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屋外竹林邊沿,朦朦灰白晨光中,三位老師太,合什閉目恭立,六執事,四監院,十位中年尼姑,俱都伏跪在地。
三位老師太一聽晨鐘,雖未睜開眼睛,但聽到屋內哭聲停止,斷定飛花女俠必已發現她們,因而,同聲宣了聲佛號,悲沉地說:「了塵、了凡、了空,恭請庵主降諭,按律處分貧尼等竊聽庵主捨己為人的悲慘身世,應得之罪。」
說罷,三位師大也以待罪之身,伏身跪在地上。
凌壯志和宮紫雲一看,急忙閃身兩邊。
飛花女俠立即肅容宣了聲佛號,和聲說:「三位師太和諸位執事監院請起,所犯庵規,一律赦免。」
三位師太和十位執事監院,同時朗聲宣呼:「謝庵主慈悲。」
宣呼已畢,紛紛立起,仍由了塵師太說:「貧尼等於睡夢中被震耳呼聲驚醒,因而斷定必有高人蒞臨,貧尼當下喚集執事監院等諸弟子,即來庵主處請示應付之策,適逢庵主敘述悲痛身世,貧尼等聽後,甚為感動,決自即日起全庵為已故的葉大俠,誦經七日,超度葉大俠英靈永生,早登極樂。」
說罷,三位師太同時合什躬身,似是靜聽指示。
飛花女俠感動地說:「三位師太慈悲愛世,先夫葉天良泉下有知,當感謝師太超度之情。」
說罷,即對官紫雲、凌壯志說:「你倆還不快謝過三位師太和諸位師姐。」
宮紫雲、凌壯志兩人即在室內,施禮稱謝,三位師太答禮後,也率領著執事,監院,退出竹林,轉回凌霄庵去。
飛花女俠宮絳玫一見了塵師太等人走出竹林,即對凌壯志、宮紫雲兩人分別叮囑說:
「志兒既已離開禁院,絕不可再去凌霄庵,娟兒雖是女兒身,但著俗裝,也有諸多不便,你兩人可即去正北崖下一座石洞內休息,一切炊具用食三位師太自會派小沙尼送去,午前我要靜坐,你們不必再來此地。」
說罷,立即合上雙目。
凌壯志、宮紫雲一見,只得伏跪叩頭,雙雙退出石屋。
這時天光逐漸明亮,東方已射起一片紅霞,整個翠谷,一片油綠,萬朵奇異山花,俱都爭艷怒放,清涼的空氣中,混合著沁人的幽香。
凌壯志,宮紫雲,俱有精湛的內功,雖然一夜未睡,並不覺得過份疲憊,這時經過清新的山風一吹,僅有的一絲倦意也消失了。
兩人懷著沉重的心情,走出翠竹,舉目向北一看,只見百丈外,橫亙著一道收十丈高的懸突飛崖。
飛崖上,覆著稀疏的冰雪,陣陣旋飛的雪屑,由絕顛上吹下來,飄灑在懸空的斜松虯籐上。
崖下一片濃綠,花樹蔥籠,傳來陣陣清脆悅耳的流水聲。
兩人看罷,輕飄的向前縱去。
凌壯志前進中,不時覷目偷看香腮上仍掛著淚痕的宮紫雲。
宮紫雲,神情悲鬱,嬌靨籠愁,看也不看一眼身邊的凌壯志,芳心中似乎仍在生他的氣。
來至崖下,經過一道寬約八尺的彎曲小河,水清見底,流速不急,似由遠處峭壁下流出,直向凌霄庵流去。
凌壯志首先停止身形,遊目一看,在右前方稀疏的垂籐下,明顯的有一座寬約一丈,階高八尺的石階。
這情形,在凌壯志來說太熟悉了,一望而知垂籐的後面,就是師母飛花女俠所說的那座洞府。
因為,與在九華山紫芝崖上學藝的那座洞口狹小,內部寬大的洞府一樣,洞外也懸生著許多蘿籐,就像一幅巨大的垂簾。
