殺三人、滴血不沾的鋼刀,沉吟著道:「閣下莫非是人稱雪刀浪子的韓光韓大俠?」
何一刀悶哼一聲,道:「你為什麼不說我是快刀侯義?」
膏藥張斷然搖首道:「你不是侯義。」
何一刀道:「何以見得?」
膏藥張道:「我認得他,而且我們之間的交情深得不得了。」
何一刀一面打量著他,一面又在冷笑。
膏藥張挺胸道:「你別看我只是個賣膏藥的郎中,他已是江湖第一名刀,但他若見到我,還是得喊我一串大哥,因為我們是插過香、磕過頭的把兄弟,我相信他爬得再高,也不會把我忘記。」
何一刀一聲不吭,只狠狠地瞪著膏藥張,他對膏藥張稱快刀侯義為江湖第一名刀,不僅反感,簡直到了痛恨的程度。
膏藥張根本看不見他的臉色,仍在繼續道:「想當年我們是一起闖過江湖的,他幫我背過藥箱,我替他做過刀靶……他能練成今天這套無人匹敵的刀法,我膏藥張多少也有點功勞……」
何一刀截口道;「你說你叫膏藥張?」
膏藥張道:「不錯。」
何一刀冷笑連連道:「難怪你敢替他信口胡吹,原來是個賣狗皮膏藥的!」
膏藥張怔怔道:「我幾時替他胡吹過?」
何一刀道:「老實告訴你,快刀侯義那把力還不夠快,雪刀浪子韓光更是差遠了。
放眼武林,能夠當得起江湖第一名刀這六個字的,只有一個人!」
膏藥張道:「哦?但不知是哪一位?」
何一刀道:「我,也就是何一刀。」
膏藥張呆了呆,道;「原來閣下就是龍四爺手下的何一刀,真是失敬得很。」
何一刀道:「還有,只有我何一刀的刀法,才稱得起無人匹敵的刀法,這件事,希望你弄清楚。」
膏藥張勉強地點點頭,道:「方纔多謝你救了我,改天我再登門致謝,我現在要告辭了。」
何一刀道:「等一等!」
膏藥張道:「何兄還有什麼言教?」
何一刀道:「你不必跟我稱兄道弟,我不是快刀侯義。」
膏藥張立刻換了副神態,畢恭畢敬道:「是是是,但不知何大使還有何吩咐?」
何一刀道:「你也不必向我致謝,我方才出刀根本就不是為你,是為你手上那個東西。」
膏藥張苦笑道:「看來這東西的魔力還真不小?」
何一刀道:「你只要把那個東西拿給我,你就可以走了。」
膏藥張搖頭道:「這件事恐怕礙難從命,這是我朋友的東西,我一定得帶回去。」
何一刀道:一你不要忘了,如非我適時出刀,那個東西早就落在別人手上了。」
膏藥張道:「那是我技不如人,沒有話說。如果讓我慷朋友之慨,把東西雙手捧給人家,這種事我膏藥張可幹不出來。」
何一刀道;「看不出你還是個蠻講義氣的人!」
膏藥張道:「所以我才能交到快刀侯義這種好朋友。」
何一刀又在冷笑,過了很久,才道:「你說你曾經做過侯義的刀靶,不知是真是假?」
膏藥張道:「當然是真的,這件事在江湖上知道的人也不少,你不妨去打聽打聽!」
何一刀道:「那倒不必,我只是隨口問問——你既然陪他練過刀,我想你的刀法也一定錯不了。」
膏藥張道:「如以刀法而論,那我比他可差遠了,當真動起手來,最多也只能頂個五六招而已。」
何一刀揮動著鋼刀,慢慢地繞著膏藥張走了一圈,忽然道:「我有個建議,你要不要聽聽?」
膏藥張道:「不聽行不行?」
何一刀道:「不行。」
膏藥張無奈地笑笑,道:「那你就說吧!」
何一刀道:「咱們就以五招為限,我贏了,東西自然歸我。
如果贏不了你,我回頭就走,絕不跟你嚕嗦半句。」
膏藥張道:「萬一我贏了呢?」
何一刀道:「那你就是江湖第一名刀,而不是膏藥張了,到時候不但東西歸你,何某這條命也同時奉上,你看如何?」
膏藥張昂首哈哈一笑,道:「好,好,能與號稱江南第一快刀的何一刀一搏,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
何一刀居然挑起大拇指,道:「夠豪氣!」
膏藥張將殘月環往腰帶上一別,雙臂錯動,沉重的關刀「呼」的一聲打了個圈圈,大喝道:「客套免了,請出招吧!」
何一刀道:「這是第一刀,你注意了!……」
