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劍雲來時一路小心,處處謹慎,這時看看就要功成離去,沒想到就在他即將離去的一
瞬間,「千面神嫗」突然聞聲縱過樓來。
正感焦急之際,神情惶惶有些發呆的紀曉燕,突然強自一定心神,匆匆指了指衣櫥後,
毅然走出室去。
黃劍雲剛剛隱在櫥後,迎出室外的紀曉燕,已技巧的說:「師父,李嫂病了!」
風聲一息,接著是「千面神嫗」吃驚的問:「你怎的知道?」
紀曉燕趕緊說:「方纔龔館主特的派人來報告,說她現在宿在賓館裡。」
「千面神嫗」噢了一聲,關切的問:「病得怎樣?」
曉燕故意以寬慰的聲音,說:「沒什麼,明天就回來了。」
「千面神嫗」一聽,不由迷惑的問:「既然明天就回來了,何必再派人前來報告?」聽
「千面神嫗」的口氣,顯然有些生氣了。
曉燕一聽,立即以附和的聲調,說:「是嘛,所以燕兒才叱責來人嘛!」
略微一頓,又聽「千面神嫗」以疑惑的口氣,問:「嗯?我聽到你方纔還和那人談到咱
們金牌的事……?」
黃劍雲聽得心頭一震,心知要糟!
豈知,曉燕故意以平淡的聲調,說:「龔館主不知金牌怎會在李嫂身上……」
「千面神嫗」原就有些不滿,這時一聽,自然動怒,是以,未待曉燕話完,立即忿怒的
用杖一搗樓板,怒聲說:「龔洪這老奴才,居然也找起老身的麻煩來了,莫說是他,就是『二
仙』,也沒有硬性命令我將金牌佩在前胸上。」
曉燕似是深怕把事鬧穿,是以撒嬌似的含笑嗔聲說:「師父,您老人家總是顯得沒有容
人的肚量,龔館主也許是為了我們好!」
「千面神嫗」不屑的哼了一聲,忿然說:「他龔洪不要神氣,我只消在『無敵大劍客』
的面前,略加挑剔,他休想再呆在那個肥缺上!」
一談到「無敵大劍客」,曉燕立即輕蔑的嬌哼一聲,不屑的說:「哼,方纔那人還是他叫
來問我的哪!」
「千面神嫗」先是一靜,接著聽她以恍然的口吻,笑著說:「噢……,那他還不是故意
藉機向你討好!」
曉燕立即輕蔑的說:「誰稀罕,我看見他就討厭!」
又是一陣沉默,「千面神嫗」黯然一歎,說:「燕兒,這幾個月來,你總是強展笑靨暗哀
愁,那麼豐滿的臉蛋兒,一天比一天瘦,師父固然不好,黃劍雲那小子也不對……」
話未說完,曉燕已幽幽的嗔聲說:「師父,過去的事了,您還談那些幹什麼?雲弟弟事
後也許會後悔的……」
「千面神嫗」輕哼一聲,忿忿的恨聲說:「後悔?果真後悔他就該追我們!」
曉燕立即代劍雲分辯說:「回到客棧,匆匆起程,師父怎知雲弟弟沒有追我們?」
「千面神嫗」被問得頓時無言答對,久久才黯然一歎,道:「燕兒,你也睡吧,有話明
天再說……」
話未說完,曉燕已關切的說:「師父,明天如有投效的英豪,燕兒代您去吧,這兩天您
的精神一直不太好。」
「千面神嫗」毫不遲疑的說:「不用了……」了字出口,立即響起一陣衣袂破風聲!
黃劍雲一聽,知道「千面神嫗」已縱回樓閣去,立即由櫥後走出來。
就在這時,門簾一掀,神情黯然的紀曉燕,已由室外走進來,同時黯然催促,說:「現
在你可以走了,不過,你最好不要大意!」
黃劍雲頷首應了個是,並讚聲說:「多虧姊姊沉靜應付,否則……」
話未說完,曉燕已懶懶的坐在床上,同時,揮著玉手黯然催促說:「時間不早了,再不
走便來不及了?」
劍雲再度應了聲是,親切的說:「姊姊,小弟走了!」
曉燕黯然點點頭,同時傷感的將嬌軀側向床內。
黃劍雲知道曉燕心情依戀,不願他猝然而來,匆匆而去,是以,不便再多說什麼,只得
屏息走出樓來。
由於知道樓後數十丈處的石屋內就是「二怪」,黃劍雲不敢冒險,於是繞至穿廳右側,
飛身縱出院外。
雙足踏實,回頭一看,發現曉燕正立在樓欄簷下的暗影中,於是,揮了個「再會」手勢,
飛身縱入林內,直向東北的峰角下馳去。
這一次他已不敢再由寨門出去,決心由峰上飛越寨牆,只要一出內三堂,就算安全了。
黃劍雲到達峰角下,沿著一道石階小徑,輕靈的向上縱去,上升不足十丈,即是來時看
到的那道寨牆。
隱身暗中,遊目一看,寨牆上警戒依舊,毫無懶散現象,巡邏小隊,一批接著一批,個
個攜有遠射的弓箭兵器。
黃劍雲看了這情形,只得再向高處升去。
達到一處凸巖上,俯首下看,發現牆外十數丈處,一連數株高聳巨木,如果以「大鵬棲
枝」之勢到達巨木橫枝上,再以「金猿飛渡」之勢,直達崖邊,即使在飛身下瀉之時被壁上
的警戒發現,對方已無法再搭弓射箭!
心念已定,屏息運功,一長身形,凌空下飛,越過十數丈下的警衛頭上,直向寨牆外的
巨樹橫枝上撲去
到達巨樹橫枝前,提氣輕攀,身形趁勢一蕩,鬆手翻身,直向崖邊的樹叢後蕩去,緊接
著,身形一閃,直瀉崖下。
黃劍雲到達崖下,凝神一聽,崖上寨牆方向並無任何動靜,顯然未被發現行蹤。於是,
再不遲疑,展開輕功,電掣飛行,加之歸心似箭,恨不得一步踏進賓館,是以,身法之快,
疾如一縷輕煙。
下山較之前去「二仙會」總壇快多了,就在曉星爬上地平線的同時,黃劍雲已到達了山
麓。
到達西關大街外,黃劍雲先察看了一番賓館附近的情勢,發現並無異樣,才繞至花園牆
後,飛身而入,逕向觀花廳前走去。
前進中,發現李嫂房中的燈仍亮著,而其他精舍中,僅廳後一間有燈光。
剛剛登上曲池小橋,突然驚覺花廳上的氣氛有異,立即停身止步,做著早起觀星之狀。
就在他負手觀看曉星的同時,花廳後的暗影中,輕靈的走出一人,機警的看了一眼園內,
逕向黃劍雲身前的小橋走去。
黃劍雲早已感應到附近有人潛伏,這時覷目一看,竟是「追風虎」,是以也急忙向前迎
去。
「追風虎」一見黃劍雲走來,卻又折身逕向廳後亮著燈光的精舍前走去。
黃劍雲自然會意,立即隨著「追風虎」向廳後精舍前走去。
一進室門,「穿雲劍」四人早已在室內肅立恭候著他。
黃劍雲一見四人凝重的神色,心頭不由一沉,立即關切的問:「四位老伯這邊的情形怎
樣?」
「百步神彈」首先忿忿的說:「龔洪那老兄,虛與委蛇,談話時總是顧左右而言他,沒
有一句實話,顯然另有陰謀,旨在應付!」
黃劍雲胸有成竹的哂然一笑,說:「不必擔憂,稍時他自會前來向我們道歉攀談!」
「穿雲劍」四人驚異的「噢」了一聲,「金眼雕」首先忍不住問:「龔洪可是暗中已派人
前去『二仙會』總壇報告!」
黃劍雲淡然一笑,說:「若非小侄早到一步,定被龔洪老兒的陰謀得逞了!」說話之間,
逕自坐在正中漆椅上,並肅手示意「穿雲劍」四人就坐。
「穿雲劍」四人一面落座,一面以震驚的目光望著黃劍雲,同時急切的希望盡快知道,
黃劍雲進入「二仙會」總壇的經過情形!
