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人八騎,曉行夜宿,沿著通往江南的寬大官道,放馬飛馳。
這天中午風和日麗,八人已飛馬穿過了通城縣城,山勢綿延,峰嶺巍峨的幕阜山,已遙遙在望了。江天濤等人一見幕阜山的上影,每個人的心中,俱都掀起一陣激動。
將近兩個月的旅程中,富喬麗和江天濤,在不知不覺中,已埋下了濃厚的感情,她越發的不願離開這位英俊的濤弟弟。
由於年關已到,官道上商旅匆匆,俱是返鄉過年和進城辦年貨的人。
而富喬麗去九宮堡,不是前去過年,而是借拜謁江老堡主為名希望能將姊妹三人終生相聚的心願完成。冷萍也極激動,在這一剎那,她突然感到她與濤弟弟之間的事,竟是那麼渺茫,她唯一希望的是寄托江老堡主能念與先父昔年的友情,當然這中間還需有個得力的人去說合。
誰是最合理想的人呢?久久才想起來,還是得請能言會說的林婆婆。
其中最緊張的應該是鄧麗珠了,她知道,濤哥哥這次回墓阜山,進入萬象古堡,祭過璇璣玉女後,就要舉行成婚大典了。
但是,他總覺得她沒有希望和濤哥哥結合,這件事要全靠老爹爹鄧正恫去進行朱綵鸞和彩虹龍女雖然不必為此擔心,但她倆卻為能否與汪燕玲和睦相處而感到憂急和不安。
皇甫香較前信心大增,她唯一不放心的是父親玉扇秀士皇甫陽,是否能夠拋下繁重的幫務,去見江老堡主。這時江天濤激動心情,令他已有些神志恍惚,因而無法將思維集中。
但在神志恍惚的腦海中,卻一直浮動著老父江浩海的慈祥面容,和進入萬象古墓,瞻仰過母親的遺容後,如何盡快去叩見恩師海棠仙子。
當然,他也曾想到自幼即和自己長大,備受她照顧的雪姊姊,以及舅母無影女俠的獨生愛女汪燕玲。但是,他卻從沒有想到成婚的問題。
事實上,他不敢去想,一想到這個問題,他便心煩意躁,恨不得仰天長嘯,因為,他為此大苦惱了。
由於每人都有一份鬱悶心事,俱都默默地任由座馬飛馳,再沒有鶯聲燕語,再聽不到銀鈴般的嬌笑。跟在最後的林婆婆看了這一群小兒女的鬱悶神情,和重重心事,不由感慨地搖搖頭,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她仰首望著飛旋的青天,虔誠地禱告道:「西天如來老佛爺,求求您,讓他們得到他們希望的,你佛法無邊,神敬鬼懼,驅走魔障,賜給順利,讓他們皆大歡喜……阿彌陀佛,望空一揖!」說著,就在馬上,拜了三拜,神情肅穆,一收平素嘻笑之態。
隨著紅日的西下,江天濤等人終於到了幕阜山的北麓。
由於鐵蹄擊在光滑石道上的清脆唔唔聲,立即將江天濤驚醒。
江天濤悚然一驚,頓時想起尚有富喬麗同行,她不但曾是一幫之主,而且對他江天濤尚有救難的恩情。
於是心中一動,立即放慢了馬遠,折馬向林婆婆迎去。
富喬麗和冷萍等人不知何故,也紛紛減速飛馳,俱都以迷惑的目光瞟了一眼半日末曾發話的江天濤。
江天濤喚住了林婆婆,立即謙和地道:「林婆婆,請你先回堡去稟報老堡主知道,就說我們回來了,但千萬記住報告老堡主時,要特別提出同行的尚有麗姊姊。」林婆婆會意地點點頭,迷惑地問:「您們是說請老堡主出堡迎接?」江天濤略一遲疑道:「金大俠和馬總管他們會給家父適當的建議。」接著,又同林婆婆叮囑道:「你順著這條山道前進,不要走進左右支道,就可到達九宮堡,我和麗姊姊她們一面瀏覽山色,一面前進……」話末說完,林婆婆立即會意地應了聲:「曉得了。」了字出口,疾揮馬,鞭叭的一聲打在馬股上,座馬一聲痛嘶,放開四蹄,如飛向前馳去。
林婆婆經過富喬麗等人馬側時,尚揮鞭高叫:「諸位姑娘慢點跑,我老婆子先去報信了。」話聲甫落,叭的一鞭,又著實打在老馬的屁股上。
那匹老馬,連聲怒嘶,昂首豎鬃,又蹦又跳,如瘋向前猛衝,眨眼已跑得不見了蹤影。
林婆婆坐在飛奔的老馬上,遊目一看,山區景色綺麗,谷壑薄霧似煙,遠處的峰巒山勢,已隱入茫茫的暮色中。老馬沿著人工石道飛馳,穿林翻嶺,繞峰越谷,到達九宮堡的繁舟谷口外,已是掌燈時分了。
