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魯山地界,過了魯山,前面就是平坦的原野了。
定遠挾著梅玲奔出水月庵,找了個偏僻地方將人放下,目光一掃,只見梅玲全身雪白,嘴裡一直呻吟不止。
他大感惶惑,想起千毒神尼的話,梅玲中了她的黑白煞之後,每天要發作一次,發作起來的時候,那痛苦比“分筋錯骨”都還難忍,心中登是一緊,連忙出手點了梅玲幾處穴道。
果然,他點了梅玲穴道之後,梅玲的呻吟已經停止。
定遠長長吁了口氣,心想梅師妹中了千毒神尼的“黑白煞”,我除了仍去向千毒神尼盜取解藥外,別無他法。
他念頭一動,當即毫不遲疑的在梅玲周身放了些枯枝亂草,好使人家不易發現.自己又悄悄掩了回去。
梅玲躺在地上,人雖然被定遠點了穴道,只是她身體中的毒氣仍在發作,一陣又麻又癢又冷的感覺遍襲全身,她穴道被點,此時動彈不得,這種難受真正比挨上千刀還利害。
定遠只道點了梅玲穴道之後便可無事,殊不知千毒神尼這種“黑白煞”與一般毒情不同,她是利用掌風之中拍出,換句話說,她出掌之時冰冷,其中還含得有毒氣,那便是她在練這門武功的時候,早把自己和寒毒融化為一體了,人中之後,對方血液慢慢收縮,二十天後枯干死去,這又豈是止了穴道便可無事?
梅玲神智仍清,他也知道自己是被定遠救出來的,但她現在睜眼一看,卻不見定遠蹤跡。
假若定遠現在在她身邊,她可能還忽受得了那種麻痛冷的感覺,偏偏定遠又不在,她精神上驟失依恃,一陣孤寂襲上心頭,登時感到全身毛細血孔好象被螞蟻啃定,真個難受到極點。
她滿身大汗,痛苦地呼叫著。
最絕的是她被點了穴道,動彈不得,這種活罪真比死了百次還難受,但她在此時還沒有忘記定遠。
她頻頻呼叫著定遠的名字,但四周都沒回應。
梅玲心頭一沉,暗想張師哥可能仍不願理我,他救我出來之後,又不顧而去了。
她恨恨地哼了一下,心想人生如此,倒不如死了干淨。
她咬了咬牙,正想斷舌頭而死,哪知就在這時,忽見一條人影飄了上來。
梅玲模糊之中,只道是定遠回來,顫聲道:“你……終於……回……來……啦……”
她舉目一望,卻見是一個高大的道姑,心中大失所望,歎了口氣,把頭側過一邊去。
那道姑道:“把頭轉過來!”
這句話好象含有無比的威力和力量,梅玲本想不理,但在不知不覺中竟把頭轉了回來。
那道姑兩眼露出慈祥的光輝,臉上卻盡是驚奇之色,梅玲和她目光相接,突然間心中生起一股暖意。
那道苦微微笑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好孩子,再忍耐一會,你的後福無窮呢!”
梅玲咬牙道:“我只要張師哥……”
她全身大汗,此時衣裳都濕透了。
那道姑搖了搖頭,臉上現出怪異之色道:“不要多說話!”
梅玲仍在苦撐,敢情現在那種麻癢感覺正到高潮,只見她全身抽搐著,汗如雨而下。
她聲嘶力竭地道:“你可……見……我……師哥……。”
她到現在仍不忘定遠,真個算得是癡情矣。
那道姑搖了搖頭,道:“我不認得他,我問你一事,不知你可願意?”
梅玲只是搖頭,敢情她現在已不能說話。
那道姑兩眼大睜.突然身子一動,一股柔和的掌風直向梅玲拍去。
梅玲根本不能動,那道始的掌風從好身上拂過,她全身上下直覺舒泰無比,痛苦全消。
那道姑解了她的穴道,說道:“你要靜躺一會,聽我慢慢細說。”
梅玲掙扎半天,好不容易得到這點平靜,就是道姑不說,她此刻正合上眼睛,怎麼樣也不願睜開來。
那道姑望了她一眼,管自接口道:“你中了人家最陰損的武功,若不是碰著我,一個月之內准沒命在!”