黃劍雲一俟「穿雲劍」四人坐好,立即將進入「二仙會」總壇的經過,簡扼而不漏的說
了一遍,最後,他又關切的望著「追風虎」,問:「這幾天『千面神嫗』心情欠佳,不知服下
『彌佛散』後,會不會有嚴重的後果,或喪失了她數十年的功力?」
「追風虎」一聽,反而興奮的說:「這樣再好也沒有了,原先老奴還一直擔心『千面神
嫗』功力深厚,勉可支持,如今正值她心情不好,當然更生功效,至於後果,少爺盡可放心,
老奴保無差錯。」
黃劍雲一聽,寬心稍放,立即取下金牌,望著「金眼雕」,吩咐說:「趙老伯去通知李嫂
準備,為了爭取時間,並將金牌交給她!」說話之間,即將金牌交給 「金眼雕」。
「金眼雕」恭聲應是,接過金牌,逕自走出門去。
黃劍雲又望著「追風虎」,吩咐說:「鍾老伯可將『彌佛散』交給小侄,中途由小侄交給
李嫂比較好!」
「追風虎」恭聲應是,即在懷中取出一個小磁瓶來,雙手交給黃劍雲。
黃劍雲接過小磁瓶,又望著「穿雲劍」謙和的問:「任老伯是否將『應龍劍』已由車上
取下來?」
「穿雲劍」趕緊欠身說:「老奴等人業已放妥,少爺盡請放心!」
黃劍雲會意的點點頭,繼續說:「稍時小侄離去,四位老伯仍宿在此地,即使小侄入山
成功,四位老伯仍應隨時提高警惕,以防錯中奸計!」
「穿雲劍」、「追風虎」,以及「百步神彈」三人,同時恭聲應是。
恰在這時,「金眼雕」已由門外走進來,同時恭聲說:「李嫂正在準備,馬車備好就可走
了!」
黃劍雲立即頷首稱好,又望著「百步神彈」,吩咐說:「謝老伯可以命他們準備馬車了!」
「百步神彈」恭聲應是,逕自走出門去。「百步神彈」剛剛出門,即見前面夾花通道上,
急步走來一人。這時天已拂曉,園中景物依稀可見,一看來人形態,便知是「魚鱗刀」龔洪。
「百步神彈」為了讓室內的黃劍雲等人知道,故意朗聲笑著說:「龔館主好早啊!」
「魚鱗刀」龔洪,早已看見「百步神彈」,立即滿面堆笑的抱拳,回答說:「謝老英雄早,
田『居士』來了嗎?」
「百步神彈」趕緊笑著說:「由於李執事染疾,途中已經延誤了數日,現在李執事已經
康復,『居士』決定盡快進山謁見『二仙』共商大事!」
「魚鱗刀」雖然滿面堆笑,但有些失望的說:「稍緩個把時辰也不太遲,老朽瑣事纏身,
尚無暇為『居士』洗塵!」
話聲甫落,已經聞聲走出室外的黃劍雲,故意爽朗的哈哈一笑,說:「龔館主何必如此
客氣,今後都是一家人了,把飲之機正多,何必急在此刻……」
話未說完,「魚鱗刀」已驚喜的望著黃劍雲,急上數步,抱拳深躬歉聲說:「老朽昨日,
多有冒犯,晚間又未能前來請安,萬望『居士』海涵!」
黃劍雲故施大方的哈哈一笑,肅手說:「龔館主做事細心,認真負責,本居士十分欽佩,
今晚『二仙』召見之時,如有機會,當在『二仙』面前特別推薦!」
「魚鱗刀」一聽,再度抱拳躬身,十分感激的說:「居士提攜之情,老朽沒齒難忘,如
能追隨驥尾,當報居士知遇之恩!」
黃劍雲捻著兩撇清秀小鬍子,哈哈一笑,有些志滿的說:「龔館主太謙虛了,果有此心,
時機已不遠矣!」
話聲甫落,不遠處已響起李嫂的愉快聲音,說:「龔館主也來啦!」
「魚鱗刀」一聽,急忙回身,見是已經毫無病態的李嫂,趕緊含笑抱拳說:「李執事,
昨夜睡得可好?」
李嫂故意奉承的說:「托你館主的福……」
話未說完,龔洪忙不迭的連聲說:「不敢,不敢,乃是居士的處方神效!」
黃劍雲一聽,斷定侍女們已將他昨夜進入李嫂房中的事,報告給「魚鱗刀」龔洪了。
恰在這時,「百步神彈」已在園門處,朗聲說:「馬車備好,請居士起程!」
眾人一聽,立即簇擁著黃劍雲和李嫂,逕向園門走去。
出了園門,轎車已停在階下,黃劍雲一俟李嫂進入車內,即向龔洪以及 「穿雲劍」等
人道聲再會,也掀簾登轅,進入車內。車伕一聲吆喝,長鞭一揮,轎車逕向店外馳去。
轎車出了西關街口,速度逐漸加快,這時天光雖已明亮,但通向點蒼山東麓的官道上,
卻寂靜無人。
黃劍雲和李嫂坐在車內,礙於車外的車伕,不便說什麼。
旭日漸升,官道兩側的農田里,已有了工作耕田的農人。
黃劍雲轉首向車窗外一看,目光不由一亮,只見道左數十丈外,竟有一座數十戶人家的
小村。於是心中一動,立即叫「停」,車伕即將轎車駛至路旁的一株大樹下。
黃劍雲一俟轎車停妥,立即取出一錠白銀,掀簾望著車伕,說:「由此地到『天峰谷』,
至快午後方能到達,你去到小村上買一些點心來吃,剩下的你留著用吧!」
車伕一看那錠白銀,哪還遲疑,欣然應了聲是,接過銀子,墊起車轅,將前馬繫在樹身
上,逕向小村奔去。
黃劍雲一俟車伕走遠,立即望著愁眉不展的李嫂,鄭重的說:「李嫂,此番進山,能否
成功,全看你的了!」
李嫂一聽,立即不安的說:「相公,我實在有些怕……」
黃劍雲趕緊寬聲說:「一切有燕姊姊負責,你只要將『彌佛樂睡散』讓『神嫗』服下,
就沒事了。」
說罷,即將進入 「二仙會」總壇的經過簡扼的說了一遍,唯獨把「千面神嫗」近來心
緒欠佳的事刪掉了。因為李嫂心地善良,如果將「神嫗」身體不適的事告訴她,極可能影響
她的心理而破壞了整個計劃。
最後,將「彌佛散」由懷中取出來,交給李嫂,特別又鄭重的說:「李嫂,這次除 『二
怪』,不但關係著武林禍亂與昇平,也關係著你和燕姊姊以及我和任老伯四人的生命,你必
須堅定信心,我們一定能成功!」
李嫂雖然知道事體重大,但她仍忍不住憂急的問:「我家姑娘,怎麼說?」
黃劍雲立即正色說:「燕姊姊當然贊同了,她同樣的希望盡早返回終南故居,恢復以前
的清高生活。」
李嫂柳眉一蹙,不由憂慮的說:「神嫗老人家聽說終南房舍被人燒了,她還有心回去嗎?」
黃劍雲立即糾正說:「你只說東房一間被燒了,其他房屋無恙,她自然會因關心而急切
想回去,俗話說:『故土難移』,就是這個道理!」
李嫂為難的說:「假設我說是一些求藝無著,懷恨在心的人燒的,她若是不信呢?」
黃劍雲立即極右把握的說:「你放心,『神嫗』一定相信,她一生拒絕傳授武林豪傑『變
相奇術』,一共得罪了多少人,她心裡比誰都清楚!」
李嫂想了想,才遲疑的說:「回去我一定會照相公的意思去辦,只怕沒有機會……」
黃劍雲未待李嫂話完,趕緊以警告的口吻,鄭重的說:「李嫂,這可不是兒戲,沒有機
會也得製造機會!」
說話之間,發現車伕抱著一包東西,已經連走帶奔的通過前面的農田,是以,立即壓低
聲音說:「車伕回來了,我們就這樣決定了!」
李嫂惶急的看了一眼車窗外,依然憂慮的低聲說:「相公,您不能進去的太快呀!」
黃劍雲一面望著逐漸來近的車伕,一面頷首悄聲說:「我會想辦法!」
說此一頓,突然又以恍然的口吻望著李嫂,悄聲說:「這輛轎車,最好能控制在手下,
你們回終南時,也許用得著它!」
李嫂會意的點點頭,尚未開口,車伕已來至車前。
緊接著,車簾一掀,車伕已滿面堆笑的將一包食物送進來,同時笑著說:「農村小鎮沒
有什麼東西,只是些饅饅蒸雞!」
李嫂趕緊笑聲附和說:「能充飢就好!」
說話之間,黃劍雲已將紙包啟開,順手分給車伕半隻雞和兩個大饅饅!