林婆婆雖然久歷江湖,對九宮堡在武林中的威名聲望,也知之甚詳,但是親自前來九宮堡,尚屬首次。
尤其即將看到她平素最敬仰的老堡主,陸地神龍江老堡主,以及親自目睹這座古老巨堡的雄偉建築,心中也有些激動。
來至兩座縱嶺的狹谷口外,已看到那盞聳入半空,隱隱發射紅光的大紗燈,直疑插入滿天寒星之中。
林婆婆知道,半空中的那盞紅燈,就是九宮堡工程浩大,機關重重的摘星樓的尖頂。
衝進谷口,即見谷中俱是雙人合抱的古松巨木,在茂林的上空,已清楚地看見插出林上的九座堡樓陰影。
因為,在其餘八座堡樓的尖頂上,同樣的懸著一盞紅紗燈,因而,愈顯得摘星樓氣勢磅礡,其如鶴立雞群。林婆婆一衝進林內,目光不由一亮,只見在筆直石道的盡頭,現出一片明亮燈火,雖然-有數十丈距離,但由於林內漆黑,乍然看來,似是遠約數十里,林婆婆知道,那一定是九宮堡的巍峨堡門。
林婆婆一見堡門,心中不由一急,他必須設法不受堡丁的阻止和盤問,否則一誤時間,尚末見到老堡主,江天濤他們已到了。
心念末畢,果見堡門下的警衛堡丁,已有數人聽到蹄聲跑上吊橋察看。
林婆婆心中一動,距離吊橋尚有十數丈,首先急聲高呼道:「我是隨少堡主前去塞北的林婆婆,有急事要見老堡主,時間無多,恕我老婆子無暇下馬了。」說話之間,馬速不減,逕向橋上衝來。
所幸橋上的警衛堡丁中,有兩人在星子山小綠谷營地中見過林婆婆,這時見她如此慌急,知道事態緊急,立即齊聲吆喝:「快些閃開,她是林婆婆!」橫阻橋上的其餘三人,聞聲飛身閃開了。
一陣急驟蹄聲,挾著驚人勁風,林婆婆縱馬飛馳而過,險些將橫阻橋上的幾人撞倒。
警衛堡下為使堡內有備,立即吹了兩聲嗚嗚號角。
林婆婆飛馬衝進堡內,無暇細看堡中的雄偉建築,和堡中為何有幾分忙碌氣氛,縱馬直奔燈火通明的摘星樓。林婆婆一聽那兩聲號角,知道堡門的堡丁在通知堡內的巡邏高手,索性放馬向摘星樓下馳去。
突馳間,舉目一看,只見在燈火輝煌的巨廳內,人影一閃,果然縱出一人,凝目一看,正是飛蛟鄧正恫。
林婆婆一見飛蛟鄧正桐,立即高聲歡呼道:「老水鬼,好消息,快告訴我,老堡主在哪裡?」鄧正桐一見是林婆婆,不由吃了一驚,雖然聽她口中高嚷好消息,但仍忍不住急聲問:「老虔婆,你怎的一個人回來了?少堡主他們呢?」說話之間,飛步向林婆婆迎去。
林婆婆呵呵一笑,道:「少堡主他們也到了,要我老婆子先來報告……」話末說完,發現光明耀眼的大廳內,突然湧出不少人影,她不知道這些人中是否有陸地神龍江老英雄。
由於凝目細看,忘了減低馬連和飛步迎來的鄧正桐,老馬依然飛奔前衝。
鄧正桐大吃一驚,飛身閃至一側,同時大喝一聲:「老虔婆……」林婆婆剛剛看清馬雲山和金劍英等人,擁著一位身穿杏黃袍,頭戴氈纓英雄帽的慈祥老人由廳內走出來,便聽到鄧正桐的震耳大喝。
心中一驚,頓時驚覺老馬仍在飛奔中:全急之下,大喝一聲,猛的一收馬韁繩。
老馬一聲驚人痛嘶,前蹄倏然人形立起,一連就是幾個猛烈旋身。
鄧正恫嚇得連聲大喝,馬雲山等人立時紛紛驚呼,立在大廳左右的健壯堡丁們,也紛紛吆喝前撲。
林婆婆何曾經過這等陣勢,不由嚇得魂飛天外,兩腿挾緊馬腹,兩手握著韁繩,死也不敢放鬆。
所幸,老馬奔馳了一日路程,已沒有了十足的衝勁,旋了幾旋,蹦了幾蹦,便已靜立不動。
林婆婆一定驚魂,嚇得飛身縱下馬來。
就在她飛身下馬的同時,廳階上立即掀起一陣愉快而讚佩的哈哈大笑,同時聽小李廣等人低聲盛讚道:「真沒想到林婆婆尚有如此精湛的馬術。」飛蛟鄧正桐已將林婆婆的馬拉過來交給了堡丁,也以為林婆婆有意賣弄,因而低聲埋怨道:「你當著者堡主的面,也好逞能。」林婆婆早已嚇得兩腿發抖,眼盲金星,但她卻絕不承認她的騎術不精。
這時一聽老堡主,立即抬頭上看,發現馬雲山、寧道通等人簇擁的黃袍老人,方面大耳,虎目霜眉,正撫髯而笑,慈祥地望著她。