凌壯志看罷,急忙舉手一指,急聲說:「娟姐姐,在那裡了。」
宮紫雲早已看到了,只是她不敢肯定而已,這時一聽,舉步走了過去。
兩人來至近前,登階而上,伸手撥開垂籐一看,籐內竟是一方半圓形的平台,距離洞口,尚有三丈。
洞口無門,寬約一丈,高不足九尺,深度僅三丈餘,在洞口的底部,似是有分向左右的支洞。
宮紫雲舉袖擦乾了雙頰上未干的淚水,當先向前走去,同時細心地望著洞頂和左右的洞壁,似是在審視新居。
凌壯志看到宮紫雲無意要和他說話的意思,因而,謹慎地走在她的身後,顯得格外小心。
來至洞口的盡頭,分別看向左右的洞,竟是兩座石門。
凌壯志急上數步,首先去推右側洞的石門,用勁一推,石門緩緩分開,發出一陣艱澀的聲音。
宮紫雲微蹙黛眉,緩步走進洞門,只見洞深兩丈,光線暗淡,僅有一張石桌,四個石椅,此外再沒有什麼了。
這時,凌壯志已將左側石門推開,他急忙探首一看,溫玉般的俊面上,立即現出了微笑。
宮紫雲走進來一看,黛眉略展,不自覺地緩慢點了點頭。
只見石室深長,與進口洞並行,底部洞壁上,有盈尺圓孔通風,由洞內可以看到洞口的垂籐。
洞內中央,有一寬大石床,左右各有石桌石椅,並設有室內用具和被褥,略加佈置,即是一座很別緻的臥室。
宮紫雲看罷,立即冷冰冰地說:「我要這間石室。」
凌壯志尚未去看對面那間,不知那間的情形,因而毫不遲疑地連聲應是,他覺得只要娟師姐開口講話,一切就天下大平了。
宮紫雲在室內細心地審視了一遍,似乎在計劃著如何佈置。
凌壯志呆呆地立在門口,靜靜地欣賞著宮紫雲摸摸石床,又摸摸石椅,她在這一剎那,似乎暫時忘掉了愁苦。
宮紫雲發覺洞內很乾燥,加之座北向南,必然冬暖夏涼,因而很滿意,於是,柔和的看了一眼凌壯志,隨意坐在一張石椅上。
這柔和的一瞥,給了凌壯志不少勇氣,因而,他也走了過去,在宮紫雲對面不遠的石椅上坐了下來。
凌壯志一直關心著宮紫雲途中的情形和遇到葉小娟的事,因而輕咳一聲,訕訕地問道:
「娟姐姐,你……你怎地前天才到……」
話未說完,宮紫雲略見緩和的粉面,立時一沉,喔聲說:「哼,這還不是為了你?」
凌壯志聽得一愣,心說,為何又是為了我?但他不敢出聲問,只是茫然地望著這位喜怒皆令人愛的美麗師姐。
宮紫雲見凌壯志不語,立即嗔聲指責說:「我先問你,在石門鎮你為何不即時追我?以後在中途為何一直探聽不到你的行蹤消息?」
凌壯志一聽,知道宮紫雲在中途曾不斷打聽自己的行蹤,內心感到十分不安,但他不敢直說也遇到鐵鉤婆和萬綠萍的事,他知道那會立時惹得她大興問罪之師,因而說:「小弟將那位渾猛憨傻的展偉明應付走,才發現姐姐已經不在店前,當時小弟尚以為姐姐先進店休內休息… 」
宮紫雲立即忿忿地說:「我氣都氣死了,哪裡還有心情休息!」
凌壯志不敢接口,只得繼續說道:「等到小弟發覺姐姐已不在店內時,萬分焦急……」
宮紫雲不屑的冷冷一笑,瓊鼻內立即報以輕哼。
凌壯志繼續說:「小弟在大白天,也不便施展輕功,只得向展偉明借來那匹烏騅……」
宮紫雲冷冷地接口說:「我在山下小鎮上,已看到了。」