車伕一面高興的拿去吃,一面放下車轅,緊緊牲口,將車駛上道路。
劍雲和李嫂在車中,一面進食,一面以手勢和眼神補充方才未曾談到的問題。
車內光線一暗,一陣涼風撲了進來。
黃劍雲心中一動,轉首一看,發現轎車已駛進林內,黃劍雲知道,穿過這座橫亙山麓的
廣大樹林,就是昨夜看到的那座山口了。
於是,即向李嫂施了個眼神,同時以恍然的口吻,急聲說:「真糟糕,我把贈送給『神
嫗』前輩的玉馬忘在賓館裡了!」
李嫂也佯裝焦急的說:「這怎麼辦?,我們只好回去了?」
車外的車伕一聽,立即吆喝著收韁減低了車速,同時大聲問:「怎麼樣?要回去嗎?」
黃劍雲趕緊爽快的說:「算啦,我就在此地下車回去拿,你們先頭前走,我隨後趕上。」
車伕一聽,立即不以為然的說:「那怎麼成?車已經跑了快一個時辰了……」
話未說完,李嫂已爽朗的暗示說:「田居士是練武的人,你還怕他趕不上。」
車伕一聽,頓時想起黃劍雲昨天技驚龔洪的事,是以,立即將車停住。
轎車一停,黃劍雲立即跳下車來,同時,愉快的說:「你們先走,最多半個時辰我就回
來!」來字出口,故意展開輕功,身形快如脫箭,趁道路彎曲部份,身形一閃,立即隱身林
內!緊接著,隱身樹後一看,轎車剛剛前進,而轅上車伕,尚不時回頭後看。
黃劍雲不再遲疑,立即沿著山道,穿林向前走去,同時目光一直與轎車保持聯繫!
片刻工夫,轎車已駛出林外,車伕一聲吆喝,直向數十丈外的山口前馳去。
黃劍雲到達林緣,無法再繼續向前,只得坐在一株大樹下的青石上,等轎車進入山口後
再過去。
只見轎車尚未到達山口前,亂石中已緩緩走出四名藍衣背刀大漢,並肩擋住了去路,其
中一名,同時舉起手來。
車伕對這種情況經歷多了,非常沉著,直駛到四名藍衣大漢身前才停車。
四名藍衣大漢,逕分兩面向車前走去,同時,吆喝車伕下來。
想是李嫂深怕延誤時間,立即由車簾內,將金牌展示出來。
四名藍衣大漢一見金牌,俱都面色一變,紛紛將道讓開,垂手肅立兩邊。
車伕一聲吆喝,長鞭迎空一揮,「叭」的一聲脆響,轎車直向山口內馳去。
就在這時,林中的車道上,突然傳來一陣興奮的歡笑聲!
黃劍雲循聲一看,只見一群攜槍提棍,背刀佩劍的武林人物,正有說有笑的浩浩蕩蕩的
走來。
這群人中,有老有少,有中年也有青年,有的著勁衣,有的穿長衫,顯然都是前來「二
仙會」投效的武林豪傑。根據他們臉上的歡笑和愉快的神色來看,對前來投效「二仙會」,
似是都有一幅美麗的遠景和宏達的期望。
黃劍雲看罷,心中一動,決心混在這群投效的豪傑中,一起進山,如此不但可以排除久
等的時間,而且,也可避免被對方看出破綻。
心念已定,即向車道上走去,這時才發現前來投效的英豪,竟有三四十之多。
黃劍雲一俟投效的人走過,立即跟在眾人身後,根據他們交談的夥伴,並非同一個地區
來此,而是三三兩兩,最後彙集成群。
前進間,舉目再看山口前,就這一會的時間,已多了二十多名藍衣勁裝大漢。
距離山口不遠,即聽一個洪亮的聲音,謙和的說:「各位遠道而來的朋友們,辛苦了,
兄弟甘武勇,忝為紫旗壇下的大頭目,謹代表本壇谷鳳蘭壇主,在此恭候諸位的大駕……」
說話之間,前面的人已紛紛的停下來,同時掀起一陣愉快的議論聲,想是對那位甘武勇
大頭目的話,感到十分受用。
黃劍雲特的向右移了幾步,舉目一看,只見發話的甘武勇,藍巾包頭藍勁衣,背插厚背
刀,肩厚腰粗,濃眉鍰目,滿臉的落腮鬍須,一望而知,是個渾猛人物。
打量間,甘武勇早已繼續朗聲說:「諸位既然來了,都是自家人了,咱們不必再謙虛客
套,現在兄弟依照慣例,問一問志願,區分一下等級!」說此一頓,再度提高了一些噪門,
大聲問:「志願擔任弟兄的朋友,請到前面來?」
話聲甫落,眾人相顧張望,看看誰願意擔任嘍囉。
大頭目甘武勇,特又補充了一句說:「擔任弟兄的朋友,免除甄試,分配位置。」但是,
久久未見有人出來。
大頭目甘武勇一看,哂然一笑,說:「那麼希望擔任頭目的朋友,請到前面來!」
豈知,眾人一陣前後瞻顧,依然沒有人走到前面去。
大頭目甘武勇的臉色一沉,冷冷一笑,道:「諸位朋友都不屑擔任大頭目的職位,足見
諸位個個身懷絕技,俱都藝業超群,大頭目以上職位的朋友,兄弟無權過問,但諸位朋友必
須先通過兄弟等人這一關,方能進見執事香主!」
說此一頓,緊了緊袖口和腰帶,立即腳踏丁午,挺胸作勢,傲然朗聲問:「那位朋友先
和兄弟較量兩手?」
眾人一聽,紛紛觀望,似乎都不願打頭場,而有意先看看大頭目甘武勇的火候和門路再
作決定。
甘武勇一見,不由得意的一擺頭,傲然說:「既然諸位都不打頭場,兄弟只好指定了!」
了字出口,舉手一指最前面的一個彪形大漢,強自含笑說:「就請朋友你先下場吧,稍時你
朋友擔任了執事或香主,兄弟還請你多參關照提拔呢!」
彪形大漢鎮定的一笑,逕向甘武勇身前走去。投效的眾人一看,立即散立成一個半圓形。
黃劍雲擠至前面一看,只見彪形大漢,三十餘歲年紀,虎背蜂腰,威猛之相,氣勢不亞
於大頭目甘武勇。由於大頭目甘武勇先指定彪形大漢而不先指定瘦弱矮小的人來判斷,甘武
勇的掌拳功夫,必有獨到之處!
黃劍雲心念間,彪形大漢已走至甘武勇的身前。
甘武勇首先抱拳,沉聲說:「朋友,為了爭取時間,不必通名報姓,入場就請動手!」
彪形大漢點頭一笑,大喝一聲:「有僭了!」了字出口,飛身前撲,左掌虛晃一招「袖裡
乾坤」,右掌疾演「斬荊披荊」,輕巧的一閃,已到了甘武勇的面門。
甘武勇一見,鎮定如常,沉喝一聲「來得好」,跨步一閃,左掌一繞,右掌一式「葉下
偷桃」,逕點彪形大漢的「乳根穴」。
彪形大漢的身手也不弱,吸腹收胸,疾演「海底撈針」,逕捏甘武勇的右腕。
兩人一來一往,在第六招上,彪形大漢推向甘武勇前胸的一掌,被甘武勇疾迎的一掌擊
中了。只聽「蓬」的一聲,彪形大漢身形一晃,蹬蹬蹬退了三步!
甘武勇立即收勢抱拳,得意的笑著說:「朋友與兄弟對拆六掌,擔任大頭目足足有餘了!」
說話之間,發現彪形大漢的神色十分難看,立即正色說:「須知大頭目一升就是執事,
因功可直接升任香主,現在的香主,有不少人是大頭目調升的!」說罷,不待彪形大漢表示
意見,轉首望著靜立亂石前的十數藍衣勁裝大漢、沉聲吩咐說:「決帶這位朋友去見佟執事!」
十數藍衣大漢中,立即有人恭聲應是,急步走出一人來,同時,向著彪形大漢一抱拳,
並說了聲「請」。
彪形大漢原本抱著極大的希望,期能擔任個香主職務,沒想到連 「二仙會」的一個大
頭目也不敵,失望之餘,不禁有些垂頭喪氣。這時見那嘍囉在那邊等,只得懊惱的走了過去。
大頭目甘武勇,一俟彪形大漢走過,立即又望著眾人,傲然朗聲問:「還有哪一位?」
話聲甫落,驀兒一個粗壯青年人,朗聲回答說:「在下和大頭目走幾招!」
黃劍雲轉首一看,見是一個身穿錦緞勁裝,腰繫英雄帶,頭戴壯士帽的魁偉青年,正大
步向著大頭目甘武勇身前走去。
就在這時,山口內突然響起一聲馬嘶。黃劍雲心中一動,舉目一看,發現方纔那個引導
彪形大漢的嘍囉,已拉出兩匹馬來,兩人相繼上馬,逕向山內馳去。
看了這情形,黃劍雲又不由暗自焦急了,如照這樣一個一個的打下去,也許直到三更半
夜還打不到總壇去。
心念未畢,驀聞「蓬」的一響,接著悶哼一聲,轉首再看,黃劍雲頓時愣了。
因為就這轉眼看向山口的一瞬間,那個看來健美魁梧的勁裝青年,同樣的被大頭目甘武
勇用臂格出圈外。
黃劍雲看了這情形,對場中的甘武勇,頓時起了懷疑,假設「二仙會」的大頭目,個個
都如甘武勇,在場的投效人中,恐怕沒有幾人夠格當香主!
