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衣雲鬢(續)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鸞鳳和鳴
    隨著九宮堡舉堡上下的忙碌,紅日逐漸西下,酉時終於到了。

    聳入半空的“摘星□”前的廣院上空,已搭起一座十數丈見方的廣大素棚。

    廣院的正中地面上,巨型石板已經運走,地上現出一個寬約丈五,長有三丈的料傾深坑!圍在深坑的正、左、右三面,均有一座九桌搭成的高台,上面分別坐滿了身穿法衣,手持法器,朗朗誦經的僧、道、尼。

    高台上插□了各色各式的靈幡,桌面上擺滿了各種不同姿勢的木偶神像,和一些制錢,靈米以及麥饃。深坑逐向內傾,愈向廳愈深斜,在斜階的盡頭,則是一座錨釘大鐵門。

    這時,鐵門已經大開,在鐵門的正中,橫置一張上鋪淡黃桌巾,供有銀燭和祭品的長形供桌,但卻圍了一刀鮮紅的桌圍。

    因為老堡主認為,愛子歸宗,拜膽生母遺容,而且率領著八位如花似玉的兒媳婦,這是一件大喜事。而且,老堡主鄭重叮囑,不可著素服,不得放聲悲哭。

    因為,他要把年關已屆,娶媳在即的喜氣,帶進愛妻“璇璣玉女”的墳墓裡,他深信愛妻因此感到欣慰。這時酉時已到,廣院中已肅然立滿了外堡各院的老少眷屬。

    近百堡丁,拱圍三面,每人手中高舉一盞大紗燈,光明如晝,整個廣院中,除了叮叮的法器聲和朗朗的誦經聲,再聽不到任何聲音。

    馬雲山、鄧正桐、金氏雙兄弟和陳振鐸肅立在斜陷進口以左,寧道通、賽扁鵲、林婆婆以及芮定安和小李廣鍾清肅立在右。

    江老堡主手撫銀髯,神情凝重,鎮定的立在古墓入口的供桌一側,欣慰的望著恭立抗前的愛子江天濤和富麗英等一群小兒女。

    江天濤懦巾藍衫,神色黯然,雙手捧著香煙裊裊的小巧王鼎,凝目望著斜階盡頭的供桌,靜候前進祭禮。在他的身前,是小翠花、小水仙、小梅、小玉、小芬、小婉、小曼和林鬟八個侍女恭謹的手持著毫光閃射的藍緞繡衣。

    在江天濤的身後,恭立著一律著雲長裙的富麗英、雪丹鳳、冷萍、汪燕玲,以及皇甫香朱彩鸞鄧麗珠和彩虹龍女。

    她們雖然俱已薰衣沐浴,換上環佩齊全的雲裳長裙但她們的雲裳色彩,依然如前艷麗。

    富麗英著乳黃、雪丹鳳著絹素,汪燕玲著鵝黃,蕭湘珍著翠碧,冷萍著湖水綠,皇甫香著銀鍛,朱彩鸞著鮮朱,鄧麗珠著猩紅,真是個個美如嬌花似仙女。

    但是,在她們艷美絕色,雍容娟麗的嬌龐上,卻充滿了肅敬孺慕之情。

    因為,她們即將進入古墓瞻仰的,非但是她們已去世的婆母,也是昔年名滿天下,馳譽武林的前輩女俠“璇璣玉女”。

    就在這時,突然梵鈴法器齊響,誦經之聲突變悠揚!

    緊接著,三座高台上的僧、道、尼,各持法器紛紛站起,依序走下台來。

    恭立進口左側的馬雲山,一俟三班僧、道、尼,在左右前三面列隊站好,立即蒼勁而肅穆的朗聲高呼:“恭祭……”呼聲甫落,小翠花和小水仙等八個俏麗侍女,立即緩步前進,江天濤和富麗英八女,也隨後跟進。

    到達供桌近前,小翠花八人立即繞至桌後,即將“繡衣”斜斜高舉起來。

    因為,這件“繡衣”是“璇璣玉女”親手一針一針縫制而成,因而,它也代表著“璇璣玉女”。

    馬雲山一俟小翠花等人將繡衣擺好,江天濤和富麗英等八人在桌前立定,立即悠揚而肅穆,朗聲高呼:“跪……”神情悲痛,星目旋淚的江天濤,聞聲雙膝同屈,“咚”的一聲跪在雪白的毛毯富麗英、雪丹鳳等人,也聞聲盈盈下拜,雙膝跪了下去。

    這時三班僧、道、尼的法器同時停止,□三位住持單獨誦經。

    三位住持誦完一段,接著數十僧道齊聲朗誦,法器大動!

    馬雲山立即悠揚高呼“尚饗……”呼聲甫落,換了一身新衣的林婆婆,立即走至雙手捧鼎的江天濤身前,雙手將小王鼎接過來。接著,將小王鼎恭謹的放至桌上,立即退回原處。

    馬雲山再度以肅穆的聲請,悠揚高呼:“叩首……”江天濤聞聲伏身叩首,星目飽蘊的熱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肅立供桌一例的江老堡主,也不禁虎目濕潤。

    馬雲山一連三呼“叩首”完畢,接著再呼“起立”。

    恭立左右的金劍英和謝感恩,急步走至江天濤身後,將江天濤扶起來。

    富麗英和汪燕玲八女,則隨著江天濤同時立起來。

    馬雲山再度朗聲高呼:“晉祭……”呼聲甫落,富麗英等八人,立即趨前將繡衣由小翠花等八個侍女手中接過來。

    富麗英和汪燕玲在前,雪丹鳳、皇甫香、蕭湘珍和冷萍四女居中,朱彩鸞和鄧麗珠在後。

    八女平展繡衣,當先向前走去。

    江天濤依然捧著小巧王鼎,恭謹的跟著繡衣走。

    馬雲山和鄧正恫等人,則簇擁著老堡主走在最後。

    進入鐵門三丈,又是一道深入斜階,由於天已黑暗,在斜階盡頭橫嵌的三顆雪白大寶石,顯得特別明亮。

    一進第二層深道,便有絲絲冷風吹出來,愈顯得深處陰森悚然!