林婆婆知道中立的黃袍老人就是老堡主陸地神龍江老英雄了。
於是,急上數步,施禮恭聲道:「鄂北桃林山張府林佟氏拜見老堡主金安。」老堡主對林婆婆隨江天濤等人遠赴塞外的事,早已由鄧正桐、金劍英等人轉告,立即慈祥地笑著道:
「林婆婆不要多禮,一路之上,你已很辛苦了。」林婆婆連說不敢,接著恭聲道:「少堡主已經入山,片刻即到,但因有三釵幫的富幫主同行,特來稟報老堡主知道。」話一出口,江老堡主霜眉一蹙,馬雲山和賽扁鵲等人也都愣了。
老堡主略一沉思道:「三釵幫自改三老幫後,便失去了富幫主的行蹤去向,怎會和濤兒走在一起了?」林婆婆立即恭聲道:「此次塞北之行,驚險萬分,如非富幫主及時趕至,後果已不堪想了。」江老堡主驚異地噢了一聲,一雙虎目驚異地望著林婆婆。
林婆婆將富喬麗率銀釵皇甫香前去的原因,簡要地說了一遍。
老堡主聽得甚是感動,立即望著馬雲山等人道:「富姑娘身為一幫之主,曾是統領近萬英豪的領袖,且對小犬有救命之恩,禮應列隊出堡恭迎。」話聲甫落,齊魯大俠金劍英,立即恭聲道:「老堡主年高德隆,望眾武林,如出堡恭迎,必令富姑娘深感惶恐,且彼等均為小兒女,也許另有隱情……」老堡主聽得心中一動,立即插言問:「以金老弟之見?」金劍英立即恭聲道:「先在廳前降階迎接,再視富姑娘的執禮而定奪。」說話之間,又急步走至老堡主身側,恭謹低聲道:「三釵幫改組及富姑娘失蹤時,卑職曾對老堡主談及三釵同心結義的事,這次富姑娘和皇甫香同來,也許與此事有關。」江老堡主霜眉一蹙,正待說什麼,堡門再度響起兩聲有客號角。
小李廣百先興奮地道:「少堡主到了。」老堡主一聽愛兒回來了,霜眉一展,心懷高興,不由愉快地自語道:「這孩子既派林婆婆來通知我,為何又緊跟而至?」林婆婆受了富高麗的金葉子,仍沒忘了為富喬麗美言,立即恭聲道:「富姑娘為人雅靜,美慧聰穎,她必是洞燭少堡主的意思,為恐老堡主出迎,特地隨後跟來了。」馬雲山立即附聲道:「林婆婆說得極有可能,老堡主就不必出堡相迎了。」話聲甫落,堡門下已傳來一陣急驟蹄聲。
眾人舉目一看,只見七匹快馬,不疾不徐地奔進堡來。
當前並騎的三人,正是江天濤、富喬麗和冷萍,其次是彩虹龍女和皇甫香,最後兩人是朱綵鸞和鄧麗珠。江天濤劍眉微軒,俊面展笑,朗目閃閃生輝,一望而知他這時的心情是如何的激動興奮。
老堡主手撫銀髯,滿面祥和,尤其當他看到愛子江天濤,數月不見,變得完全像個健壯而成熟的青年人了,不由欣慰地笑了。
立在階下的林婆婆,呵呵一笑,道:「老堡主,您看,和少堡主並肩馳來的,就是富姑娘和我家的張姑娘。」老堡主正打量端莊雅靜的富喬麗,他不敢相信這位雍容高華的少女,竟是轟動武林,威震大江南北,而統領近萬英豪的三釵幫幫主金釵富喬麗。
這時經林婆婆一提醒,不自覺地噢了一聲,舉步向廳階下迎去。
下階之際,又匆匆打量了皇甫香和彩虹龍女。
林婆婆繼續笑呵呵地道:「白馬上穿銀裝的是皇甫香姑娘,青馬上穿碧裝的是蕭姑娘,花馬上的是朱姑娘,紅馬上的是鄧姑娘……」老堡主一面聽林婆婆介紹,一面打量這幾位貌似嬌花的秀美姑娘,老堡主雖然也見過不少的秀麗少女,但如三釵和朱鄧女子如此秀麗的,除了自己去世的愛妻外的確少見,真是個個出落得秋水為神雪為膚,眉似遠山目似星。
打量間,江天濤和富喬麗七人的座馬已奔進廣院中。
江天濤一見老父,即和富喬麗等人紛紛勒馬,翻身而下。
肅立大廳左右的堡丁們,早已急步過去,一一將馬拉過來。
江天濤雖然闊別老父數月,但有富喬麗同在,不便急先向老父叩頭問安,因為,他還要為富喬麗等人引見。老堡主一見富喬麗等人下馬,早已含笑迎了過來,馬雲山、金劍英等人,則紛紛跟在老堡主身後。
江天濤側身引導前進,一俟到達適當距離,立即肅手一指一丈以外的江老堡主,面向富喬麗含笑說:「這位就是家父。」說話之間,同時轉首看了一眼彩虹龍女、皇甫香和冷萍與朱綵鸞。
富高麗胸有成竹,一見神色慈祥,身軀修偉的老堡主,立即急上兩步,恭謹一禮,嬌聲道:「富喬麗,叩見江老伯。」伯字出口,襝衽就待下跪。