凌壯志立即驚喜地問:「姐姐的青驢也寄在那個小客店裡?」
宮紫雲頷首說:「我到達山下並不比你遲,只是在幾個小鎮找你耽誤了一日,我已將鞍鞭銀兩交給小店保管,並叮囑他們馬匹要好好照顧,我們不一定什麼時候去取。」
凌壯志一聽,立即愉快地笑了,連聲讚聲說:「姐姐想得太周到了。」
宮紫雲芳心一甜,鳳目柔和地瞪了凌壯志一眼,鮮紅的櫻唇,立即泛出一絲微笑,佯怒嗔聲說道:「哼,你就是那張會說話的嘴,不知喊掉了多少癡情女孩子的心。」
凌壯志見宮紫雲已有了笑意,心中頓時一暢,即將他來恆山的路線及夜行的經過說了一遍。
但遇到鐵鉤婆的結拜大姐姐鐵鳩杖簡大娘的事,他卻刪掉了,因為他怕節外生枝,引起宮紫雲不快。
凌壯志一口氣說完,見宮紫雲的嬌靨上,並沒有不快之意,因而要求說:「現在該姐姐述說你離開石門鎮後的經過啦。」
宮紫雲經凌壯志一說,頓時想起途中所受的委屈,因而沉聲說:「我沒什麼好說的,說來也是一肚子氣。」
凌壯志心中一動,故意提示說:「娟姐姐,你在何處遇到黛鳳張師母?」
宮紫雲聽凌壯志呼張雲霞師母,不由鳳眼一瞪,繼而一想,張雲霞是父親的髮妻,且對自己有哺乳之恩,就是自己遇上她也得呼她母親。
心念至此,神色頓時一霽,但她仍沒好氣地說:「我不知道那是什麼鎮。」
凌壯志見宮紫雲瞪眼,先是嚇了一跳,後來見他終於回答了,知道她已同意他稱呼黛鳳「師母」,因而繼續問:「不知張師母為何要向姐姐追問小弟的行蹤?」
宮紫雲雙頰略現紅暈,但仍冷冷的說:「江湖上那個不知你在馬鞍山救了晉德大師,抱走了宮紫雲?」
凌壯志秀眉一蹙,疑惑的說:「真怪,她們母女怎知姐姐就是宮紫雲?」
宮紫雲似是覺得凌壯志有些糊塗,因而有些不耐煩的說:「葉小娟曾去臥虎擊斃老賊阮綾泰,我一直追她十數里,她怎會不認識我宮紫雲?」
凌壯志心靈驀然一動,雙目一亮,立即驚異的問:「娟姐姐,張師母為你哺乳一年,雖說女大十八變,但你的眉目輪廓她總該認得?」
宮紫雲黯然頷首說:「她乍然看到我時,的確愣了,端詳了好久,她才問我是否要為臥虎莊老莊主金刀毒燕阮綾泰報仇,我當時回答她,我與阮老賊根本沒有任何關係,她和葉小娟聽了俱都感到十分驚疑。」
說此一頓,蹙眉沉思,自語似的對凌壯志說:「她當時一直想探詢我的身世,可是看她神情,又似極不便出口,她雖說了幾個人的名字,問我是否認識,怎奈我那時情緒惡劣,無心和她交談談,最後她曾黯然一歎,領著葉小娟默默的走了。」
凌壯志略一沉思,似有所悟的說道:「小弟認為張師母不便過份詳細詢問的原因,可能因為有葉小娟在場,其次想是疑心當年你並沒有失蹤,而是被恩師送回了師母處,因而你隨了母姓,加之你對她的態度冷漠,更令她誤以為你對她仍懷恨在心。」
宮紫雲黯然點點頭,贊問的說:「你說的極有可能,當她默默離去時,葉小娟一再追問她為何對我如此注意,我聽她對葉小娟,我極像她大姐姐的樣子。」
凌壯志搖搖頭說:「師母也不知道這是這麼回事。」
宮紫雲覺得葉小娟比自己似乎要小一兩歲,心想,莫非父親離開黃山時她已有了幾個月的身孕?
