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正桐父女,見章樂花沒有追來,迅即挽起木漿,一陣疾劃,小船如飛衝出激流,直向百壽村駛去。江天濤坐在如飛的小船上,徐徐運功,竭力讓激動的心緒平靜下來。
片刻過去了,睜眼一看,鄧麗珠仍在盤坐調息,只有」飛蚊」鄧正桐,兩槳交替划水,小船速度如飛,他含著慈的微笑,虎目閃爍著親切的光輝,一瞬不瞬的望著他們兩人。
江天濤怕驚擾了鄧麗珠的調息,僅恭謹的向著老人點了點頭。龍宮湖的南岸,隨著小船的飛進,已隱約出現一道黑線,同時,逐漸張大,增長,終於現出點點村影。這時,四更將盡,天將破曉,龍宮湖的湖面上,已升起冉冉濃霧,撻漪的水面上,不時躍起一兩條湖魚。
距離百壽村岸尚有百十丈時,盤坐運功的鄧麗珠,已調息完畢,睜開明眸,撫媚的一笑,說:「嚇死人,方纔我真怕和他們的船撞在一起。」鄧正桐立即風趣地笑著道:
「那我們三人正好在去餵魚。」
江天濤感概地搖搖頭,苦苦一笑,道:「不瞞鄧前輩說,晚輩以為這是二世為人了。」話聲甫落,驀見鄧麗珠神色一變,舉手一指龍鳳島方向,脫口急聲道:「那是什麼?」江天濤和鄧正桐,聞聲回頭一看,心頭同時一震。
只見北正湖心方向,在濛濛的晨霧中,現出一片數百丈長的沖天紅光,宛如旭日初升。鄧正桐看罷,不由急聲道:「章樂花率領船隊燃著火把追來了。」江天濤一聽,不由冷冷笑了,接著沉聲道:「那真是她自己找死!」
說話之間,已到百壽村岸邊。鄧正恫將小船划至自己的後院下,繫好小船,三人飛身上岸,小青、小紅,偎依在馬欄裡,一見江天濤和鄧麗珠同時發出一聲悠長歡嘶。
江天濤無心去理小青,舉目再向湖面一看,不由暗呼好快。就這片刻之間,點點火把,已能隱約可見,整個湖面和半天,立被火光染得通紅。江天濤看罷,不由忿忿地道:
「稍時即使不殺章樂花,也要廢去她的武功,免得她今後冉在江湖上害人。」
鄧麗珠柳眉一蹙,有些憂心地道:「可是船上還有彩虹龍女呀!」江天濤聽得渾身一顫,面色立變,不由對鄧正桐急聲道:「鄧前輩,由於晚輩拜山用的是衛明的名字,這時不宜和蕭姑娘碰面,事不宜遲,要走我們就快些走吧!」
鄧正桐留戀地看了一眼自己住了多年的茅舍,毅然點頭,道:「好,馬上走。」於是,鄧麗珠備馬,飛蛟鄧正桐鎖門,三人拉馬走出竹門,遊目一看,脫口一聲驚啊,俱都愣了。只見村前,堤上、房屋後,在濛濛的晨霧中,立滿了勁裝佩刀的人。
同時,身後湖面上,也突然暴起一陣聲震湖野,直上晨空的如雷吶喊。江天濤、鄧正桐以及鄧麗珠,三人看到村前,堤上的密集馬影,俱都愣了,尤其聽了身後湖面上的震天吶喊,更似前人逃,後有人追之感。
鄧正恫久歷江湖,遇事沉靜,一看眼前情勢,心知不妙,轉身一推江天濤和鄧麗珠,同時悄聲道:「快退回去!」江天濤和鄧麗珠,急忙拉馬退回院中,鄧正桐迅即關上竹門。
這時,湖面上,火光沖天,殺聲震耳,百壽村已塗上一層驚人紅光,濛濛的晨霧,顯得更濃重了。江天濤看了一眼火光點點的湖面,發現距離仍遠,於是,轉首一指院外,望著關好竹門的鄧正桐,急聲道:「鄧前輩,這是哪裡來的馬隊?」
鄧正桐霜眉一蹙,道:「可能是三釵幫小孤山上的人馬。」江天濤知道小孤山就在江邊,距離龍宮湖南岸僅有十數里地,快馬數刻即到。心念末畢,驀聞鄧麗珠肯定地道:
「這一定是彩虹龍女調來的人馬,別人沒有這樣大的權。」江天濤望著通紅的湖面,沒有說什麼,僅同意地點了點頭。
鄧正恫衡量了一下當前情勢,立即果斷的道:「小子,現在岸上有人截,湖上有人追,是拚還是走,我老人家聽你的。」江天濤設非萬不得已,絕不和三釵幫衝突,尤其不願在這個尷尬情況下和彩虹龍女見面,這時聽說能走,不由急聲道:「走得了嗎?」
鄧正桐急忙正色道:「當然,趁著滿湖大霧,我們仍由水上走。」江天濤無暇思索,立即領首道.:「好,我們就由水上走。」鄧正桐一聽,急忙催促道:「你倆快將馬匹拉到後院堤下去。
說罷,藉著院上的一排青竹掩護,騰身飛出院外。江天濤和鄧麗珠一俟鄧正桐走後,也匆匆將馬拉至後院,逕向堤下水邊自備的青石碼頭上走去。這時,火光盛大,沿湖景物,已經清晰可見,江天濤和鄧麗珠焦急面龐上也被火光塗上一層嫣紅。
