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了一夜,小高實在需要好好休息了。
在逃出大宅之後,小高才知自己落身在開封附近的小鎮,為了避免三痞事後後悔,又來追捕,他從三河鎮奔到雙裡坡小鎮,才敢找間客棧住了下來。
直到傍晚,他才養足精神。
醒來後,重新思考這幾月來發生的事情,尤其是三痞以及三清寶-的事。
「三痞見過,甚至練過三清寶-,但他們為何還要我抄給他們?」
小高百思不解。
「看清形,他們似乎在找尋真正秘笈,也可能在找尋某個人,而那人也就是偷走秘笈的人,若真如此,那受托保鏢的韓七絕嫌疑是最大了……」
他想了半天,思緒又回到三清寶-上。
他忖道:「這武功明明有效,連苗飛都畏懼三分,為何三痞說練了它會走火入魔,我怎麼感覺不出來。」
他耍了幾招,照樣感到內力充足,他實在不懂。
「那麼真本是何模樣?在哪裡呢?」
小高想到方振遠,這傢伙可能藏私了,但這老狐狸若是躲了起來,要找他就難了,至於韓七絕,自己始終未見過他。
小高決定找轎中人下手了,至少他該知道三清寶-的真假吧!
小高決定找轎中人探探消息,大不了再抄一個副本當見面禮。
他正計劃如同尋得轎中人之際,忽聞外頭傳來一女子喊救命之聲。
正義感使然,小高射出窗外,發現聲音來自第三廂房尾端,他不加思索,立即破門而入。
只見得一名亂髮男子提抓一白衣女子閃向屋頂,救命之聲乃是那女子所發出。
「哪裡逃!」
那亂髮男子發現有人追蹤,似不急著逃走,咆哮一聲,闖入一所民宅。小高怕他走失,立刻追進。
對方突然瘋狂撲至,他手中有利劍,卻在攻擊之時拋棄,全如野獸般撲殺敵人。
是狼人?
小高已看清這人面貌,正是鬼王幫中的狼人。
他不知狼人為何會在此出現,還任意擄掠女人。
這一失神,狼爪已猛地抓來,小高雖閃開利爪,胸前衣服卻被撕下一大片來,再也不敢大意,施展了三清神功。
趁狼人瘋狂攻擊之際,相準一掌扣向他脈門,再一拳擊向他的臉。
狼人被打得口吐鮮血,狼狽萬分,跳牆而去。
「三流工夫,也敢調戲良家婦女。」小高自語道:「莫非他是色狼?」
他笑了幾聲,忽想起躺在地上的白衣姑娘,於是上前將那女子扶靠牆角。
仔細一看,這女子長得很美,兩道眉毛粗粗的,倒有幾分男人英氣。
小高又自語道:「其實,任何厲害的女人,一遇到色狼,還不是要嚇得昏倒?」
「你說甚麼?」
那女子突然張開眼睛,一巴掌打了過來。
小高雖驚詫,卻仍閃得快。
那女子生氣道:「誰叫你躲?」
小高道:「奇怪了!你打人還要命令別人送上臉給你打?」
白衣女於道:「不錯,我就是這個意思。」
小高站起身道:「神經病!」
小高不想理她,轉眼就想走。
「站住,你敢走!」白衣女子追上前欲攔阻。
小高突又大叫道:「色狼回來了!你自己去應付吧。」
一聽到色狼二字,那女子已哇哇大叫道:「不要走!」一面迅速躲到小高的背後,連頭也不敢探出來。
「真是惡人沒膽。」小高道。
白衣女子瞪了一眼,倒是忍下了這口氣,問道:「狼人走了沒有?」
小高道:「走啦!我要是他,我就不會看上你。」
「你甚麼意思?」
「沒意思!女人不像女人,還故意留兩道男人眉,活像個男人三八婆。」
「你說甚麼!眉毛是天生的,你懂不懂呀?」
「這麼說,你這男人婆也是天生的?」
「你敢!」那女子又想一腳踢去,但還是忍了下去。
小高道:「就算是天生的,也可以弄掉一些啊,活像關公,你不覺得可以用它當毛筆嗎?」
「你懂甚麼?越弄越粗,天生的較好。」
小高再仔細瞧瞧,又道:「還好,像乳毛,軟軟細細的,否則你准完蛋。」
那白衣女子被誇讚,不禁說道:「我很迷人嗎?」
小高道:「不迷人,怎會引起色狼興趣?」
那女子紅了臉,道:「說正經的,好不好?」
「迷人,行了吧。」
白衣女子道:「這還差不多,算你有眼光。」她淺淺一笑,頗有甜甜的感覺。
小高問道:「現在該告訴我,你為何會被那怪物擄去了吧!」
白衣女子道:「我也搞不清楚,只知道他們是鬼王幫的人……」
「你跟蹤他們?」
白衣女子道:「沒有!我只是聽說鬼王幫想招兵買馬,且舉辦一個比武大會,結果被一個懂得神功的年輕人搞亂。我想去看,卻趕不及,只看到一堆屍體,後來就走人,誰知道在這裡碰上了可怕的色狼。」
小高本想說出那年輕人就是自己,但隨即打消了主意。
「這麼說……」小高道:「你也是江湖中人了?你是哪一派的?」
那女子幽怨地道:「我哪有甚麼門派,我是孤兒,跟一位大姐一起長大,後來大姐說要去找甚魔鬼夫人,一去就沒回頭,我就這樣鬼混,一混就三年多。」
小高道:「你認為鬼夫人就是鬼王的老婆?」
女子道:「大概是吧!我只探聽鬼王幫抓走了不少女人,我大姐說不定就這樣被抓走了。」
小高道:「這倒是事實,不過鬼王幫已經散了,你姐姐若活著,也該有機會逃出來才對。」
那女子攤攤手,道:「聽天由命了,混了這麼多年,我終於悟出一個道理。」
「甚麼道理?」
「弱肉強食。要有高強的武功,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武功差,就算知道姐姐在鬼王幫,我還是沒法子救她出來。若是貿然行動,說不定連自己也賠了進去,像方才……」
「這倒是事實。」
女子又道:「所以我現在的心願就是練成高強武功,然後……然後維護正義。」
小高道:「其實你的想法跟我差不多,只是我沒心情去維護正義,因為我已經搞不清楚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像九江鏢局的方振遠,看他一副正派,手段實叫人不敢恭維,你說,正義何在?」
「我懂你的意思,但也有很明顯的正義啊,例如狼人欺負我,你馬上就能分辨正義何在了。」
小高道:「你錯了,我是聽到你的慘叫聲,才趕來的。」
女子瞪眼道:「不跟你說了,老是欺負人,正義安在?」
小高笑道:「所以說正義已失了。」
那女子哼了一聲,甩頭就走。
小高急道:「你……你要到哪裡去?」不知怎的,小高竟然關心起她來了。
女子道:「我是我,你是你,各不相干。」
說著已掠出牆頭。
小高猶豫著是否要追上去,他擔心那女子獨自一人,若再碰上惡狼之流的人,準會吃虧的。
最後他仍是追了出去。
他叫道:「別走啊!」
「我走我的,跟你沒關係。」
「你不是要學高強武功?」
這話終於使那女子停下腳步,她欣喜地道:「你要教我?」
小高道:「別的沒有,防身倒能用得著。」
「太好了,快快教我。」
白衣女子拉著小高就往鎮外山坡奔去,沿途還問個沒完,問是甚麼武功,能否天下無敵?
來到一處小山神廟,那女子覺得地方不錯,才停了下來,他立即要求小高傳授武功。
小高道:「總得讓我知道你叫甚麼名字吧!」
「這……」
「怎麼?不能說?」
「不是……我名字不大好聽……」
「都取了,還有甚麼不好聽?」
「我叫陳水水。」
「這……為甚麼叫『水水』……」小高想笑,但忍了下來。
陳水水臉上一熱,笑道:「不清楚,小時候就如此。」
小高道:「大概是要你柔情似水的意用吧!我叫小高,跟你一樣,狀況不明。」
「我們有很多相同的地方。」陳水水笑得天真,顯得份外美麗。
小高淡笑道:「注意看了,我現在教你。」
小高怕三清神功有走火入魔的顧忌,不敢傳授給她,遂將蛇娘子的金蛇指法教給她,如此方無後顧之憂。
但陳水水一聽到這武功叫金蛇指時,她竟然不學了。
「學蛇蟲的武功,多可怕。」
小高道:「武功就是武功,跟那些根本沒關係。」
陳水水道:「可是我最怕蛇蟲,一想到那些,我渾身都不自在。」
小高實在拿她沒辦法,看她真的很害怕的樣子,也只好作罷。
小高幹笑道:「沒辦法,誰叫我沒正式拜師學藝,許多功夫都是偷學來的,相傳給你也不方便。」
「爛功夫,何必倫學?有本事,把三清神功偷來讓我看看。」
「你也知道三清寶-的事?」
陳水水忽然神秘地道:「這你就不知道,我告訴你……」她壓低聲音,四處看了看,又道:「三清神功才是武學至寶,學了它,保證天下無敵……」
小高道:「這有同稀奇,我早知道了。」他聳聳肩,只差沒說出他正懷著這種武功。
陳水水仍小心地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小高道:「哦?我倒想聽聽你知道些甚麼?」
陳水水道:「我知道哪裡可找到那秘笈。」
「哪裡?是真本還是假抄本?」
「當然是真本。」陳水水更小聲地問:「你知不知這真本在誰的手上?」
「不清楚。」
陳水水道:「在韓七絕手上,聽過沒有,他叫追魂書生,在江湖上很有名的。」
小高道:「你好像知道蠻多的。」
陳水水道:「我想學得最高武學,自然對有關三清寶-之事特別注意。就如我聽到鬼王幫中開幫大會,有人使用三清神功,我立即就趕去了。」
小高道:「那你又如何知道三清寶-真本在韓七絕手上?」
「是他托九江鏢局保的鏢啊。」
「這是傳言,豈能確定?」
陳水水道:「哎呀!你也不想想,韓七絕在三十來歲就坐在天下第一的寶座上,他若無奇功秘笈又怎能辦得到?」
小高仍是不怎麼相信她。
陳水水只好實話實說:「因為我曾經遇到一位垂死老人,他說他曾見過韓七絕練三清神功,他就是偷看韓七絕練功才被打成重傷的。」
小高關心地問:「多久以前的事情?他還說些甚麼嗎?」
陳水水道:「不到半年前,可惜他沒說多少話就死了,他希望我將消息傳出,轉告武林,說韓七絕不久將復出。」
「你說出去了?」
陳水水道:「沒有,當時我也弄不清楚韓七絕是甚麼人物,而且我也不懂江湖事,重要的是,聽那老人口氣,韓七絕好似不是正派人物。我想我犯不著去惹他,沒想到我那姐姐招惹了鬼王幫,才變成今天這個局面。」
小高道:「鬼王幫跟韓七絕有關係?」
陳水水細聲道:「小聲點,被人聽見可就完了。」她更小聲說道:「據我打探的消息,鬼王幫的幕後主使人即是韓七絕,那鬼王典也是韓七絕給的。」
「有這麼回事?」
陳水水道:「信不信由你啦!我只是想告訴你,找到鬼王幫中苗飛,可能就能找到韓七絕,也就可以找到正本三清寶。而學了三清寶-,我們就可變成天下無敵了。」
小高有些心動,但仍有疑問,他道:「韓七絕要是真有三清寶-,他收藏那麼多年,准練了一身武功,我們怎打得過他呢?」
陳水水道:「練功全靠天份,你管他學得如何?只要秘笈一到手,我就……」
她激動得以為自已是天下無敵了。
小高道:「據我所知,有關三清寶-,另有一項傳言,練不好,很可能會走火入魔。」
陳水水白他一眼,道:「誰叫你練不好,好好練不就得了?你去不去,不去,我可不等你了。」
說著即站起身子,似要往某處去。
小高追問道:「你要去哪裡?」
陳水水道:「找鬼王苗飛啊!找到他就能找到韓七絕,然後得到三清寶。」
「你不怕跟你姐姐一樣陷身鬼王幫?」