    來至盡頭三顆大寶石下,是一道高大的圓形洞門,門內即是那道環繞古墓外面的寬大隧道。

    江天濤舉目一看,隧道石壁上,迎面便是一座鮮紅大鐵門,但門楣上卻嵌著三顆藍寶石。

    富麗英和汪燕玲八女,看也不看紅門一眼,逕自向前走去。

    隧道中光線暗淡,愈走愈黑,僅藉門楣上嵌著的明珠寶石的閃爍毫光前進。

    但是,時間一久,加之每人俱是目力精銳的高手,隧道內的形勢,已經清晰可見平抬“繡衣”的富麗英和汪燕玲等人,來至“巽”門,當先停止,在黑漆的門楣上,果然嵌著一顆拳大紅寶石。

    富麗英按照繡衣上的銀片,在門側第五塊方石上,運勁掌上,徐徐向內推進,立有一陣沉重的軋軋響聲。

    緊接著,兩扇漆黑大鐵門,緩慢的向後開啟。

    “巽門”一開,立有一股冷焰撲出……立在門外的馬雲山等人,在心理上事先沒有准備,俱都機伶伶打了一個冷戰,急忙運功抵抗。

    江天濤捧著小王鼎,凝目向內一看,左右兩壁共有六門,正中盡頭僅有一門,但門楣上的寶石色彩,卻無一門相同。

    打量間,富麗英等人已走進門內,而且,逕向右壁嵌有緣寶石的小門內走去。

    江天濤緊緊跟在繡衣之後,這才發覺繡衣的兩只白綾袖口,不停的擺動,足見由深處撲出來的冷焰是如何的強勁。

    時左時右,曲轉前進,通過數門,十分順利。

    進入最後一個小門時,轉首向右一看,眾人的目光同時一亮,耀眼生花。

    只見前面數丈處,一座嵌滿了明珠圓門,在一圈黃色寶石的映照下,宛如一輪初升皓月,十分壯麗。

    富麗英走至門前,立即和其余七位姊妹將繡衣掛起來。

    江天濤一見,悲傷的心情頓時激動,他知道圓門一開,他就可以看到為生他而喪生的母親。

    富麗英八人將繡衣掛好,立即退至江天濤身後。

    “齊魯二俠”金氏兄弟,立即躬身前進,雙雙走至門前,雙掌並貼在門上,恭謹的各推一人,也不禁打了一個冷戰。

    江天濤運功聚神,凝目向內一看,在他痛淚簌簌的模糊視線中,僅看到一丈處,在一蓬紅光照射下,停著一口巨型外槨。

    巨型外槨的前面,有張玉桌,外槨停置在一方高有尺許的平台上。

    江天濤打量間,老堡主已率領著馬雲山、鄧正恫等人進入門內。

    只見馬雲山、鄧正桐、金氏兄弟四人在左,金頭鰲、謝感恩、芮定安、陳振鐸四位老人在右,同時登上平台,恭謹的面對巨槨而立。

    小李廣則幫著林婆婆,將祭籃內的銀燭、美點擺好,並將銀燭燃著。

    銀燭一亮,門內形勢,立即清晰可見,江天濤這時才發現門內竟是一個直徑五丈的圓形墳墓。

    立在玉桌一側的江老堡主,虎目濕潤,轉身望著江天濤等人,鎮定的道:“濤兒,你們進來!”江天濤見老父虎目濕潤,銀髯無風自動,可見他是如何強抑內心的悲痛和激動。

    這時一聽呼喚,立即忍不住淚如泉湧,捧著香煙裊裊的小王鼎躬身走進門內。

    江天濤等人進入門內,立即屈膝跪在桌前。

    林婆婆雙手接過小王鼎,恭謹的放在桌上,兩支銀燭的中央。

    老堡主一俟江天濤和汪燕玲等人依序跪好,立即面向巨槨,微垂皓首,默念有頃,似是懺悔,又似是禱告。

    接著,抬頭望著馬雲山等人,鎮定的道:“請啟槨!”馬雲山等人一聽,同時俯腰,雙手握住槨底下的雕花洞孔。

    江天濤神情激動,內心悲痛,星目一瞬不瞬的望著馬雲山八人的舉動。

    由於他的抬頭,這時才看清圓塚內,除了正中圓頂上嵌有一顆圓盤大小的紅寶石外,再沒有任何照明之物。但經過銀燭火光的照耀,愈顯得光華奪目,耀眼生花了。

    就在這時,江老英雄深沉有力的低喝一聲:“起……”起字方自出口,馬雲山和金頭鰲寧道通等人,已同時徐徐直身,將巨型外槨極平穩極緩慢的抬起來……江天濤神情激動,淚如泉湧,他瞪大了星目注視著抬起的外槨。

    隨著外槨的逐漸高升,平台上竟現出兩具並置排列的貼金銅棺,但是,僅右邊的棺頭上,有一個斗大的銀質“□”字。

    江天濤乍然間,無法理解得開,槨內為何並列放置著兩具銅棺?繼而一想,恍然大悟,有銀質“□”字的銅棺內,必然就是母親“璇璣玉女”而另一具必是空棺,為老父江浩海預置的……心念末□,馬雲山八人已將外槨放在棺後地上,同時,老堡主沉痛的指著嵌有“□”字的銅棺道:“濤兒,這就是你苦命的母親!”江天濤原就強抑滿腔的悲痛,這時再聽老父加上“苦命”兩字,頓時心如刀割,不由悲嚎一聲“母親”飛步向銅棺撲去。

    馬雲山和鄧正恫等人見此情形,俱都大吃一驚,同時低□驚呼:“少堡主不可!