江天濤望著逐漸駛近的船隊,發現採取的隊形,似是弧形包圍之勢,不由焦急不安地道:「珠妹,我們由湖上走,不是剛好遇上船隊嗎?」鄧麗珠舉手一指湖邊道:「我們是沿著湖堤走。」
江天濤依然焦急地道,」可是他們的馬隊會追呀?」鄧麗珠立即風趣地道:「他們追有什麼用,馬又不會游水。」江天濤被說得一愣,不由指著湖面上的船隊道:「可是他們也有船呀!」
鄧麗珠舉手一指正東道:「正東不到二里就是大葦林,就不怕他們了。」江天濤一聽,頓時慌了,不由更焦急地連聲道:「不行,不行,萬一他們用火攻呢?」鄧麗珠對江天濤不願見彩虹龍女,心中似有所感,因而晶瑩的杏目一標,嬌哼一聲,以譏諷的口吻沉聲道:「只怕彩虹龍女狠不下這份心腸吧?」
江天濤聽得一愣。按著俊面通紅,正待分辨,飛蚊鄧正桐已劃著一艘較大漁船,如飛駛來。就在這時,身後湖堤上,突然響起一陣雜亂的蹄聲和低嘶。江天濤一聽,不由急聲道:「珠妹,小孤山的馬隊可能要衝來了。」
鄧麗珠一方面準備接老爹丟過來的麻繩,一方面肯定地急聲道:「不會,不會,要衝過來早衝過來了。」話聲甫落,漁船已到,鄧正桐揮臂丟過一根麻繩,同時,急聲道:
「快拉馬上來。」江天濤一看,漁船寬約六尺,長僅兩丈,所幸上面平鋪木板沒有篷艙勉強可乘載馬匹。
打量間,鄧麗珠已將船頭麻繩繫在碼頭前的木樁上,江天濤當先拉著小青上船,鄧麗珠也緊跟拉馬而上。就在這時,亮光一閃,堤上驀然傳來一陣嗤嗤響聲。江天濤心中一驚,回頭一看,只見前院竹門附近,兩道火焰,挾著嗤嗤響聲,直射半空。
飛蛟鄧正桐一見,立即低聲沉喝:「快斷纜。」纜字出口,鄧麗珠的朱弓已反臂揮出,弓背猛向麻繩掃去。喳的一聲輕響,麻繩應聲而斷,鄧正桐鐵槳一撥,漁船疾退如箭。
夜空叭叭兩聲脆響,炸開兩朵燦攔火花,瑰麗的火屑,隨著湖風飄落,湖面上再度傳來一陣駭人吶喊。鄧正桐一見火花,立即沉聲道:「他們已向彩虹龍女報告我們逃走了。」說話之間,撥轉船頭,直奔正東。
鄧麗珠將馬交給江天濤,挽起船尾的木槳,與老父並肩而坐,奮力猛劃,漁船速度驟然加快。漁船由飛蛟鄧父女兩人操槳,其快如飛,眨眼已離開百壽村百丈。就在這時,百壽村內,又升起一道火焰,挾著嗤嗤響聲,逕向漁船的上方,劃空射來。
鄧麗珠一見,不由焦急地道:「爹,岸上在指示我們的方向。」鄧正桐緊蹙著霜眉,沒有回答,一雙炯炯虎目,一直盯著東方。江天濤隨著上升的火焰一看,叭的一聲脆響,就在頭上數十丈高的上空,炸開一朵瑰麗火花。
逐漸接近的船隊上,突然火光一陣搖晃,按著晃起一陣震天吶喊。江天濤立在船的中央,緊緊拉著兩馬的馬韁,星目一直盯著駛來的船隊。漸漸,發現火光已經增長,船隊的左翼極快地伸向正東,右翼則斜斜追來,速度極快,瞬間已能隱約看到相並駛來的龐大船影。
鄧麗珠一見,再度焦急地道:「爹,看情形他們包圍葦林了。」鄧正桐沒有回答,依然望著正東。江天濤循著鄧正桐的目光一看,只見正東一片茫茫葦花,隨著湖風搖晃,看來距離尚有數百丈。
他記得鄧麗珠方才說,只要進了葦林就不怕了,因而,他焦急的心情,逐漸平靜下來。這時,湖風強勁,湖水通紅,晨霧愈來愈濃,由於漁船的速度輕快,右翼追來的大船,已經只見火光,不見船影了。
但數十丈外的湖堤上,卻傳來急奔的蹄聲和陣陣馬嘶。江天濤轉首一看,只見近百匹健馬,狂馳如飛,迄遏如龍,逕由百壽村方向,沿堤追來,而伸向正東的船隊,即將形成包圍葦林之勢。
鄧麗珠看了這情形,再也忍不住了,不由提議道:「爹,我們就在此處上岸吧,看情形葦林是不能進了。」鄧正恫似是胸有成竹,但卻沉聲道:「怎麼上去?」鄧麗珠毫不遲疑地道:「珠兒可用彈弓掩護您和濤哥哥上岸,只要擊斃先頭馬上的幾人,後面的自然就遲疑不前……」
江天濤一聽,也讚聲附和道:「鄧前輩,珠妹說的極是。」鄧正桐冷哼一聲問:
「既然現在要殺三釵幫的馬隊,方才何不在村前衝出去。」江天濤俊面一紅,頓時無言答對。
鄧麗珠小嘴一陣啟合,終覺無話駁倒老爹。鄧正桐看了兩個一眼,繼續沉聲道:
「要想兵不血刃衝出去,不得不多用腦筋,有我老人家在場,便不能任意胡為,須知率船隊追來的是彩虹龍女,不是等閒人物,蕭丫頭要想決心截住我們三人,只要一聲令下,數百信鴿一發,沿江渡口,所有隘路,儘是三釵幫的高手們把守,你兩人可殺得了嗎?」