「我才沒那麼傻,我會暗中觀察,等到機會再下手,再見了。」
陳水水一揚眉,揮揮手,得意地舉步離去。
「等等……」
不知是關心還是另有原因,小高又叫住她。
「你也想去了?」陳水水臉露欣喜。
小高想到自己也該查清楚有無正副本之別,以及練了是否真會走火入魔;再則探探韓七絕的行蹤,說不定可解開托鏢之謎。
小高點點頭道:「你知道苗飛在何處?」
陳水水道:「不清楚,不過他手下流竄江湖甚多,只要有心跟蹤,遲早會摸到門路的。」
小高淡淡一笑,道:「你膽子不小嘛。」
「哼!膽小,我就不必混了。」
陳水水一揚眉,一甩頭,走得十分瀟灑。
小高瞻自說道:「男人婆。」也跟了過去。
※ ※ ※
走了三天,一點發現也沒有。
狼人,甚至與鬼王幫可能有關的人似乎突然間全部消失了。
所有的人突然變得正常起來。
好不容易,走在無量山的腳下之時,忽有一名素灰人影閃向林區。
平常這類行路如飛的武林人物並不稀奇,只因為小高一眼瞧見那人右肩掛了一個黃色錦袋。
「錦袋?會是方振遠?」
身材是差不多,而那錦袋更是方振遠特有之物──用來裝帶十三支甩手鐵翎箭。
愈想愈有可能,小高已決定跟蹤。
小高道:「找不到苗飛,至少也可以問問方總鏢頭是否藏了私,把寶-口訣假造了。」
陳水水道:「他就是保三清寶-的九江鏢局總鏢頭?」
「可能,走!過去看看。」
小高拉著她,已快步追蹤下去。
那人輕功不弱,而且似乎特別小心行蹤,躲躲藏蕨往林區遁去,每掠個三、五百丈,總會回過頭探瞧一番,以確定是否有人跟蹤。
小高始終保持數百丈距離而不被發現,可惜也因此無法確定對方是否真為方振遠。
山路越來越難走,到後來已是懸崖絕壁,險象環生。
小高還好,陳水水已嚇得雙目直閉,全靠小高拖帶,那副男人婆模樣早變成了小綿羊的樣子。
再掠過一座高崖,方振遠的行蹤突然消失,眼前則是為森一片,頗令人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奇怪,難道他鑽了地不成了?」
照小高經驗,方振還必是進入了某個山洞之中,而此時想找到他的藏身之處並不容易。
正在忖思該如何找人之際,陳水水急叫道:「骷髏?我們進了閻王殿?」
她指著前方那座大山,在雲層深處,竟然忽隱忽現可見及活像城堡般的骷髏城,它在山峰底部,一副可怕的樣子。
小高心頭起了疑問,道:「會是鬼王幫的總壇?」
想及此,他立即拉著陳水水藏往岩層隱蔽處,免得露了行藏。
陳水水怔怔地道:「怎麼會如此?你不是跟蹤方振遠嗎?怎會跑到鬼王幫總壇來?」
「這不正合了你的意思?」
小高大有取笑陳水水之意。
陳水水窘困地道:「我只想找寶-,怎知會碰上鬼門關?」
「反正你怕就是了。」
「誰說的?」陳水水硬是不肯認輸,猛吸幾口真氣,挺起胸膛,大有改過自新之態道:
「我不怕了。」
「這麼有效?」小高指指骷髏城門口那些穿梭的衛兵,道:「看見沒有,全是狼人,你不怕?」
陳水水仔細一看,心頭是有些發毛,但仍咬咬牙道:「不怕,他們敢亂來,我就跟他們拚了。」
她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小高笑笑道:「有此決心最好,不過色狼是全無理性的。」
陳水水道:「別嚇人好不好?人家已經夠堅強了。」
小高輕笑道:「我是實說啊,你放心,我已經想好了對付色狼的辦法了。」
「真的?快告訴我。」
「很簡單,把你也變成色狼。」
「這甚麼話!簡直是開我的玩笑。」陳水水也覺得好笑:「女色狼!像甚麼話?」
「我可沒開你玩笑。」小高道:「色由心生,你長得太漂亮了,難免會勾引色狼的非份之想,我的意思是說把你美麗的容顏變醜。」
「那也不必變成女色狼啊。」
小高道:「你沒看到守門的都是狼人,不冒充他們,如何進得去?」
陳水水道:「那是說易容就好了,說得嚇死我了。」陳水水這才有了笑容。
小高笑道:「那可是你自己想歪的,跟我說的話無關。」
陳水水窘道:「不說這些啦!辦正經事要緊,要扮狼人,總得有面具才行呀。」
「你等等。」
小高小心翼翼地潛向那骷髏堡,沒多久又找來一套狼人面具。他笑道:「剛死不久,還挺新鮮的。」
陳水水看得兩眼發直,道:「它……它是活活……」
「死狼人的皮。」
陳水水一聽差點嘔了出來。
小高道:「有甚麼好大驚小怪的,你把它當成人造面具不就成了嗎?」
「不行……」陳水水兩眼翻直,嘔道:「掛上它,我會吐,會抽筋。」
小高拿她沒辦法,只好把狼皮面具丟在一邊,道:「不管你啦!到時候出差錯,別怪我沒警告你。」
陳水水道:「我寧可讓他們抓去,也不要戴面具。」
「這麼說,被他們非禮也在所不惜?」
陳水水怒道:「你敢?甚麼意思?只拿一副面具回來叫我戴,你自己為何不戴?」
她越說越大聲,小高急忙封住她嘴巴道:「好了!好了!我自有理由。」
陳水水道:「還有甚麼理由,存心整我嘛!」
「真是不識好人心。」小高歎口氣,道:「我以前做過鬼王幫的武士,我還可冒充;而你呢?長得這麼漂亮,冒充婢女,准讓那些色狼發瘋,說不定還將苗飛引了來。到時,我們甚麼也做不成了。我是替你著想,你不願扮狼人,你看著辦吧。」
陳水水道:「長得漂亮又不是我的錯。」她一瞼委屈,心裡卻甜甜的,攤攤手道:「好吧!我把自己弄丑一些就是了。」
「怎麼弄?自行毀容?」
「老是壞心眼!我會些易容術,你等等。」
陳水水躲向右側岩石後面,沒多久又回來了,扮得像個小張飛的模樣,連聲音都變得粗硬:「如何?滿意嗎?」
小高道:「像是像,不過我勸你還是別扮張飛的好,這麼惹眼,遲早會出問題。」
「那……扮甚麼?」
「病少年好了。」
「好吧。」
陳水水再動些手腳,將自己化裝成一個神色憔悴的少年。
小高看得滿意,帶著她往骷髏洞走去。
行進中,陳水水仍提心吊膽地問:「我這樣行不行?」
「你要是不放心,躺下來讓我抱好了。」
陳水水臉紅道:「休想!」
當他們走進骷髏洞不及百丈,四名狼人圍上前來了。
「誰?」
小高道:「金牌武士,有消息告知幫主。」
「可有通行令?」
「有。」
小高將上次在鬼王墳得到的通行令交給衛士。
「這是分壇通行令,在這裡不能用。」一名守衛表示。
小高道:「有這回事?幫主要我找一樣藥草,我找到了……」
有了分壇通行令,狼人並不懷疑兩人身份,他們戒心已除,自己人好說話,一名守衛表示:「我轉告裡頭才能決定。」
「謝謝了。」
小高和陳水水已隨著那人走向骷髏洞,走近一瞧,才發現此洞乃是人骨所造,要造成這座骷髏洞,至少要上萬顆人頭。
小高看著不舒服。
方進此洞中,一股陰森寒風吹得二人遍體生寒,如入地獄鬼殿中,見不著一絲人氣。
裡頭呈圓形,好似進入骷髏頭蓋骨之中,四面另有十八個骷髏狀洞口,想必是通往十八個不同的地方。
那狼人要小高在當場等候,他則走入第三洞,不久即出來,向二人招手道:「護法請你們過去。」
小高不加思索,立即領陳水水走入第三洞,狼人則未再跟進。
小高終於見到一位中年文士。
這人小高沒見過,他當然也不怕被對方認出來。
文土道:「你有東西要帶給幫主?」
小高道:「是藥草,幫主在比武定級大會受了傷,他特地要屬下取一味藥。」
那護法聽到幫主特地交代,心想小高的來頭必定不小,至少是幫主所重用之人,他說話自然客氣許多。
「幫主是受了一點傷,正在養傷,你的藥是……」
「不清楚,他要屬下折回鬼王墳拿,屬下就去拿,其餘屬下一概不知。」
這正合乎鬼王幫中的規矩,只管做,少發問。
護法也不再追問,說道:「那藥要本座轉交,還是……」
「若護法方便,屬下親自交予幫主。」
護法道:「當然方便,只是幫主正在養傷,他有交代藥來了,立即就送上?」
「沒有……這樣好了,等幫主有指示,屬下再依令行事。」
「也好。」護法點頭一笑:「你就先住第八洞,待一有指示,我會通知你。」
護法親自把小高兩人送往第八洞客房,才逕自離去。
陳水水低聲問:「你怎麼不直接問他苗飛在何處?我們好立刻辦事,何須冒險在此等候?」
小高一副老大模樣,道:「比起江湖經驗你是差多了。這裡的規矩就是少問多做,你別忘了,我們都喝過毒藥酒,哪來那麼多意見?尤其是問苗飛住處,這是犯了大忌,保證立即暴露身份。」
陳水水道:「我不管!這裡鬼氣森森,像住在阿鼻地獄,多待一刻,我會發瘋。」
「你開始瘋吧!時間還長得很呢。」
陳水水委屈地道:「早知道也不跟你來了……想個法子嘛,像進入死人肚子裡頭,我渾身不自在。」
小高也不願在這裡乾等,稍加思考後,他有決定,道:「我們四處走走,說不定碰上苗飛也不一定。」
「你不怕誤入機關?」
小高道:「你放心,這裡地形和鬼王墳差不多,只是多了十八個洞,我們一洞洞找去,準會找到。」
於是兩人離開第八洞,往第九洞探去。
找了許久,小高發覺這骷髏洞中住的人並不多,似乎上次比武大會經自己這麼一鬧,鬼王幫的元氣消耗了不少。
直找到第十三個洞,情況已大不相同。
裡頭不是點油燈,而是以珍責異常的夜明珠當照明體,還掛了柔軟輕紗,更有淡淡香味傳出。
「女人窩?」小高看看陳水水道:「說不定你姐姐被關在這裡。」
陳水水搖搖頭道:「算了吧!這麼好的地方,哪是用來關人?這一定是有頭有臉的鬼王夫人寢官。」
小高神秘一笑,道:「苗飛好色得很,不知你姐姐當了他的夫人沒有?」
陳水水道:「胡說!我大姐不是這種女人。」
他們談話中已碰壁。
小高問:「進不進去?」
「來都來了,當然是要查清楚了。」
「我是怕……」小高笑道:「我怕一不小心看見鬼王夫人光溜溜地在睡覺,或是一大群婢女穿著性感內衣……」
陳水水被他說得滿臉通紅,瞪了他一眼,道:「盡想些歪事,也不怕……」
「怕甚麼?我還希望夢想成真呢。」
「登徒子。」陳水水更窘了。
小高吃吃笑道:「這事情有可能發生,你看著辦好了。」
小高打開門,示意陳水水看看。
陳水水探頭一看,裡面是有張床,但卻無小高所說的那種景象。
「沒人。」陳水水有幾分得意道:「你的夢想泡湯了。」
「我的夢想泡湯,你這麼高興?」
「我才懶得理你。」陳水水轉身進入內室。
小高緊皺眉頭,也跟了進去。
內室頗大,有一扇粉紅色透明的長窗,淡紅光線從裡面透出,竟然有人影跳動。
「這是……」
陳水水首先發現,一時不解。待仔細一瞧,又聽到女人呻吟聲,才明白有人在裡頭作愛。
她簡直羞紅了耳根,再也待不下去,甩頭即走,且罵了一句「狗男女。」
小高一楞,也發現了此事,心裡正覺怪怪的,裡面男人已有所警覺,道:「有人?」
男女同時靜默,呻吟聲也為之中斷。
小高但覺無法及時逃出門外,尤其再開石門,光線往裡面一透入,行蹤立刻洩露,於是當機立斷,閃入床底,由小縫中偷窺。
男人很快移動長窗,探出頭來,露出半邊臉,小高一見在心裡驚呼:「方振遠……」
他沒想到方振遠竟會跑到這裡胡搞。
而那女人又會是誰呢?