    驚呼聲中,距離最近的馬雲山和金劍英,立即閃身將江天濤抱住,僅差一步,末撲在棺上。

    江天濤悲痛難抑,放聲大哭,在馬雲山和金劍英的攙扶下,緩緩跪在地上。

    這時,老堡主早已走至棺後,目注棺內愛妻,已是老淚滂沱,神情如呆,任由淚珠由兩頰經過銀髯,滾落地上。

    富麗英和冷萍、雪丹鳳等人,俯身叩首,珠淚簌簌,神色十分悲戚,只有汪燕玲,悲痛欲絕,大放悲聲。

    林婆婆蹲在汪燕玲的身側攙扶著她,唯恐她悲痛暈絕。

    當然,老經世故的林婆婆和馬雲山等人,自是知道汪燕玲在哀傷姑母之中,尚有滿腹的委屈傾吐!

    江天濤在齊魯大俠金劍英和馬雲山等人,以驚動老夫人為由的勸告下,始沒有再掙扎前撲!

    但,他卻仍跪行數步,抱住棺頭大哭。

    馬雲山等人雖然個個神色戚然,但沒有一個人能體會到江天濤的悲痛心情!

    就在這時,驀聞立在棺後的老堡主,戚然沉聲道:“濤兒,你們都過來,見見你們安詳西歸的母親!”江天濤和汪燕玲等人一聽,只得強自止住哭聲,紛紛由地上立起來。

    由於江天濤跪身在棺頭前,他第一個挺身而起,迫不及待的俯首向棺內看去。

    只見在晶瑩透明的水晶棺蓋下,仰面躺著一個看來年□二十八九歲的娟美清麗少婦,面目,衣著,一一清晰可見。

    江天濤俯首下看的位置,恰是清麗少婦的上身和面部,這年紀幾乎比冷萍大不了多少,較之恩師“海棠仙子”尤要年輕!

    乍然間,他的確有些愣了,他雙手扶著棺蓋,目光一直望著棺內,對恭謹立在他左右同樣注視著棺內的富麗英和雪丹鳳等人,視若無□!

    江天濤舉袖拭乾了星目中殘余淚水,細看棺內的娟麗少婦,也就是他的生母“璇璣玉女”。

    只見娟麗少婦的高挽秀發上,束著兩串明珠,插著一枘翡翠頭鳳,雙耳的下面,不知為何各別放著一顆核桃大的鮮紅明珠,閃閃生輝。

    在微蹙的黛眉下,合閉著一雙修長鳳目,瓊鼻、櫻口、鵝蛋形的嬌靨宛如一塊沒有一絲瑕疵的寒玉。

    羅衫、長裙,全身絹素,外單一件水紫色的無袖長褥,腰束鮮紫絲帶,項有金環,襟綴玉佩。

    左右袖口,□露出潔如象牙般的纖纖十指,在掌心和足下,同樣的各有一個紅色大明珠。

    由於棺內有六顆紅珠,圓塚頂上又嵌有盤大的紅寶石,棺內的娟麗少婦,在紅色的毫光映照下,宛如熟睡的美人。

    江天濤在娟麗少婦的眉間,已看出自己的影子,雖然淚下如雨,但他仍忍不住抬頭去望一眼虎目噙淚的父親。因為,在他的想像中,他的母親似乎不應該比恩師海棠仙子還要年輕。

    江老堡主似是洞燭了愛子的心事,立即沉重的點點頭,痛心的說:“濤兒,她就是你去世的母親,那年她恰是三十三歲!”江天濤強抑著悲痛,抽搐著點點頭,並用衣袖拭去棺蓋上的淚水,再度端詳自己的母親。

    齊魯大俠金劍英也在旁提示道:“少堡主不要忘了老夫人昔年在武林中,被天下俠士英豪尊譽為“玉女”,少堡主今年已經十九歲,如果老夫人健在的話,高齡已是五十二歲了!”江天濤連連頷首,痛心的應是,再也忍不住雙手掩面而哭。

    仍在哭泣的汪燕玲,立即面向老堡主哭聲道:“姑母留給姑父的遺囑,是放在右袖的下面!”如此一說,江天濤立即放下雙手,停止了悲哭。

    老堡主和馬雲山,以及富麗英、雪丹鳳等人的目光,也一齊集中在“璇璣玉女”的右衣袖下。

    眾人凝目看時,右手的衣袖下,果然露出一角雪白的信封。

    馬雲山等人一見,立即以詢問的目光望著老堡主,似乎在問,現在是否還有啟棺取遺囑的必要!