一想到這問題,她的心驟然一跳,粉面頓時紅了,不由覷目看了凌壯志一眼,似乎生怕凌壯志知道她在想什麼。
所幸,凌壯志也在蹙眉沉思,並未注意,因而她不安的心始靜下來,就在這時,洞外傳來一陣急促雜亂的腳步聲。
凌壯志一定神,急聲說:「有人來了。」
說罷,兩人起身,即向洞外迎去。
來至洞外垂籐處,只見七八個十二三歲的光頭小沙尼!擔抬著許多炊寢用具,正嘻嘻哈哈地向著洞前走來。
凌壯志看得迷惑地說道:「看情形,師母似是有意讓我們在此長住。」
宮紫雲立即黯然說:「我要在此終身侍奉母親,再也不下恆山了。」
凌壯志自覺責任未了,因而斷然說:「但小弟必須明日下山,前去崆峒找烏鶴惡道,索回恩師的血債。」
宮紫雲聽得神色一陣激動,立即解釋說:「我是說,待我報卻父仇,再來此地侍奉母親。」
凌壯志頷首贊同說:「那是當然,就是小弟也要前來盡番孝道。」
宮紫雲正想說什麼,一群小沙尼,已歡歡喜喜地到了階前,其中一個較大的小沙尼,恭聲說:「奉師太法諭,給師叔祖送日用炊具被褥來了。」
凌壯志滿面含笑,親切地說:「你們拿進來吧!」
於是,一群小沙尼拾的抬,擔的擔,嘻嘻哈哈,十分快樂地登上階來,十數雙明亮的小眼睛,一直打量著雍容含笑的宮紫雲。
一陣忙碌,一切就緒,一群小沙尼也歡歡喜喜地離去。
凌壯志重新整理了一下油鹽柴米,才匆匆走進石室。
進室一看,雙目頓時一亮,只見床上被褥一色潔白!十分乾淨,石台上有了盥漱用具,石椅上有茶杯磁壺,一切井然有序。
石桌上放著一個飯籃,宮紫雲已將早餐取出,正含笑立在桌前等候他進食,就像賢妻等候她的佳婿。
凌壯志看了這情景,不由愉快地笑了,心中立時充滿了甜意。
兩人相對而坐,靜靜地共進早餐,會心的微笑,勝過了萬言千語,雖是素菜米粥,但吃得卻甘美可口。
餐後宮紫雲神秘地一笑說:「你去休息,碗筷由我來洗。」
凌壯志知道他休息的位置,自是裡面一間石室,因而欣然說,「碗筷讓小弟去洗,姐姐先行休息。」
說著,伸手就去搶宮紫雲手中的飯籃。
宮紫雲身形一閃,躲開了,但她卻嫵媚地笑著說:「回來你可不能生氣!」
凌壯志毫未思索地說:「小弟怎敢生姐姐的氣。」
說罷,伸手接過飯籃,身形一閃,頓時不見。
宮紫雲見凌壯志離去的那份愉快神情,想到他回來時的冰冷打擊,不知他要如何氣,因而芳心又疼愛又後悔。
繼而一想,怎好讓凌弟弟和自己同室休息,想到羞人處,頓時膽戰心驚,粉面通紅,不由急忙將室門掩住,忍痛讓他在對室受苦了。
滿心高興的凌壯志神采飛揚!俊面含笑,蹲在河邊輕快地洗著碗筷,心裡有說不出的甜蜜,在這一剎那,世間上的一切都忘了。
洗完碗筷,縱身飛回洞口,即將飯籃放在飲具處,然後邁著輕快步子直向洞內自己的石室走去。
來至右側石室一看,宛如當頭澆了盆冷水,頓時呆了。
只見室內,昏暗沉沉,冷淒清清,除中央一張冰冷的石桌和幾個石椅外,再沒有什麼了。
凌壯志看罷,的確生氣,怒哼一聲,倏然轉身,娟師姐的室門已關了。
繼而一想,頓時大悟,難怪娟姐姐特地說,要自已回來可不要生氣,原來她早就有此心意。