江天濤和鄧麗珠一聽,俱都愣了,三釵幫分舵遍及大江南北,高手近萬,把守隘道渡口是絕對辦得到的事,要想截堵三人,可說是不費吹灰之力。但鄧麗珠仍有些逞能地道:「哼,以我們三人之力,不怕殺不出一條血路來。」
鄧正桐虎目一瞪,不由正色沉聲道:「你可別忘了,金銷楊德,魚睛劉恆,以及八面錘湘江叟,都是爹多年的老朋友,假設遇到他們,你是發連珠彈殺他們,還是向前給他們見禮磕頭,喊伯伯叔叔?」
鄧麗珠一聽,立即低下了頭。江天濤劍眉一蹙,擔心地道:「鄧前輩,就是我們能順利通過葦林脫出重圍,但是東面的泊湖是三釵幫的分舵,小孤山的人馬都調來了,難道泊湖那面沒有人截?」
鄧正恫立即風趣地沉聲道:「我們去泊湖做什麼,自動給小水鴨孫蛟蛟送上門去?」
江天濤一聽小水鴨,不由將眉頭蹙在了一起了,他覺得泊湖分舵主孫蛟蛟的這個綽號,實在不太高雅。心念間,又聽鄧正桐道:「小子,別擔心,我老人家保你順利出去。」
江天濤仍有些擔心地道:「即使我們能夠順利出去,三釵幫仍會派出大批高手擊截。」
鄧正桐卻肯定地搖搖頭,虎目注定江天濤,含意頗深地笑著道:「不會,不會,我老人家保證蕭丫頭不會……」話末說完,距離隨風搖晃發出沙沙聲響的葦花蕩,已不足五十丈了。就在這時,默然划槳的鄧麗珠,杏目突然一亮,粉面大變,脫口一聲驚呼。
「啊呀不好,他們要燒葦林了。」江天濤大吃一驚,轉首一看,頓時呆了。只見如飛伸向正東包圍葦林的數十艘大船上,一片吶喊聲中,近百道劃空火箭,燃著熊熊火焰,直向茫茫的葦林前射去。
雖然,尚有五十多丈距離,火焰便紛紛墜落在湖面上,但隨著船隊的前進,最後仍會射進葦林內。飛蚊鄧正恫也急了,不由迷惑地自語道:「率領船隊追來的恐怕不是彩虹龍女蕭丫頭,否則,她怎會做這種剛復任性,毀聲譽於一旦的愚蠢行徑。」
說此一頓,虎目突然一亮,恍然大悟地脫口急聲道:「小子,你和珠兒離開棲鳳宮時,彩虹龍女可曾發現你們兩人?」江天濤聽得猛然一震,心中似是揣透了什麼,不由攝孺著道:「我想她可能看見了。」
老經世故的鄧正桐,右掌猛然一拍大腿,十分懊惱地道:「你兩人怎能雙雙對對地讓她看見呢?這下槽了,葦林是燒定了。」江天濤聽飛蚊鄧正桐如此一說,不由焦急地向湖堤上看去,一看之下,心中愈加焦急了。
只見近百匹健馬,長達數百丈,沿著湖堤,正向葦材的那面如飛馳去,看情勢靠近葦林的堤上,恐怕已有了馬隊把守。再看追來的船隊,火光耀眼,殺聲震天,船影已清晰可見沿堤追來。
伸向正東的數十艘大船,距離尤近,燃著熊熊火焰的火箭,依然紛紛落在湖面上,距離葦林的外沿,最近處已不足十丈了。鄧正桐看了這情形,只是不停地搖著頭,划槳的速度,也不自覺地慢下來,看來,能否順利脫困,他似乎一絲把握也沒有了。
驀然,他的虎目一亮,脫口急聲道:「有了!」了字出口,鐵槳奮力一撥,漁船疾進如箭,直奔十數丈外的葦林缺口。鄧麗珠知道老爹有了新發現,精神一振,猛劃雙槳,漁船如飛衝進葦林內。
就在漁船衝進葦林進口的同時,三道火箭,逕由湖堤上飛奔的馬隊中升起來,越過葦林上空,直向正東射去。緊接著,三面圍來的船隊上,相應暴起一聲震天吶喊,岸上的馬隊,也紛紛吆喝,馬速驟然加快,直向正東奔去。
江天濤看了鄧正桐臉上的興奮神色,鬧不清他有了什麼發現,遊目一看左右,儘是粗如兒臂的紅毛蘆葦,漁船駛入寬約兩丈的水道內,愈顯得船速驚人。前進不足十丈,驀見鄧正桐的虎目一亮,突然低聲道:「衝進蘆蕩去。」
說話之間,急撥鐵槳,鄧麗珠奮力一劃,一陣聲響,漁船直衝葦內,驚得兩馬同時發出一聲低嘶。江天濤似是已揣透鄧正桐的心意,急忙緊了緊兩馬的疆繩,同時,低聲問:「前輩可是決定由此上岸?」
鄧正恫興奮地點點頭,得意地笑著道:「別慌,等馬隊過去後再上去。」說此一頓,舉手一指江天濤腰間的麗星劍,風趣地笑著道:「把你父親仗以成名的祖傳傢伙撤出來吧,輕巧地斬斷船前的蘆葦,我們先一步一步地向岸邊接近。」
江天濤一聽,心中大喜,不由脫口讚聲道:「鄧前輩的機智,果然超人一等,晚輩自歎弗如!」飛蛟鄧,面色一沉,但卻十分得意的忍笑道:「先別得意,等脫出重圍再給我戴高帽子!」江天濤已撤出麗星劍,唯恐豪光外洩,不敢貫注真氣,輕巧地向船前的蘆葦掃去。