心念間,甘武勇同樣的命人將勁衣青年引進山口內。
甘武勇連敗兩人,不禁有些躊躇滿志,向著投效的眾人,遊目抱拳,傲然一笑,故意和
聲問:「下面是哪一位?」
這時投效的眾人中,已有不少人心情惴惴,神色惶惶,看來有些不安了,是以,甘武勇
問後,並沒有人即時出去。
甘武勇一看,不由狂傲的哈哈笑了,正待說什麼,眾人中突然一個蒼勁的聲音,沉聲說:
「且慢,老朽來會甘朋友!」
黃劍雲循聲一看,竟是一個身穿青衣褲,鬚髮花白老人。
灰衣老人生得獐頭鼠目,勾鼻薄唇,徒手未攜兵刃,一望而知是個工於心計的狡詐之輩。
甘武勇一見灰衣老人,立即抱拳含笑問:「老英雄意欲擔任什麼職位?」
灰衣老人哂然一笑,說:「最低也得是個香主!」
豈知,甘武勇立即會意的含笑點點頭,轉首望著靜立亂石前的藍衣大漢們,沉聲吩咐說:
「帶這位老英雄去見佟執事!」
投效的眾人一看,立即掀起一陣議論和騷動。
黃劍雲自然也頗感意外,由於好奇心,加之希望先知道一些甄試規矩,因而就在人群中,
謙和的朗聲問:「請問甘朋友,那位老先生為何不需較量掌拳功夫?」
如此一問,正合眾人心意,交談的聲音立時靜下來,紛紛望向黃劍雲。
大頭目甘武勇正望著準備進山的灰衣老人,這時見問,不由軒眉嗔目,沉臉望著眾人,
問:「方纔問話的是哪位朋友?」
黃劍雲見問,索性走了出去,同時,神色自若的含笑回答說:「是在下問你甘朋友!」
甘武勇沉著臉,著著實實的打量了一陣,一俟黃劍雲走至近前,哂然一笑,以譏諷的口
吻問:「你這位朋友可是沒有長眼睛?」
黃劍雲心中雖然不快,但他依然含笑回答說:「在下不明白甘朋友的意思?」
甘武勇冷冷一笑,說:「諒你朋友也不知。」說此一頓,轉首望著即將離去的灰衣老人,
朗聲說:「老英雄請等等!」
灰衣老人見甘武勇不敢和他動手,老臉上充滿了狂傲自滿神情,那樣子,似乎所有在場
人的武功,都無法與他相比。方纔他已聽到了黃劍雲的問話,顯然是對他未經交手而不滿,
這時見甘武勇喚他,立即陰沉著老臉轉過身來,目光怨毒的望著黃劍雲。
大頭目甘武勇一見灰衣老人轉過身來,立即望著黃劍雲,沉聲說:「朋友,你如果是個
練武而身懷絕技的人,一眼便會看出來,這位老英雄面色紅潤,目光炯炯,太陽穴高高凸起,
而是一位功力深厚的高手!」
黃劍雲淡淡一笑,說:「這也未必見得,有些武功高絕的人,往往英華內斂,藏而不露……」
話未說完,甘武勇突然氣得指著灰衣老人,怒目望著黃劍雲,大聲說:「就以老英雄這
把年紀,花白的鬍鬚,武功也該到了純青火候了吧?」
黃劍雲依然神色自若的一笑,說:「甘朋友,你說這話就是外行了,你敢說貴壇之中的
弟兄沒有年老的人?你敢說廚下大伙房的炊事弟兄中沒有白鬚子老頭?」
甘武勇聽得一瞪眼,氣得黑臉鐵青,久久不知如何答話。
投效的眾人一見,再度掀起一陣哄笑、議論和騷動,顯然對黃劍雲的問話,感到十分佩
服。
黃劍雲見甘武勇無話可答,繼續解釋說:「所謂年事高低,並不一定與武功的強弱成正
比,譬如,有的人資質秉賦奇佳,加以投拜名師,偶獲奇遇,雖然年僅弱冠,技藝卻已駭人……」
話未說完,甘武勇突然怒聲問:「這麼說,你就是資質奇佳,投拜名師的弱冠高手了?」
黃劍雲仰面哈哈一笑,淡然自若的說:「在下已是年近四十歲的人了,怎能再稱弱冠高
手?再說,在下在弱冠之年便已武功駭人,如今恐怕已是稱霸一方的一派之尊了。」說此一
頓,特的又壓低聲音說:「方纔是你甘朋友不知這個道理,在下才提出來說說而已!」
甘武勇一聽,頓時大怒,不由咆哮厲聲說:「照你朋友的意思,我是孤陋寡聞了?」
黃劍雲劍眉一蹙,面色倏沉,立即沉聲問:「甘朋友,你不要忘了你是奉命接待前來投
效的各方英豪,你如此不禮貌,所有的朋友都掉頭走了,稍時貴壇的谷壇主責問下來,你拿
什麼話回答?」
大頭目甘武勇一聽,果然吃了一驚,但他定一定神,仍怒聲問:「你朋友今天前來是希
望擔任什麼職務?」
黃劍雲想了想,反而好整以暇的問:「貴會現在還有什麼位子?」
甘武勇氣得一瞪眼,不由恨極怒聲說:「現在還有一個『天聖堂』的堂主位子,只怕你
沒有那份資格!」
黃劍雲立即正色說:「那也未必見得,在下倒有這個意思!」說話之間,舉步前進,越過
甘武勇,就待向山口走去。
甘武勇一見,更加怒不可抑,脫口一聲厲喝:「朋友站住!」
黃劍雲停身上步,佯裝不解的問:「甘朋友什麼事?」
甘武勇有了怕投效人被氣走的顧忌,這時顯然已經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但仍陰沉
著鐵青臉,怒聲問:「你要去哪裡?」
黃劍雲佯裝一愣,立即正色說:「前去爭取『天聖堂』的堂主呀!」
甘武勇氣得向著地上狠狠的「呸」了一聲,恨聲說:「你就是去爭天王老子,也得先通
過我這一關才能去!」
黃劍雲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只得再走回來!
剛剛舉步,驀聞身後的灰衣老人,傲然沉聲說:「甘朋友,這廝分明是前來找碴,讓老
朽來收拾他!」
甘武勇正感沒有把握,這時見灰衣老人自報奮勇,立即贊同的頷首退後幾步。
黃劍雲哂然一笑,望了一眼大步走來的灰衣老人,又望著甘武勇,不解的問:「甘朋友,
假設在下一腳將這位老朋友踢趴下,是否算數?」
甘武勇毫不遲疑的猛一點頭,恨聲說:「當然,不要說你勝了,就是能在老英雄手下走
個三五招,就算你及格了!」
黃劍雲哂然一笑,不再說什麼,轉首向灰衣老人望去。
只見灰衣老人老臉鐵青,目光怨毒,好像黃劍雲是他的血海仇人似的洶洶走來。
黃劍雲看罷,覺得灰衣老人,既不通人情,也不明事理,在這種場合可說與他毫無關係,
而灰衣老人,竟自願代「二仙會」的大頭目找他黃劍雲的霉氣,像這等作威作福之人,一旦
得勢,不知要有多少人毀在他的手裡。
心念未畢,灰衣老人已走至身前一丈五尺處,身形尚未停妥,已先沉聲問:「你對老夫
未曾交手,便准許入山的事,心裡可是不服氣?」
黃劍雲決心殺殺灰衣老人的傲氣,是以冷冷的說:「大家都是前來投效『二仙會』的朋
友,你能免試進去,在下當然也可以!」
灰衣老人兩眼一瞪,怒聲問:「你憑什麼?」
黃劍雲雙眉一蹙,也不解的反聲問:「你憑什麼?」
豈知,灰衣老人突然暴喝一聲:「老夫就憑這個!」暴喝聲中,飛身前撲,左拳迎空一揮,
右拳一式「五雷貫頂」,猛向黃劍雲的天靈砸去!
黃劍雲冷冷一笑,一俟灰衣老人撲近,倏然向右一側身,右手趁勢向前一引,灰衣老人
身不由已的擦過黃劍雲的胸前,繼續向前撲去。
就在灰衣老人擦過胸前的同時,黃劍雲腳下暗自一勾,「蓬」的一聲,灰衣老人著實趴
在地上,立即表滿了一式「餓虎撲羊」!
大頭目甘武勇看得一愣,投效的眾人卻忍不住哈哈笑了。
黃劍雲卻望著地上的灰衣老人,淡淡的說:「在下尚未動手,你就趴下了,這可怨不得
我!」
灰衣老人「呸」的一聲吐掉了唇上的泥土,大喝一聲,撐地躍起,猛然一個旋身,飛起
一腿,逕向黃劍雲的小腹踢去!