    老堡主為了讓舉堡上下信服,並建立愛子的自尊與信心,於毅然道:“棺內有臥龍珠六顆,功能祛濕防腐、除霉、驅毒,但必須淨身素女方可探手棺內取出遺屬!”說此一項,故意注目林婆婆,特別鄭重肅容問:“林婆婆,你可懂“淨身”兩字?”立在階下的林婆婆豈能不知素女是指完璧少女,淨身是指沒有“月事”?於是急忙恭聲回答道:“回稟老堡主,老婦曉得!”林婆婆知道“淨身”含意,富麗英等人自是也知,她們當然也明白老堡主不便問她們八個兒媳婦。

    是以,林婆婆的話甫落,冰雪聰明的雪丹鳳,立即緋紅著嬌靨,恭聲道:“鳳兒願取婆母袖下的遺囑!”老堡主欣慰的點點頭“親切的叮囑說:“請到棺尾,徐徐前推棺蓋!”雪丹鳳恭聲應是,恭謹的走至棺尾,老堡主和馬雲山等人,立即紛紛退至台下,躬身而立。

    江天濤和汪燕玲,雙雙跪在棺前,兩人分別抱住棺頭,富麗英和冷萍等人,則伏跪在棺側,雙手扶住棺座。雪丹鳳一俟江天濤等人跪定,首先盈盈下拜,叩首立起,立即默運功力,兩手平貼棺尾,以四指平貼棺壁,姆指徐徐前推棺蓋。

    最初,棺蓋紊絲不動,但隨著雪丹鳳的真力逐漸遞增,棺蓋也隨著活筍雙槽向前徐徐滑動。

    棺尾一開,立即有一陣佛家專用的檀香氣息彌漫在整個塚內。

    棺蓋推進兩尺,雪丹鳳迅即停止,她恭謹的走至棺側,立即跪立台上,將春蔥似的右手探進棺內。

    這時,每個人的心情是緊張的,俱都目不轉睛的望著雪丹鳳探進棺內的右手。

    雪丹鳳的右手一入棺內,便立即感到手背上的毫毛蜷縮,皮膚緊縮,冷如針刺骨,肌肉隱隱作痛。

    但是,她的神情是鎮定的,而她的心中非但沒有恐懼,而且有一絲暖意!

    她目光由棺蓋上透視下去,右手輕巧的移至婆母“璇璣玉女”的右手下,以中食兩指挾住信封,緩緩將信封取出棺外!

    眾人見雪丹鳳順利將遺囑取出來,無不暗贊她的鎮定心細。

    江天濤立即起身,雙手推動蓋頭,緩緩將棺蓋恢復。

    於是,俯首再看棺內,心頭一震,立即滾下兩行痛淚!

    因為,就這極短暫的啟棺時間,在“璇璣玉女”寒玉般的娟麗面龐上,已有了了一絲細微水珠!

    老堡主由雪丹鳳手中接過遺囑,也關切的看了一眼棺內愛妻的面容,他對棺內的些許水氣,似是並不在意。因為,不出片刻,那些水氣,便會被棺內的臥龍珠吸去。

    老堡主細看遺囑的信封,竟是以綃絹褶成,裡面則是一方絲質素絹。

    於是,抽出一看,立即面向江天濤等人,肅容沉聲宣聲:“吾兒天濤,雙眉有痣,左似米稻,右如圓珠,容貌肖我,體健如夫,防患未然,留此遺囑。”讀罷,即將絲絹交給馬雲山,同時黯然吩咐道:“將此遺囑,供於廳內,以便舉堡上下過目。”馬雲山雙手接過,恭聲應是,折疊之際,發現在遺囑的下角,尚寫著“璇璣絕筆”四字。

    老堡主見愛子江天濤和汪燕玲以及彩虹龍女等人,仍垂首望著棺內流淚,立即慈祥的寬聲道:“明年你母忌辰及清明之日,仍要前來祭祀,不必盡在此時留戀不去。”江天濤等人一聽,含淚下跪,俯身叩首。

    江老堡主又目注棺內,鎮定而親切的道:“君妹,由於你的防患未然,濤兒得免流離失所,江門得免斷絕香煙,此恩此德,愚兄不欲贅言,本月二十八日,除夕之前,為濤兒九人大喜吉時,望你能早日塵凡,共享娶媳之歡!”說說之際,虎目濕潤,但卻笑容滿面。

    接著,行禮覆槨,眾人方始退出墓來。

    臘月二十八,就是明天了!九宮堡……舉堡上下,人如穿梭,到處洋溢著歡笑,每一個人都在愉快的忙碌因為,明天不但是少堡主江天濤的大喜之日,而且,後天便是大年除夕了。

    是以,不但要為少堡主的大禮作周詳的布置,還要准備歡渡新年。

    馬雲山最辛苦,也最忙碌,鄧正桐最高興,督促堡丁們建彩牌搭彩□,布置巨廳,也最起勁!內堡最熱鬧,忙壞了林婆婆!她不但要負責將內堡整刷得煥然一新,還要不時跑到八位少夫人的閣樓上,問問需要什麼。

    九宮堡的侍女僕婦原就有數十人之多,這時再突然增添了九十名警衛少女,真是樓上閣下,院角簷角,都是那些俏麗的侍女和勤快的僕婦在走動著。

    加上小芬、小曼、小悔、小婉,以及分配給鄧麗珠的林鬟等人,呼僕婦喚侍女,伺候八位少夫人,是以,整個內堡中,真是鶯聲燕語,倩影閃動,到處彌漫著脂粉香氣。

    林婆婆事多責任重,她擔任的正是以前“毒娘子”的職務。

    這時她已忙得熱汗淋淋,疾走如飛,登樓去見少夫人,她已無暇奔樓梯,索性飛身施展輕功!尤其飛登“四象樓”,她必須使出渾身內勁,幾天來的忙碌,她已能上下自如輕而易舉了!