但聞得靜默中,那女人媚聲催道:「不會有情況吧,這地方除了苗飛之外,沒人敢來。」
方振遠道:「我就是怕苗飛發現。」他確實看不出有任何異樣。
那女子已輕輕浪笑,勾著方振遠脖子,笑道:「放心吧!苗飛還在療傷,怎會來呢?」
「如果他傷勢已療好呢?」
「他發現我跟你在一起,難不成還會躲起來不成?」
「這倒是了……」方振遠也覺得自己神經過敏,再看一眼,確無異樣,始將長窗關妥。
那女子又膩上去,浪笑不止,道:「多掃興!人家方纔還沒享受過,我要罰你。」
方振遠應付了幾下,又問:「苗飛到底傷得如何?怎會這麼多天沒看到人?」
那女子道:「其實也不算重,只是他不甘心被小高那小子吸去不少內功,他是在養傷順便調養內力。」一頓,又道:「再加上你送來的三清寶-,足可讓他忙上好幾個月呢。」
小高暗自驚心:「方振遠為甚麼竟然自動獻上秘笈?」
方振遠道:「如果不是被你迷住,我才不忍心將寶-交給苗飛呢。」
那女子又是一陣浪笑。
「真是全為了我嗎?我看你也想利用苗飛去擋那些追兵吧?」
「哪兒話?我如果擔心這個,隨便找個地方,照樣能躲得很好。」
這話似乎又打動了那女子的心,兩人更糾纏得火熱,她再次開始呻吟。
方振遠又問道:「你不是說苗飛另外有個朋友,他也有部三清寶-?」
「不談這些……」那女子呻吟著:「等他練了走火入魔再說……」
「練這武功,真會走火入魔?」
「嗯……」
「小高怎麼不會……」
「不清楚……也許他還沒練夠……親我……」
那女子纏得方振遠無暇再問,只好全力應付。
小高趁此機會偷偷溜出秘窟,待石門關上後,他才吁一口大氣,道:「好險。」
他開始回想方才情形,那女子是鬼王夫人沒錯,她竟然勾上了方振遠,甚至存心背叛苗飛。
而方振遠跟她在一起,大半是為了那女子口中曾提過的那個另有三清寶-的人吧?
至此,小高終於完全相信方振遠實是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人。
他想得出神,冷不防一個耳光打上了他的臉。
「你幹甚麼打我?」小高怒道。
陳水水不知何時已閃出來,罵道:「色狼!竟然偷看……」接下去她實在說不出口,飛紅著臉瞪視小高。
「你才有毛病。」
小高也毫不客氣地回她一個巴掌,陳水水臉上留下三道指痕。
「你敢打我?」陳水水怒極反撲。
小高抓住她,斥道:「冷靜點!」
「你這個登徒子,不要臉!」
「誰不要臉,是你帶我進去的。」
陳水水窘紅著臉道:「我出來了,你為何還躲在裡面?」
「你把門關上,嚇著他們,我如何出來?」小高瞪眼,道:「嚇得像小狗一樣跑掉,還怪人沒跟你一起溜。」
小高不再理她,已開始想辦法要如何處理方振遠。
頓時一陣靜默,陳水水也想通了,自己用力將石門關上,該是造成小高不出來的原因,看他一副正經樣,倒像是個正人君子。
於是她原諒了他,想想方才打他一個耳光,真是不好意思,但想想自己也被還以顏色,根本算扯平了,所以也就不用抱歉了。
「那人真的是方振遠?」她問。
「嗯。」
「他勾引誰?鬼王夫人?」
「大概吧……」
「你不能確定?」
小高道:「我只聽了幾句話,差點被你整死,要是全看完了,你不把我分屍才怪呢。」
陳水水不好意思,罵道:「算啦!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一頓,又道:「說正經的,既然是方振遠,你打算如何處置?」
「還能如何?我跟他談不上甚麼關係。」
「他身上不是有三清寶-?」
「是副本,送給苗飛了。」
陳水水道:「我倒不認為他會心甘情願全部送給苗飛,他一定另有藏私。」
小高恍然道:「對啊!我該問問他,副本秘笈,他是否藏了口訣不說?」
「看他跟苗飛如此親近,說不定我們抓到他,就能逼問出鬼王藏身處。」
小高點點頭,道:「一步一步來,先抓到人再說。」
他稍作地形觀察,覺得此通道甚長,又是一片暗紅燈光,藏身甚是容易,而自己練了三清神功,足可對付方振遠。
突襲他,該沒甚麼問題的。
至於他是否會跟鬼王夫人一起出來?
「那賤人留給我。」陳水水甚有信心地道。
小高望望她,道:「你行嗎?惡狼人都對付不了,還對付鬼王夫人?」
陳水水反瞪眼道:「別狗眼看人低,我只是怕色狼,其他的人可是不怕的。」
「尤其是女人?」
「不錯。」陳水水擺出架式,蓄勢以待。
小高不與她爭辯,道:「我們要對付的是方振遠,如果他們兩人一起出來,突襲行動就得取消。」
「怎麼,你瞧不起我?」
「你抓到了鬼王夫人又如何,叫她傳你鬼王功嗎?」
「這……」
小高已拉著她躲向通道暗處。
他道:「放心好了,照我判斷,他們兩人是偷偷摸摸在一起,絕不可能出雙入對,這要是傳到苗飛耳裡,兩人就完蛋了,何況,方振遠是個極其小心的人。」
陳水水冷冷地道:「就算抓到方振遠,難道就在這裡審問?到時鬼王夫人照樣會出來。」
小高道:「說的也有道理,我看抓到人就移往十一洞,那裡洞穴多,不易被發覺。」
說完後,兩人靜默在暗中等候。
等了半天,石門終於有了動靜。
兩人屏氣凝神,準備行動。
石門啟動,女人柔媚聲傳出:「我替你瞧瞧外面動靜……」
出來的是個半老徐娘,正是鬼王夫人,她正邊走邊整理衣服。
她走過兩人藏身處,並未發覺有人,逕自往洞口走去。
陳水水低聲道:「怎麼辦?不抓住她,方振遠很可能立刻會出來。」
小高當機立斷,正想一舉雙擒之際,鬼王夫人已走出洞外,先機已失。
「她想往哪裡探查動靜?」小高臨時作了決定:「你看住門口,她一回來,馬上通知我。」
不等陳水水回答,他已掠往石門,穿門而入。
陳水水知道小高用意,遂大搖大擺地往門口一擋。
小高方進門,長窗後已傳來方振遠的聲音:「沒甚麼狀況吧?」
小高不能回話,只好以媚笑聲回答。
方振遠聽得滿意,也限著笑了起來。
小高很快逼近長窗。
方振遠道:「其實這裡人手已相當少,我自行出去也該沒甚麼麻煩才對……不過小心些總是好……珠美,你的心思我瞭解……」
小高還是笑,但方振遠覺得好像不對。
「珠美!你不是珠美?」
他立即從床上跳起,想抓向床頭的長劍。
小高豈能給他機會,立即穿窗射入,三清神功盡施無遺。
方振遠只覺得勁風如箭,凌厲無比,就算自己抓到長劍,也來不及了,他不得不棄劍用掌。
但見他以十二成功力劈出二道吞天掠地、欲置小高於死地的掌風。
小高就是要他做困獸之鬥,然後他立即施展奪功大法,將雙掌推了過去。
方振遠感覺情況不到,欲收掌撤招已是不及,雙掌已被吸了過去。這尚事小,自己的內力竟被源源吸走,他驚駭萬分。
「奪功大法?你是小高?」
「答對了。」
方振遠極力甩脫雙掌,小高卻不給他機會。金蛇指迅速施展,一連數指點得他倒地不起。
「小高,你怎麼可以如此對付我?」
「不然要如何,你才滿意?」
「快解開我,我有很多話要告訴你。」
「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問你。」
「那麼……我們先離開這裡再說……」
此時方振遠反而怕鬼王夫人回來,一方面怕小高也將她制住,一方面他仍抱有希望,希望小高仍不知他跟鬼王夫人之事才好。
小高也有所顧慮,當下扛起方振遠,奔出石門。
「沒事,快過來。」門口陳水水急欲表示甚麼,猛向他招手。
小高奔過去問:「鬼王夫人沒來?」
陳水水往牆角一指,神氣地道:「告訴你,我對付女人有一套,你就不信。」
小高一看,不知何時,鬼王夫人已被放倒不省人事。
小高不解:「你真的制住她了?」
「不然你以為躺在那裡的是誰?」
「你用何方法?」
「哼哼!不告訴你。」陳水水賣足關子道。
小高道:「把她背起來,走吧。」
「我為何要背她?」
「你把她弄昏,要是她醒來,不就知道有人闖入了嗎?」
「放心!她沒看清我就暈了。」陳水水信心十足地道:「而且,她會以為是方振遠點暈她,因為方振遠失蹤了啊。」
小高看她就是不肯背,不得已將方振遠放下,把鬼王夫人抱往石室裡面,免得有人闖入內道而發現。
之後他才扛著方振遠往十一洞掠去。
陳水水也跳著跟在後頭。
及至十一洞內,小高找到一處類似原始山洞,將方振遠丟在地上。
方振遠經過這一番折騰,明白小高已知道了一切,但他卻絕口不提他跟鬼王夫人之事,還裝出一副茫然樣子。
「小兄弟,怎麼可以對老哥哥如此?」
「不然,要如同你才滿意?」
「不管如何,我們並無嚴重過節吧?」
「誰說沒有?我看你從頭到尾都在算計我。」
方振遠道:「我要是在算計你,我就不會把三清寶-的秘密告訴你,你也不會有今天了。」
小高冷笑道:「多謝你的栽培!可惜你不知存甚麼心,給了我甚麼秘笈?」
陳水水此時已趕了過來,立即逼問:「說!三清寶-在哪裡?」
「被苗飛拿去了。」方振遠無奈地道。
小高冷冷地道:「我要的是真本,你最好將知道的完全說出來。」
「我沒有真本 你也知道的,我只是從鏢貨中抄下副本而已。」
「我不相信。」
「你都練成三清神功了,還懷疑甚麼?」
小高道:「碰上三痞老人,一點用處也沒有,可見你動了手腳,而且傳言練此神功,會有走火入魔的危險,我怎麼沒有?」
「無此危險不是更好?」
「鬼話!我要的是天下無敵的武功!」
陳水水斥道:「說是不說,不說我可要嚴刑逼供了!」
方振遠焦急道:「小兄弟千萬別多心,我已將知道的全告訴了你,老實說,當初我也沒想到你會練成神功,我根本沒防你甚麼。」
小高道:「改造寶-也不必花多大腦筋,只要把其中重要的改成反意思,不就行了?以你個性,在抄本時就會想到這點,你還是老實說吧。」
方振遠有口難言。