話猶未了,刀鋒已到了膏藥張的頭頂上。
膏藥張冷笑一聲,不退反進,亮晃晃的大刀也直向何一刀面門劈去,雖然慢了一步,但刀沉力猛,氣勢凜然,逼得何一刀非撤刀不可,否則就算膏藥張頭頂開花,何一刀也非死即傷。
何一刀迫於無奈,只有縮身收刀,避回原地,冷哼一聲。
道:「這算什麼刀法7簡直是想同歸於盡嘛!」
膏藥張得意洋洋道:「這就是我膏藥張以慢制快的絕招,你想要贏我,起碼也得留下半條命!」
說話間,何一刀早已鋼刀揮動,接連三刀連續劈出,而膏藥張刀隨人轉,關刀舞得虎虎生風,根不就不顧本身生活,刀刀都在跟何一刀玩命,每一刀都在萬分驚險的情況之下,硬把何一刀的招式給退回去。
直到第五招,何一刀突然衝入刀幕,探身欺近膏藥張身前,但鋼刀尚未劈出,膏藥張沉猛的關刀又已橫掃而至,眼看著刀鋒已掃到何一刀身上。而何一刀就在千鈞一髮間,陡然就地一撲,竟從膏藥張腳下翻滾到背後,身形隨之一鋌而起,同時鋼刀也自膏藥張腰間抹了過去。
膏藥張好像沒事的人一般,藉著關刀舞動之力飄出幾步,回身道:「第五招已過,你還有什麼話說……」
話沒說完,神色忽然一變,抬手指著抱刀而立的何一刀,嘶喊道:「你……你用了第六招……」
何一刀冷冷道;「你算錯了,我在你面前並沒有出刀,在你身後那一刀才是第五招。」
膏藥張身子已開始搖晃,嘴裡卻還在連連喊著:「卑鄙……卑鄙……」喊聲越來越弱,粗壯的身軀和沉重的關刀終於同時倒了下去……鮮血如決堤般的湧出,染紅了身旁的土地,也染紅了腰間的殘月環。
何一刀足尖輕輕一挑,那只染滿鮮血的殘月環已飄落在他手裡,他擦也不擦,隨手就扔了出去。
丁長喜適時自陰暗的角落中閃出,抬手接個正著,看也沒看便已揣入懷中,兩眼卻直瞪著何一刀,語氣中充滿了不滿的味道,道:「你每次解決問題,為什麼一定要殺入?」
何一刀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道:「不殺人,怎麼能解決問丁長喜歎了口氣,道:
「長此下去,遲早有一天你會惹出大禍來!」
何一刀竟滿不在乎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若是怕惹禍,還出來闖什麼江湖?」
丁長喜再也沒活可說,調頭就走。
何一刀「鏘」的一聲還刀入鞘,也昂然闊步地跟了下去,轉眼便消失在黑夜中。
四周裡又沉寂下來,薄霧很快地掩沒了四具屍體,卻掩不住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味。
馬車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不停地搖晃,葉天和小玉兩人的身子也在車廂裡搖晃不已。
車簾低垂,車廂裡很暗,略得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但葉夫和小玉卻一點不方便的感覺都沒有,因為有很多事是不需要用眼睛的,只要有手、有鼻子、有嘴巴以及其他的就夠了。
簾外愈來愈靜,坐在外面的曹老闆好像睡著了,連起初揮動鞭子的聲音也沒有了。
葉天真有點擔心,生怕他從車轅上掉下去,正想掀開簾子看一看,卻被小玉突如其來的動作打斷。
黑暗中,只覺得小玉像條獵犬般的在他身上嗅了又嗅,道:「咦,你身上是什麼味道?」
葉天道:「當然是男人的味道。」
小王道:「不對,這跟你平時的味道完全不同。」
葉天道:「哦?你好像對我身上的味道很有研究。你倒說說看,平時我身上是什麼味道?」
小玉沉吟著,道:「平時你身上最多也只有汗臭味,可是今天……我怎麼嗅都覺得有一股蠟燭的味道,而且味道還大得不得了。」
葉天道:「你胡扯什麼!我身上又沒裝著蠟燭,怎麼會有那種味道?」
小玉道:「是啊,我也覺得奇怪。」