    她時常自我解嘲的對八位少夫人說,少堡主舉行過了婚禮,我老婆子的輕功也練到了爐火純青。

    人人忙碌,到處歡笑,只有江天濤,反而孤單寂寞了。

    因為八位嬌妻,鄱在自己的新房內整理布置,而金劍英等人又各有職司,十分忙碌,老父高興,終日在賓館內陪著“玉扇秀士”品茶、弈棋,談論往事。

    江天濤走下怡然閣,兀立院中,無所是事,仰首看看偏西的紅日,距離給恩師請安的時刻尚早。

    就在這時,後堡牆上突然傳來一陣驚呼吆喝。

    江天濤心中一驚,騰身飛上怡然閣

    只見後堡牆上,十數名堡丁,正立在堞垛間,向著堡外叱喝揮手。

    江天濤看得十分迷惑,看情形不像是發生重大事情,由於閒暇無事,索性去看個究竟。

    到達後堡牆上,堡丁們紛紛舉手指著堡外花園,歡聲道:“少堡主您看!”

    江天濤劍眉微蹙,定眼一看,只見景色綺麗的花園假山百上,正坐著一個搔首撓癢,金毛金睛的金狒巰。

    這突來的變故,真是給江天濤帶來了莫大的驚喜,不由高聲歡呼:“老饕,老饕!”

    歡呼聲中,早已縱身牆外,疾瀉而下,飛身縱過護堡河!金狒狒老饕,一見江天濤,一聲咕嗚,翻身滾下假山,直向江天濤撲來!

    到達近前,江天濤仲手握住了老饕的前爪,不停的搖著道:“老饕你好?”

    金狒狒老饕,雖不十分精靈,但已通達人性,這時又蹦又跳,搖著尾巴唔嗚亂叫,似是也表示向江天濤問好。

    江天濤握著老饕的前爪,對這個金睛金毛的金狒狒,有著大多的感激,假設沒有它的三顆朱仙果,他今天決沒有如此渾厚的功力。

    老饕一陣咕嗚亂叫,拉著江天濤轉身就跑。

    江天濤知道老饕到此,“金狒盲尼”必然也來了。

    於是展閌輕功和老饕並肩跑。

    前進中,仰首一看峰頂,這時才發現峰崖上懸著一盞紅燈。

    這是江天濤交代給幻娘的規定記號,峰上有事懸一盞紅燈,急事懸兩盞,夜晚則在燈內燃燭。

    但不知為何後堡牆上的堡丁沒有去告與他知?來至峰下,老饕飛身而上,攀野籐、拉樹枝,奇快神速,那份經靈矯捷,決非人類所能比擬。

    江天濤功力大增,決非初去梵淨山時,上升之快,金狒狒已難跟上,但他卻減低上升速度,和老饕不即不離。

    到達峰崖上,粉荷一人正坐在紅燈下的一塊圓石上發呆,這時一見江天濤和金狒拂,立即笑嘻嘻的站起來,恭聲呼了聲:“少堡主!”

    江天濤立即謙和的問:“粉荷,仙子和無憂師太可在□府內?”

    粉荷恭恭應是說:“正在淨室,剛令小婢懸上紅燈!”

    江天濤一聽,這才明白為何堡牆上的堡丁,沒去通知他峰崖上已懸上紅燈。

    於是,拉著老饕,直向深處奔去。

    粉荷看在眼內,不由感慨的搖搖頭,她不知道這位英□俊逸的少堡主,為何對盲尼的金狒狒那麼親熱。

    江天濤每次到達海棠洞府,便有一種又是孩子的感覺,尤其拉著金狒狒。

    一進洞門。便立即歡聲嚷著道:“師父,可是無憂老前輩來了?”

    說話之間,已望見恩師“海棠仙子”和一襲黑僧衣,頭戴黑僧帽的“盲尼”正在淨室蒲團上盤坐。

    盲尼一聽江天濤的聲音。首先慈祥的呵呵笑著道:“濤兒這孩子已是馳名天下的一堡之主了,怎的舉止仍像個小孩子……”

    海棠仙子慈愛的望著手拉金狒狒跑進來的愛徒,正侍說什麼,江天濤已到了近前,立即跪在地上愉快的歡聲道:“濤兒給老前輩與師父叩頭!”

    說罷叩首,金狒狒早已跳到盲尼的身後。

    盲尼頷首還禮,一俟江天濤坐在右側蒲團上,立即慈祥的笑著問:“你鸞妹妹為何沒有來?”

    江天濤委屈的道:“濤兒已兩三天沒見到她了!”

    肓尼以為兩小鬧氣,臉色頓時一沉。

    海棠仙子素知盲尼溺愛護犢,對朱彩鸞尤為縱容,這時一見盲尼的臉色,知道她誤以為愛徒受了委屈。

    於是急忙望著江天濤,笑著問:“為什麼濤兒?”

    江天濤依然不高興的道:“誰知道她們八個人整天躲在房裡忙什麼,樓都不下來一步,我也不好意思去找她們……”

    話末說完,海棠仙子和盲尼都愉快的笑了!

    這時,娉婷婀娜的幻娘,已為江天濤送來了一杯特制清涼松子茶。

    盲尼此刻知道她誤會了,首先慈祥的笑著道:“濤兒,別心急,明天你們就可朝夕相聚,形影不離了。”

    說此一頓,突然又正色忍笑道:“那時你可別忘形得意,她們姊妹八個果真要給你一些苦頭吃,可也真夠你受的!”

    話末說完,她和海棠仙子都笑了。

    江天濤被說得俊臉一紅,急忙改變話題,恭聲問:“前輩為何末帶石頭哥來?”

    盲尼依然笑著道:“他留在梵淨山守洞府!”

    江天濤一聽,不由迷惑的問:“石頭哥沒有再回大洪山?”