「別跟他多說廢話,用刑侍候,看他說不說。」
陳水水拿出類似髮簪之類的東西,一下刺向方振遠的大腿,痛得他尖叫,差點掉淚。
陳水水還想刺他的膝關節,方振遠急道:「我說我說。」
「這還差不多,真是自討苦吃,敬酒不吃吃罰酒。」
小高接口道:「改了哪裡?」
「也記不大清楚了。」
「你還敢耍賴!」
陳水水又想動手。
方振遠急道:「是真的,要有秘笈才能找出地方,現在根本說不出來。」
「秘笈呢?」小高問。
「給了苗飛。」
「你自己沒有保留?」
「沒有……」
「騙誰?」陳水水又要逼供。
小高伸手制止她。
「你為何甘心把秘笈送給苗飛?」小高問。
方振遠歎息道:「外面江湖中人已為三清寶-瘋狂,另有轎中人不少的追兵,我不得不找人投靠。」
「苗飛受傷了,你還投靠他?」
「至少這地方十分隱蔽,暫時可以躲藏。」
「所以你以三清寶-交換?」
方振遠默然點頭。
陳水水冷斥道:「我看沒那麼簡單,你是有意接近苗飛,還勾引他老婆。」
方振遠歎道:「鬼王妻子何止數十人,我跟珠美是有了感情,談不上勾搭二字。」
「你不怕苗飛知道,宰了你?」小高問道。
方振遠道:「他根本不會珍惜女人,只要以有價值的東西跟他交換,他甚麼都可以不在乎的。」
小高冷冷地轉移話題道:「苗飛在何處?傷得如何?」
「傷得並不重,」方振遠道:「在第十七洞,他在練三清神功。」
「你交給他的是全本?」
「只上半冊,下半冊不是給了蛇娘子?」
「我是說,有關口訣方面?」
「大概是吧?」
小高冷冷地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還有『大概』二字?你先說口訣差在何處?」
他要知道方振遠到底改得多離譜,然後再確定是否要找苗飛索取。
方振遠似乎知道小高的想法,立即憑記憶念了不少更正的口訣。
小高聽得直皺眉頭,道:「這麼多?」
方振遠有所愧地道:「三清寶-人人想要,我不得不防。」
小高無奈地對陳水水道:「看樣子,非得找苗飛不行了。」
說及苗飛,陳水水反而興奮地道:「好啊!來鬼洞沒見著鬼王,我還真有點不甘心呢。」
「你不怕鬼王把你抓去當鬼夫人?」
「少胡扯!」陳水水嫣然一笑,道:「我才不怕,我現在是又醜又病,沒人看得上眼的。」
「在鬼界,說不定這樣才是標準的美人呢?」
「少胡說!那個鬼王夫人還不是人模人樣的?我不怕就是不怕。」陳水水挺看胸,抬著頭堅決地說著。
小高笑道:「不怕最好,到時別又大呼小叫。」小高轉向方振遠,伸手拍活他的穴道,又道:「你帶路,如果敢耍花樣,我就告訴他,你跟他夫人的事。」
方振遠默然點頭,大有英雄末路之態。
穴道已解,他已能站起來走路,只是武功仍受制,使得他不敢亂打歪主意。他問道:
「現在就走?」
小高道:「嗯!最好裝自然些,免得出了差錯,你和我都不好過。」
方振遠依言盡量保持自然,已領著二人往洞外走去,碰上守衛,他還談笑風生地加以掩飾。
小高從守衛口中才得知他已當上了副幫主,權限自是不小,有他帶路,兩人已順利地走入十七洞。
裡面又深又長,透出冷冷青光,四處還散落了不少骷髏白骨,增添了幾分鬼氣,尤其是守衛增多,更顯戒備森嚴。
他心頭暗自慶幸帶了方振遠同來,否則獨自擅闖,可能苗飛還沒見到就已身陷重圍了,多可惜。
通過百丈通道之後,裡面反而減少許多守衛,顯得冷冷清清。
方振遠道:「再行百丈,裡面有個水潭,叫陰魂潭,它冒著青煙,有劇毒,千萬別沾上身,鬼王就在潭中央的碧玉石練功。」
小高遠遠望去,果然有個青煙潭,極為迷濛,煙霧滾滾,直如地獄鬼湖,增添恐怖的氣氛?
小高道:「既然有毒,你就把他騙出來。」
小高想如法炮製,將鬼王一舉成擒。
方振遠受制於小高,只有言聽計從,當下點頭,立即走向陰魂潭。
小高和陳水水則找個隱蔽的地方躲了起來。
方振遠靠近水潭二十丈,裡頭已傳來鬼王的聲音,道:「誰?」
「是屬下。」
「有事?」苗飛已知來者是誰。
「有。」
「說吧。」
「上次練會三清神功的小子已找來了。」
「有這回事?」
方振遠靜默不語。
「他如何找到這裡的?」
「屬下不知……」
苗飛念頭一轉,又道:「還有多遠?」
「不及三里。」
「有他人隨行嗎?」
「尚未發現。」
苗飛沉吟半晌,反問道:「你以為如何處置較妥當?」
「屬下覺得總壇位置還是別讓他知道的好。」
「那……只有引開他一途了?」
「正是。」
「你去。」
「屬下雖可引開他,但卻從此脫不了身。」
「我去?」苗飛已知道方振遠來的目的,想了想,也同意道:「好吧!我就去會會他的三清神功。」
語聲方落,一道黑影撲了過來,落在方振遠身前二丈,兩頰深陷瘦高個子,正是鬼王苗飛。
小高遠遠已瞧見了那像殭屍般的人影,他屏息以待,準備在最好的時機突襲。
只見苗飛跟在方振遠後面,像風吹的紙張般晃了過來。
「十丈、八丈、七丈、六丈……」
小高數著距離,他準備在三丈左右出手。
然而,就在四丈距離左右,苗飛竟然猛撲小高藏身處,速度之快,有如閃電奔雷。
小高驚詫萬分,第一個反應是方振遠出賣了他。
還來不及多想,苗飛雙掌已攻到,小高不得不施展三清神功,想如法炮製吸取對方內力。
苗飛突然哈哈大笑,亦不閃避,十指仍自扣來,雙手一接觸,小高這才發覺不妙,原來苗飛也學了三清神功。
且故意也施展了奪功大法,反把小高的內力吸了過去。
小高眼看對方也學了這招,自己的內力又不如他,根本無法抵擋他吸取自己的內力,並且甩也甩不掉。
於是情急之下,只好張大嘴巴往苗飛的小臂咬去。
苗飛笑得更厲害了,不閃也不避,任由小高咬向自己的小臂。
小高覺得自己咬上了一塊石頭,甚是痛苦,可是除了此招,他已無計可施,不得已,還是使出最後一口真勁咬了下去。
突然,苗飛驚叫出聲,不知為何,內力卻洩了出去,就像傳言中的狀況──練三清神功會有走火入魔的傾向。
好端端地,他卻把持不了內力,硬是在緊要關頭被小高吸了去。
而他的左手臂也在內力頓失之下,被小高狠狠地咬了一口,而疼痛異常,若非他甩得快,此時已掉了一塊肉。
苗飛痛叫中,已不敢再施展三清神功。
他改用平日慣用的鬼手印,凶狠無比地攻向小高的胸口。
小高自恃神功了得,不閃也不避,硬挨了一掌,還趁此踢出一腳,使得苗飛連退數步,大叫一聲。
小高則被掃得撞向牆角,但隨即站起,並無大礙。
苗飛見狀,怎忍得下這口氣,鬼手印再次擊來。
小高仍是不閃躲,硬接了這掌,又踢了苗飛一腳。
苗飛怒不可遏,暴吼一聲,掌化游龍,幻出千百道掌影,不再擊向小高胸口,改劈天靈蓋。
這還不止,仍將指甲反扣,準備一掌不中,也可劃破小高皮膚,使他中毒身亡。
小高冷笑,當下來個倒打金鐘,身形甩向地面,又來個葉下偷桃,猛摘苗飛下陰,迫得苗來翻身向上。
但苗飛雙掌仍猛打向下,這時小高已空出雙掌迎了過去。
「好啊!我還缺少許多功力呢。」
小高又使出了奪功大法。
苗飛眼看功力被吸,一時情急,立即甩手卻沒用,顧不得也張嘴想學小高剛才的招技,咬了過來。
小高放掉他的右掌,冷笑道:「敢咬我,我打爛你的鬼牙。」
神功一挑,右拳猛擊過去。
苗飛想躲,卻躲不掉,小高硬生生一拳打在他的口鼻之間,頓時血流滿面。
但最令小高驚駭的是,他這一拳打出去,體內所有的內力竟不停地洩出去,他根本阻止不了。
小高驚詫僵直地呆著,無計可施。
陳水水見狀大喊:「快散去功力!」一面撲向小高,準備一指將他點倒。
方振遠也看出了小高的異常,立即對苗飛喝道:「快制住他!」
苗飛顧不得鼻子疼痛,猛地前撲,兩掌狠狠地劈了過去,小高和陳水水被擊得跌跌撞撞,滾成一團。
苗飛又向前點了兩人數處穴道,這才吁了一口氣。
此時的小高,也只能苦笑了。
他知道突然發生這種情況,分明是三清神功誤差的結果,還好是苗飛替他點了穴道,否則他將會走火入魔。
雖然免去這一災難,但落入了苗飛手中,卻也不見得好到哪要去。
看看陳水水,她竟然昏迷不醒。
此時苗飛已恢復了鎮定,流血也止住,他冷冷地道:「小子你好大膽,敢闖我鬼王殿。」
小高也冷笑道:「他更大膽,敢背叛你。」望向方振遠。
方振遠卻神色自若,毫不在乎的樣子。
苗飛問道:「你怎知他背叛我?」
「偷你老婆,算不算背叛你?」
苗飛一楞,望向方振遠。
方振遠道:「幫主何須聽小人挑撥,他根本是無中生有。」
小高冷笑道:「別的事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種事,可就不能如此了。這事乃我親眼所見,豈是無中生有。」
方振遠道:「他是在胡說!」
「我胡說?」小高說得更肯定:「苗幫主以為我是如何制住他的?告訴你也無妨。我是在第十三洞幫主夫人的床上將他制住的。我還聽到兩人的甜言蜜語,你的夫人現在還在作她的情郎美夢呢。」
苗飛的眼光顯出猶豫的神色。
方振遠解釋道:「屬下是受制於他,他逼屬下前來見幫主,屬下在他的口中得知夫人也受制,其他全是他編出來的謊言。」
小高道:「是不是編出來的,幫主現在親自到夫人房問找找看是否有他的佩劍,就知道是誰在說謊了。」
方振遠聞言瞼色驟變,心頭狂跳不已。
苗飛卻突然斥道:「副幫主豈是這種人!你敢挑撥,本王殺了你!」
一掌舉起,打得小高連退數步,一口鮮血嘔了出來。
方振遠見狀暗自慶幸,終於逃過了生死關頭。
小高被打得傷勢頗重,再也不敢說話,他狠狠地瞪了方振遠一眼,心中決定,有朝一日非得討回這筆帳不可。
方振遠不想再給他機會,道:「這小子詭計多端,留著也是禍害,不如立刻解決掉,才是上策。」
苗飛道:「一掌打死他,太便宜他了。」他冷笑不已:「我要把他困在陰魂潭,讓他餓死、毒死,最好吸入毒氣發瘋而死。」