葉天道:「我想一定是你的鼻子出了毛病。」
小玉道:「誰說的!我的鼻子一向都靈得很……你再讓我仔細嗅嗅,看會不會搞錯。」
接著葉天一陣子「嗤嗤」的笑聲,可能是嗅到了他的癢處,忍不住發出來的。
過了一會,小玉的語氣十分肯定地道:「錯不了,是蠟燭的味道。」
葉天笑著道:「你這個女人疑心病實在太重了,人家都說常跟疑心病重的人打交道會短壽,我為了活久一點,還是趁早躲開你為妙。」說完,很快地把身子縮到車角上。
小玉輕哼了一聲,道:「果然在找理由躲我了。」
葉天道:「我再不躲你,身上還不知會變出什麼味道來。」
小玉道:「其實你想離開我,只要你說一聲就夠了,我絕對不會死纏著你不放,我是個很想得開的女人,跟那些幾輩子沒見過男人的寡婦可不一樣,你放心好了。」
葉天歎了口氣,道:「疑心病又犯了。」
小玉也幽幽一歎,道:「你知道嗎?我過去一直不肯把我的身世告訴你,就是怕有這一天。」
葉天道:「這跟你的身世有什麼關係?」
小玉似乎怔了一下,道:「你不是因為知道我是聶雲龍的女兒,害怕了,才想藉故開溜?」
葉天道:「你是聶雲龍和鐵蓮花的女兒又怎樣?那有什麼值得害怕的?」
小玉吃驚道:「原來你連我娘是誰都知道?」
葉天道;「鐵蓮花是武林中出了名的大美人,像我這件男人,怎麼會不知道她的底細?」
小玉道:「這麼說,那個黑袍怪人是哪一個,你想必也清楚得很?」
葉天道:「我當然清楚,聶雲龍和鐵蓮花夫婦死在『粉面閻羅』曹剛手上,曾經轟動一時,江湖上哪個不知道?」
小玉道:「我有一個這麼可怕的仇人,你難道一點都不怕受牽連?」
葉天道:「怕有什麼用?就算沒有你這段仇恨,他也不會放過我的。」
小玉道:「為什麼?」
葉天道:「你想想看,當我打開那扇門之後,他真的肯把寶藏分給我一份,乖乖放我走路嗎?」
小玉道:「恐怕不可能。」
葉天道:「不是恐怕,是一定。到時候他一定會要我的命。」
小玉道:「你既然知道他的陰謀,為什麼還要被他利用?」
葉天道:「那是因為我比他更需要那批財寶,而且當年巧手賽魯班公孫柳留下的那扇門,對我也是個極大的挑戰,我非要把它打開不可。」
小玉急道:「可是粉面閻羅曹剛那個人難對付得很,你鐵定不是他的對手。」
葉天道:「我知道,不過我也有我的打算,到時候他也未必能穩操勝算。」
小玉道:「你有什麼打算?能不能先透露一點,好讓我安心?」
葉天道:「至少我可以找幾個幫手,只要有財寶可分,我相信不要命的人多得很。」
小玉道:「原來你是想以多為勝?」
葉天道:「也可以這麼說。」
小玉道:「如果你想用這種方法,除非現在動手,再遲恐怕就來不及了。」
葉天道:「為什麼?」
小玉道:「粉面閻羅曹剛是幹什麼的,你知道嗎?」
葉天道:「我當然知道。」
小玉道:「你既然知道他的身份,想必也知道他屬下高手多不勝數,你想找幫手,難道他就不會調人嗎?」
葉天道:「嗯,有道理。」
小王道:「所以我認為像他那種人,你給他的威脅越大,他給你的壓力也就越大,對付他唯一的方法就是偷襲,最好是趁現在先把他幹掉再說。」
葉天道:「不行。如果現在把他幹掉,那扇門就永遠打不開了。」
小玉沉默了一會,道:「小葉,那批寶藏,對你真的那麼重要嗎,」葉天道:「當然重要。」
小玉道:「你要那麼多錢幹什麼?」
葉天道:「我的窮朋友太多,如果我有了錢,大家的日子都會好過一點。」
小玉道:「除此之外呢?」
葉天歎了口氣,道:「當然,我也想把我毀掉的家業重新整頓起來。興旺幾百年的江陵葉家毀在我這一代,總是一件令人很不甘心的事。」
小玉道:「如果你真有心重整家業,也並不一定非靠大批的金錢不可。」
葉天道:「不靠錢靠什麼?」
小玉道:「你可以自己努力奮鬥,然後再討個能幹的老婆,生幾個長進的孩子,孩子長大了再生一大群孩子,有個兩三代也就起來了。」
葉天似乎呆了呆,道:「要兩三代才能起來?」