    盲尼含笑道:“他傻裡傻氣的離不開我,早將山寨交給三位壇生了,要他們自耕自□,分區開墾,也好自給自足。”

    說此一頓,似乎突然想起什麼,立即正色道:“濤兒,聽傻石頭說,你在“龍首大會”

    上,曾施展絕傳多年的“彈指神功”?”

    江天濤一聽,立即肅容頷首,恭聲應了個是。

    盲尼繼續肅容道:“聽你師父方才說,你這項絕學得自“鈴目叟”?”

    江天濤再度頷首應是,立即將與“彩虹龍女”在內方山墜落陷阱,發現“鈴目叟”修真洞府的經過說了一遍。

    盲尼聽完,肅容頷首問:“濤兒,你可知“鈴目叟”老前輩的師門和來歷?”

    江天濤茫然搖搖頭,道:“晚輩曾問過家父和師父,俱都不太清楚,因而斷定“鈴目叟”老前輩,必是上兩代的老前輩人物!”

    盲尼緩慢的點點頭道:“不錯,就是我也問過上代遁跡世外的冉師伯,才知你遇到的“鈴目叟”是誰!”

    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不由脫口驚異的問:“老前輩尚有一位師怕在世?”

    盲尼傲然點點頭道:“不錯,他隱跡終南,與世隔絕,算來已有百歲高齡了。”

    江天濤一聽“終南”,頓時想起前來尋事的游一中,因而心中一動,不由迷惑的問:

    “那位游一中前輩可是拜在那位老前輩的座前為徒?”

    盲尼瞎眼一翻,立即不屑的沉聲道:“哼,他也配?是我拜謁冉帥伯深入終南途中與他遇然相逢,是我一片好心,反為你們招來了不快事情!江天濤見恩師煥然的面容上,笑意突然消失,心中非常後悔,趕緊改變話題問:“不知那位冉老前輩,怎的知道“鈴目叟”老前輩的來歷?

    肓尼正色說:“他當然知曉,因為“鈴目叟”就是他突然失蹤的師父,我的師祖!”

    江天濤聽得渾身一戰,震驚得脫口急聲道:“竟有這等事?”

    盲尼瞎眼平視,似是在回憶往事,沉念有頃,才緩緩的道:“據先師對我說,本門有一項失傳絕□,那就是“一指彈”,至於“龍虎斗”,我想是師祖以後參研而成的玄奧功夫。

    當我聽傻石頭對我報告了龍首大會上的情形,我即懷疑你找到了本門失傳的武功秘笈。

    後來張石頭說,他問過鸞兒,你曾在內方山筵席上,問馬雲山等人可知昔年有個以“鈴目叟”

    為綽號的老輩人物,因而愈令我懷疑這個“鈴目叟”,就是我昔年突然失蹤的師祖。

    我帶著張石頭趕至終南冉師伯處一問,他根據師祖的容貌一推斷,立即肯定是師祖無疑……”

    江天濤一聽,不由遲疑的問:“晚輩是否應該將貴門“一指彈”口訣告知老前輩?”

    盲尼立即正色肯定的道:“不,絕對不可,這種玄奧絕高的神技,絕不可輕易傳人,即使你的八位嬌妻,何況我這個喜怒無常,任性嗜殺的老尼婆,尤為不可!”

    江天濤聽得甚是感動,連連欽服的點頭應是,他確沒想到“金狒盲尼”,不但識大體而且也格外認識她自己。

    盲尼繼續肅容道:“根據冉師伯的判斷,師祖隱跡在內方山有兩個原因,其一是走火入魔。

    無法返回師門。其二是覺得本門下兩代弟子中,無一是品性高超,堪予□技之人。”

    說至此處的盲尼,神色十分黯然,但並無怨忿之色。

    恰在這時,青蓮已來請三人至前室進餐。

    三人起身,這才發覺“老饕”不知何時已出洞覓食去了。

    肓尼和海棠仙子在前,江天濤則□隨在後,經過雪丹鳳的石室時,盲尼突然關切的問:

    “鳳兒何時搬上來?”

    海棠仙子愉快的道:“她今天絕早才被玲姑娘請去,要在堡中渡過新年和元宵十五,才回來住!”

    江天濤趁機溜進雪姊姊的室內一看,只見室內,一色藕荷色彩,絲絲蘭香,令他戀戀不願離去。

    這間石室,他有七八年未曾邁進一步了,而今以後,他卻要與冰肌玉膚,超塵脫俗的雪姊姊,在這間石室共同起居了。

    想到人生的幸福甜蜜和旖旎處,他不禁啞然失笑了。

    就在這時,門外已響起幻娘的恭謹聲音道:“無憂師大和仙子請少堡主前去進餐。”