寒芒過處,毫無聲息,蘆葦紛紛倒向水內,宛如快刀切豆腐,眨眼已將船前五尺以內的蘆葦清除。鄧麗珠立即將漁船划進五尺。鄧正恫一看,不由笑著說:「麗星劍鋒利無比,功可削金斷玉,我那老哥哥重逾生命,而你小子居然拿來割蘆葦,實在是可惜呀可惜!」
正在割斬蘆葦的江天濤,見鄧正桐這般時候,還說風涼話,真是啼笑皆非。鄧麗珠立即不平地道:「不是爹要濤哥哥這樣做的嗎?」鄧正桐立即正色道:「是呀,所以說這是沒法子的事嘛!」
說話之間,漁船又前進了五尺。這時,堤上已聽不到馬奔和人聲,但是,頭上的雪白蘆葦,卻照得通紅,同時,數十丈外的湖面上,已傳來陣陣下錨和吆喝之聲。
鄧正桐一聽,立即催促道:「小子,要快一點啦,三釵幫的船隊已下錨呀,馬上就有高手駕著小船追來。」江天濤不敢怠慢,一劍揮出,沙沙連聲中,蘆葦立即傾倒一片,鄧麗珠趁勢撥槳跟進。片刻之間,在蘆葦的空隙間,已能隱約看見堤影,同時,葦林外的湖面上,也傳來了船頭破水和操槳聲。
鄧正桐一聽,心知不妙,不由奔至江天濤的身後,急聲道:「小子,堤上可有馬隊把守?」江天濤隔著稀疏的蘆葦遊目向外一看,立即搖搖頭道:「堤上沒人……」飛蚊鄧正桐一聽,立即催促道:「快些上岸上,他們的小船已追進來了。」
江天濤急忙斬斷船前的稀疏蘆葦,鄧麗珠奮力一劃,船頭已衝到湖邊泥灘。鄧正恫一拍小紅的馬股,紅馬熟練地縱至岸上,江天濤也拉著小青縱下舶來,鄧麗珠緊跟上岸。
鄧正桐怕堤後代著有人,當先飛身奔至堤上,左右一看,迅即回身招了招手。
江天濤和鄧麗珠哪敢怠慢,匆匆拉馬奔上湖堤,緊跟鄧正桐身後,迅即進入堤下的田邊。一到堤下,三人立即隱身在一叢小樹後,凝目一看,田野一片岑寂果然沒人潛伏。
鄧正桐揮入了一個上馬手勢,當先縱落在紅馬的後鞍上。
江天濤、鄧麗珠同時上馬,越野向南疾馳。片刻已到官道,撥馬直奔正西,兩馬放開四蹄,狂馳如飛。這時,天色已經大亮,官道上已有了絕早趕路的生意人,只是晨霧濃重,尚無法確定是何時辰。回頭再看,龍宮湖方向,仍有一蓬沖天火光。
飛蚊鄧正桐不由仰面哈哈笑了,同時,得意地朗聲道:「我老人家的金蟬脫殼總算成功了。」江天濤紊亂的思維,也逐漸地平靜下來,想到進入龍鳳島的艱難和危險,心中十分感激鄧家父女,但想到他們父女因他而拋家離鄉,心中又不禁暗自慚愧。
這時聽了鄧正桐的得意大笑,又想到率船隊追來的彩虹龍女。他想像得到,這時的彩虹龍女發現她要追的人逃走了。該是多麼的懊惱,在一怒之下,極可能把葦林燒了,也極可能立即飛鴿通令所屬,把守住所有的要道。
心念間,前面已出現一處三岔路口。飛蚊鄧正桐一見三岔路口,似乎想起什麼,虎目一亮,突然大聲道:「停馬,停馬!」江天濤和鄧麗珠聞聲急忙勒住馬匹,江天濤不由驚異地問:「前輩何事?」
鄧正桐立即笑著道:「小子,現在我們就此分手吧!過幾天九宮堡再見。」鄧麗珠十分不願地道:「爹,為什麼嘛?」鄧正桐卻望著一臉迷惑的江天濤,指著十數里外的一座大鎮,道:「我有一位老友,就住在這座田羅鎮上,這件事必須通知他一聲,還有,再順道去趟翻陽湖。」
江天濤心知鄧正桐有不便與他同行之處,於是恭聲道:「前輩有事請便,晚輩沿途自會小心。」鄧正恫立即爽朗地說了聲好,即對鄧麗珠催促道:「我們走吧!」
說話之間,發現愛女蹙眉嘟嘴,一臉不高興的神色,不由哈哈笑了,接著一指江天濤,風趣地笑著道:「丫頭,你還怕這個學水功的徒弟收不成嗎?哈哈,他是九宮堡的少堡主,我們投奔的就是九宮堡,如今,我們只是暫時分別,三五天後,你們又在一起了。」
鄧麗珠一聽,立即撫媚地笑了,她很想說跟濤哥哥一塊兒走,櫻唇鼓了好久,總覺羞於啟口。飛蚊鄧正桐見愛女笑了,也愉快地笑了,於是一揮手,大聲道:「小子,再見!」江天濤急忙拱手恭聲道:「前輩再見!」
鄧麗珠微紅著嬌靨,羞澀地笑著道:「濤哥哥,我們比比看,看誰先到九宮堡。」
江天濤被她說得興起,不覺也笑了,因而,毫末考慮地順口笑著道:「好,看誰先回九宮堡。」鄧正桐一聽,立即笑對鄧麗珠,道:「丫頭,你別忘了馬屁股上還有個爹。」
鄧麗珠嬌哼一聲,極為得意地笑著道:「爹,您也別忘了我的小紅,是千里駒喲!」
喲字出口,馬鞭疾揮,叭的一聲打在馬股上,小紅痛嘶一聲,昂首豎須,放開四蹄,狂馳如飛,直向正南馳去。