小玉道:「是啊!你沒聽人家常說興家三代、敗家一代這句話嗎?」
葉天道:「我等不及,我一定要在我有生之年,重新把家業整頓起來。」
小玉沉吟著道:「如果你實在著急的話,你不妨多討幾房老婆,多生幾個孩子,那樣也許會快一點。」
葉天立刻道:「這倒是個好辦法。」
小玉哼了一聲,道:「不過你選老婆的時候,最好把眼睛睜大一點,萬一討個女賊,或是不三不四的寡婦回來,將來生下孩子也一定都是敗家子,到那個時候你後悔也來不及了。」
葉天一陣急咳,道:「這個方法雖然不錯,但對我來說還是太慢。我非得把那批寶藏弄到手不可,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絕對不能讓它從我手中溜走。」
語聲只頓了一下,又道:「而且還有那扇門,我也非把它打開不可,我倒要看看名滿天下的巧手賽魯班公孫柳究竟高明到什麼地步。」
小玉幽幽一歎,道:「好吧,你既然非這麼做不可,我也只好合命相陪。」
葉天忙道:「等一等,你這麼說,就未免太過分了。」
小玉道:「怎麼過分?」
葉天道:「我這樣做,一半固然是為自己,另一半也是為了你。你怎麼可以一點都不承情,反而把人情賣在我頭上?」
小玉道:「為我?」
葉天道:「是啊,我這也等於是在幫你報仇!」
小玉道:「你若真想幫我報仇,最好是趁現在他還疏於防範的時候動手。等他的入手陸續趕來,那時候我們想近他的身只怕都很難。」
葉天道:「那你就太多慮了,就算我們不想接近他,他也會來找我們的。」
小玉道:「可是到那時候,他絕對不可能再給我們出手的機會」葉天道:「那也不要緊,好在我們並不想在外面動手。」
小玉不解道:「你為什麼一直要在裡面動手?那樣做對我們也並不一定有利!」
葉天道:「但也絕對無害。你想想看,以他目前的身份,如果我們明目張膽地在外面把他幹掉,難免會有後患。為了殺他一個人而連累大家,是不是有點得不償失?」
小玉想了想,道:「在裡面殺他也沒什麼差別,我們還是要擔責任的。」
葉天冷笑著,道:「擔什麼責任?他自己不小心以身殉寶,我們這些僥倖逃出來的人,有什麼理由要替他擔責任?」
小玉不講話了。
葉天繼續道:「所以我勸你稍安勿躁,安心等著甕中捉鱉吧。」
小玉道;「但你也莫忘了,到時候我們也都變成了甕裡的王八,說不定全部毀在他的手上。」
葉天道:「那就得看他調來的是些什麼人了。」
小玉道:「他那邊來些什麼人,且不去管他,我們這邊呢,你打算帶准進去?」
葉天道:「現在談這件事還言之過早,到目前為止,真正屬於我們這邊的,也不過僅僅四個人而已。」
小玉道;「哪四個人?」
葉天道;「除了你我之外,還有外面的曹老闆……」
話還沒說完,小玉便已湊上來,直湊到他身邊,才悄聲細語道:
「小葉,這個人你不能算在裡面。」
葉天一怔,道:「為什麼?」
小玉道:「你想一個整天跟銀子和女人為伍的人,會有什麼大本事?而且憑他那副身材,莫說抵擋不住粉面閻羅的掌力,便是掌風已足以把他疾倒了。這種人你把他算在裡面,豈不是誤了大事?」
葉天「嗤」地一笑,道:「小玉,這次你可看走眼了!」
小玉竟不服氣道:「會嗎?」
葉天道:「這個人的長相和習性,從年輕的時候就是這副樣子,看起來一點都不起眼,可是他卻幹過幾樁震撼武林的大事,我想至今老一輩的人都還記得,而且其中有一件,和令尊也有切身的關係。」
小玉道:「真的?」
葉天道;「當然是真的。那已經是七八年之前的事了。那時候『神衛營』的統領還不是曹剛,而是『飛天鷂子』錢王伯,這個人,你聽說過吧?」
小玉道;「嗯、」葉天道:「那一次就是由錢玉伯親自押解一批欽犯上京,當時令尊也是押解鐵犯的侍衛之一。那些欽犯之中,有一位大大有名的人物,我想你也一定聽說過。」
小玉道;「哦?但不知是哪一位?」
葉天道;「就是名滿武林的關正卿關大俠。」