老堡主見愛兒為他介紹富喬麗,神情愉快,滿面祥笑,正待拱手寒暄,沒想到富喬麗執晚輩之禮。
這時見她襝衽下跪,不由慌得急聲道:「快將富姑娘-起來。」江天濤也沒想到富喬麗會行大禮,心中又驚又急,這時再聽了老父吩咐,哪還想到許多,伸手將富喬麗扶起來同時惶聲道:「姊姊何必行此大禮。」富喬麗嬌靨一紅,立即謙和地笑著道:「理應大禮參拜,弟弟何必扶我。」話聲甫落,齊魯大俠金劍-,立即哈哈一笑,道:「麗姑娘一向尊老敬畏,見了年高德隆的老堡主,焉有不行大禮之理。」老堡主見愛子江天濤扶起富喬麗,並親切地呼她姊姊,心裡就有些高興,這時再聽金劍英一說,立時祥和地哈哈笑了。
金劍英與皇甫陽交稱莫逆,自是不會忘了皇甫香,立即催促說:「香丫頭,該你兩人啦!」皇甫香和彩虹龍女一聽,恭聲應是,急上數多雙雙襝衽下跪,同時叩請金安。
老堡主一面含笑還禮,一面命林婆婆將皇甫香和彩虹龍女扶起來。
鄧正桐一俟二女站起,立即望著冷萍,催促說:「小華,快向前見過你江世伯。」冷萍不敢怠慢,襝衽下跪,同時恭聲道:「華兒叩見江世伯。」老堡主昔年曾見過幼年的冷萍,這時見她已長得亭亭玉立,老懷甚喜,親自將冷萍扶起來。
接著是朱綵鸞和鄧麗珠兩人。
六女見禮完畢,江天濤才向前叩見父親。
接著是馬雲山、賽扁鵲以及陳振鐸等人紛紛向前,與富喬麗和彩虹龍女等人寒暄見禮。
但是,沒有一人稱呼富喬麗為幫主均呼姑娘。
眾人進入巨廳,廳內燈火耀眼明亮。
富喬麗和皇甫香,以及冷萍等人,何曾見過如此龐大的大廳,-內廳中央,便懸有紗燈百盞以上,陳設更是金碧輝煌。
進入內廳,老堡主也不再謙遜,依然獨居上座。
右側賓席長桌,依序是富喬麗、皇甫香和冷萍等人。
左側長桌的首席是江天濤,其次是馬雲山等人。
就在這時,廳後驀然傳來一陣叮噹悅耳的環珮清響。
江天濤的星目倏然一亮,知道是汪燕玲聞訊趕來了。
轉首一看,果然不錯,只見汪燕玲光顏照人,一身雲裳,在小翠花四女的簇擁下,嬌靨綻笑,飄逸若仙,姍姍走來。
富喬麗等人何等聰明,一見汪燕玲的衣飾氣質便知是誰了。
全廳人眾一見汪燕玲,除江老堡主一人外,悉數由椅上立起來。
因為,江天濤接掌了九宮堡,汪燕玲就是唯一主內的女主人了。
富高麗等人更是紛紛立起,嬌靨上俱都禮貌地展著微笑。
江天濤愧疚於心,惴惴於懷,他含笑立在椅前,目光一瞬不瞬地望著汪燕玲,深怕她表示什麼顏色給大家看。
汪燕玲走進大廳,一見江天濤,鳳目倏然一亮,櫻唇頓時綻笑,步履立時變得輕快,即使小水仙四女,也變得格外高興。
江天濤一見汪燕玲的神色,頓時放心了一半,也急忙向她點首含笑。
汪燕玲繞過長桌,首先走至老堡主的座前,襝衽一福,盈盈下拜,同時,清脆愉快地恭聲道:「玲兒叩見姑父。」
老堡主微微欠身,僅肅手作了一個起立手勢,同時,慈祥地阿呵笑著道:「玲兒起來,快去謝謝你麗姊和香姊姊兩人,此番如非她們星夜趕去塞北,你濤哥哥即使能活著回來,也得殘廢。」
汪燕玲聽得芳心一震,加之見老堡主雖然神色祥和,但聲調中卻有激動,知道確有此事。
於是恭聲應是,叩首起身,折身向肅立展笑的富喬麗和皇甫香身前走去。
江天濤聚精會神地注視著汪燕玲一舉一動,對於老父命汪燕玲稱富喬麗和皇甫香姊姊,內心甚是感激,他敢斷定即使富喬麗和皇甫香,也同樣的暗暗感激老父的仁慈。
這時全廳人眾,俱都屏息靜氣,即使高坐大椅上的江老堡主也是目不轉睛。
因為,任何人都看得出,汪燕玲的舉措決定,不但關係著江天濤的一生幸福,也關係著九宮堡今後在武林中的榮辱盛衰。
老經世故的馬雲山等人,對富喬麗和皇甫香北上塞外,又同來幕阜山的事因,尤為瞭然,事情成功與挫敗,皆在負氣出走,黯然歸來的汪燕玲的第一次見面。
試想,如能皆大歡喜,各遂心願,九宮堡在武林中的聲威,何止增了百倍?莫說少堡主武功蓋世,無人可及,就是幾位少夫人,又有幾人是她們的敵手?