飛蚊鄧正桐愉快地哈哈一笑道:「丫頭,小心把爹爹這老骨頭給顛散了。」說話之間,小紅已至三十丈外,揚起一道塵煙,瞬間已奔出四五里了。江天濤望著被塵煙遮住的馬影,知道鄧麗珠有意炫耀,不由搖搖頭笑了。
江天濤撥轉馬頭,直奔正西,這時,他折騰一夜的神志,才逐漸清醒,冷靜地去想一連串的問題。他首先想到的是毒娘子。根據齊魯雙俠和馬雲山等人的平素調查,與閔五魁和毒娘子最密的人物中,似乎沒有湖北大洪山金面哪托這個人物,那水裡夜叉章樂花,卻向彩虹龍女報告,毒娘子已去大洪山。
這本是一件令人可疑的事,如非彩虹龍女接獲各地分舵的報告,確定毒娘子已去了大洪山,他絕不會相信。他坐在飛奔的寶馬上,蹙眉苦思,任由小青放馬飛馳,他要揣出毒娘子為何投奔大洪山,而不去湘北和雲南?驀然,他的星目一亮,心中靈智一動,他斷定金面哪托沈奇峰必是水裡夜叉章樂花的朋友。
如此一想通,恍然大悟,水裡夜叉讓毒娘子投奔大洪山的另一個目的,是使九宮堡無法料及她究竟藏身何地。可是偏偏遇到一個熱心關懷九宮堡大事的彩虹龍女,聽到毒娘子潛逃的消息後,立即飛鴿命令各地分舵注意毒娘子和朝天鼻。
江天濤揣不透蕭湘珍怎會知道,毒娘子畏罪潛逃和調換小主人的事,他已不願多費心思去想,但他對今後不能利用三釵幫廣大的人力去注意毒娘子的行蹤,反而要處處防範三釵幫的截擊,感到非常懊惱。
為了早日擒獲毒娘子,他決心即日夜趕赴大洪山,免得毒娘子又潛往別處。心念已定,放馬如飛,沿著長江北岸,直奔正西。這時,他一心想著如何順利地到達大洪山,和如何才不受到三釵幫的阻擾,是以,對方才應允和鄧麗珠打賭的事,早已置諸腦後了。
天空依然密佈著烏雲,隨時可降大雨,但心急趕路的江天濤,對迎面吹來的陣陣涼風和天空滾滾的烏雲,卻根本沒放在心裡。由晨至年,由年至暮,雖然經過不少繁村大鎮,也遇到過不少可疑的人武林人物,但卻毫末受到任何干擾和阻擊。
也許,三釵幫的高手自知不敵,不敢造次動手,也許另一個有計劃的大阻擊,正在前面佈置。由於天空陰沉,西牌時分,原野已然一片昏黑,遙遠的天際,不停地閃著電光,傳來隆隆的沉雷。江天濤已有數天未曾安適入睡,身心多少感到有些疲憊,舉目一看,前面已有數點燈火出現,在漆黑的夜色裡,顯得是那麼遙遠。
他想,既有燈光,必是鎮店,由於天將落雨,他決心就宿在前面鎮店上,明晨絕早上路。一陣飛奔,發現前面的橫著一座濃郁婉蜒,似丘似陵的多林崗山,而那數點燈火,就位在崗山的半腰樹林間。江天濤看後,斷定那是小村或獵戶,他想越過崗山也許會有鎮店。
就在這時,夜空衰然到過一道驚人的耀眼的電閃,按著一聲震耳霹靂,驚得小青昂首發出一聲悠長怒嘶。江天濤仰首一看,夜空滾滾的烏雲更低了。一陣冷風吹來,江天濤心知不妙,所幸已到山下,一聲吆喝,猛抖馬疆,小青沿著碎石山道,如飛衝向半山腰。
隨著勁疾的冷風,大片大片的雨點灑下來。江天濤一手控疆,一手以袖遮頭,眨眼已至一座朱漆門樓前,他無暇細看,長身形,凌空縱落階上,閃身倚在門坎前。
再看小青,逕自奔向七八丈外一座大茅棚下。江天濤遊目一看,這才發現由門前至山腳,竟是結滿了肥白大蜜桃的茂盛桃林。由於大雨已經傾盆,無法探首看看門樓有多高,院落有多大,急忙抖了抖身上的雨珠,還好,僅肩頭衫擺濕了少許。
就在這時,門內驀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江天濤暗自一驚,心說:我沒有叩門呀!心念末畢,隨著急促的腳步,門內已響起一個老婆婆的埋怨聲。
「嘿哼!你這老酒鬼,不下雨你怎的知道回來?明知小姐這兩天不高興,你偏偏膽敢在外喝馬尿,哼……」話末說完,門內已響起一陣拉門聲。江天濤一聽,不由笑了,原來是老婆婆罵晚歸的老公公。
心念間,門內又是一聲怒哼,朱漆大門呼的一聲開了,立有一陣燈光射出來,同時,暴起一聲命令似的怒叱道:「進來!」江天濤心頭一震,本能地退後半步,這位老婆婆的嗓音不但中氣充足,就是沉重的大朱門,也開得輕易迅速,足證不是一個普通老婦。
定睛一看,開門的果是個一頭白髮,滿臉皺紋,手提一盞防風燈,穿著一身藍布衣的老婆婆。白髮老婆婆一見門外立著一個腰懸佩劍的藍衫少年,雙目冷茫一閃,頓時愣了。江天濤一見老婆婆的目光,知道老婆婆已有了不俗的內功根基,於是,急忙拱手恭聲道:「天逢大雨,無法趕路,請老媽行個方便,准小生在此暫避一時,大雨一止,小生便即離去。」