黃劍雲的身形,隨著灰衣老人踢來的一腿,輕靈神妙的一旋,同時急聲說:「在下又未
打你,你發什麼脾氣?」說話之間,旋身已握住了灰衣老人的腳腕,緊接著,暗運真力,功
集右臂,大喝一聲,奮力向空中擲去。
只見灰衣老人的身形,翻翻滾滾,挾著一聲驚心慘呼,逕向半空升去!
大頭目甘武勇,十數「二仙會」的藍衣弟兄,以及前來投效的數十人眾,同時脫口一聲
驚「啊」,紛紛仰頭望向半空,俱都張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卻不能發聲!
灰衣老人上升的身形一緩,接著一個迅速翻身,宛如由半空中掉下的石頭般,挾著一陣
衣袂風聲,直向地面上墜下。
在場的眾人看得心頭一緊,再度發出一聲驚啊!
說也湊巧,灰衣老人下墜的身體,竟不偏不斜的向著甘武勇的頭上墜去!
黃劍雲見甘武勇仰面張著大嘴巴看傻了,心中也不禁慌了,因為這一下便是兩條人命,
不由急得脫口一聲震耳大喝:「甘武勇接住他!」
這聲震耳大喝,驚得甘武勇渾身一戰,本能的伸臂將灰衣老人抱住!「蓬」的一響,蹬
蹬連聲,甘武勇抱著灰衣老人,踉踉蹌蹌退後了數步,「咚」的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
在場的眾人一定心神,紛紛向甘武勇的身前奔去!
眾人奔至近前一看,只見灰衣老人,面色蒼白,閉嘴瞪眼,連驚帶嚇的,早已暈死過去
了。
投效人眾中,有和灰衣老人同路的,立即走出幾人,急忙為灰衣老人推拿。
黃劍雲知道灰衣老人片刻就會甦醒過來,是以望著甘武勇,沉聲問:「甘朋友,在下是
否還須與閣下走兩招!」
甘武勇額角滲汗,面色如土,慌得挺身由地上躍起來,連連頷首恭謹的說:「大俠客不
記小人過,請隨小的來!」說罷肅手,急步在前引導,逕向山口走去。
黃劍雲發覺時間已經耽誤了不少,是以也懶得再問甘武勇有關那些投效人由何人繼續考
試的事。
進入山口,即有兩名勁裝大漢拉過兩匹馬來。
黃劍雲接過馬來,這才發現右側有一片低凹樹林,馬匹大都繫在林內。
兩人認鐙上馬,依然由甘武勇在前帶路,沿著人工山道,逕向深處馳去。
山道兩側,蒼松翠柏,怪石叢生,深處群峰相連,尚看不見「天峰谷」位在何處。
黃劍雲仰首一看紅日,巳時已過,即將正午了。
沿著山道前進,途中並無哨卡盤問,顯然是隱身在怪石樹林中的暗樁,見有大頭目甘武
勇在前引路,是以沒有盤問。
前進約二里,即見兩座峰嶺的相連處,建有一座巨石廣門,上揮一面錦邊繡金紫旗,門
下有十數藍衣大漢分立,門內不時傳來一兩聲喝聲。到達門下也不下馬,甘武勇一馬當先,
如飛衝入。
進入石門,右側即是與山道相連的平坦空場,半嶺上建滿了房屋,一個藍衣勁裝中年人,
背揮鋼鞭,正在空場上教導數十名壯漢掌拳功夫。
甘武勇就在馬上,回頭望著黃劍雲,說:「大俠客請在此稍待!」說話之間,撥馬向場中
馳去,臉上的驚惶神色,絲毫未減。
黃劍雲也不下馬,僅會意的點點頭,同時將馬勒住。
場中的藍衣背鞭中年人,一見甘武勇自己飛馬馳來,而且神色驚急,立即向數十大漢揮
了個「停止」手勢,迷惑的向甘武勇迎來!
甘武勇一見背鞭中年人,飛身下馬,拉馬急行數步,神情十分惶急的向著中年人,比手
劃腳的低聲說了幾句!
黃劍雲不必凝神去聽,僅中年人緊蹙的眉頭,迷惑的神色,驚異的「噢」聲,以及不時
向他望來的眼神,斷定甘武勇正向中年人報告山口怒擲灰衣老人的事。
甘武勇神情緊張的報告了一陣,立即將馬交給了中年人。
勁衣背鞭中年人,飛身上馬,強自含著微笑,逕向黃劍雲馬前馳來。
黃劍雲根據背鞭中年人的舉措神色看,必是引他去見什麼人,也許直入總壇。
心念未畢,背鞭中年人已來至近前。背鞭中年人,就在馬上欠身抱拳,謙和的說:「大
俠請隨我來!」說罷撥馬,逕向蜿蜒伸向深處的山道上馳去。
黃劍雲也不答話,僅謙和的含笑點頭,立即催馬跟在中年人馬後。
兩匹馬急馳一陣,一連繞過數座峰角,渡過一座深澗吊橋,至少六七處盤查哨,才到了
一處峽谷口前。
峽谷口內,光線暗淡,兩側壁立如削,形勢十分險惡,谷口崗哨把守,上懸滾木石雷,
確有一夫當關,萬人莫敵之勢。
尚未到達峽谷口前,十數彪形藍衣壯漢中,早已走出一個腰纏索子鞭的黃瘦中年人,傲
然立在谷口,恰好擋莊了去路!同時,傲然緩慢的舉起右手,朗聲說:「佟執事,壇主正和
紅旗壇的柳壇主在廳上談話,請帶這位朋友先回去,等候通知,再來甄試!」
勁衣背鞭中年人,趕緊勒住馬匹,回頭望著黃劍雲,無可奈何的歉聲說:「大俠客,我
們只有午後再來了!」
黃劍雲一聽,面色倏沉,立即沉聲說:「貴會成立伊始,正值廣聘天下賢能俠士之時,
怎能因私下閒談而慢待熱誠前來投效之人?……」
話未說完,站立谷口中央的黃瘦中年人,已不耐煩的沉聲說:「佟執事,叫你們先回去,
下午再來,你們還在那裡嚕囌什麼?」
被稱為佟執事的中年人,立即焦急的撥馬向谷口前馳去,同時為難的說:「孫香主,您
不知道,這位大俠客……」
話未說完,被稱為孫香主的黃瘦中年人,已怒聲說:「什麼你不知我不知的……」話未
說完,佟執事已到了近前,因而住口不說了。
佟執事飛身下馬,立即湊近極不耐煩的孫香主面前,低聲說了幾句話。
孫香主聽罷,立即一臉不屑的望著修執事,沉聲問:「是你親自眼見,還是聽甘武勇說
的?」
佟執事立即正色說:「甘武勇的手下並不比我們弱……」
話未說完,孫香主突然瞠目怒聲問:「你是說甘武勇比我還強?」
佟執事趕緊否認說:「當然不能比你孫香主了」
孫香主滿意的哼了一聲,不屑的看了黃劍雲一眼,沉聲說:「叫他過來,讓我先試試他
的斤兩!」
佟執事立即面有難色的說:「可是壇主規定除甘武勇外,不准任何人與前來投效的朋友
交手?」
孫香主聽罷,立即以威脅的口吻,沉聲問:「假設壇主三招兩式把他給制服了,這個虛
報不實,誇大其詞的罪名,是你承當,還是由我來負?」
佟執事被問得無話可答,只得望著傲然端坐馬上的黃劍雲,招手說:「請大俠這邊來,
孫香主想和你走兩招!」
黃劍雲冷冷一笑,傲然沉聲說:「在下前來投效,職位遠在孫香主之上,他有什麼資格
與我交手過招!」
孫香主一聽,頓時大怒,不由怒聲問:「你說什麼?你認為我孫道楣沒有資格和你過招?」
黃劍雲傲然頷首,冷冷的說:「不錯,如果你自己知趣,快去為在下通報……」
話未說完,孫香主已飛身縱至黃劍雲馬前,同時,怒聲說:「要想孫某人為你通報不難,
你必須勝過孫某人手中的索子鞭!」說話之間,已解下腰上的索子鞭,順勢一抖,「嘩啦」有
聲。
黃劍雲傲然一笑,也不下馬,就在鞍頭上將馬鞭取下來,不屑的說:「在下身為客人,
本應客氣幾分,但你自討設趣,也怨不得在下喧賓奪主,要代貴長上教訓你一頓了!」
孫香主一聽,頓時大怒,不由大喝一聲:「老子倒要看看你有何了不起的本事!」大喝聲
中,索子鞭迎空一揮,猛的一抖健腕,索子鞭閃電一繞,反臂抽向黃劍雲的面門,又快又準,
聲勢倒也驚人!