方振遠道:「幫主別忘了,他曾經飲毒酒卻背叛你。」
苗飛陰笑道:「這才是我留他的原因,我要從他身上找出三清神功的秘密,然後再整死他。」
方振遠眼看小高暫時死不了,暗暗咬牙,瞪了小高一眼,恭敬地道:「幫主所說甚有道理,暫且饒他一命也無妨。」
小高冷笑道:「把毒蛇放在身邊,遲早會被咬死。」
「沒你說話的份。」苗飛又是一腳踢去,冷笑道:「只要你好好合作,說不定我還會放你一條生路。」
不等小高回話,他已提起小高及陳水水來到陰魂潭邊,一甩手,兩人已飛撞湖中岩塊,使得小高叫痛不已。
苗飛哈哈笑道:「潭水有毒,煙霧也有害,你最好別睡覺,免得怎麼死的也不知道,多可惜。」
苗飛說完一閃身,往一道秘門遁去不見。
方振遠心驚肉跳,唯恐他先到夫人房裡,發現自己的長劍,那還得了!顧不得整小高,也隨即匆匆離去。
此時陳水水已被震醒,她罵道:「原來你就是大鬧比武會場的小子!說,你為甚麼要隱瞞事實,不肯傳我三清神功?」
小高急道:「讓我養好傷勢行不行?你存心想我死是不是?」
陳水水哼道:「你分明藏私,害我落到今天這種地步。」
「哎呀!你沒看我被那功夫害得這麼慘?要是我唐突教你,害得你也變得跟我一樣,我於心何忍?」
陳水水一聽,倒有了感激之心,道:「至少你該讓我知道啊。」
「讓你知道?你一提到三清寶-就像瘋了一樣,如果讓你知道我學了這門功夫,豈非要被你逼死了?」
陳水水乾笑道:「這功夫的確很有效……」
「也很容易杷人害得很慘……」
「其實……偶爾發點威也很過癮,只要自己留神些。」
「問題是留神也沒用,這走火入魔的毛病說犯就犯,根本預防不了。」
「誰說的?我就有個方法。」
「癡人說夢。」小高不理她。
陳水水一瞪眼,一指指向小高腦袋,道:「給我注意聽。」
小高苦笑道:「奇怪,你我明明被苗飛點了穴道,你為向恢復得那麼快?至少也得讓我休息一下吧……」
陳水水笑道:「他把我弄醒,就是要來整你的。」
小高苦笑道:「別得意得太早,你要是太過火,我會告訴苗飛,你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讓你被他娶作夫人。」
「你敢!我才沒心情故意整你,我說的確是有效的方法,你愛聽不聽?」
小高道:「不聽行嗎?」
陳水水笑道:「你練了三清神功之後是不是無法控制內力?」
「不錯,你剛剛都看到了,苗飛也是如此。」
「它必須依靠外來的力道阻止,就像有人點你穴道?」
「大概是吧。」
「到底有沒有效果?」陳水水一臉認真。
小高猛點點頭,道:「點對了穴道確實有效。」
「那不就成了?」陳水水欣然一笑:「如果我跟在你身邊,發現你內力無法控制時,你告訴我點哪裡,我就點,這不就可以保住你的內力?」
小高笑道:「胡扯!跟對手比高下,還容得你跟在身邊,何況點穴道,我們不就束手待斃了嗎?」
「你才胡扯。」陳水水胸有成竹地道:「你以為我這麼沒用?要是我練了三清神功,不就有兩份力量?你不行了,我點你穴道,然後換我對付敵人;我不行時,你的功力早恢復了,如此輪流應戰,有甚麼好怕的?」
「對啊!」小高恍然:「這方法倒不錯。」
「所以說,你該傳我三清神功才對。」
「可是,如果兩個人同時發作呢?」
「沒那麼巧吧?」
「那可說不定,到時,你我不都完了?」
陳水水道:「膽小鬼!你到底教不教?」
小高急道:「教教教……但這也不是一兩天的事,總得讓我養好傷再說吧,何況我們還身在險地,哪有心情教武功。」
陳水水道:「這你就不對了,你想想,要是我學會了三清神功,我們兩個準可對付苗飛及方振遠,豈非更容易脫身?」她嫣然一笑,又道:「不過,你確是需要好好養傷,來!我這裡有顆靈丹妙藥……」
她從腰際拿出一個玉瓶,倒出一顆丹藥,交給小高。
小高道:「甚麼藥?你該不會想毒死我吧?」
陳水水叫道:「要毒死你,推你落潭水不就得了,何須浪費我千辛萬苦帶在身邊的丹藥。」
一把猛塞入小高口裡,免得他多說。
小高當然知道陳水水不會毒死自己,他只是對此藥效果有疑問罷了。
陳水水道:「這是七彩還魂丹,功能起死回生,妙用無窮。」
小高聞言,大驚道:「你說的是傳說中藏在黃山七彩雲峰的彩雲仙子提煉的七彩還魂丹?」
「不然你以為是甚麼?」
「那只是傳說,根本沒人見過彩雲仙子。」
「我也沒見過。」
「那這丹藥……」
「無意中拾到的,一共有七顆,我受傷幾次都是吃它吃好的,現在只剩三顆了。」
「你怎知它是七彩還魂丹?」
陳水水把玉瓶推向他,道:「看見沒有,瓶上寫了甚麼字?」
「還魂七彩……」
「這不就得了。」
小高但覺良藥入腹,悶痛傷勢已轉為清涼舒暢,知道確實是吃了良藥,於是立即打坐調息起來。
「這麼好的藥,你怎麼捨得給我?」小高問。
陳水水眼睛一溜,道:「它雖然貴重,但比起三清寶-,也就算不了甚麼了,我準備拿它換秘功。」
小高一陣苦笑,專心打坐,不再言語。
陳水水四處轉了一圈,覺得挺無聊的,於是乾脆也坐了下來,陪著小高打坐療傷來打發時間。
※ ※ ※
苗飛自從閃入秘道之後就未再出現。
而方振遠剛走出十七洞時,已發現鬼王夫人匆匆前來,她一見面就道:「要走也不必把我放倒啊……」
方振遠立即使眼色,要她說話小心些。
「怎麼?出事了……」鬼王夫人小聲急問。
「嗯!我們的事被發現了……」
方振遠很快將情況說了一遍。
鬼王夫人怒道:「那小鬼敢向我下手?」
「這並不重要,我的劍……」方振遠關心地問。
鬼王夫人道:「我才不會留下把柄,已經放回你房間了。」
方振遠呼了口氣,道:「先替我恢復功力吧。」
鬼王夫人立即伸手解開他的穴道,並低聲道:「是否要殺了那小鬼?」
方振遠道:「暫時不行!現在貿然出手,必定會引起苗飛的懷疑。」
「他何時相信過任阿人……」
方振遠心神一驚:「這麼說,他對我仍存有疑心了?」
鬼王夫人默然點頭。
「那他突然離去,又為了甚麼……」
「這我就不懂了,他一向獨來獨往,」鬼王夫人道:「他雖多疑,卻也有好處,他必須找到證據,才會採取行動,尤其是對他有用的人。」
方振遠道:「這麼說,他寧可不相信小高的話,以免壞了他練功的計劃。」
「我也是這意思。」
方振遠把鬼王夫人帶往較多守衢的地方,以避嫌疑而掩人耳目,然後小聲交談。
方振遠道:「苗飛遲早會知道你我的秘密,我們必須想出一個徹底解決的辦法。」
「依你之見……」
「先下手為強。」
「你想殺他……」
鬼王夫人顯得驚慌,方振遠立即作出拱手狀,卻暗用真力逼住她,警告她別失儀態。
夫人強自吸氣鎮定,小聲又問:「你當真要……」
方振遠道:「事情已很明顯,日後不是他殺了我們,就是我們結束他的性命……」
「可是他的武功……」
方振遠道:「我看過了,他跟小高對陣之時,確實有失常現象,只要我們抓住機會,是不難達到目的的。」
「可是這機會並不多……」
方振遠小聲道:「慢慢找,總會有,最重要的是你是否有這個決心!」
鬼王夫人輕輕歎了一聲,道:「都跟了你,我還有甚麼話說!我只希望你能從長計議。」
方振遠立即露出笑容,對夫人的答案,他感到滿意。
「我當然會計劃得十分妥當。」方振遠道:「能讓我先瞭解大概情況,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一頓又道:「原則上,我準備想利用小高這小子來對抗他,待兩人殘殺之際,我再趁機下手。不然就由我找借口跟苗飛研究,再找機會下手。」
鬼王夫人關心地道:「我不要你冒險!還是用那小鬼代勞的好。」
方振遠笑道:「我才捨不得離開你呢!就聽你的。」
鬼王夫人含情一笑,道:「計劃好了再告訴我,我全力配合。」
方振遠道:「其實也沒甚麼好計劃的,只要找機會把那小子放出來,再通知苗飛就成了。」方振遠忽然想起到甚麼似的,「得趕快去探聽苗飛下落,看看他有何動靜。」
鬼王夫人知道此事緊急,耽擱不得,當下立即應聲而去。
留下方振遠默立當場,在一陣沉思之後,他露出冷笑,道:「你無情,別怪我無義了。」
他似乎已想妥如何收拾苗飛的策略,然後笑看大步離去。
※ ※ ※
小高仍在運功療傷,七彩還魂丹的功效果然不錯,傷勢痊癒得甚快。
陳水水無聊地坐在一旁,不知在想甚麼。
陳水水忽而覺得有人,道:「誰?」那人瓢身後退,同時甩出一本冊子,淡淡說道:
「你們要的東西在這裡。」
話聲未落,人已消失不見。
像一陣風,來去無蹤。
那冊子仍在半空。
「甚麼東西?」陳水水想伸手去接。
小高喝道:「接不得!」他怕對方使詐。
陳水水驚詫中將手縮回,讓那冊子掉在地上,啪的一聲,並無異樣。
「會是甚麼?」
小高覺得奇怪,已欺身向前,兩眼瞧了又瞧。
陳水水道:「好像是武功秘笈……那人說是你要的東西。」
「說不定是你要的呢。」
小高將書拾起,翻到正面,失聲叫道:「三清寶-!」
陳水水也看見了,她的心頭狂跳著。
小高第一個反應是證實它是真是假,於是他立即開始核對。
「它是真的嗎?」陳水水迫不及待地問。
小高愈看愈驚心,最後終於露出笑容,道:「這才是正本,許多地方都比手抄本記載得更詳細。」
「真的?」陳水水叫道。
小高激動地說道:「可惡的方振遠,他竟然瞞我這麼多。」
小高發現許多重要口訣,和他以前所背的差異甚多,尤其是張三豐批注之處,更是漏洞百出。
「這麼說,送三清寶-的人不是方振遠了?」陳水水道。
小高一怔,望著陳水水道:「你是說,寶-是他送來的?」
陳水水茫然地道:「好像是,可是又不敢確定,他來去甚快。」
小高暫時將寶-收起,他想知道是誰將三清寶-送來?