老婆婆神態冰冷,毫無笑容,立即冷冷地道:「前面本有大鎮,為何不知早些宿店,明知天會下雨,偏偏冒著淋雨的危險?」江天濤見老婆婆尚未應允,就先來一頓教訓,心裡不由暗暗生氣,但念她是上了幾歲年紀的人,強自忍著氣忿,插言道:「小生不進府上打擾,就在這門樓下暫避一時,雨停就走。」
老婆婆翻著一雙精芒閃爍的老眼,依然冷冰冰地道:「既然不進去,那你就在這裡站著等雨停吧……」話末說完,門內突然響起一個又焦急又緊迫的少女聲音:「喔,林婆婆,你快來……」江天濤循聲凝目一看,只見黑暗中的屏門後,一個侍女裝束的少女,一閃隱在門後,那張俏麗的面龐,似是有些面熟。
由於眼前有燈光,加之距離屏門尚有一丈,一閃之下,實在無法看得清楚。正在竭力回億,何時何地見過那個俏麗侍女之際,眼前一黑,蓬的一聲大響,朱漆大門,被老婆婆猛的關上了。江天濤不由嚇了一跳,心中頓時大怒,恨不得一掌將朱門劈碎,看看階下,大雨傾盆,只得將升起的怒火忍下去。
由於發現了那個面目熟悉,似是在哪裡見過的俏麗侍女,對那個又老又橫又不通人情的老婆婆的無理,也很快地忘得一乾二淨了。他仰首望著大雨如注的漆黑夜空,在強烈的閃電,霹靂般的雷聲中,他竭力去想。他在何時何處見過那個俏麗侍女。
他首先想到自家的九宮堡,堡中那麼多侍女,除了表妹汪燕玲的身邊侍女小翠花四人和幻娘、香蓮、粉荷三人外,其餘侍女,俱都沒有注意。其次是在三釵幫總壇,雖然有女性香主、堂主、大頭目以及數百背劍少女和侍女,可是當時俱都末加注意。
但這個俏麗侍女的面目,竟然有些熟悉。他緊蹙著劍眉,喃喃自語:「這個侍女是誰呢?」語聲末落,身後門內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江天濤心中一動,斷定來人可能是為他而來,而且,這次來的一定是個態度和藹,頗通情理的人。閂聲一響,朱門應聲啟開了,一蓬燈光隨之射出來。江天濤定睛一看,頓時愣了。
但是,這次在她滿市皺紋的老臉上,卻掛滿了笑,而且,有絲祥和之色。老婆婆一開門,立即笑呵呵地道:「我說這位相公呀,方纔我老婆子頂撞了您,還生不生氣?」
江天濤見老婆婆前據後恭,斷定必與那個有些面熟的俏麗侍女有關,於是急忙拱手笑著道:「對老人家的斥叱,怎好斤斤記在心裡。」
老婆婆一聽,呵呵笑得更響了,按著愉快地讚聲說:「你真是個好相公,方才不是我老婆子不通情理,實在是因為我們家裡沒有男人。我那老頭子,整天喝得醉釀釀的,一兩天不回來看看我們,方纔我正在氣頭上,開門見不是我那個死鬼,心裡一生氣,便不自覺地頂撞了相公您。其實,哪有下這麼大的兩,把人家關在門外頭的道理,是不是?」
說著,斜瞪著老眼,摒著薄薄的兩片嘴唇,期待地望著江天濤,似乎要江天濤讚她一聲說得有理。江天濤心裡仍在生氣,知道老婆婆有意讓他進去,因而故意笑著道:
「小生無意打擾府上,只是在門樓下暫避一時,雨停即走,所以小生並未叩府上的大門,老媽媽有事請便,雨就停了……」
老婆婆一聽江天濤的口氣,根本沒有要進去的意思,頓時慌了。不由正色嚷著道:
「哎呀,這怎麼成?這麼大的兩,別說一時半刻,就是一天兩天也不見得停止,站在門外像什麼話,來,快進來!快進來。」
說著,高高舉起防風燈,急忙退至門側。江天濤見老婆婆果真急了,加之他也急於要看看方纔那個俏麗侍女是誰,於是急忙拱手含笑道:「既然老媽媽一片誠心,小生只好打擾了。」
說罷,撩起藍衫下擺,舉步邁進高大門檻內。老婆婆一看江天濤的下擺,立即以埋怨的口吻,嚷著道:「哎呀,您看,下擺全濕了吧,唉,真是的……」說話間,迅即關上大門,同著江天濤一招手,親切地笑著道:「來,跟我來。」
說著,提著防風燈,當先向屏門走去。江天濤領首應是,隨即跟在老婆婆身後前進,凝目一看,這才發現屏門內,即是過廳。正待細看廳內情形,驀聞老婆婆親切地道:
「您這位相公是由哪裡來呀?」
江天濤毫末思索地回答道:「小生由龍宮湖來。」老婆婆一聽,似乎感到有些意外,不由正色道:「您去龍宮湖做什麼?」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暗忖:她怎的知道我是去龍宮湖辦事而不是住在龍宮湖呢?