小玉道:「關大俠是『日月同盟』的首腦人物,我當然聽說過。」
葉天道;「那次重創錢玉伯、營救關大俠出險的那件案子,就是要錢不要命曹小五的傑作之一。」
小玉一驚道;「就他一個人?」
葉天道:「當然不止他∼個,但能夠參加那次行動的,鐵定都是一流高手、如果他沒有那種身價,就算他想參加,人家也不會答應的,你說是不是?」
小玉道:「那當然。」
葉天道:「我也就是在那一年認識他的。」
小玉似乎又吃一驚,道;「你也參加了那次的行動?」
葉天道:「那時候我還年輕,聲望和武功都還差得遠,當然沒有資格參加,不過事後關大俠的手銬和腳鐐卻是我替他打開的。」
小玉道:「由此可見當時你的名氣也不算小,否則他們又也麼會找上你呢?」
葉天歎了口氣,道;「也就是由於那次的事情,才弄得我惹火上身,不得不離家出走。沒想到事隔多年,居然又在襄陽遇見他。你說像這種好幫手,我們打著燈籠恐怕都找不到,怎麼可以不把他算在裡面呢?」
小玉道:「好吧,那麼第四個呢?」
這次輪到葉天不講話了。
小玉立刻往後縮了箱,酸味十足道:「又是那個姓蕭的騷寡婦,對不對?」
葉天道;「不錯,正是她。」
小玉道;「我真奇怪,那個騷寡婦有什麼好?你為什麼非把她拉在一起不可。」
葉天咳了咳,道:「你也不能太小瞧她,她那條十丈軟紅,也難對付得很。」
小玉哼了一聲,道:「鬼才相信呢!什麼『十丈軟紅迎風飄,快如閃電利如刀』,可能嗎?」
葉天道:「為什麼不可能?」
小玉道;「你也不想想看,一條軟軟的紅綠,能夠飄出去已經很不錯了,還怎麼可能快得起來?」
葉天道:「我看過,的確不慢。」
小玉道:「就算她不慢,她真的能夠把那條紅經使得像刀劍一樣鋒利嗎?」
她一面說著,一面還在腰間的短到上拍了一把。
車廂裡很暗,葉天自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從語氣也不難猜出她這時的臉色一定很難看。為了避免火上加油,他只有笑呵呵道:「那還用說,她當然沒有你這柄短劍來得鋒利了。」
小玉冷哼一聲,道;「所以我認為與其濫竿充數,還莫如趕早想想別的辦法。」
葉天無可奈何道;「好吧,依你看,應該想什麼辦法呢?」
小玉沉吟了一下.道:「我著楊百歲這個人還不錯。功夫也十分了得,而且他手下還有索命金錢彭光等那些人物,你何不找他談一談,看彼此能不能合作?」
葉天道;「楊老頭倒還好談,但他背後那位司徒姑娘卻神秘得很,這條路走起來恐怕不太容易。」
小玉又想了想,道:「丁長喜跟何一刀如何?你和龍四爺處得好像還不錯,這條路應該走得通才對!」
話剛講完,馬車也忽然間停了下來。
葉天急忙挑起車簾,道;「曹兄,外面是否有什麼動靜?」
曹老闆回首道:「沒有。我只是想起有件事忘了告訴你。」
葉天道;「什麼事?」
曹老闆道:「方纔在我們趕到那片樹林之前,丁長喜和何一刀已經先去了,只是一直未曾露面,不知那兩個傢伙在搞什麼鬼?」
小玉突然尖叫一聲,道:「唉晴!剛剛我們在車廂裡的談話,你都聽到了?」
曹老闆笑嘻嘻道:「我身子雖然很輕,隨時都可能被人家的掌風震倒,但聽覺卻靈得不得了,你們每句話都拚命往我的耳朵裡鑽,我想不聽都不行。」
小玉嗔聲道;「你這個人壞死了!」
曹老闆道;「還有,我的嗅覺也靈得很,我不但嗅到了蠟流,還嗅到了一股酸味,而且還酸得要命,比打翻了醋罈子還酸。」
小玉紅著臉,瞪著眼道:「你只管說好了,我發誓這個月的房租不付了。」
曹老闆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幹道:「你一年不付也沒關係.我可以從小葉的金子裡扣!」
說完,得意地哈哈一陣大笑。
葉天卻忽然一歎,道:「如果方纔我們留下的那只殘月環落在丁長喜手裡,那就糟了,到時候他來個翻臉不認帳,粉面閻羅再追著我們要東西,那麼一來,我們三個的樂子可大了。」