    江天濤聞聲悚然一驚,頓時滿面通紅,奔出室門,急步向餐室走去。

    吃罷齋飯,已是起更時分了。

    由於明天是江天濤的大喜之日,海棠仙子和盲尼,即命江天濤回堡休息。

    第二天……

    麗日藍空,無雲無風,幕阜山區,由朝至暮,山道上前往九宮堡給江老堡主賀喜的人群,絡繹不絕。

    九宮堡內,懸燈結彩,喜筵大開,到處人影幢幢,個個笑口常開,一片賀喜之聲。但是,這些賀客均是山區內的樵夫、獵戶以及依山種田的佃農,絕無武林中的英豪人物。

    是以,個個一臉淳厚,俱都衣著樸實,笑是真誠的笑,吃是放開胃口的吃。

    隨著麗日西移吉辰申時將至,摘星樓前的廣院中,巨廳內,早已擠滿了外堡兩院中的男女老幼眷屬。

    整個巨廳內,燈光明亮,金碧輝煌,內廳鋪滿了紅毯,外廳整齊地坐著觀禮的客人。

    正中橫置一張巨大香案,龍鳳花燭,漢王香爐,案後一幅巨大喜幛,中綴四個大金字…

    鸞鳳和鳴。

    江老堡主滿面紅光,一臉祥笑,他和神情歡愉的玉扇秀士皇甫陽、鄧正桐三人早已在廳上等候吉辰。

    最令江老堡主感動的是,久已謝絕與外界交往的海棠仙子和金狒盲尼,竟破例前來參加愛徒的結婚大禮。

    雍容高華的海棠仙子和金狒盲尼,被老堡主請至最高賓位上。

    馬雲山、寧道通等人,依序肅立左右,由齊魯大俠金劍英擔任贊禮人。

    由於吉辰末到,海棠仙子和金狒盲尼,便是數百觀禮客人的議論人物。

    數百道驚異的目光望著雍容華貴,隱隱有仙風氣質的海棠仙子,沒有人相信她就是九宮堡的大恩人,少堡主的授業恩師。

    賀客們聽說她的雅號是海棠仙子,無不暗贊當之無愧。

    因為她的容顏之美,的確勝過艷麗的秋海棠,她的天生麗質,尤勝神話傳說中的美麗仙子。

    對盲尼的贊譽是氣勢懾人,望而生威,兼而透著神秘。

    因為人人都知道她是瞎子,但她卻能穿山越嶺如履平地,而且威震江湖和武林,惡人望而逃逸。

    就在眾人嗡嗡議論之際,齊魯大俠已朗聲高呼:“吉時已到,大禮開始!”

    話聲甫落,樂隊奏樂,鞭炮齊鳴,數百觀禮客人歡聲雷動。

    在歡聲掌聲和喜樂聲中,左右廳門外緩步走進兩隊花童紗女。

    江天濤披□戴花,錦簇吉服,劍眉微軒,朗目似星,冠王般的俊面上,展笑緋紅,愈顯得他英挺俊美。

    八位新娘,俱都戴鳳冠,穿霞帔,系環綴玉,彩毫閃閃珠光瑞氣,每人頭上都罩有一方紅中。

    在金劍英唱禮高呼下,九位新人,先拜天地,再拜祖先,繼向尊長一一行禮,最後,夫婦交拜,婚禮完成。

    由於八位新人俱都紅中遮面,觀禮的賀客,俱都看不見新人嬌美面目,即使是江天濤,也不知對面交拜的八位嬌妻,誰是誰!婚禮完成,本該將新人送入洞房,但唱禮的金大俠,卻突然高唱:“隆謝師恩!”

    呼聲甫落,滿廳賓客,頓時一靜。

    海棠仙子雖然感到驚異,但她依然含笑端坐,紋絲不動。

    金狒盲尼滿面祥笑,連連稱許地點著頭。

    江老堡主、皇甫陽,以及鄧正桐三人,早已含笑由椅上立起來。

    江天濤居中而立,首先將八位嬌妻的紅巾取下來放在小翠花雙手托著的紅漆盤。

    這時,他才看清立在他左邊的是富喬麗、汪燕玲、彩虹龍女和朱彩鸞,立在他右側是冷萍、雪丹鳳、皇甫香和鄧麗珠,細看之下,個個嬌靨如花,俱都飛滿紅霞。

    就在他將八女紅巾取下的同時,也穿著一身紅衣的段玉悔,已捧著一個紅絨覆蓋的方盤,恭謹地走到江天濤的身前。

    江天濤接過方盤,即和富喬麗等人,面向海棠仙於,躬身肅立,富高麗和冷萍同時掀開紅絨,盤上竟是毫光閃閃,折疊整齊的繡衣。

    海棠仙子綻笑頷首,自然的由最高賓位上站起來。

    江老堡主拱手感激地說:“小犬天濤,恩蒙撫育長大,教養成人,如今娶妻成家,承繼江門,皆女俠一人之賜,謹將拙荊生前親制繡衣敬贈女俠,倘望念濤兒一片真誠,哂納是幸。”

    段玉悔立即將繡衣方盤接過來,恭謹地捧至海棠仙子面前。

    海棠仙子雖然頷首綻笑,十分鎮定,但她的心靈深處,卻有無比的欣慰和激動。

    她首先向江老堡主頷首謙謝,接著由方盤中將繡衣取起來,立即穿在身上。

    滿廳數百賓客一見,俱都被感動得暴起一陣熱烈掌聲。

    海棠仙子穿上繡衣,被衣上的珠光寶氣映照得真是膚如凝脂,貌若嬌花,直疑是千員萬確的人間仙子。

    江天濤和富喬麗等人俯身叩首,恭呼師父。

    禮畢筵開,奏樂鳴炮,九位新人居中一桌,海棠仙子和金佛盲尼並肩上坐,老堡主、皇甫陽兩側恭陪。

    數百賀客,興高采烈,猜拳行令,暢飲乾杯,紛紛向九位新人敬酒。

    歡樂暢飲,不知時刻飛逝,不覺已是三更,但是滿廳賀客,興致仍濃,大有不醉不休之勢。

    就在這時,齊魯大俠金劍英起身朗聲高呼道:“諸位,大家歡送新人入新房。”

    話聲甫落,歡聲雷動。

    江天濤和富喬麗等人,同時起身,辭過海棠仙子和老堡主諸位尊長,在花童紗女的引導下,在賀客的歡聲中離開巨廳。

    小梅、小曼和小翠花等人,俱都提著紗燈在廳側恭候,各別將自己服侍的少夫人引走。

    江天濤一看這情形,頓時愣了,如花美麗的嬌妻都走了,圍著他的只是一群花童和紗女。

    就在這時,來了足智多謀的林婆婆。

    林婆婆一看這情形,也不禁一愣,但她卻立時呵呵笑了。

    江天濤苦笑一笑,搖搖頭道:“我的智多星,給我指條明路吧!”