她長吁了口氣,又道:“但是,人家施出這種武功之時,只知道死亡的一面,卻不知另一面好處、我如今想收你為徒,你只要再忍下兩次這種苦楚,半年之後,我包管你武功天下第一!”
梅玲心中一動,只因她剛經痛苦,現在太疲倦了,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那道姑望了望梅玲,微帶感歎的道:“少男少女,難免為情所苦,只要能夠看破情關,便能大澈大悟,置身三清界,跳出紅塵中。”
梅玲搖搖頭道:“我欠張師哥太多了!”
那道姑微曬道:“這個你暫且不必計較,只要答應為我徒,半年之後,我自有定處。”
梅玲淚眼模糊的道:“姑姑,你來的時候,真沒有看見我張師哥麼?”
那道姑搖了搖頭,道:“沒有,我看你對你這位張師哥的情深意重,想必他也是個多情種子。”
梅玲道:“他叫張定遠,姑姑不知他的名字麼?”
那道姑“哦”了一聲,道:“聞名久矣!少年英雄,最易贏得美女青瞇,但只是在半年之後,誰高誰低,那就很難說了。”
此話一出,重重在梅玲心中敲擊了一下。
她腦中掠過定遠的影子,心想他雖然將我救了出來,卻於此時不顧而去,未免太絕情一些?
要知天下最能誘人的便是“名與利”,定遠此時名震武林,而梅玲仍默默無聞.但若回憶十年舊事,張定遠又是什麼樣子?
梅玲長長吁了口氣,腦中千回百轉,她仍然難於忘情定遠,一時之間兀自難以作個決定。
那道姑忽然歎了口氣,道:“癡兒,一切都在你一念之間,假若就允於我,半年後便是武林第一人,若不應允,一個月後你便是陰間枉死鬼了!”
梅玲望了望天色,自己躺到現在,差不多已有半個更次了,定遠若是不將自己拋下,他怎麼樣也該回來了。
張定遠真個這樣狠心麼?她又暗暗問了一句。
那道姑見她猶豫不定,心中已有不愉之色,哼了一聲,轉身走了兩步。
梅玲急道:“姑姑慢走!”
那道姑冷冷的道:“你可是答應了?”
梅玲長聲道:“好吧,我答應姑姑就是!”
那道姑大喜,返身一把將她提了起來,向山下如飛而去。
定遠離開了梅玲,心中萬分焦急。
他很快奔到“水月庵”,只見佛堂之中一燈如豆,卻是空寂寂地見不到一個人影?
他打量了一下情勢,一輕輕繞到庵子後面,“呼”地掠了上去。
這是第二進院子,對面廂房中有一點燈光透出,他佇足觀望了一會兒,半晌仍未見人出來。
他有些急了,心想深更半夜,單留梅師妹一個人在那裡,她又不能動彈,假若遇上毒蟲之類,那卻如何是好? 他心中一急,再也顧慮不了許多,輕輕跳了下去。
定遠正待舉步走去,突見側門人影一閃,一人轉了出來,他抬眼一望,卻見這人正是心蓮女尼。
他暗暗地道:“天假其便!”
心蓮女尼一直向最後那進院子走去,就在她快要跨進院門之際,忽覺腰間一緊,一人冷聲道:“不准大聲呼叫!”
心蓮女尼心頭一緊,道:“你想干什麼?”
身後之人自是定遠無疑,說道:“請問千毒神尼在什麼地方?”
心蓮女尼心中微微一動,道:“啊!原來你是張大俠?”
定遠促聲道:“我現在沒時間和你說許多啦,請快告訴我,你師父現在何處?”
心蓮女尼腦中一轉,說道:“你找我師父干什麼呀?”
定遠吸了口氣,說道:“我的師妹被她所傷,若無解藥,二十天之內便會送命,你快告訴我,她解藥放在什麼地方?”
心蓮“哦了一聲,道:“真對不起,這個我也不知道!”
定遠手中一緊,心蓮只覺被他抵觸之處疼痛難擋,不由“唷”的叫了一聲。
定遠冷冷的道:“時間要緊,在下可不耐久等呢!”
心蓮搖搖頭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定遠正待反手去拍她的穴道,哪知就在這時,心蓮突然向前頃了一步,定遠一怔,被她閃出兩步。
心蓮並沒有走,微微笑道:“張大俠,我真的不知解藥放在何處?”