凌壯志望著緊閉的室門,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他自己也覺不便和娟師姐同室休息。
心念至此,氣忿全消,縱身飄落在自己室內的石桌上,盤膝閉目,運功調息,片刻已進入忘我之地。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驀然響起一聲輕咳。
凌壯志心中一驚,倏然睜開眼睛,定睛一看,嚇了一跳。
只見師母飛花女俠一身白袍,手持金絲拂塵,正滿面綻著欣慰讚許的微笑,立在門外。
凌壯志心中一驚,非同小可,急忙由桌上跳下來,立即伏跪在地,惶聲說:「不知師母駕到,未曾遠迎,恭請恕罪。」
飛花女俠慈祥地一笑,親切地說:「志兒起來,今後不必再行大禮。」
凌壯志恭聲應是,叩頭立起身來,心中暗暗慶幸,方才沒有任性到娟姐姐的房裡去調息。
呀然一聲,對室石門也開了,宮紫雲一見飛花女俠,急忙跪在地上,同時恭聲說:「叩見母親。」
飛花女俠頷首笑著說:「娟兒起來。」
宮紫雲叩頭起身,肅立門側,請飛花女俠進入室內。
飛花女俠,滿面祥笑,緩步走進石室,仔細的看看愛女佈置的東西,之後,滿意的坐在床前。
宮紫雲早已斟滿」杯水,放在飛花女俠身邊的石椅上。
飛花女俠見愛女仍背著長劍,舉手一指壁上的兩個石簽說:「你兩人的劍,可放掛在此處,取用也極方便。」
宮紫雲早在整理被褥時,即有一種溫馨的徵兆,這時見母親神情,話意處處將自己的凌師弟拉在一起,嬌靨不由紅了,急忙低頭解下長劍。
飛花女俠見宮紫雲的劍鞘有套,劍柄仿古!不由驚異地問:「娟兒,這柄劍可是昔年仙姬仗以成名的紫華劍?」
宮紫雲立即恭聲應是,說:「這柄劍雖然鋒利無比,功能切金斷玉,只是劍身光澤有些暗淡。」
說著,將劍雙手送至飛花女俠面前。
飛花女俠接劍在手,拇指一按啞黃,劍身順勢撤出,立時發出一陣清越龍吟,劍身光華,果然暗淡。
飛花女俠凝目一看,霜眉一展,不由笑了,接著含笑說道:「劍身兩面塗有松膠,因而光華不能外洩,只須暗運三味真火,或用沸酒塗劍身順勢一擦即可。」
說著,面對恭立一側的凌壯志說:「志兒,你具有至熱至剛的赤陽掌功,可代你娟師姐一試。」
凌壯志恭聲應是,雙手將劍接過,手握劍柄,即運赤陽掌功,劍身立時通紅,接著奮力一震。
頓時紫芒暴漲,光華刺目,全室一片紫輝,劍上松膠悉數脫落。
飛花女俠看得又驚又喜,面色立變,她這時才發現凌壯志的功力較之她想像的高深多了,而宮紫雲卻毫不為奇。
凌壯志將劍交給宮紫雲,順勢將懸在腰間的穹漢解下來,恭聲說:「師母可知穹漢劍來歷?」
飛花女俠頷首說:「談起穹漢劍的來歷,應該先由峰頂上的老凌霄談起,說來話長,你倆可坐下來聽。」
說著,並示意宮紫雲將兩柄寶劍掛在石壁上,之後,繼續說:「凌霄庵原址,即是峰頂上的殘敗寺院,據說百年前,峰上僅隆冬時期積雪盈尺,數十年後,始漸漸形成鳥獸絕跡,冰雪終年不溶的情形,庵中的體弱弟子,往往深夜凍死!全庵弟子終日為清雪忙碌,因而課業荒廢。