曹老闆一怔,道:「不會吧?東西是他自己丟掉的,他憑什麼向我們追討?」
小玉道:「是啊,他又沒有托我們看管、無論是誰撿去,也跟我們扯不上關係呀!」
葉天道:「我就怕他是故意留給我們的,到時候他不找我們找誰?」
小玉道:「可是像那麼珍貴的東西,他有什麼理由故意留給我們呢?」
葉天道:「我就是因為找不出適當的理由,所以才不敢把它帶回來。」
小玉道:「原來你不肯把那個東西帶回來,是怕中了他的詭計?」
葉天道:「不錯,那姓曹的一向工於心計,對付那種人,還是小心一點為妙,寧願吃點虧,也絕對不能上他的當。」
曹老闆好像也明白了,不住地點著頭道:「你顧忌得很有道理,我仔細想想,這其中一定有鬼。粉面閻羅曹剛不可能是如此粗心大意的人,否則神衛營的統領也輪不到他來干了。」
小玉也一面點頭,一面斜著眼睛膘著葉天,道:「我們要不要折回去看看?」
葉天道:「去看什麼?」
小玉道:「也許那只東西還留在那裡?」
葉天道;「留在那裡又怎麼樣?我不是告訴你,那只東西不能動嗎?」
小王道:「可是……我們至少也應該把它上面的齒痕印下來才對。」
葉天道:「怎麼印?印在什麼地方?」
小玉道:「當然是印在模子上。」
葉天道:「模子呢?」
小玉眼睛又開始在葉天身上打轉。
葉天苦笑道:「你這個女人疑心病也真是重得可以,你不是已經摸過兩次了嗎?要不要我把衣服脫光給你看看,你才肯相信?」
小玉歎了口氣,道:「我並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覺得那只東西既然經過我們手裡,不把它印下來,實在太可惜了。」
葉天道:「一點都不可惜.以後你就知道了,你只要相信我就行了。」
小玉道:「好吧,我只好相信你,但願姓曹的那傢伙也相信你,不會來找你麻煩。」
葉天道:「其實地來找我也沒關係,我只要把他往丁長喜身上一推,一切問題全都解決。」
曹老闆接口道:「對.讓丁長喜跟那傢伙鬥鬥也好,那兩個正好是棋逢敵手,將遇良材.鬥起來一定過癮得不得了。」
小玉道:「只可惜丁長喜的實力差得太遠,就算龍四爺全力支持他,也絕非粉面閻羅曹剛的對手。」
葉天道:「那不正合你的心願?」
小玉一愣,道:「咦!這是什麼話,丁長喜與我非親非故,他是死是活,跟我有什麼關係?」
葉天道。「當然有關係。」
小玉道:「有什麼關係?你倒說說看。」
葉天道:「你方纔還不是打算叫我找他合作嗎?」
小玉道:「是啊。」
葉天道:「丁長喜鬥不過那姓曹的,是不是要找幫手?」
小玉道:「那當然。」
葉天道;「你猜他第一個要找的是誰?」
小玉眼睛眨了眨,道:「總不會是你吧?」
葉天笑笑道;「為什麼不會是我?你不妨想想看,在襄陽,除了我魔手葉天之外,還有什麼人有資格限他們合作?」
小玉半信半疑地瞟著他,道;「你目前真有這種身價?」
曹老闆又已接口道:「我想應該有。咱們姑且不談實力,就以魔手葉天這四個字,也應該夠了。」
小玉搖頭道:「那你們就太不瞭解粉面閻羅曹剛了,對付他那種人,絕對要靠實力,名頭再大也曉不倒他的!」
曹老闆道:「你的話很有道理,但憑實力相搏,那是以後的事。目前在襄陽的這些武林人物,不論是從外地趕來的,還是地頭蛇,幾乎都想尋得這批寶藏,我相信每個人都希望能與魔手葉天合作。丁長喜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如果他要找合作的對象,第一個要找的毫無疑問,鐵定是小葉。」
小玉道:「他的目的,當然也是想叫小葉替他開門,但現在鑰匙還都沒找全,那扇門還遙遠得很,眼前他要對付的是曹剛,要找也一定會找像雪刀浪子韓光那種人,找小葉有什麼用?」