她頓了一頓,又道;“據我所知,我師父這種‘黑白煞’功夫好象不是普通一般毒物,這乃是她獨門的武功。”
定遠心頭一沉,問道:“若無解藥,假若她誤傷人之後,那又怎麼辦?”
心蓮搖搖頭道:“你的寶劍稀利無比,請問你會不會誤傷自己的人?”
定遠想不到她說出這種話,不禁為之語塞。
心蓮女尼本來可以逃走,要不也可以大聲呼叫,出人意料外的,她卻沒有這樣做,反之,只見她淺笑盈盈,神情之間顯得十分從容。
心蓮女尼笑了笑,又道:“不要說我不知道解藥在何處,就是知道,我也不能對你說呀!”
她淺笑盈盈,臉上根本毫無一點敵意。
定遠臉色一沉,道:“這樣看來,你是知道有解藥了?”
身子突然欺入,正待舉掌拍去,哪知心蓮女尼身手竟也不弱,就在定遠手臂一抬之時,她已彈了出去。
定遠一呆,暗想她不向裡面求救,反而向閹外掠去,莫非其中還有詐?
他心念轉動,由於時間緊迫,也來不及多想,飛身追出,只見心蓮女尼站在遠處,正望著他微微而笑。
定遠奔了過去,冷然道:“張某可不怕你使詐!”
心蓮笑道:“我若使詐,為什麼反要奔出庵來?”
定遠微怒道:“那你又待怎樣?”
心蓮去了一動,滿懷春意的道:“你那師妹長得很不錯啊!”
定遠臉色一變,道:“誰和你說這些?”
心蓮女尼格格笑道:“你不和我說這些,為什麼又要跟我出來?”
定遠更是一呆,他本領雖好,就怕女子在面前撒嬌使賴,以前尚妙香和莫淑貞如此,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現在,他若不顧心蓮女尼而去.又怕她在面前扯腳,若對他出手吧,實在又有點下不了手。
心蓮女尼望了一望,喃喃地道:“既然人家不願理我,我還是回庵中去吧!”
她自說自話,說過之後便要直向庵子裡走去。
定遠心中一動,冷冷道:“你到哪裡去?”
心蓮女尼嬌笑道:“回去呀!”
定遠冷哼道:“你還沒有答復我的問話,要回去怕沒有這麼簡單!”
心蓮女尼好象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硬生生的直向他走來。她似乎有意做作,走起路來的時候,十分清晰的可以看到她的乳峰臀浪一顫一顫的誘人之極。
定遠不得不向後一退,哪知心蓮得寸進尺,竟又向他身邊撞來。
定遠身子一仰,大喝道:“無恥女尼,你想怎樣?”
心蓮女尼毫不生氣的道:“罵吧!今夜若不是水龍神君老賊橫生枝節,我早就和你相好了!”
定遠見她這樣口沒遮攔,真恨不得一掌將她擊斃。
但他沒有這樣做,哼了一聲,心想我就是明目張膽前去硬索解藥,也不怕千毒神尼對我怎樣?
他心隨念轉,當下飛身撲下去。
心蓮女尼叫道:“慢著!”
定遠不願理睬,只往前奔去,只聽心蓮女尼在身後又道:“你不要解藥了麼?”
他心中微微一動,回轉身來,突見心蓮女尼身子一陣搖晃,撲通一聲跌了下去。
定遠大吃一驚,返身一看,只見另外一個女尼走了出來。
那女尼笑了笑,道:“她一個人想吃野食,那可辦不到!”
定遠驚道:“你是誰?”
那女尼泰然的道:“我是她的師姐心如,他膽大放肆,已被我殺了!”
定遠見心如女尼眉長皮細,樣子並不象凶惡之人,怎麼連一點師妹之情都沒有?
定遠不屑的哼了一聲,道:“這也不關我的事!”
心如女尼微嗔道:“你們剛才談的話我都聽見了,你不是要解藥麼?”
定遠心中一動,道:“不錯!”
心如女尼笑道:“那就成啦,不過,你要解藥不難,但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定遠問道:“什麼條件?”
心如女尼走上兩步,臉孔紅紅的道;“你認為我長的怎麼樣?”