繼而一想,恍然大悟,必是那個面目熟悉俏麗侍女,已指出他的真正身份,因而老婆婆才有此問。心念電轉,警惕立生,急忙回答道:「小生奉命去拜訪一位鄧前輩……」
老婆婆一聽,立即插言道:「可是飛蚊鄧正桐?」江天濤心中又是一驚,不由急聲道:「老嫂嫂認識鄧前輩?」說話之間,已進了屏門同的過廳。
老婆婆自然地一笑,道:「那是出了名的老水鬼,凡是上了幾歲年紀的人,沒有不知道他的。」說著,即將手中的防風燈,插在門框的燈插上。
江天濤藉著燈光一看,通向內院的後廳門前,是一座貼金嵌玉的大屏風,正中橫置一條長几,上置古董珍玩,一張紫檀方桌,兩張亮漆大椅,左右各有一間偏門暗室,在暗室的牆壁上,懸著山水字畫,顯示出這家主人的脫俗,清雅。
打量間,又聽老婆婆親切地道:「相公先請坐,她們馬上就送茶點來了。」江天濤急忙謙遜道:「入府借宿已感不安,怎好再行叨擾。」老婆婆呵呵一笑,正待說什麼,玉屏後已通進一蓬明亮燈光,接著是一陣急促雜亂的腳步聲。
笑呵呵的老婆婆一見,立即笑著道:「啊,她們來了。」話聲甫落,玉屏後已急步走進七八個年輕的侍女來,有的提燈,有的捧盤,大都閃動著一雙明眸,神密地向著江天濤偷看。江天濤急切地要知道方纔那個俏麗侍女是誰。因而,也目光炯炯地在幾個恃女的粉面上掃來掃去。
但是,那個面目熟悉的俏麗侍女,竟然投在其內。江天濤原本對老婆婆的前據後恭,提高了警惕,這時又見那個俏麗侍女不敢露面,心中愈加懷疑。幾個侍女一陣忙碌,提來的四盞精緻紗燈,已懸在左右縱樑上,同時,右側的暗室內,也有了燈光。
再看桌上,四盤精美菜點和兩個蓋碗的甜湯,騰騰的熱氣中,散發著誘人胃口的甜香。江天濤看了這情形,疑慮更增,對素昧平生的避雨人,像來賓一樣的招待,不能不令人迷惑不解。他微蹙著劍眉,不時看一眼蓋碗,有心掀開蓋碗看看,又怕失了儀態。
立在一例的老婆婆一見,立即呵呵笑了,按著親切地道:「那是早已煮好的蓮羹湯,怕相公您淋雨受寒,特又為您放了幾片老薑!」江天濤驚異地望了滿面堆笑的老婆婆一眼,決定這兩碗蓮羹湯還是不吃的好,於是,強自一笑道:「小生在前面大鎮上已用過晚飯了……」
話末說完,老婆婆立即熱心地道:「哎呀,您相公可別客氣,這不是晚餐,這是驅寒生熱的蓮薑湯……」說話之間,已經移至桌前,伸手取起碗蓋,繼續道:「相公,您看!」江天濤的腹中,也的確有些餓了,情不由己地探首一看,圓潤的蓮子,淡黃色的薑湯,愈增他腹中的飢餓。
老婆婆親切地看了江天濤一眼,風趣地笑著道:「我的傻相公放心吃吧!裡面沒有毒藥。」江天濤一聽毒藥,心頭不由猛的一震,毒娘子在酒中放玉露香的一幕,閃電掠他的心頭,於是急忙搖搖頭道:「小生的確不餓…」
老婆婆也極知趣,立即笑著道:「既不餓,就待會兒吃吧!」說著,順手放下碗蓋,依然退回原處。江天濤趁勢自然地看了廳內一眼,發現除了兩個侍女在內室整理床褥外,其餘幾個都肅立一角,以奇異的目光,望著他。
打量間,驀聞老婆婆笑著問:「我說你這位相公貴姓呀?」江天濤斷定對方已清楚了他的身世,因而,毫不遲疑地道:「小生姓江!」江字出口,幾個侍女的明眸同時一亮。
老婆婆也呵呵笑得更響了,接著問:「你的大名呢?」江天濤淡淡地說:「天濤!」
天濤兩字一出口,肅立一角的侍女中,立即有一人神色緊張地悄悄溜走了。
老婆婆愉快地呵呵一笑,高興地讚聲道:「呵呵,好名字,真是好名字。」說著一頓,繼續笑著問:「你的府上是……」江天濤免得老婆婆再問,索性拱手說:「小生世居幕阜山九宮堡,家父江浩海。」
老婆婆一聽,一雙老眼瞪得像明燈,先是一愣,接著興奮地嚷著道:「我的天呀,你相公真的是九宮堡的少堡主呀!我老婆子昨晚做夢都夢見有貴人臨門,你相公準是我們家的大貴人……」說話之間,急步奔至桌前,急忙掀開碗蓋,雙手將熱氣騰騰的蓮羹薑湯送至江天濤的面前。
江天濤聽了老婆婆的話,更具戒心,於是急忙欠身道:「小生的確吃過晚飯了。」
老婆婆一聽,急忙改口催促道:「既然吃過了,就請安歇吧!」說罷,向著幾個侍女,一揮手,嚴肅地正色道:「林瓊快服侍江少堡主就寢。」