黃劍雲看得哂然一笑,心想,難怪這廝如此張狂,鞭法果然頗具火候。心念間,一俟鞭
梢抽至面前,左手閃電一繞,立即將鞭梢握住!緊接著,左手略微一引,孫道楣的身軀,不
由自己的逕向馬前撞來。
黃劍雲再不遲疑,右手馬鞭猛抽而下
佟執事一見,大驚失色,不由脫口急呼道:「大俠請住手!」但是,已經遲了,只聽「叭」
的一聲脆響,馬鞭著實抽在孫香主的瘦臉上,一聲刺耳尖嚎,就在馬旁撲倒!緊接著,一個
翻滾,飛身躍起,宛如喪家之犬,抱頭鼠竄,逕向峽谷口前惶惶馳去
黃劍雲怕他壞了大事,焉肯放他逃走,立即沉喝一聲:「站住!」住字出口,手中馬鞭已
經擲出,筆直如箭,疾如奔電,挾著破風聲響逕向狂奔的孫香主射去。
「卜」的一聲輕響,孫香主立即悶哼一聲,鞭梢恰巧擊在他的後膝穴上,身形一個踉蹌,
「蓬」的一聲撲倒地上,頓時暈了過去。
佟執事和峽谷口下的十數彪形壯漢一看,俱都呆了。
黃劍雲立即望著發愣的佟執事,朗聲說:「請代在下轉告一聲貴壇主,如再如此慢待,
在下就要走了!」
佟執事急忙一定心神,連連惶聲應是,飛身上馬,逕向峽谷口內放馬馳去。
這時,已有四名彪形大漢奔過來,分抬孫香主的肩頭和兩腿,也向峽谷口走去。
黃劍雲端坐馬上表面沉著,內心卻極焦急,因為紅日即將當空,片刻之後就是正午了,
而他必須在日落前接應曉燕李嫂。這次他冒險前來,能否成功,毫無把握,尤其「二怪」功
力高絕,他座前的門人弟子,技藝必也不俗。還有那個自稱「無敵大劍客」的狂夫,也是一
個危險人物,外三堂的「三才劍」和「梅花劍」等人雖不足懼,但他們都是閱歷豐富的老江
湖也不可大意。想到「千面神嫗」,更令他暗自焦急,假設李嫂一念之差,不能按照計劃,
他此刻的處境實在太危險了。
黃劍雲端坐馬上,不時仰首望天,思前想後,不覺手心已經滲汗!
就在這時,峽谷口內已傳來一陣急如驟雨的馬蹄急奔聲。
黃劍雲心中一動,斷定是佟執事回來,定睛一看,不錯,飛馬馳出谷口的正是佟執事。
佟執事到達近前,急忙勒韁撥馬,同時急促的說:「大俠請隨我來!」說罷,不待黃劍雲
答話,兩腿一夾馬腹,再向谷口前馳去,神色十分匆急。
黃劍雲斷定佟執事已經報告過紫旗壇主,根據往返的時間,紫旗壇可能不會太遠,也許
就在夾谷口內。心念間,早已催馬跟在佟執事馬後!
夾谷口下的十數彪形壯漢,個個神情木然,任由佟執事和黃劍雲飛馬疾馳。
進入谷口,光線暗淡,山風十分強勁,舉目前看,一眼看不到盡頭。谷口彎曲,足有百
丈,到達盡頭,目光不由一亮,只見眼前一座盆形圓谷,四周整齊的建有無數房屋,廣場盡
頭是座大廳,形式和昨夜看到的相似,只是規模小了些。唯一令黃劍雲驚異的是廳前懸有紫
旗的旗桿下,赫然立著兩個身著紅黃勁衣短劍氅的女子。
隨著奔馬的馳近,黃劍雲已看清了右側身著紅衣的女子,年齡似乎二十八九歲,生得柳
眉細目,挺鼻紅嘴,由於她高挽的秀髮上束著一方紅絲巾,勁衣,蠻靴,短劍氅,看不出她
是少婦還是少女。
左邊身著黃緞勁衣黃劍氅,背插銀絲劍柄的女子,年齡最多十六七歲,雲發半挽,長長
的拖在肩後,生得黛眉鳳目,櫻唇瑤鼻,身段窈窕,清秀媚麗,嫻靜中透著英氣。
紅衣女子粉面深沉,細目威凌的望著黃黥雲,而黃衣少女僅神情凝重,毫無怒容,顯然
兩個女子的個性迥然不同。
打量間,前面的佟執事已慌得急忙減低馬速,同時將手舉起來,當先躍下馬來。
黃劍雲雖覺距離尚遠,但佟執事已經下馬,只得也縱下地來。
佟執事任由黃劍雲從容前進,他首先急步向著黃衣少女身前走去!
前進未及數步,紅衣背劍女子,突然面現霽色,搶先望著佟執事,吩咐說:「此地沒有
你的事了,馬匹一併拉走吧!」
佟執事急忙停步,先是一愣,接著恭聲應是,轉身向馬匹走去。
當他經過從容前進的黃劍雲身側時,轉首低聲介紹說:「發話的是紅旗壇柳壇主,另一
位是本壇的谷壇主,兩位都是『二仙』的親傳弟子。」
黃劍雲聽得心頭一震,頓時想起昨夜紀曉燕對他說的話,但他當時沒有注意到,卻沒想
到紅紫兩旗的壇主都是女的,這也許是紀曉燕有意含糊不說。
心念間,早已瀟灑謙和的含笑點了點頭,繼續飄逸從容的向前走去。
前進中,驀見紅衣女子含笑望著黃衣少女,匯低聲音問:「師妹,這人由愚姊來問可好?」
黃衣少女立即謙恭的說:「一切由姊姊甄試!」
紅衣女子極滿意的明媚一笑,覷目瞟了一眼黃劍雲,繼續望著黃衣少女,羞紅著粉面,
含笑悄聲問:「師妹,你看他有多少歲?」
黃衣少女被問得嬌靨一紅,自然明白了師姊的心事,因而也悄聲說:「最多四十歲,如
果武功差不多,勸姊姊可別再三心二意了!」
紅衣女子一聽,粉面更紅了,立即轉首望著黃劍雲,仔細的打量起來。
兩女談話,自覺悄聲交談,諒黃劍雲不會知道,豈知,黃劍雲這幾個月來,每月服一粒
「枯竹老人」精心煉製的「增氣壯元丸」,功力較前,不知又增高了幾倍,是以,對二女的
談話,聽了個清清楚楚。由於知道二女都是「二怪」的親傳弟子,黃劍雲決心利用二女來完
成這次艱巨任務,但是也必須嚴防曉燕誤會而誤事。
心念間,已到了二女身前不遠,首先拱手半揖,瀟灑的含笑和聲說:「山野之夫田玉雨,
欣聞『二仙』廣召天下賢能之士,愚下特來投效,謹祈轉達,並賜接見,俾能一瞻『二仙』
法顏,共商振興武林之大計!」
紅衣女子和黃衣少女,同時還禮,由紅衣女子發言問:「聽你口氣,自稱山野之夫,敢
莫你是自幼生長在山中不成?」
黃劍雲故裝文靜的一頷首,禮貌的和聲說:「不錯,愚下自有記憶以來,便以萬峰叢林
為家,瀑泉鳥獸為友……」
黃衣少女立即插言問:「但不知你生長在什麼山區?」
黃劍雲依然文靜而鎮定的說:「佛家勝地,終南山上!」
黃衣少女明眸一轉,立即以盤詰的口吻問:「本會『人文堂』堂主,『千面神嫗』晉前輩
那你可認識?」
黃劍雲毫不遲疑的搖著頭說:「愚下自有記憶以來,鮮少走出終南山區,是以不知貴會
人文堂主是哪一位?」
黃衣少女見黃劍雲對「千面神嫗」並無尊敬之意,顯然有些狂傲不羈,因而嬌靨一沉,
嗔聲說:「你連譽滿武林,鼎鼎大名的『千面神嫗』都不知,你還久居終南山區……」
話未說完,紅衣女子趕緊代黃劍雲,含笑解釋說:「師妹,他不是已先聲明過,他很少
下山嗎?他不知道『千面神嫗』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黃衣少女看在紅衣女子的面上,僅嗔目看了黃劍雲一眼,嬌哼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但是,黃劍雲卻望著黃衣少女,淡淡的問:「現在愚下想問這位穿黃衣的姑娘一個有名
前輩的名字……」
話未說完,紅衣女子趕緊改變話題笑著說:「這位是我師妹谷鳳蘭,現掌紫旗,我的名
字叫柳羨香,我是她的師姊,現掌紅旗,我們姊妹兩人,都是『二仙』座前的弟子!」
黃劍雲聽罷,故裝毫不驚異,依然鎮定的一拱手,哂然一笑說:「原來兩位姑娘都是『二
仙』的高足,失敬失敬,難怪這位蘭姑娘如此傲氣,想必是自恃身懷絕學之故!」
紅衣女子柳羨香驚得花容一變,黃衣少女谷鳳蘭頓時大怒,立即嗔目叱聲說:「你自己
言語張狂,目無尊長,反而指責本姑娘倨傲自恃,不適事理,難怪你連番打傷本壇香主大頭
目,想必……」
紅衣女子柳羨香,已被黃劍雲那飄灑的舉止和韻秀的丰采所沉醉,尤其他朱唇上的兩撤
清秀小鬍子,更具男性的魅力而令她著迷。這時她深怕把事鬧僵了,趕緊含笑圓場說:「師
妹,他不是自稱是山野之夫嗎?當然是他不通事理……」
谷鳳蘭礙於師姊柳羨香的面子,不便再說什麼,但她卻忍不住瞪著黃劍雲,自語似的嗔
聲說:「哼,我總覺得他是成心前來找碴的!」
黃劍雲聽得猛然一震,頓時有一層暗影掠過心頭,他覺得絕對不能讓「二怪」的女弟子
有這種想法,是以,冷冷一笑說:「愚下從未歷身江湖,也不懂『找碴』何意,如果二位不
願給愚下轉達,愚下決定仍回終南山去!」說罷轉身,舉步就走,看來意志極為堅決,因為,
他斷定那位徐娘半老的柳羨香,必來攔截。
豈知,黃影一閃,風聲颯然,一陣淡雅幽香襲面,截在他黃劍雲面前的,竟是谷鳳蘭!