    林婆婆立即呵呵笑著道:“我的少堡主,你認為該陪誰,就跟著誰去。”

    江天濤一聽,恍然大悟,轉身向金縷樓走去。

    到達懸燈結彩的金縷別院,幸好汪燕玲尚未登樓。

    汪燕玲一見江天濤急步跟來,芳心自是歡喜,但她卻轉身走下階來,鄭重婉轉地說:

    “濤哥哥,英姊姊對你有救命之恩,你應該先到她樓上去。”

    江天濤一想,深覺有理,歉然道聲晚安,轉身又同青雲閣奔去。

    到達燈火輝煌的青雲閣,富喬麗恰好走進樓門。

    富喬麗一見江天濤急步走來,立即含笑迎出門外,同時深情真摯地道:“濤弟弟,玲妹乃婆母指腹為婚,你今夜應該陪玲妹妹。”

    江天濤立即含笑親切地說:“不瞞姊姊說,是玲妹要小弟前來陪你。”

    富高麗一聽,雍容的嬌靨頓時一紅,明眸一轉,立即正色道:“如果以尊序論,萍姊姊是大姊姊,你應該到她房裡去。”

    江天濤一想,也對,只得拱手道聲晚安再向聚寶閣奔去。

    到達燈火如晝的聚寶閣,冷萍早已登閣dd門了。

    江天濤舉手正待叩門,等在門內的冷萍,似是早已知道江天濤會來似的,就在門內謙和地正色道:“濤弟弟,不是姊姊故意刁難不讓你登閽,你應該想到雪妹妹十多年對你的辛苦照顧。”

    話末說完,江天濤心中立時升起一陣愧疚,忙不迭地連聲應道:“小弟遵命,這就是去看雪姊姊。”

    說罷下階,又急急奔向芝蘭閣。

    到達芝蘭閣,雖然閣上廊下,彩綢飄拂宮燈明亮,但整座芝蘭閣卻是靜悄悄。

    江天濤知道小杜鵑已被玲妹妹派來服侍雪姊姊,立即望著閣上,呼聲說:“小杜鵑,快來開門。”

    話聲甫落,閣上結滿彩綢的雕欄後,已現出一個一身淡紫新衣的俏麗侍女,正是小杜鵑。

    只見神色故作緊張的小杜鵑,走至欄桿前,俯首望著閣下的江天濤,壓低聲音道:“小夫人今天太累了,她已經安歇,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擾她。”

    江天濤一聽,兩道斜飛入鬢的劍眉立即蹙在了一起,他知道累了只不過是拒絕他登閣的借口而已,同時,他也恍然似有所悟,今夜任何一位嬌妻的新房也別想進去。

    於是,抬頭一看夜空,發現皇甫香的四象飛橋義陰樓就在芳蘭閣的東南十數丈處,而且最高一層的五樓上,燈火輝煌,人影搖晃,小芬她們仍在忙碌走動。

    但是。他感慨地搖搖頭,索性向怡然閣走去。怡然閣雖然也結彩懸燈,但是,閣上卻冷寂清靜,兩個小書童,恐怕早已至閣下就寢。

    江天濤無精打采的進入室內,懶懶地倒在床上,聽著內堡僕婦女的歡筵嬉笑,和摘星樓方向傳來的猜拳行令和高呼乾杯聲。

    但他總不能在新婚之夜,一個人冷清清地呆在怡然閣上。

    驀然,他的星目一亮,面現驚喜,倏然由床上躍下來,急步奔向絨幕前,雙掌用勁一堆,壁門應手而開,沿著石階飛奔而下,他要由地道中前去會他的表妹汪燕玲。

    但是,一出地道小鐵門,頓時愣了,只見十數丈外右灣的地道石壁上赫然懸著一盞明亮紗燈。

    江天濤心中既驚又迷惑,原來向左轉,這時只得折身向右,急步前進中,發現那盞紗燈,竟是懸在一個小鐵門上,而小鐵門的中央,則端正的貼著一張紅紙,上有金字,似是春聯。

    江天濤看得非常迷惑,飛身撲至近前一看,真是又驚又喜,只見紅紙上,赫然寫著芳蘭閣三個金粉大字。

    他驚喜之下,再不遲疑,取下紗燈,推開小門,沿階向上奔去。

    根據石階打掃得清爽乾淨,他斷定這個巧妙的安排,必是好心的表妹汪燕玲的傑作無疑。

    到達百階盡頭,壁門同樣的開著,悄悄拉開絨幃,立有一絲淡雅而溫馨的幽香撲出來,令他的心坎裡,立即升起一絲綺念,蜜意。

    覷目向內一看,只見姿麗如仙的雪姊姊,正坐在高燃著龍鳳花燭的妝台前卸下了珍珠釵環,室內已沒有了小杜鵑。

    江天濤心中大喜,輕呼一聲姊姊,飛身撲了過去。

    秀發披肩的雪丹鳳聞聲大吃一驚,倏然轉身一看,不由脫口輕呼:“啊,濤弟弟!啊方自出口,嬌軀已被濤弟弟抱起,鮮紅欲滴的櫻口,已印上了濤弟弟的朱唇。

    (全書完,請續看《金斗萬艷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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