譬如,富喬麗的智謀大略,皇甫香的劍扇雙絕,彩虹龍女的超凡藝業,朱綵鸞的輕功劍術,還有鄧麗珠的銀彈神功,以及冷萍的可劍可奪。
果然諸事如意,九宮堡不但固若金湯,震赫群邪,無人敢越雷池一步,即使整個武林,也將有一段大平日子。
在眾目睽睽之下,汪燕玲神情愉快,舉止恭謹地走至富喬麗和皇甫香身前,檢衽一福,謙聲含笑道:「小妹汪燕玲拜見兩位姊姊!」
說罷,盈盈就要下拜。
富喬麗坐在長桌第一位,離席迅捷,早已閃至桌前,伸手將汪燕玲扶住,和皇甫香同時親切地笑著道:「自家姊妹,何須如此多禮,姊姊可擔當不起。」
汪燕玲急忙感激地道:「兩位姊姊北上塞外,將濤哥哥救回來,這等深情厚誼,豈能不謝。」
富高麗和皇甫香一聽將濤哥哥救回來,嬌靨同時一紅,急忙謙遜地解釋道:
「當時事急,無暇通知江老伯,些許小事,怎敢當謝,玲妹妹快不要如此說了。」
老堡主趁機呵呵一笑,慈祥的笑著道:「玲兒今後和你兩位姊姊相處的時日正多,相謝也不急在此刻,你也不必堅持要謝了。」
說話之間,似是有意轉變話題,立即舉手一指冷萍,繼續道:「玲兒,那位是鄂東桃林山的張世姊,快去見過。」
汪燕玲聽了老英雄的話,恭聲應是,即向冷萍施禮道:「多蒙姊姊在星子山關懷愛護,小妹深深感激……」
冷萍急忙還禮謙遜道:「些許小事賢妹何必記在心裡,今後遠望賢妹多予照顧。」
說著趁機肅手一指身側的彩虹龍女,笑著道:「這位就是在龍首大會上力戰百吉禪師的珍。」
彩虹龍女蕭湘珍,早已有些耳聞,汪燕玲是因她而負氣出走離開了九宮堡,因而一直為此事惴惴不安。
這時見冷萍為她介紹,首先襝衽一福,恭聲道:「小妹湘珍,拜見玲姊姊。」
說著,深揖躬身,十分恭謹。
汪燕玲何等聰明,冷萍在轉介彩虹龍女特的將力戰百吉禪師的事提出來,分明是告訴她蕭湘珍的功勞,並不亞於救了江天濤一命的富喬麗。
心念間,早已襝衽還禮,同時親切地道:「珍妹機智絕倫,藝業驚人,愚姊由衷讚佩,又蒙渾源郊外解圍,真不知如何感謝賢妹。」
彩虹龍女微紅著嬌靨,急忙謙遜道:「姊姊過獎,愈增汗顏,小妹失禮之處尚祈姊姊見諒。」
如此一說,汪燕玲的嬌靨也紅了,急忙含笑道:「珍妹太客氣了,快請落坐。」
說罷,又和朱綵鸞、鄧麗珠見過,最末位立著的是林婆婆。
林婆婆早已閃身桌外,滿面堆笑,深揖恭聲道:「林佟氏叩見玲姑娘。」
說罷,就要掀衣下跪。
汪燕玲一見林婆婆,由衷地愉快笑了,伸手持住林婆婆,同時笑著道:「林婆婆,快不要多禮,我常常對內堡的僕婦談到你,你不但能幹和氣,還有一副好眼力。」
如此一說,凡是去了星子山的人,俱都哈哈笑了,廳內氣氛頓時充滿了愉快。
林婆婆見汪燕玲當眾讚她,頓時樂得笑呵呵,急忙萬福笑著說:「請您多關照,多提拔。」
汪燕玲的確佩服林婆婆,因而認真地含笑道:「你放心,今後內堡的事,還真得請你林婆婆多分神呢!」
林婆婆一聽,大喜過望,心花怒放,頓時得意地忘了形,哪還想到是大庭廣眾,立即激動地笑著道:「謝謝少夫人,謝謝少夫人。」
汪燕玲一聽,頓時羞得嬌靨通紅,她鳳目奇異地望著林婆婆,分不出是嗔是喜,她非常不解林婆婆為何脫口呼她少夫人。
冷萍知道林婆婆又說溜了嘴,再想阻止已來不及了。
但是,整座大廳內,卻充滿了歡笑。
恰在這時,堡丁和僕婦們已將晚筵送到。
老堡主慈祥的呵呵一笑,愉快地望著汪燕玲,道:「玲兒,快些設座,洗塵筵來了,你要多敬幾位姊姊幾杯。」
汪燕玲一定神,急忙恭聲應是,又轉身向著依然站立的馬雲山和金劍英等人,微微躬身,謙恭的道:「諸位前輩請坐。」
小翠花四女,早在江天濤的身側,為汪燕玲增設了一個座位,馬雲山趁勢肅手道:「玲姑娘請這邊坐。」