小高道:「他為何那麼慷慨,送來三清寶-?目的何在?」
陳水水道:「大概是那人良心發現,想救你出去吧?」
「世上真有這種好人?」
「也不是沒有啊。」
小高感到迷惑,如果那人是方振遠,那他是打算聯合自己對付苗飛了?但他根本犯不著找一個敵人合作呀。
陳水水道:「你也別盡想那人就是方振遠,或許是別人……」
「誰?誰會平白將寶-送人?」
「就算是奇遇吧。」
小高道:「我看沒那麼簡單,這會不會又是一場騙局,拿假寶-將我們當成試驗品。」
「你不是說它是真本?」
小高苦笑道:「它確實像真的,可是我又沒見過真本,怎知道真的是何模樣?」
陳水水道:「別想那麼多了,只要有效就行了,挑好的練,你認為不好的就不練,不就成了?」
在情況不明之下,小高也猜不著那人是誰,只好暫時相信他是來幫助自己的。
於是他坐下來,慢慢詳讀三清寶-,認真和他印象中的口訣做比較,再修正差異。
不知過了多久,又有一道黑影掠至。
小高這次驚覺到了,立即喝道:「誰?」
兩眼凝視想看清來人。
那人蒙著臉,默不作聲。
小高故意試探道:「方振遠,何必裝?」
那人身形一震,道:「我不是方振遠。」
突然,他丟出一包東西。
小高道:「這是甚麼?該不會又是三清寶-吧?」
「食物,免得你餓死,苗飛正找不到人當試驗品。」
「謝啦!我正餓著呢!方振遠。」小高接下食物,準備大吃一頓。
那人冷冷地道:「我不是方振遠。」
小高笑道:「馬腳都露出來了,還裝?你左手小指不見了,不是方振遠是誰?」
那人道:「斷尾指就是方振遠嗎?」
說完急急離去。
小高已確定他就是方振遠,但卻不解。「他明明跟我有仇,為何又要救我?」
陳水水道:「管他的,這人生性狡猾,準沒好事。咱們吃飽了就以靜制動,重要的是把武功練好,還怕他們耍花招嗎?」
在不明情況之下,也只好如此了,反正這個地方,他們有的是時間思索。
接下來一連三天都沒有動靜。
就在小高勤練武功之中,苗飛的笑聲又在耳際響起。
他輕輕飄向潭邊,見到小高氣色好轉許多,頻頻讚許道:「果然是塊料子,拿你試武功準沒錯。」
小高看了他一眼,「你也不差,躲了三天,大概去養傷吧!還是去查你老婆的外遇呢?」
苗飛斥道:「我割了你的舌頭!」
「戴綠帽子還怕人知道?」
「你再胡說……」
苗飛已被激怒,撲向小高。
小高就是要他如此,以試試新武功,當下也反撲過去。
雙方在高空接觸,互相對劈數掌,各分秋色地倒掠回去。
苗飛驚道:「你竟復原得如此之快?」
照他估計,小高至少也得耗上七天才能復原,誰知才三天,他又已恢復如生龍活虎般猛勁,實出乎意料之外。
若無七彩還魂丹,的確是該如此沒錯,但此時卻不一樣了。
小高有意以快制快,人方落地,又是暴喝騰空,竄掠數十丈直撲了過去。
「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
小高的三清寶-神功又施展開來,威猛無比,使得苗飛心驚肉跳,不敢硬接,還手凌空劈了兩掌,連連倒拔七、八丈。
小高一逼退苗飛,信心隨即大增,突道:「怎麼?怕了,連區區掌力也不敢接!我看你這幫主的位子要換人坐了。」
「少在本座面前賣狂!」
苗飛怒極而狂,也施展了三清神功撲了過來。
小高等的就是這一刻,他立即伸手硬接。
兩人四掌相對,相互使出奪功大法。
小高內力雖不及苗飛,卻利用新練的內功心法,極盡巧勁地避開對方大量吸力,且加以還擊,使得苗飛哇哇大叫。
一連數掌無法分出上下。苗飛狂極,長嘯一聲,將功力提至極限,狠狠打出。小高也對上一掌,竟使得苗飛右掌冒煙,發出焦味,顯然已被灼傷。
苗飛在驚駭中也狠劈小高,打得小高倒退七、八丈,差點摔落毒水潭,他痛叫坐起,口角流出鮮血。
陳水水急道:「叫你把神功傳我,兩人一起作戰,你就不肯,寧可挨打受罪。」
小高沒時間理她,他又爬了起來,像金剛鐵人般,一步步向苗飛逼近。
苗飛雖然內力勝過小高,但右手被莫名灼傷,他不明白小高是在何種情況下,發出這種掌力的。
但見小高已逼近,他豈能認輸,立即冷笑道:「本座今天要把你撕了。」
小高亦冷笑道:「照我的經驗,只有害怕的野獸才會厲聲咆哮,可惜我甚麼都聽不見。」
苗飛當真怒吼一聲:「你找死!」身子如流星般,疾快恨恨地飛撲而來。
小高以守為攻,暗運火龍真力,準備痛痛快快地把敵人燒個夠。
但是苗飛撲來,他現在改採游鬥,憑著高強輕功,東掠西竄,登時一掌打得小高在地上打滾。
小高大叫:「你這算是甚麼英雄好漢,只會跳來跳去,算甚麼武功?」
苗飛不再受激,仍采游鬥,幾招下來已逼得小高險象環生。
小高無計可施,只好使出險招,眼看苗飛一掌擊來,他卻不閃不避,將奪功大法運向肩頭,試試是否管用。
苗飛仍得意狂笑,一掌不夠,再加一掌,雙管齊下,全撲了過來,在接觸之下,小高的方法果然奏效。
浩大的掌力由肩井數穴灌入體內,再也傷不了人。
苗飛見狀驚詫,心知有異,立即想撤掌換招,小高豈能讓他得逞,利用吸來的真力,猛劈出去。
雙掌擊在苗飛的胸腹,砰然一響,打得他撞向牆壁,摔落地面,嘔了一口血,跟小高差不多狼狽。
苗飛失招又受了傷,他再無留人試武功之心。
他再度咆哮猛喊一聲,瘋狂地撲向小高。
陳水水見狀驚駭不已,叫道:「骷髏絕命功,小高快躲……」
練成此功,全身不見肌肉,只剩粗皮白骨,不怕刀槍掌勁,而練此功者大半也會強屍毒功。
此功全身都能散發毒物,中者無救,這些武功皆已失傳數百年,現在竟然又再度出現了。
小高雖不知此功由來,但見苗飛變成骷髏人,而且陰氣更甚,便知情況不妙。
但在此情況下,他根本無處可躲,只好運勁於掌,猛力打向苗飛胸口。
「砰」的一聲,苗飛的身體不過晃了兩晃,根本不怕掌勁。
小高正驚詫之際,骷髏手掃來,打得他滿地亂滾,甩向牆壁,撞得暈頭轉向,不知身在何處。
苗飛笑得更難聽了,他又飛撲過來,打得小高欲架乏力。
陳水水看得發暈,尖叫著:「攻他嘴巴、眼睛……」
可惜小高已思維不清,聽不入耳。
她急得想冒險掠過數十丈寬的水潭之際,忽有兩道黑影以迅雷之速奔至,往苗飛的背後攻去。
他們來勢甚快,苗飛又正在得意忘形之際,待發現有人偷襲已是不及。
那兩人似知苗飛要害,苗飛咆哮掙扎,全身發抖,而小高這時已清醒了,他立即一掌擊去,把苗飛及兩個蒙面人都打得後退兩步。
苗飛雖受傷卻未死,他望著蒙面人,怒道:「我跟你拚了!」
他撲向較高的蒙面人,但較小的蒙面人卻反玫而上,一掌打得苗飛無法動彈。
苗飛兩眼發白,狂吐鮮血,道:「賤人!你敢暗算本座,我跟你們同歸於盡。」
他不再反玫,卻直往石壁移去,猛撞牆,大有自殺之勢。
較小蒙面人急道:「不能讓他撞牆!」
是女人叫聲,她猛撲向前。
苗飛在連撞三次後,撞出一道剛好容他進入的洞穴,他急忙爬進去。
較小蒙面人撲來,扯住他右腿,死命往外拉,還不斷叫著:「快來幫忙!絕不能讓他進洞。」
較高蒙面人聞言,知道事態嚴重,趕忙撲去,準備扯出苗飛。
豈知苗飛鐵了心,他突然自行揮手砍斷右腿膝關,甩出半條腿,他得以進入洞中,只聽得他一聲慘叫之後,是瘋狂的笑聲。
「死吧!哈哈……」
石門砰然關上,聲音全斷。
較小蒙面人大駭,拉著另一個急忙外奔,道:「快離開,鬼王洞馬上會被毀!」
兩人跑得比甚麼都快。
小高正在納悶之際,忽聞轟然巨響,整個鬼王洞登時天搖地動起來,碎石崩落,簡直地裂山崩。
「不好,一定是苗飛觸動毀山滅洞的機關。」
小高知道不妙,也想逃走。
但陳水水在毒水潭的那頭,正在喊救命,自己又身受重傷,根本難以掠過數十丈的距離。
就在情急之際,一道黑影已飄掠而至,只見他輕輕托起陳水水,掠過毒潭,將人托向地面,淡淡道:「從右邊走。」
只見他一揚手,那右壁已露出一個黑洞。
小高正猶豫著是否該聽他的話。
「快走!」
黑衣人一掌劈去落在小高頭頂的碎石,碎片四射,頓使小高精神一振,拉著陳水水急往黑洞鑽去。
方入洞,他回頭一看,那黑衣人已飄向外洞。
時間不多,小高也不敢再作停留,立即摸洞而退。
地動山搖仍持續著,黑洞中仍有落石,小高走了幾步,發現此洞像平滑的滑梯,顧不得多想,他立即坐躺地面,稍一用力,果然滑溜而下。
他挽著陳水水,兩人就這樣滑向深處,速度量越來越快,左旋右轉,嚇得兩人哇哇大叫。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滑出黑洞,凌空墜入一個清水潭中。
兩人自水裡站起,小高回頭看,慶幸道:「還好有溜滑梯,否則命運難卜。」
陳水水道:「那人是誰,他為何要救我們?」
「大概是朋友吧。」小高聳聳肩,道:「我的好朋友遍諸四海,這種事並不稀奇。」
陳水水道:「你的朋友忍心看你被打成這樣?」
小高看看自己衣衫碎裂的模樣,一時笑道:「好朋友只要在緊要關頭出現即可,因為我時常要求他們讓我有吃苦的機會。」
陳水水斥笑道:「胡扯!你還是認真養傷、練功,別辜負你的朋友給你的三清寶。」
小高驚道:「他就是給我寶-的人?」
陳水水道:「不然誰對你那麼好,冒險來救你?」
小高更不解了,那人會是誰呢?