第九代祖師淨因師太,始決心將凌霄庵改建在這座綠谷內,繼續相傳至今,我來庵時,已傳至十六屆的大智師太了……」
凌壯志、心中一動,立即欠身問:「聽說昔年師母來時,恰逢凌霄庵遭劫,當時多虧師母伸援手,凌霄庵始免遭惡運。」
飛花女俠微一頷首,感慨地說:「不錯,那時我正懷著悲淒沉痛的心情離開了你師父和你娟師姐,決心遠離江南,找一與世隔絕的庵院落髮為尼,是以才想起曾有一面之識大智師太,前來恆山凌霄庵。大智師太佛面慈心,不主張佛門弟子學武,因而凌霄庵的弟子多不諳武功,本山幾個盤據半山的綠林大盜,與山中三觀院的凶僧道勾結,大舉前來侵犯,要凌霄庵數百女弟子蓄髮供他們婚配使喚。大智師太一心拜佛,手無縛雞之力,自是無法挽救數百弟子免遭浩劫,恰在此時我風塵僕僕地來投靠大智師太,當時在我悲痛心情下,六名罪魁悉數死在我的漫天飛花下,其餘惡徒俱都亡命逃去,凌霄庵也至今相安無事,但昔年那些惡徒久思報復,只是苦無機會罷了。」
說此一頓,舉目望了一眼掛在牆上的穹漢劍,繼續說:「我掌凌霄庵後的第二年,一天深夜,由峰頂上傳來斷斷續續的錚錚響聲,當時我即循聲找去。
我到達大殿階前,發現殿中,正有一位髮鬢如銀的灰衫老人,正在牆上刻繪人形劍式。
當時那位老人見我立在殿外,僅淡淡地看了一眼,繼續繪製人形劍形,直到他將手中長劍,藏在壁內時為止才滿意地點點頭走出殿來。
老人再度看了我一眼,逕自向北走去,我當時心中一急,不由脫口高呼:「前輩請止步。」
那位老人停步轉身,漫聲問:「有什麼事嗎?」
當時我對老人說:「前輩將此絕世劍法到於此地,不怕讓劣徒學去,仗以作惡嗎?」
那位老人搖搖皓首,極肯定地說:「心術些微不正的人,休想學去老夫這套劍法。」
當時我極不解地問:「前輩何以見得?須知惡人也有資質俱佳的天才。」
那位老人哈哈一笑,聲如洪鐘,接著向我解釋:「心術不正之徒,偶然遇見絕學秘笈或圖式,心中驚喜之餘,必先想到學成之後如何稱霸武林,如何宣耀江湖,因而,依圖練習之時,心情緊張,患得患失,一點不通,全般錯誤。幾經挫折,便心灰意冷,愈如此愈不得要領,終至恨己忿世,抱著我不能得任何人也別想學去之心,將壁上絕學毀去……」
我當時心中一急,不由插言問:「那樣前輩的一世心血豈不付諸東流了嗎?」
那位老人淡淡一笑說:「那也是天意,不過,老夫深信這套劍法,尚不致被心術不正的小人學去。」老人說罷,轉身向北走去。
凌壯志一聽,不由急聲問道:「師母當時沒有問那位老人是誰,和劍法的名稱嗎?」
飛花女俠微一頷首說:「我當時見老人轉身離去,立即急聲問:「請問前輩修真名號和劍法名稱?」
老人再度停身,撫髯略一沉思,說道:「這套劍法,暫時定名為乾坤八劍,至於……至於老夫的姓名嗎……就呼無名叟好了。」老人說罷,呵呵祥笑兩聲,轉身向北馳去,身法之快,疾如電掣。」
凌壯志聽罷,似有所悟地說:「無名老人所說的乾坤八劍在名義上聽來八劍,實則乾坤,各有八劍。共計十六劍。」