曹老闆道:「你這種想法就錯得離譜了。雪刀浪子的刀法固然了得,但也只不過是一把刀而已,在粉面閻羅眼中,也並不一定有什麼份量,但小葉卻不同,他目前不僅有號召力.而且還有不容忽視的牽制力量,只要有他插手,連曹剛也不免有所顧忌,像這種人,丁長喜不找他找誰?」
小玉沉默片刻,道:「那也好,讓他主動來找我們合作,總比我們去找他好談得多。」
葉天道:「就算他主動來找我,我也不會輕易答應他的。」
小玉一怔,道:「為什麼?」
葉天道:「那傢伙已經滿肚子的鬼主意,再加上一個殺人不眨眼的何一刀,我們跟那種人合作,以後還會有太平日子過嗎?」
小玉急道:「可是目前我們除了找他之外,還能找誰呢?」
葉天一歎道:「只可惜雪刀浪子那個人很難拉攏,否則倒且是一個好幫手。」
小玉咬著嘴唇想了想,道:「多給他點好處行不行?」
葉天苦笑道:「他跟曹老闆可不一樣,你想拿硬東西是絕對打他不動的。」
小玉道:「什麼硬東西?」
葉天道:「像金子、銀子、刀子、錘子等等,只要是硬東西,全都不行」曹老闆哈哈一笑道:「嗯,的確跟我不一樣,我只要有第一樣已足夠了。」
小玉笑了笑,又道:「如果來軟的呢?」
葉天道:「那就得看彼此的緣分了。有緣的,你不求他,他越會為你賣命;無緣的,你就算磕破了腦袋,他也懶得看你一眼。」
曹老闆立刻道:「對,雪刀浪子韓光就是這種人。想當年梅花老九剛剛出道江湖,受『飛虎幫』扶制,無法脫身,韓光得知此事一夜間連傷十四名高手,將梅花老九救出虎口,然後調頭就走,不但不取分文報酬,甚至連名字都沒有留下。這件事當時也曾經轟動江湖,但你一定沒聽說過,因為那個時候你還太小,只怕還在穿開襠褲呢?」
說完,哈哈一陣大笑。
小玉狠狠地啐了一口,道:「沒正經!」
曹老闆臉色一整,繼續道:「還有一年,『萬劍幫』老幫主病危,屬下幾名當權人物為了爭奪幫主寶座,個個招兵買馬,不遺餘力。其中有個最可能登上幫主寶座的人物,干方百計地找到韓光,允以高位,許以萬金。當時連我都動心了,可是韓光卻不為所動,拂袖而去,白白喪失了大好機會。」
小玉急忙追問道:「結果怎麼樣?那個人有沒有登上幫主的寶座?」
曹老闆道:「當然有,所以我才說他白白喪失了大好機會。」
葉天也接道:「也正因為這個緣故,這幾年韓光絕少在萬劍幫的地盤走動,好像生怕惹上是非。」
小玉道:「但像雪刀浪子韓光那種人,應該不是怕事的人才對!」
葉天歎道:「那是以前,現在可不一樣了。」
小玉道:「為什麼?」
葉天道:「因為他有了梅花老九。」
小玉道:「當年他救了梅花老九以後,不是連名字都沒留,調頭就走嗎?怎麼現在兩人又搞在一起了?」
葉天道:「那是事隔多年,兩個人第二次見面以後,才慢慢開始的。」
曹老闆笑接道:「那個時候你已經長大了,早就不穿開襠褲了。」
小玉似乎聽得入神,只白了曹老闆一眼,立刻道:「什麼叫慢慢開始的?你趕快說給我聽。」
葉天道:「聽說有一年韓光重病客棧中,那時梅花老九已經名滿江湖,剛好帶著一批手下投宿在同一間客棧,很快便發現那個重病的人,正是她多年尋訪不遇的恩人,於是她立刻辭掉所有約請,遣散所有的手下,親自照顧韓光將近半年,可是當韓光病情好轉之後,突然留下所有的銀兩,又偷偷溜掉了。」
小玉忿然道:「那韓光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葉天道:「是啊。但梅花老九這時已非吳下阿蒙,雪刀浪子韓光想甩脫她可不容易。
於是從那時開始,兩個人便你追我躲,連續了好長的一段時間,直到最後幾年,才慢慢地安定下來。」
小玉聽得粉首連搖道:「奇怪,雪刀浪子哪一點好?看上去好像個瘟神似的,梅花老九怎麼會喜歡那種人?」
葉天道;「也許她是感恩圖報吧!」
小玉道:「就算她當年受過韓光的恩惠,在客棧服侍他那半年也足以抵消了,何必一定要以身相許?那也未免太不值得了。」
曹老闆插嘴道:「男女之間的事,很難以常情來衡量。就像小葉吧,他有哪點好?