陳水水道:「事情可以慢慢想,傷勢可不能耽擱,要不要再吃一顆七彩還魏丹?」
小高幹笑道:「不必了!上次藥性仍在,省點用,留給你自己用吧。」
小高傷得著實不輕,於是找了一處較隱蔽的山谷以養傷,陳水水則在一旁照料,肚子餓了,就採果子吃。
不知不覺又過了四天,小高傷勢好了七成。
他又開始練起武功了。
自從有了那本新寶-,他已能清楚分出真假。他懷疑內力會突然失去,可能是體內三道勁流不能協調之故。
他朝協調三道勁流方向練習,期能找出毛病所至。
陳水水在這幾天之中,也接觸了這本寶。
但她的內力似乎弱得很,只勉強耍些招式、掌法罷了,儘管如此,她仍樂得眉開眼笑,開心不已。
在練過一趟功夫之後,小高顯得舒暢多了,看看天色,快近中午,他忽有個想法。「每天都讓你照料肚皮,今天讓我來吧。」
陳水水道:「好啊,反正我也弄不出甚麼名堂來。」
因陳水水的支持,小高更形得意,他道:「你要吃甚麼?」
那陳水水道:「當然是山珍海味,隨便啦。」
小高道:「豈能隨便,說個名堂出來。」
陳水水笑道:「跟你說隨便你弄,要弄就弄好吃的來。」
「好吧!我奉陪。」
小高也不知該如何料理,只好走一步算一步,當下找向林區,準備獵點東西回來。
陳水水已算準小高是弄不出甚麼名堂的,她已走向清潭,還是抓點魚來燒烤比較保險一點。
小高倒是真想獵點甚麼回來。
但奇怪的是,整座山經過了上次的地動山搖之後,似乎所有的飛禽走獸都已被嚇走了,簡直一物難尋。
好不容易找到了幾粒鳥蛋,已算是珍寶了。
就在他拾起鳥蛋之時,忽然感覺到有人。
「誰?」
他立即轉身,果然在不遠松林中發現了那位神秘人。
想到此人曾救過自己,小高滿懷感激地道:「前輩。」
那人淡淡說道:「你練過三清神功?」
「是的。」
「可有進步?」
「有……只是……還不能找出毛病……」
「甚麼毛病?」
小高道:「就是會突然失去功力的狀況……」小高忽生出一線希望,道:「前輩知道這毛病?」
他希望能得到指引。
那人淡淡回答:「我聽過,卻沒練過這門功夫。」
小高不解道:「沒練過?這寶-是你給我的,你卻沒練過?」
「這並不衝突。」
小高忽而覺得自己冒犯了救命恩人,立即改口道:「其實,說不定前輩的武功比三清寶-上的還好,又何必練它呢?」
那人並未表示甚麼。
小高問道:「前輩專程來找我的?」
「想看看你是否平安。」
「我很好,多謝關心。」
那人沉默一陣,說道:「寶-得自南荒廣雲宮,也許那裡有你要的答案。」
「廣雲宮?」小高若有所思,道:「這好像跟張三豐仙逝的地點有關……」
他記得方振遠曾提過此事,正待向神秘人求證之際,才一抬頭,那人卻不見了蹤影。
「前輩……」
小高追前幾步,卻找不到蹤跡。
「看來他是專程來告訴我這個消息的……」小高沉吟了一陣,忽而有了決定,自語道:
「去一趟也好,搞懂三清神功,比練甚麼武功都好。」
他興沖沖的奔回去。
兩人用過午餐,小高開始談及他的計劃。
在說到要去南荒廣雲宮時,陳水水忽然驚訝萬分。
「你怎會想到要去那裡?」
「為了三清神功啊……」小高道:「張三豐在那裡失蹤,這寶-又經過他的批注,到那裡去找答案,最好不過了。」
「那只是傳言。」
「可是有人指點我。」
「誰?」
「就是送我寶-的神秘人。」
「是他?」陳水水頗為驚訝:「他用意何在?」
「當然是希望我解開寶-的秘密了。」
陳水水還是一臉不解。
小高有點不解,道:「怎麼,說到廣雲宮,你好像很害怕?」
陳水水回神過來,乾澀一笑,道:「不是怕廣雲宮,而是怕南荒。因為有一次,我差點死在那裡。」
「如果你有顧忌,可以不去。」
「你呢?」
「反正我沒事,去一趟也好。」
陳水水百般不願,但咬咬牙,還是點頭道:「去就去嘛,不過,不准你抓那些蟲蛇嚇人啦。」
小高道:「嚇人?多可惜,我都是抓來吃的,哪還有剩留著嚇人。」
「噁心。」
陳水水罵是罵,但還是跟在小高身後,往南宋行去。
※ ※ ※
半月後。
小高和陳水水已抵南苗地區。
為了順應當地民俗,兩人全換上了擺夷裝,陳水水回復了女兒身,穿上擺夷姑娘的服飾,顯得十分美麗,走在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男男女女的目光。
走了一陣,小高覺得乏味,就把陳水水拉到街角,說道:「你不要隨便勾引人家好不好?」
陳水水嫣然一笑,道:「誰勾引人家,是他們色迷心竅,干我甚麼事?」
小高道:「唉!怎麼可以說跟你無關呢?你知道色狼都是怎麼產生的?就是因為看到你這種人。到時候被人抓去當老婆,別怪我沒警告你,這是引誘犯罪呀!」
陳水水生氣道:「哼!他們敢,我就砍斷他們雙手,再挖掉他們的眼珠……」
小高笑道:「風涼話少說,苗疆流行蠱術,要是你被人下了蠱,半夜都會起來找老公,到那時,誰也救不了你了。」
陳水水雙手插腰,瞪眼道:「反正你就是看不慣我變漂亮就對了啦!你說,到底要我怎麼樣,你才會高興?真是莫名其妙。」
「你漂亮關我甚麼事?」小高笑道:「我只想請你別把我搞進你的行列之中,走在路上,人家還以為我是你養的小男人呢!所以現在開始,請你跟我保持距離,可以嗎?」
陳水水斥笑道:「毛病真不少,是不是我的存在,影響了你的優越感?」
小高聳聳肩,道:「甚麼優越感?我才不以美色作為優越感的標準呢。」
陳水水笑道:「不過,說真的,你自己也沒有甚麼美色好動用的呀。」
小高聽來不是滋味,冷道:「好吧!我鬥不過你,請你跟我保持距離,好不好?有嚴重優越感的女人。」
「算啦。」陳水水擺擺手道:「我不是那麼絕情的人,你說,要我如何,才能跟在你後面,免得讓你甩了我。」
陳水水這番話,全是送面子給小高。
事實上孤家寡人來到苗疆,她著實也怕落單或太惹眼,那樣容易出問題,也是很危險的事。
小高看她讓了步,心下一喜,但表情卻冷冷地道:「我哪敢甩你,不被你甩掉就是大幸了。」接著又道:「穿得不倫不類,我看你還是換回男裝的好。」
陳水水委屈地道:「要我穿女裝的是你,要我換回男裝的也是你,你這人真叫人難以侍候。」
她抱怨了幾聲,還是找了地方換回男裝。
然而小高的顧忌卻並未消除,如此一來,反而引來一大堆苗疆姑娘的目光,她們含情送意地,想和陳水水眉來眼去。
小高本心裡埋怨這人不識貨,但一看陳水水也頗為尷尬時,一顆心總算有了報復的快感。
在小鎮逛了許久,也找了不少人,探聽廣雲宮的所在。
結果很讓人失望,幾乎所有的人都沒聽過,有的還聽成月亮上的廣寒宮,猛往天上指,把小高當成了瘋子。
耗了一整天,仍沒結果。
沒辦法,小高只好找了家漢人經營的客棧住下,由於陳水水的堅持,只好要了兩個房間。
經過半個月來的奔波,看實非常累人,小高想養足了精神再說,於是未到初更就已上床睡覺了。
直睡到三更,他似乎覺得有動靜,右眼睜開一看,窗口突然射來一樣東西。他喝道:
「誰……」
猛將那東西抓在手中,凌空一掠,跟著穿窗而出。
此刻冷月高懸,左牆樹梢微晃,該是有人落腳,他追了過去。
陳水水也已發覺,緊跟其後追出。
小高追向附近山區,但已無蹤影可尋,他突然想起這人可能是時常幫助自己的神秘人吧。
自己如此緊張,真是反應過敏了。
他拿出了方纔那人射來的東西,是一顆小石,包著一張紙,他將之攤開,裡面畫了幾座山並寫有名字。
那廣雲宮即標在一座天雨峰之上。
小高欣喜道:「有了山名就容易找了。」
他邊看邊往回走,準備將好消息告之陳水水。
然而在回程之中,突又遭到暗器襲擊,衝著面門而來,他仍是扣住石塊,又是一張紙條,上面寫道:「欲尋女友,南山見!鬼見愁。」
「水水……」
小高跳了起來,莫非自己中了人家的調虎離山之計?