其中一個略具姿色,面龐甜甜的侍女,急忙恭聲應是,率領著兩個侍女逕自走進已有燈光的寢室內。老婆婆似是有什麼要事急待去辦似的,也向江天濤一揮手,笑著道:
「少堡主,你一定累了,我老婆子不打擾你了。」
說罷,含著滿臉興奮的微笑,轉身走進玉屏,逕自匆匆地走了。江天濤看了這情形,既令他猜疑費解,又有點莫名其妙。他愣愣地望著廳外門樓,凝神發呆,他竭力去想那個面目有些熟悉的侍女究竟是誰?只要知道了恃女,便不難知道這家的主人是誰。
根據老婆婆說的家中沒有男人來判斷,那位這幾天不高興的小姐,當然就是這家的主人。他想,假設那個面目熟悉的侍女,是在三釵幫總壇見過,這家的小姐必是三釵幫之中的人物。金釵富喬麗,身為一幫之主,不可能將幫務置之不顧,而跑到此地來守桃林。
玉釵蕭湘珍,尚在龍宮湖,雖然她行蹤飄忽,但也不可能跑在他的前頭,何況,那位林婆婆說,小姐這幾天原就不高興。比較有可能性的是銀釵皇甫香,但那位林婆婆卻說,她們家沒有男人,難道玉扇秀士皇甫陽不是男人?
尤其,銀釵皇甫香,正在氣頭上,聽說他來避雨,不興問罪之師,追問以衛明拜山的原因,已是幸運了,怎會再如此熱心招待,視如貴賓。繼爾又想:假設那個侍女是在自家九宮堡見過,這家的主人,必是毒娘子無疑。
江天濤一想到毒娘子,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怒火,同時,更加提高了警惕。他知道,毒娘子一身是毒,她身上不但有七種以上摔有劇毒的暗器,而且有各種無色無臭無煙無味的毒藥。一想到毒藥他不自主的看了一眼,桌上精美的糕點和蓮羹薑湯。
但轉而一想,又覺不妥,那位林婆婆,雖然孤傲冰冷,突然變得十分熱忱,可是在她的目光中,似是沒看出有什麼詭詐游移的眼神。心念末畢,那個被稱林瓊的侍女,已由內室走了出來,檢任一福,恭聲說:「請少堡主安歇!」
江天濤心中一動,禮貌地一領首,謙和地問:「請問小姑娘,方纔那位老媽媽姓林,你也姓林,貴府的主人是否也姓林?」林瓊明眸一轉,撫媚地笑了,輕輕搖搖頭道:
「我家小姐姓張!」
江天濤一心想毒娘子章莉花,一聽姓張,星目突然一亮,不由急聲問:「什麼?姓章?哪個章?」幾個侍女,見江天濤聽說小姐姓張,似乎驟然吃了一驚,俱都忍不住掩口笑了。林髻也笑著解釋道:「是弓長張。」
江天濤懊了一聲,一雙劍眉立時蹙在一起了,他在想:他從沒有和姓張的人家交往過,怎會認識張家的侍女?由於好奇心的驅使,他不自覺地脫口問:「你家小姐的芳名是……」話一出口,頓時驚覺失態,以下的話突然住口,俊面也紅了。
幾個侍女俱都掩口而笑,林瓊卻神秘而大方地道:「提起我家小姐,少堡主必然知道。」江天濤一聽,心中似有所悟,他想也許是朝天鼻認識的少女,但他不願失禮,依然謙和地道:「是哪一位?」
林瓊笑著說:「張韻華!」江天濤一聽,頓時愣了,他根本不認識這麼一位張韻華小姐,因而,愈加證實自己判斷的不錯,她是朝天鼻認識的人。
繼而一想,又覺不妥,如果是朝天鼻認識的少女,而自己對這位張小姐的侍女,怎的又覺得有些面熟呢?心念末畢,驀聞幾個侍女,同時恭聲道:「少堡主晚安,小婢等明晨再來伺候您。」江天濤一定神,立即謙和地道:「諸位姑娘請便。」
幾個侍女恭聲應是,同時一福,翩然走向後屏。江天濤望著幾個離去侍女的背影,驀然心中一動,飄身跟至屏後。
舉目一看,廳後一片昏黑,院落不大,上有天庭,俱是晝棟雕樑的精工建築,正中上房和兩廂,均無燈光,幾個侍女,相擁相依,磯磯喳喳的低聲私議,急步越天庭徑向上房右廊下的角門走去。
江天濤看了前院情形,知道那位張韻華小姐,必是住在後院內。於是,一俟幾個侍女走進角門,輕巧地越過天庭,閃身倚在角門後。探首一看,幾個侍女正沿著山簷走廊同通出燈光的圓形側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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