還不照樣有人愛得他死去活來,你說是不是?」
小玉輕哼一聲,道:「總之我就是不喜歡韓光那種人,而且認為他不夠牢靠,所以我想我們還是跟丁長喜合作算了。」
葉天勉強點了點頭,道:「好吧,到時候只要他出的條件還過得去,我一定答應他。」
小玉似乎又是一怔,道:「什麼?你還想向他要條件?」
葉天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道:「當然要,否則我們憑什麼白白替他抵擋粉面閻羅曹剛?」
小玉急道:「可是你不要忘了,我們也正在需要人手幫忙啊!」
葉天淡淡道:「我知道,但那是以後的事。眼前是他找我們,不是我們找他,不先讓他付出點代價,怎麼說得過去?」
曹老闆在車轅上聽得不住地點頭,一副深以為然的樣子。
小玉卻整個傻住了,過了很久才道:「小葉,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麼厲害的人嘛!」
曹老闆忍不住歎了口氣,道:「你錯了,他一向都是個厲害角色,否則他早就沒命了。」
小玉道:「我不信。」
曹老闆道:「你不妨想想看,如果他不夠厲害,當年怎麼可能逃過神衛營三十六名高手的追殺?那個時候,我想令尊也極可能在這三十六名高手之內。」
小玉呆了呆,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曹老闆道:「大概總有六七年了吧!」
小玉道:「那也不能說他厲害,充其量也只能說他比一般人機警罷了。」
曹老闆笑了笑,又遭:「還有,當他預知大禍將臨前夕,他斷然散盡家財,連祖宅也親手付之一炬,只氣得那批遠道趕來想撈些油水的神衛營高手個個吹鬍子瞪眼,那又怎麼說?」
小玉似乎大吃一驚,道:「有這種事?」
曹老闆道:「千真萬確,而且當事人就在你身旁,你不信可以問問他!」
小玉呆呆地望著葉天,臉上充滿了敬佩的神色。
葉天笑笑道:「這也不能說我厲害,最多也只能說我做事比一般人果斷,對不對?」
小玉猛一點頭,道:「對,這也正是男子漢大丈夫應有的氣概!」
曹老闆一旁苦笑道:「這也不厲害,那也不厲害;找丁長喜要點條件,你反而說他厲害,你究竟在想什麼?我真被你搞糊塗了!」
小玉眼睛翻了翻,道:「你胡扯什麼!我幾時說過他厲害?
跟丁長喜那種人談生意,不先撈點血本回來,那不變成傻瓜了?你糊塗,小葉可不糊塗,他當然要那麼做!」說完,還搖撼著葉天的胳臂道:「小葉,你說我講的對不對?」
葉天只好點點頭道:「對,對,對極了!」
這次輪到曹老闆傻住了,張口結舌地望著小玉,半晌沒有吭聲。
小玉回望著他,道:「咦!你還發什麼呆?趕快走吧!」
曹老闆揚起鞭子,遲遲疑疑道:「是到鼎廬,還是到小葉家裡?」
小玉道:「當然是到小葉家。」
葉天眉頭緊緊一皺,道:「到我家幹什麼?」
小玉道:「我還有件事,要跟你好好研究一下。」
葉天道:「你打算跟我研究什麼?」
小玉道:「你身上的味道,我一定要搞清楚,你身上為什麼會有蠟燭味道!」——
赤雷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