飛花女俠贊同地說:「這套劍法威勢凌厲,但實質卻極溫和,志兒今天午後,不妨帶你娟姐也進殿演練幾次。」
凌壯志恭聲應是,不由親切地看了一眼麗姿如仙的宮紫雲。
宮紫雲見凌壯志當著母親的面便深情地望著她,嬌靨不由泛起兩片紅霞,接著嘟起鮮紅的櫻唇,似是不願意和他前去。
飛花女俠早已看透愛女的心,對凌壯志又愛,又怕失掉他,但又不願他想到來此的目的,立即鄭重地說:「今後你兩個在這個室裡,至少要住半年時光,同時,必須苦練那篇秘笈上記載的武功,為了你們心理上的健全,你們倆就在我面前交拜天地,成為一對名正言順的夫妻,也好共同生活在一起。」
凌壯志一聽,驚喜欲狂,俊面飛紅,情不由己地急忙站起來,一雙秀目,一眨不眨地望著嬌靨通紅的宮紫雲。
宮紫雲、心裡雖已看出母親的用心,但她卻沒有想到,還要當著母親的面交拜天地,因而,紅著臉久久不願站起來。
飛花女俠一見,不由愉快地笑了,立即慈愛地催促說:「傻孩子,還不快些,你凌弟弟已在等你了。」
宮紫雲滿面嬌羞,芳心甜蜜,含喔看了凌壯志一眼,輕盈地站起來,和凌壯志並肩而立,兩人恭謹相拜,又向飛花女俠叩頭。
飛花女俠心願已了,加之愛女娟娟低垂素首,十分害羞,凌壯志也有些手足無措,因而起身含笑說:「你兩人休息吧,自明日起即開始研讀人皮秘笈,上面不識梵文,可寫下來,前去問我。」
說罷,當即向室外走去。
凌壯志立即回答說:「恩師有鑒於此,早在九華山習藝時,即於課餘時間教授志兒梵文。」
說話之間,已和宮紫雲雙雙跟在女俠身後相送。
飛花女俠黯然讚聲說:「你師父做事,一向有眼光,有魄力,處處設想周到,計劃詳密,極少發生失算或錯誤事情。」
說話之間,霜眉微蹙,神色間仍現出對心上人的相思和愛戀。
來至洞外垂籐處,凌壯志急上數步,恭謹地掀開一道空隙,讓飛花女俠從容地走出去。
飛花女俠走出垂籐,正想同凌壯志兩人說什麼,突然鳳目一亮,驚異地望著百十丈外的那片翠竹林,腳步頓時停止了。
凌壯志、宮紫雲兩人、心中一動,舉目一看,只見飛花女俠隱居的那片竹林處,一點黃影捷愈飄風,正向這面如飛馳來。
飛花女俠霜眉一蹙,不解地漫聲說:「庵中莫非又發生了意外事情?平素慧音她們極少到我住的那間石室去。」
凌壯志、心知有異,凝目一看,立即頜首說:「師母說得不錯,那是慧音,看她神情惶急的樣子,想是有什麼重大事情。」
說話之間,慧音已飛身縱過前面十數丈外的小河。
宮紫雲見慧音香脫紅潤,膚如凝脂,在月色的僧袍上,外罩淡黃袈裟,愈顯得秀麗脫俗。
尤其有了秦香苓、展偉鳳和萬綠萍等人的經驗,她對這些事感到特別敏感,這時見凌壯志遠在數十丈外即已認出來人是慧音,她幾乎忍不住嗶聲問他,是怎的知道這位年青秀美的尼姑法號叫慧音。
繼而想到慧音雖生的美麗,但她已是落發修行的佛門弟子,又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點罪過。