汪燕玲頷首致謝,並深情關切地舉目去看江天濤,她發現江天濤肅手指著身邊的空座,星目望著她含笑。
小翠花、小水仙、小香蘭和小杜鵑四女,分別立在江天濤和她的座位之後,也個個綻著微笑。
汪燕玲入座,酒筵迅即齊備,每個人面前,均有一份豐盛酒餚。
酒筵開始,馬雲山、鄧正桐等人粉紛向富喬麗等女敬酒。
席間由江天濤將赴塞外的全盤經過,向老堡主報告了一遍。
老堡主和馬雲山等人不但感慨力拔山的狂妄野心,也感激富喬麗和皇甫香的及時趕去。
汪燕玲聽了全盤經過,對富喬麗和皇甫香自是又格外顯得親切。
想到自己竟為兒女之私,負氣出走,非但沒有在龍首大會上為九宮堡出力,反而沿途跟蹤濤哥哥不去協助捉毒娘子。
心念至此,內心十分慚愧,覷目細看對面長桌上的六位少女,個個如花似玉,俱都有一份不同的高雅氣質,細想她們對九宮堡的效勞和對濤哥哥的協助,無一人不勝過她汪燕玲。
念及至此,她才發覺姑父和濤哥哥對她是多麼愛護,她回堡後姑父非但沒有責備她,而濤哥哥仍然一往情深。
她在想,她應該如何孝順姑父呢?她應該如何報答濤哥哥呢?最後,她決定對姑父的意思不拂逆,對濤哥哥的苦衷要同情,而且,要令他一生歡喜幸福如此一想通。心情豁然而暢,趁眾人同富喬麗談話之際,悄悄碰了一下濤哥哥,深情含笑,纖手舉杯,兩人一飲而盡。
就在這時,廳門外匆匆走進來一個藍衣勁裝堡丁。
江天濤見堡丁徒手末佩兵刃,知是廳外侍立聽候差遣的人。
只見堡丁來至內廳前沿,向著老堡主,抱拳躬身,朗聲報告道:「啟稟老堡主,鍾掌院的新夫人,欣聞富姑娘蒞堡,特來求見。」
江天濤聽得一愣,不由驚異地轉首去看小李廣鍾清,乍然間他鬧不清小李廣何時結的婚?只見小李廣神色驚喜,虎目閃輝,朱唇似欲講話,身體似欲立起,顯得一副急切不安地神態。
打量間,驀聞老堡主慈祥而愉快地道:「快請她進來。」
堡丁恭聲應了個是,轉身走出廳去。
江天濤轉首再看富高麗和皇甫香以及彩虹龍女三人,似是也感到有些驚異。
就在這時,廳外已傳來陣清越的環珮叮噹聲。
江天濤轉首一看,星目不由一亮,只見一個雲發高挽,一身乳黃,肩項綴滿了環珮的秀麗少婦,正是三釵幫麗鶯堂的妙齡女堂主段玉梅。
段玉梅薄施脂粉,淡掃娥眉,在兩個侍女的護隨下,櫻唇綻著微笑,杏目閃著柔輝,輕靈而愉快地向廳內走來。
江天濤看罷,不由望著汪燕玲,低聲問:「玲妹,鍾掌院和段姑娘何時舉行的大禮?」
汪燕玲愉快地低聲回答道:「小妹由渾源回來,正好趕上他們的婚禮,是姑父為他們主持的。」
江天濤不解地問:「是段姑娘自己來的?」
汪燕玲一聽,立即悄悄嗔聲道:「哪有那麼不知羞的小姑娘,是鍾掌院稟告姑父後,又托金前輩去求玉扇秀士皇甫陽前輩……」
話末說完,段玉梅已走至老堡主座前,襝衽一福,盈盈下拜,同時恭聲道:「晚輩段玉悔叩見老堡主!」
老堡主慈祥的呵呵一笑,肅手含笑親切的道:「段姑娘請起,快去見過富姑娘。」
段玉梅叩頭起身,神情興奮地折身向富喬麗身前走去。
富高麗、皇甫香和彩虹龍女,在此時此地會見段玉梅,都有一份他鄉遇故知的歡愉淒涼心情。
尤其富喬麗,想到身任幫主之時的情景,心中更多感觸,為了-郎,為了三姊妹的心願,哪還能兼顧到聲威權勢。
三人一見段玉梅走來,同時起身,並搶先親切地招呼道:「玉梅妹,恭喜你了!」
段玉悔雖然神色興奮,但心中卻也有份激動淒切之情。
這時一見曾經賞識提拔過自己的幫主,統領、總督察,又在九宮堡相會了,在感傷之餘,卻有更多的歡喜。
因為,她深知三釵幫同心結義的心願,如今彩虹龍女嫁給少堡主已成定局,金、銀二釵前來的目的自然亦極明顯。
於是,急上數步,襝衽一福,激動而愉快地恭聲道:「小妹自今以後,能夠再度聽候三位姊姊的差遣指使,才是小妹的真正大喜事。」