黃劍雲一看,倒真有些感到意外,本能的一愣,淡淡的問:「姑娘可是自恃驚人絕技,
硬要將愚下留在此地?」
豈知,谷鳳蘭委屈的強自一笑,言不由衷的說:「方纔是我失禮……不過,我也是有心
試試你的誠意!」
黃劍雲趕緊見風轉舵,淡然一笑,說:「山野之夫,言語耿直,失禮的應該是愚下田玉
雨!」
說話之間,回身一看,心頭又是一震,只見一身紅衣的柳羨香,花容暗淡,神情哀怨,
細彎的柳眉,緊緊的蹙在了一起,看來十分可憐!
黃劍雲看了這情形,頓時明白了何以谷鳳蘭的態度突然軟化,甘願失去她少女的矜持而
將他攔住並致歉。由此一點,也足以證明,谷鳳蘭和柳羨香之間,志趣相投,姊妹情深。
柳羨香一見黃劍雲轉回來,柳眉立展,立即綻笑揶揄說:「你這位田大俠好大的脾氣,
真不知你有幾許誠意!」
黃劍雲立即正色說:「如無誠意,愚下也不會千里迢迢的趕來了!」
柳羨香見黃劍雲不苟言笑,八成也是一個不解兒女之情的人,看了谷鳳蘭一眼,立即肅
手含笑說:「酒菜早已擺好,快請廳上入座!」
黃劍雲趕緊拱手稱謝說:「二位姑娘此如優禮相加,令愚下不安至極!」
柳羨香愉快的一笑說:「時已正午,正是用餐之時,田大俠不來,午飯我們總是要吃的!」
說話之間,三人已經登上廳階。
黃劍雲遊目上看,這才發現大廳的兩角,已有不少老少人等觀看,根據他們的腰牌,顯
然都是紫旗壇下的香主和執事。這些人中,有的以焊怒的目光望著他,有的以羨慕的目光望
著他,更有一些自認儀表不俗的中年人,以妒嫉的目光望著他。
黃劍雲看罷,反而向著他們頻頻點頭,含笑致意。
進入大廳,方始發現十數紫緞勁衣的侍女們,正在為他新添一桌客位酒席。
黃劍雲一人獨坐客位的一桌,柳羨香和谷鳳蘭,則在主位的一桌上並肩而坐,兩桌斜向
相對。
柳羨香一俟侍女們將酒滿好,首先舉杯含笑說:「田大俠,千里前來……」
黃劍雲故意舉杯插言說:「山野之人,不喜大俠或劍客等稱呼,希望柳姑娘今後不要再
呼愚下田大俠!」
柳羨香被黃劍雲說得粉面通紅,神情十分尷尬!
谷鳳蘭懊惱的將杯放下,忍不住沉聲說:「在別人未把話說完之前,你不可橫言接口,
令人尷尬,如此就是不懂禮貌……」
黃劍雲一聽,佯裝不安的拱手欠身說:「愚下說話,一向耿直,沒想到又失禮了,愚下
特此賠禮,今後尚請二位姑娘,隨時指點!」
谷鳳蘭終究還是一位無邪少女,看了黃劍雲近四十歲的中年人了,還那等不懂人情世故,
不由「噗哧」笑了,同時,笑著說:「在席間賠不是,要舉杯敬酒,或罰自己飲酒!」
黃劍雲會意的「噢」了一聲,立即以恍然的口吻說:「如此這一杯該愚下喝了?」說罷,
舉杯就待一飲而盡!
柳羨香看了這情形,愈加覺得黃劍雲可愛,趕緊笑著說:「我們同乾此杯!」於是,三人
舉杯一飲而盡!
谷鳳蘭對黃劍雲似乎也諒解了不少,是以,風趣的笑著問:「你既然不喜歡我香姊姊稱
呼你大俠或劍客,那麼你希望她稱呼你什麼呢?」
黃劍雲一聽谷鳳蘭的口氣,頓時感到不妙,但他仍正經的說:「愚下久居終南,所以一
向自稱『終南居士』……」
柳羨香聽得嬌軀一戰,花容立變,不由脫口急聲問:「居士多獨身一世,老死山林,難
道你也要……?」
黃劍雲未待柳羨香話完,立郵搖頭笑著說:「我這個居士與眾不同,愚下不但要成家立
業,還要娶妻生子,接代傳宗,這就是愚下前來投效貴會的意思!」
柳羨香一聽,芳心放寬了不少,想到方纔的失態,粉面不由又紅了!
谷鳳蘭看了柳羨香舉措神態,知道她這位一向高傲,因而錯過不少次良緣的師姊,被這
位丰神俊秀,飄逸瀟灑的中年居士給迷住了。
為了柳羨香未來的終生幸福,她不得不代柳羨香盤詰一下黃劍雲的師門和家世,因而含
笑問:「居士自有記憶以來,便在深山中生活,不知居士所居之處,原就是居士的家呢,還
是令師以前的仙修洞府?」
黃劍雲早已想妥了說詞,是以毫不遲疑的說:「愚下所居之處,是三棟青石所建之屋,
乃恩師清修聖地,愚下原是甘陝邊界的一個棄嬰,恩師雲遊斯地,檢回山去,撫養成人……」
話未說完,柳羨香以有些傷感的口吻,關切的問:「尊師必是一位世外高人,但不知尊
師的法號是什麼稱呼?」
黃劍雲見問,立即肅容拱手說:「愚下非常抱歉,並非愚下有意以徒不言師諱而搪塞兩
位姑娘,而是愚下確實不知恩師的名諱和法號,這也是愚下前來投效『二仙』的原因!」
柳羨香和谷鳳蘭同時驚異的「噢」了一聲,互看一眼,繼續問:「尊師現在是否仍在終
南?」
黃劍雲黯然一歎說:「愚下十八歲那年,恩師便雲遊天下,再沒有回來!」
柳羨香和谷鳳蘭,同時吃驚的問:「這麼說,尊師下山豈不快二十年了嗎?」
黃劍雲心中一動,為了讓柳羨香對他打消愛的念頭,故意哈哈一笑說:「不知兩位姑娘
根據什麼斷定在下的恩師下山將近二十年了?」
柳羨香和谷鳳蘭聽得一愣,立即迷惑的說:「自然是根據你的年齡。」
黃劍雲再度哈哈一笑,說:「不瞞兩位姑娘說,家師離山至今,已整整四十個年頭了,
愚下深怕落個危言聳聽之嫌,所以才稱愚下,實在說,應該自稱老朽了!」
柳羨香和谷鳳蘭哪裡肯信,俱都瞪大了眼睛望著黃劍雲,輕「啊」一聲,同時吃驚的說:
「這麼說,你現在豈不是快要六十歲的人了嗎?為什麼你看來還是四十不到的年紀呢?」
黃劍雲淡然一笑,說:「一方面是愚下樂天知命,既無牽掛,也不憂慮,另一方面,便
是愚下曾習家師正宗奧秘內功心法!」說此一頓,故意正色說:「這種正宗奧秘內功心法,不
但男士習練可永保年青不老,就是女子習練,也可終生貌美如花。」
柳羨香和谷鳳蘭一聽,不由齊聲驚喜的說:「真的呀?不知你可願傳授給我們姊妹兩
人?」
黃劍雲劍眉一蹙,略微沉吟說:「當然可以,不過兩位姑娘不可將此事宣揚開去,否則,
落個危言聳聽事小,萬一都紛紛找愚下學習,勢必影響兩位姑娘的進境和功力!」
柳羨香立即正色說:「這也算不得什麼危言聳聽,我們的兩位恩師也常對我們姊妹說,
心境澄清的世外高人,容貌不但不為歲月所蝕,而且,他們仰仗內功已達至高境界,非但能
返老還童,也可飛化成仙!」
黃劍雲不願話扯的太遠,立即轉變話題問:「愚下久聞『二仙』武功蓋世,乃方外異人,
此番前來投效;一是向『二仙』探聽家師的行蹤,一是愚下尚有許多不能參悟的神奧武功,
要向『二仙』兩位請示!」
谷鳳蘭立即不解的問:「根據田居士的目光眼神和擊暈孫香主的身手,可謂已達英華內
斂,舉手投足都可傷人的境地,還有什麼武功會悟不出其中的精義?」
黃劍雲佯裝愉快的一笑,謙和的說:「蘭姑娘對愚下估計的太高了,愚下除在內功方面
有特殊遇境外,一般武功大都平常,不過,在下鮮少與人交手,是以,連愚下自己,也不知
愚下的掌拳和劍術,究竟到了什麼火候!」
說此一頓,故意以要求的口吻,望著二女,問:「兩位姑娘俱是『二仙』的親傳高足,
必然都是絕技驚人的俠女,敢請兩位姑娘,可否各展絕學,一開愚下眼界?」
柳羨香自聽說黃劍雲已是將近六十歲的老頭子了,芳心中突然結了一個疙瘩,但她對黃
劍雲鍾情已深,自覺無法不愛,因而首先笑著說:「田居士深山苦修,已逾數十年之久,絕
學在身,藏而不露,我姊妹為了拋磚引玉,希望田居士也為我們姊妹施展一手曠世武學,是
以,先由我來獻醜!」
說罷,即舉纖纖玉手,捏住秀髮上的鮮紅絲巾蝴蝶結輕輕一扯,一方尺半見方的紅絲巾,
應手扯下來!緊接著,纖指一彈,絲巾脫手而飛,一方大絲巾,四平八穩,飄飄而飛,宛如
漂浮在水面上的浮萍,直向黃劍雲桌前,徐徐飄去!