心念未畢,慧音已馳至階前,躬身合十,強自平靜地恭聲說:「啟稟庵主,山中各寺院的負責人率領門人子弟多人,前來要見庵主,並追問凌師叔的行蹤去向,三位師太正在前庵應付,弟子特來稟報庵主知道。」
凌壯志一聽,心中頓時大怒,面色立變,但她在女俠面前不敢發作,只得將滿腹怒火壓在心頭。
一直耿耿於懷的宮紫雲,聽了慧音對凌壯志的稱呼,心中不由升起一絲愧意,至於庵前來了許多高手,根本沒放在心裡。
飛花女俠略一沉思,即對慧音說:「你速去轉告三位師太,就說我即刻去。」
慧音恭聲應是,轉身如飛馳去。
凌壯志一見慧音離去,立即忿忿地要求說:「師母一庵之主,豈可輕易會見那些佛門敗類,他們既是前來查問志兒的行蹤,就由志兒前去應付。」
飛花女俠黯然一歎,惋惜地說:「這些人多是死在我手下六惡魁的門人弟子,他們目的是前來尋事,查問你的行蹤只不過是一個借口罷了。」
說著,注定凌壯志、宮紫雲,繼續說:「你倆在此休息,沒事不要出去,晚間我也許會再來看你們。」
說罷,飄然降落階下,袖袍一拂,身形直向凌霄庵方向飄去,身法宛如行雲流水,眨眼已至數十丈外。
宮紫雲見母親的輕功竟然已達爐火純青的化境,不由又驚又喜,身形一閃,飛身進入洞內。
凌壯志看得十分不解,也緊跟宮紫雲身後,急步走去。
就在他剛剛到達石門前之際,宮紫雲已提著兩柄長劍由室內匆匆地走出來。
凌壯志神色一愣,不由急聲問:「你要做什麼?」
宮紫雲毫不遲疑地回答說:「到庵前懲治那些佛門敗類。」
凌壯志一聽,不由焦急地說:「那怎麼可以?師母不是不准我們前去嗎?」
宮紫雲立即喔聲說:「她老人家叮囑我們沒事不要出去,但我們現在有事,當然可以出去。」
說著,即將手中的穹漢劍交至凌壯志的手裡。
凌壯志秀眉一蹙,只得將劍接過來繫在腰間,但他仍然有些遲疑地說:「這樣做,師母一定會生氣。」
宮紫雲立即慎聲說:「你放心,生氣時有我擔當。」
說著,也將紫華劍繫在細腰上,當先向洞口走去。
凌壯志無奈,只得跟在宮紫雲身後。
來至洞口,宮紫雲見凌壯志一臉的無可奈何之色,不由「噗嗤」笑了,接著含笑嘻聲說:
「凌弟弟,你的頭腦實在有些呆板。」
凌壯志聽得一愣,不由茫然望著這位艷麗無匹,外柔內剛的姐姐姐。
宮紫雲繼續笑著說:「你想,母親決心皈依向佛,自是早已禁絕殺戒,她雖有懲惡之心,但卻不願因此破戒,對付那地蓋心徒敗類,口舌豈能解決問題?」
凌壯志覺有理,但他仍不願違背尊長的心意,因而,提議說:「姐姐,既是這樣,我們可先至庵前松林中隱蔽,然後再衡量情事,決定是否應該出去。」
宮紫雲也覺得這樣作最理想,因而欣然頷首,立即讀聲說:「姐姐的聰明,永遠不如你。」
凌壯志一聽,心花怒放,不由愉快的哈哈笑了,心裡一高興,不免有些得意忘形,伸手挽起娟姐姐的玉臂,直向西南絕壁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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