富喬麗三人個個冰雪璁明,哪能聽不出段玉梅的話意,俱都嬌靨一紅,因而,也索性齊聲謙遜道:「你我姊妹,何談指使,但願彼此多予照顧。」
江老堡主撫髯而笑,連連頷首,狀至欣慰。
段玉梅恭聲稱謝,又施禮見過冷萍,繼而和曾經並騎前去星子山的朱綵鸞、鄧麗珠寒暄一番,才落坐在夫婿小李廣的身邊。
這席酒,吃得非常愉快,直到三更將盡方始結束。
老堡主立即關切的道:「你們一路辛苦,應該盡早休息,有話明日再談吧!」
說著,又轉首望著汪燕玲,吩咐道:「玲兒,富姑娘幾人的宿處,你務必親自督促僕婦們整理。」
汪燕玲立即恭聲應是。
段玉梅知道富高麗和皇甫香三人的習慣,寧願自己動手,不願指使生疏侍女,因而望著富喬麗,關切地道:「小妹身邊的兩個侍女,均是由總壇帶來的,就派在三位姊姊的宿處指使吧!」
話聲甫落,林婆婆搶先笑呵呵的說了:「不必了,不必了,我們一到中牟縣,皇甫姑娘便命那面的分舵飛鴿通知總壇,盡速將富姑娘的小梅、皇甫姑娘的小芬、蕭姑娘的小婉,還有我們家的小曼、林-,送到九宮堡來,現在仍由我老婆子伺候幾天。」
馬雲山和金劍英等人一聽,啞然一笑,彼此看了一眼,似乎在說,她們早已有了周詳的準備了。
於是,富喬麗等人,辭別老堡主,道過晚安,即在汪燕玲和段玉梅的親切引導下,逕向廳後走去。
老堡主一俟諸女走出廳後,又慈祥地望著江天濤,催促道:「濤兒,為父和馬總管諸位還有話說,你也先去歇息吧!」
江天濤本待向老父問問天雷子的根源和底細,這時聽說老父還有要事商議,只得道過晚安,逕自退出廳來。
一出後廳門,即見小翠花一個人靜悄悄地丘在高大青石屏壁下,立即不解地問:「小翠花,你怎的還沒走?」
小翠花急忙一個萬福,含笑恭聲道:「小姐命小婢在此等候少堡主。
江天濤驚異地又迷惑地問:「有什麼事嗎?」
小翠花舉手一指中閣道:「要小婢送少堡主去怡然閣安歇。」
江天濤立即不解地問:「怡然閣不是老堡主的則院嗎?」
小翠花舉手一指中閣道:「自從少堡主宿在怡然閣後,老堡主一直住在中閣上。」
江天濤一聽中閣,那夜暗伏房面,偷看老父飲酒,汪燕玲譏諷朝天鼻,毒娘子在旁圓場的一幕,立即掠過心頭。
想到那時的處境和心情,何曾想到有今日?雖然事隔幾月,這時想來,似是仍如昨天。
今天重回九宮堡,父子得能團聚,並在幾番際遇下,學得了一身驚人武功,這些都應該歸功於兼具慈母養教之恩的恩師海棠仙子。
江天濤一想海棠仙子,一股熾熱而渴望一見恩師的孺慕之情,油然而生。
但是,恩師尚在梵淨山無憂洞府,即使明日絕早前去,亦須十日行程,那時勢必不能趕回堡來共渡除夕。
立在一旁的小翠花,發現神情愉快的江天濤,突然變得沉默傷感起來,不由驚異地低聲問:「少堡主,您在想什麼?」
江天濤一定神,緩緩的搖搖頭,黯然道:「沒什麼,你回去吧!我自己會去怡然閣。」
說罷,繞過屏壁,逕向內堡的堂皇門樓上走去。
進入中門,沿著曲回有序的右廊,逕向怡然閣走去。
前進中,雖然不時遇見僕婦侍女向他請安施禮,雖然他也點頭答禮,但他的腦海裡卻一直盤旋著自有記憶以來,即蒙恩師海棠仙子撫育授藝,以及雪姊姊終年照拂的等等經過情形。
想至感動處,他的星目模糊,不自覺地滴下兩行淚水。
來至怡然閣的則院門前,他停身止步,同往的抬起頭來,同著矗立在晴朗夜空的繁舟峰上望去。
江天濤一看之下,面色大變,脫口一聲驚啊,頓時愣了。
只見濃鬱沉暗的峰頂上,在千萬繁星的映照下,間有隱隱閃射的毫光。
常人的眼睛自是不易看見,但在江天濤的精銳目力下,卻一看即知那是飛舞練劍時所閃射的劍光。
江天濤一定神,星目倏然一亮,不由驚喜地脫口急呼道:「定是恩師她們回來急呼聲中,身形騰空而起,飛越怡然閣的上空,直向正北花園方向的後堡門如飛馳去。