定遠一時不解其意睜大了眼睛道:“在下不解大師此話何意?”
心如女尼浪聲道:“別裝模作樣啦,你還不懂我的意思?”
定遠見她外表越來越淫蕩,猛悟她剛才那話的意思,不由“嗤”聲道:“想不到”‘水月庵’的女尼都是淫蕩嬌娃!”
心如臉色一變,哪知就在這時,突聽“嗤嗤”兩聲,心如女尼大驚,反手拍了一掌,喝道:“心芷,你敢放肆!”
話聲甫落,又聽“嗤嗤”兩聲襲來。
心如女尼大怒,正待循聲撲去,忽見人影一閃,一人閃了出來,心如一見,駭然的臉色慘變。
定遠望了一眼,也不由心中一緊。
那人冷冷對心如道:“你過來!”
心如顫聲道:“師父,這不能怪我!”
敢情來人正是千毒神尼,只見她一臉寒霜,眼中充滿殺機,定遠一望,就知她想做什麼了?
千毒神尼冷聲道:“你的膽子很不小啊!”
心如一動也不動,全身只是發抖,千毒神尼說過之後,一下閃到她身邊,“呼”的一掌拍了下去。
她身法快極,心如閃避不及,一聲慘叫,天靈蓋早被擊碎,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千毒神尼微微笑道:“這樣總可替‘水月庵’洗刷一下清白!”
定遠知道她這話是對自己而說,也沒作聲,心中只在盤算下一步的事。
千毒神尼說過之後,忽然轉身喝道:“心芷,你還不出來麼?”
定遠吸了口氣,心想原來還有一個藏在後面林中。
果然,又是一個女尼走了出來,這女尼比心如心蓮都小,她見師父瞼色,早已嚇得玉容慘變。
千毒神尼冷冷的道:“你半夜三更不在庵中,跑出來干什麼?”
心芷女尼顫聲道:“徒兒睡後醒來,忽然不見兩位師姐,生怕出事,所以也跟了來……。”千毒神尼大喝道:“住口!你跟來倒也罷了,為何要出手傷你心如師姐?”
心芷道:“徒兒看不慣她破壞本庵清譽……。”
千毒神尼“嘿嘿”的道:“你說的好聽,我只怕你也不存好心呢!”
她一邊說一邊向心芷走去,心芷臉色大變,全身抖個不停,定遠暗暗吸了一口氣,叫道:
“慢著!”
千毒神尼微曬道:“看樣子,你現在倒想替她說情了。”
定遠朗聲道:“神尼所見不差,不過在下之言,絕無絲毫偏袒。”
千毒神尼道:“我不怪你偏與不偏,你方才不是說‘水月庵’的女尼盡是淫蕩嬌娃嗎?
哼哼,想不到淫蕩妖娃也值你說情!”
定遠道:“話不是這麼說,請恕在下直言,這位心芷師父看來倒不是壞人!”
千毒神尼大笑道:“你說話前後矛盾,足證先前所說,都是信口雌黃,哼哼,待我清理門戶之後,自會找你算帳!”
說著,手掌已揚了起來。
心芷女尼顫聲叫道:“師父,師父……。”
她嚇得淚落如雨,下面的話已說不下去,定遠眼見千毒神尼即將動手,飛身奔了過去,叫道:“神尼請聽在下一言!”
千毒神尼變色道:“你真愛多事!”
手掌一落,只聽心芷女尼一聲慘叫,在地下一連滾幾滾,但隔了不久,又慢慢吞吞的站了起來,忽又一交跌了下去。
千毒女尼冷冷的道:“看在張定遠面上,饒去你的死罪.只是你活罷難免,廢去本人所傳武功,趕出庵去!”
心芷女尼說道:“師父,徒凡願意跟隨你老人家!”
千毒神尼絲毫不為所動,一步一步向定遠走來。
心芷跟上一步,叫道:“師父,兩位師姐都已死去,你老人家都不留一個人服侍麼?”
千毒神尼依然不理,這時距離定遠只有五步。
定遠暗暗吸了口氣,對於千毒神尼這種處置大為佩服。
心芷女尼欲待再說,干毒神尼喝道:“快滾,我才不要你這種假好人!”
心芷女尼知道再求無益,磕了三個頭,含淚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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