他急急飛快地趕回客棧,早已人去樓空,哪裡有陳水水的影子,顯而易見她是已落入他們手上了。
小高忖道:「冷靜!一定要冷靜。」
小高盡量保持平靜的心情,仔細理出頭緒來。
他想道:「鬼見愁是甚麼人?他又為向要抓走陳水水?目的何在?難道說是為了我身上的寶-不成?」
除了三清寶-,小高實在想不出對方抓人的理由了。
「可是,他又為何要投石,告知我廣雲官的位置?」小高自言自語地道:「莫非有兩個人,先來的是那個神秘人,鬼見愁則跟在後頭利用機會抓人?」
除了這種解釋,他再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了。
雖然他跟陳水水只是萍水相逢,但這些天相處下來,也多少有了感情,何況自己把她帶來苗疆,就是有責任將她安全地帶回中原。
他非得想法子救人不可。
事不宜遲,他立即潛到櫃檯,偷了一本舊帳冊,寫上三清寶-四個字,準備騙那鬼見愁。
事畢隨即往南邊山區掠去。
疾奔出數十里的腳程,山區已近,時近四更,月隱雲層,天色更暗,強風吹來,樹影搖晃,更添幾分神秘。
小高集中精神,提高警覺,掠入山區,一時狗叫不已,泣聲如遊魂,令人毛骨悚然。
小高忖道:「鬼見愁真會選地方啊!」
小高步步為營,往前逼近。
「救命啊……」
聲音輕淡,卻逃不過小高的耳際,他電也似地射去,深怕慢了一步,陳水水就會有生命危險。
「我來啦!鬼見愁給我出來……」
小高咆哮聲方落,四面已響起竊笑聲。
「小高,快來救我……」
小高很快找出方向,一連三個縱躍,掠奔數十丈,眼前一片寬廣,野草高可及人,原來是一片亂葬崗。
陳水水被放在居中最高的墓碑上頭,她不斷掙扎,卻被五花大綁,動彈不得。
小高看得怒從心中起,罵道:「鬼見愁!你算甚麼英雄好漢!」
他掠向墓碑,已能看見全景。
他發現陳水水那墓碑下面坐了一名白衣人,他笑看,也掠往陳水水身邊,一手抵著她的天靈蓋,嚇得陳水水喊救命。
小高急道:「住手!不准傷害她!」
小高縱掠十餘丈,已逼得甚近。
他已看清楚那人披頭散髮,臉色死灰,有如死人般蒼白,果真像鬼。
「站住!再過來,老夫就不客氣了。」
鬼見愁右手一抖,小高只好乖乖聽令,他斥道:「她跟你無冤無仇,你抓她幹甚麼?」
鬼見愁冷笑道:「無冤無仇就不能抓人?老夫愛抓誰就抓誰……」
「那又何必通知我?」
「這……」
「你分明是衝著我來的。」
「這……」鬼見愁忽然哈哈鬼笑,道:「算你聰明,不錯,老夫就是衝著你來的,怎麼樣……」
「那還不把不相干的人放走!」
小高命令他。
「這……」
鬼見愁猶豫著,他似乎有些笨頭笨腦的。
陳水水已急急叫道:「他又不是呆子,說放人就放人!你還不快快問他有何條件,我已經受不了他的鬼味道了。」
鬼見愁立即變聰明地道:「對!我又不是呆子,為何要聽你的?」
小高冷冷地道:「那你要甚麼?要我身上的三清寶-?」
鬼見愁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那小高道:「有甚麼好笑的!寶-帶來了,我們一手交人,一手交貨。」
小高將假造的三清寶-拿在手裡晃了晃,準備換人。
鬼見愁仍笑個不停地道:「三清寶-算甚麼東西?」
小高一呆,道:「你不是為了寶-……」
「笑話!老夫武功已臻化境,還會在乎這彫蟲小技嗎?」
小高仍是半信半疑的。
鬼見愁見他一副不信的樣子,就說:「你不信,老夫就露一手無影手給你瞧瞧!」他輕輕往立身的雲青石墓碑拍去,力道非常之小,之後他冷笑道:「此碑已被震碎,五分鐘後將散成粉末。」
這是哪門子的功夫?小高簡直無法相信:「你騙鬼!」
「我就是鬼,何必再騙鬼?不信的話,等待五分鐘不就可以證明一切了嗎?」
小高道:「那我就等五分鐘吧。」
鬼見愁哈哈狂笑道:「小子,你難道不見棺材不掉淚?」
小高向四處望望,亂葬崗上的棺材倒不少,他道:「我看到棺材了,卻也沒甚麼眼淚好掉的。」
「可惡!」
鬼見愁罵了一聲,突然如電光石火般撲來,速度之快,讓小高驚詫萬分,他一記三清神功劈了過去。
「沒那麼簡巴。」
鬼見愁似乎知道小高的奪功大法,右手照樣擊來,就要吸住小高手掌,只見他手指一扣,反掌為抓,緊緊扣住小高的手掌。
小高立即運勁猛吸,但鬼見愁卻倒縱高空,左掌友打小高的背脊神堂穴,一掌下來,竟破去小高的奪功大法。
小高驚駭萬分,一個失神,又被鬼見愁甩出老遠,跌撞了棺材板。
鬼見愁哈哈大笑,已掠回原處。
小高滿臉鐵青,再也威風不起來了。
他作夢也沒想到,自己認為非常厲害的神功竟然在人塚的手中走不出一招。
他爬了起來,走回原地,問鬼見愁道:「你……到底要甚麼?」
鬼見愁又是哈哈鬼笑道:「你現在見到棺材還掉不掉淚?」
小高道:「掉淚?差不多了……」
鬼見愁道:「我要你立刻回中原,不准探查廣雲宮。」
「它……跟你有關係?」
「不錯。」
「可是,聽說它是仙人住的地方……」
「我是鬼,跟仙人差不多。」
「這麼說,你是住在廣雲宮了?」
「哪來這麼多的廢話!」鬼見愁忽然發怒道:「叫你別去找,你到底聽是不聽?」
「聽聽聽……」小高實在怕他又莫名其妙地撲過來,急忙說道:「我也是找著玩的,不一定非去不可……」
鬼見愁又是哈哈笑道:「算你識貨,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現在可以把那姑娘還給我了吧?」
「可以。」
鬼見愁右手一抬,陳水水已被凌空拋了過來,小高很快接下她,總算了卻一樁心願,不再有顧忌。
「沒事了,我可以走了吧?」
小高有遇上真鬼的感覺,他覺得還是越早離開越好。
誰知鬼見愁卻冷喝道:「不行!」
「這……還有事?」小高心驚肉跳地問道。
鬼見愁泠笑幾聲,道:「一向只有鬼先走,哪有人先走?給我認真站在那裡,等這墓碑化成石粉為止。」
話方說完,鬼嘯一聲,人往墓碑後頭掠去,眨眼不見。
小高愣愣地站在那裡,懷疑自己是否在作夢。
陳水水見鬼見愁不見了,才賣凶道:「發甚麼愣!還不快把我身上的繩子解開?」
小高應了一聲,立即解開繩子,讓她得以脫困。
陳水水整理一番衣服,瞪了小高一眼,道:「走吧!打不過人家,還看甚麼看?」
「那墓碑……還沒散……」
陳水水突然大步走向墓碑,伸出食指輕輕一推,堅硬如鐵的雲青石當真化成了灰散成一堆。
嚇得她急忙退後。
小高至此方完全認了輸,那人武功實在高得無話可說。
現在反而要陳水水帶路了,因為小高已進入茫茫然的狀態。
今夜的一切,實在讓他無法想像。
回到客棧,已近五更天了。
小高躺在床上,還是滿腦子鬼見愁的鬼影,實在熬不下去,他只好自行點了暈穴,才免了鬼影子糾纏。
等他一覺醒來,已是下午三時光景。
陳水水旱整理好行李在等他,見他醒來,冷冷地道:「走吧!膽小鬼。」
「去哪裡?」
「回中原啊。」陳水水冷冷地道:「你昨天被鬼嚇破了膽,不趕快回去,還能去哪裡?」
小高雖仍然記得那件事,但事過境遷,且又是大白天,鬼氣一掃而空,他反而猶豫、懷疑了,道:「世上真有那種武功,我一招都接不下?」
「那要問你自己了。」
小高想想昨夜,實在痛心,他道:「你也看到了?」
「我還看到你撞上棺材板呢。」
小高道:「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看到他使用妖法之類的功夫?」
「既然是妖法,我怎能看見?」陳水水沒好氣地答道:「不管是妖法或是真功夫,你若應付不了就別逞能,我可不想再落入他的手中。」
小高道:「至少,也該到亂葬崗去弄清楚吧?」
「你還想去惹他?」
小高歎了一口氣,道:「如果他真的那麼厲害,我可惹不起,我只想瞭解,他真的能一掌碎石之後,還讓人站在上面亂跳嗎?」
陳水水咬咬牙,點點頭,道:「好吧!走一遭,也好讓你完全死了這條心。」
她還是提著行李,退了房,然後跟著小高往南山亂葬崗上行去。
到了昨夜的地點一看,被小高撞破的棺材板還在,那被毀的墓碑只留一堆青粉,冷風迎面吹來,一陣陣灰塵四處散飛。
小高這下看得清楚了,雖是白天,他仍是一身冷汗,他問:「當時你坐在碑上,沒有發現異樣?」
陳水水道:「有異樣,我還能坐在上面?」
「這倒是了……」小高已深信不疑。
「現在可以走了吧?」
陳水水急於離開這個鬼地方,她顧不得小高想通了沒有,拉著人就往回頭路走。
小高也確實死了心,跟著陳水水一路返回中原。
然而事隔一天之後。走了百里路程,第二天醒來,小高又有了不甘之情。
他道:「一招就被逼回來,要是傳出去,我哪還有面子?」
陳水水道:「我不說,誰會知道。」
「你不說,他會說。」小高說:「何況,這是污點,我一輩子也無法洗清。」
「忍辱總比喪命好。」
「可是,我實在無法忍受一招就投降的結局。」
「那已經是事實了,你再不甘又有何用處?」
「我可以再找他比劃……」
「你還想惹他?」
「至少也得多撐幾招吧?」
陳水水瞪眼道:「要是撐得住,你現在也不必落到這地步了。」
小高道:「當時不一樣,我是被他的鬼氣嚇倒,要是在大白天我一定可以撐久些。」
「可惜在白天你碰不到他。」
小高眼睛忽而發亮,道:「對啊!這老頭喜歡夜晚出門,我們只要白天行動,晚上找隱蔽處躲起來,不就甚麼事也沒了嗎?」
陳水水斥道:「這又能如同?你找到廣雲宮,他守在那裡你仍是甚麼也得不到。」
「不會吧!廣雲宮怎會住他這種妖魔鬼怪?」
「要去,你自己去,別把我算在內。」陳水水話中帶怒地道:「你也不想想自己的斤兩有多重?老是把性命拿來開玩笑!其實我本來也很想到廣雲宮去,但一看三清神功在人家手中竟走不出一招,我現在已徹底失望了,就算在廣雲宮能找到不喪失功力的方法又如何?照樣抵擋不了人家,練不出名堂,練它幹嘛?」
小高突發奇想,道:「我們拜他為師如何?」
陳水水聞言先是一愣,然後又好笑地道:「我看你是昏頭了,那人全身屍臭,準是吃死人練邪功,你有興趣去拜他為師,自己去吧,我想到就想嘔吐。」
小高也覺得自己太異想天開,遂乾笑道:「這樣好了,你先回中原,有機會我們再碰面,我自行去探查廣雲宮。」
「甚麼,你還是不死心?」
「也不一定要惹地,我盡量躲著他就是了。」
陳水水道:「找到廣雲宮又有何用呢?」
小高道:「我總覺得那鬼見愁極力阻止我找廣雲宮,其中一定有甚麼秘密,說不定那裡面藏有克制他的武學,所以他才百般阻止。」
陳水水歎口氣道:「要是沒有呢?你豈非將自己往鬼門關送?」
小高攤攤手,道:「只要你不在他手中,我想我可以拚出幾招,我一定要再證實,三清神功是否真的那麼不管用。」
「就算我求你行不行?」陳水水似乎真的有了感情,她滿臉祈求的神色,差點跪下來。
小高道:「這次沒弄清楚,我下次還會來,結果還不是一樣嗎?」
陳水水看他一定不領情,怒道:「好吧!你就去送死,別想有人會來替你收屍。」
氣沖沖地,她已大步離去。
小高再三叮囑:「一定要回中原,別亂跑……」
「不必你管……」陳水水頭也不回地逕自含怒而去。
小高愣在當場,突然失去夥伴,他有點不習慣,想叫住對方,卻始終發不出聲音。
「我到底是做對,還是做錯了?」
不知靜默了多久,突有一群鳥自頭上叫著飛過,才把他驚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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