由於江天濤的那聲驚喜急呼,立即驚動了堡牆上警衛的堡下人眾,紛-轉首尋找,個個目光炯炯。
江天濤心急之下,盡展輕功,身形宛如一縷輕煙,眨眼已到了後堡樓附近。
就在這時候,驀聞不遠處的堡牆上,突然傳來一聲蒼勁喝問:「可是少堡主嗎?」
喝間之間,一道灰影,疾如流矢般奔來。
江天濤一聽,就知道發間之人是芮定安,立即朗聲回答說:「我到堡外去去就回來來字出口,身形已騰空而起,飛身縱上堡牆,足尖一點,已躍至堞垛之上,一式「倦鳥歸林」,直向護堡河的對面飛去。
芮定安見江天濤如此匆匆,竟等不及啟開後堡門,知道必是發生了重大事情,因而,探首堞垛之外,關切地期聲問:「少堡主發生了什麼事?」
飄身落在護城河對面的江天濤,轉身向著堡牆上的芮定安,匆匆揮了揮右手,大聲道:
「沒什麼事,我極快回來。」
說罷,飛身縱進花園圓門,直向系舟峰馳去。
江天濤前進間,雖然發現花園內,芬芳撲鼻,鮮花爭妍,但他卻心情急急,無暇遊目去欣賞一眼。
越過花園孔牆,穿過一段巨木茂林,已到了繁舟峰下。
江天濤身形不停,騰空而起,直向峰上如飛昇去。
由於夜空晴朗,繁星萬千,峰腰沒有蒸氣浮雲,是以峰頂邊崖上的景物,均能隱約可見。
江天濤心情焦急,恨不得插翅飛至峰崖上,因而,竭盡全力,身體愈升愈快。
到達峰上,除了如吟如韻的松濤,再聽不到任何聲音。
舉目前看,近百丈外的稀疏畸形的松林內,如銀匹練翻滾,刺眼寒光閃閃,在華蓋的松樹下,隱隱傳來一絲劍嘯。
江天濤一看,驚喜如狂,他根據匹練翻滾的劍路,斷定練的人必是雪丹鳳師姊無疑。
心念間,身形如煙,熟練的飛越一片赭色怪石,直向松林撲去。
穿過松林,即見他和雪師姊平素練劍的竹林空地上,在洶湧如海浪翻滾的匹練中,時而現出一角素衣白裙。
江天濤一看,果然是雪師姊,他驚喜激動地幾乎忍不住高聲歡呼雪姊姊。
但就在他驚喜興奮之際,卻在翻滾的匹練,絲絲劍嘯中,隱約傳出一陣哀怨如泣的悲切吟聲。
細聽那哀怨吟聲是:
「白雲渺,松竹青,悲切斷腸聲,哀怨萬語向誰吐?明月?清風?空慰我情……
昔時伊同在,情意濃,今日雁分飛,各西東……
鶯燕鸞鳳皆成對,唯我獨行,多年綺麗幽夢,一場空……」
吟聲低緩,劍勢徐停,江天濤不知何時也剎住了身形。
他愧疚悲痛的呆立竹後,星目模糊,但他仍能看清峨眉深鎖,玉頰清減,仰面望著夜空的雪姊姊,滿眶的熱淚,緩慢地流向耳鬢,透骨寒的夜風,吹動她的烏髮白裙,徐徐飄動。
江天濤一陣心痛,頓感胸間氣血翻湧,不由顫聲低呼:「姊姊……
呼聲方自出口,立將哀怨腸斷的雪丹鳳驚醒。
雪丹鳳一聽呼聲,便知是誰,嬌軀一顫,把劍轉身,低著頭如飛向深處馳去。
江天濤一見,愈加心痛如割,不由高聲戚呼:「姊姊!」
戚呼聲中,飛身向姿容娟麗的雪丹鳳撲去。
江天濤雖然盡展輕功,但含悲流淚的雪丹鳳,繞過數座綺麗石筍,勢如驚鴻般已撲進了海棠洞府。
一步之差,江天濤沒有追上,不由悲痛的再度戚呼:「雪姊姊……」
戚呼聲中,也飛身撲進毫光隱射的海棠洞。
就在他撲進洞門的同時,數丈外白影一閃,碰的一聲,雪丹鳳已躲進自己的石室內,同時關上了石門。
江天濤奔至門前,雙手一推,動也不動,不由連聲戚呼:「雪姊姊,雪姊姊!」
就在這時,洞內深處已傳來海棠仙子的黯然聲音問:「是濤兒嗎?」
江天濤一聽,在悲痛、愧疚和慌急無助中,宛如孤兒聽到了慈母的呼聲。
他再也忍不住放聲哭喊一聲:「師父!」
飛身向深處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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