黃劍雲看得心頭一震,面色立變,只見柳羨香,玉掌相並,纖指分張,十個指頭,微微
彎動,顯然是以真力推送!
看了這情形,著實令黃劍雲吃驚,這時他才驚覺到,他對「二怪」的功力估計錯誤,萬
幸今日湊巧先遇上「二怪」的兩個女徒弟,否則,見到「二怪」之時,貿然下手,勢必前功
盡棄,進而毀了自己。同時,他也驚覺到「二怪」的功力,較之自稱「塞上尊者」和「天南
神君」的二妖,不知高出了多少倍。
由於有了這一發現,他覺得憑武功除去「二怪」已沒有一絲把握,只有見機行事,多用
智謀!
心念未畢,紅影照眼,香風襲面,那方鮮紅絲巾,已軟綿綿的撲落在他臉上,接著滑落
胸前!同時,對面也傳來柳羨香和谷鳳蘭的「噗哧」嬌笑!
黃劍雲急忙一定心神,雙頰頓時紅了,於是拿起絲巾來,注定柳羨香,讚聲說:「姑娘
內功如此高絕,恐怕當今武林中,無出姑娘之右者……」
話未說完,柳羨香已笑著說:「田居士快不要這麼說,現在我的右邊就坐著一個!」
黃劍雲驚異的「噢」了一聲,不由將目光注視在谷鳳蘭的嬌靨上。
谷鳳蘭雖在心理上,已經知道黃劍雲是個將近六十歲的老頭子了,但被他那含有無限男
性魅力的目光直射在嬌靨上,香腮仍不由一熱!是以,趕緊含笑謙和的說:「居士切不可聽
信我香姊姊的話,我的功力能及她的一半我就心滿意足了。」說此一頓,纖手一指黃劍雲仍
握在手中的絲巾,笑著說:「現在我仍用香姊姊的絲巾,獻一薄技,還望田居士不要見笑!」
黃劍雲一聽,立即起身,滿面含笑的捧著絲巾就要走向谷鳳蘭桌前。十數侍女一見,立
即走過一人,將絲巾接過,送至谷鳳蘭手中。
谷鳳蘭一俟黃劍雲歸座,立即命兩個侍女一人手持絲巾一角,垂直展在桌前,接著,面
向黃劍雲,綻笑嬌聲說:「請田居士將你的湘磁酒杯,擲向絲巾之後,最好由高下墜而不要
觸及絲巾!」
黃劍雲一聽,心中吃了一驚,知道谷鳳蘭要施展陰柔功夫,於是含笑起身,即將面前的
酒杯,輕輕投向絲巾的上方,讓酒杯距離絲巾兩尺處墜下。
須知陰柔功夫,大都隔巾擊中目標,距離愈遠,愈見功力火候,黃劍雲不便擲的太遠,
讓谷鳳蘭擊不中而難堪。如今,懸空兩尺距離,如能隔物擊中,以谷鳳蘭的年齡,功力亦著
實驚人了。
豈知,當酒杯疾墜經過絲巾後的一瞬間,端坐椅上的谷鳳蘭,玉掌閃電一翻,「叭」的
一聲脆響,酒杯被擊得粉碎!但是,兩個侍女扯平的鮮紅絲巾,卻紋絲不動。
黃劍雲一看,再度大感意外的愣了。
谷鳳蘭立即望著黃劍雲,謙和的一笑說:「獻醜了,尚祈田居士不要見笑!」這時,早有
侍女,另外為黃劍雲換上一隻酒杯。
黃劍雲一定神,急忙舉起酒杯來,讚聲說:「兩位姑娘的神技,著實驚人,果然不愧是
異人的高足,現在愚下特敬兩位姑娘一杯,以表愚下的由衷謝意!」說罷,即和柳羨香、谷
鳳蘭,舉杯一飲而盡!
三人飲罷,谷鳳蘭立即望著黃劍雲,要求說:「我們姊妹俱已獻醜,現在該你田居士了?」
黃劍雲深怕二女看出他的武功路數而壞了大事,是以推辭說:「愚下早已聲明在先,並
無驚人實學,如今看了兩位姑娘的神奇絕技,愚下再也鼓不起勇氣了!」
柳羨香一聽,不由十分不解的問:「根據你自己的敘述及佟執事的報告,應該是一位武
功不凡的高手,技藝絕不會在我姊妹之下,而你如此推辭,可是有什麼隱衷不成?」
黃劍雲聽得暗吃一驚,趕緊分辯說:「香姑娘,你誤會了,不瞞兩位說,愚下的內功,
的確深厚,揮掌可開碑碎石,但是,如何運用這份雄厚內力去表演絕技,愚下的確不知,兩
位姑娘可以想像,一個一直獨自摸索了三四十年的人,沒有名師指點訣竅,如何能貫通其中
精微和奧妙?」
柳羨香聽罷,贊同的緩緩頷首說:「你這話說的不錯,根據你方纔的震驚神色,也可證
實你說的不假……」
黃劍雲深怕談久了露出馬腳,趕緊改變話題說:「今後愚下願意以正宗奧秘內功心法作
為換取二位姑娘運用內力技巧方法的代價!」
谷鳳蘭首先愉快而天真的說:「只要你讓我們姊妹倆青春常駐,永遠不老,你要學什麼
妙訣,我們都願意教!」
黃劍雲立即欣然應喏,但他卻故意迷惑而驚異的說:「據江湖上傳說,貴會是以武功強
弱論職位高低的,兩位姑娘身為壇主,武功便已如此驚人,那內外三堂的六位堂主的武功,
豈不已達超凡入聖的境地?」
柳羨香和谷鳳蘭一聽,不由神秘的互看一眼,神色間隱透輕蔑的啞然笑了,兩人正待說
什麼,驀聞廳門口的女警衛,嬌聲說:「『地賢堂』堂主『無敵大劍客』到!」
嬌呼甫落,一個頭束銀絲巾,身穿藍長衫,生得疏眉鷂眼,勾鼻薄唇,腰懸寶劍的黃面
青年,昂首撫劍,大步走進廳來!
黃劍雲定睛一看,腦際「轟」的一聲,倏然由椅上立起來,激烈顫抖的右手,指著藍衫
黃面青年,朱唇牽動,久久說不出話來!
黃劍雲做夢也沒想到,「二仙會」地賢堂的堂主「無敵大劍客」竟會是師伯「法空」大
師的叛徒藍海寶!
剛剛接獲密報,聽說紫旗壇來了一位飄灑俊逸的中年高手,而特來查看的藍海寶,一見
黃劍雲對他的震驚神態,立即望著柳羨香和谷鳳蘭,沉聲問:「柳師姊,谷師妹,這人是誰?」
柳羨香和谷鳳蘭對黃劍雲的震驚神態,似乎也感到迷惑不解,因而齊聲說:「他是前來
投勁的田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