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有石洞可住,還有山泉可飲,只要乾糧食物帶得足歲,就呆上十天半月又有何妨?
龍行雨暗暗心喜,決定住了下來。
但怎麼消遣呢?
七天時間,他不願任由荒廢。
他打算練劍,雖然幾種家傳劍技他苦練有十幾年,已達到爐火純真的境界,但他知道至善並無止境,勤練之下更能生巧,更能領悟出其中的精妙。
同時他默察情勢,如今江湖上好像正有兩股勢力在暗潮幽湧,一股是蕭舞陽,一股就是飛羽令主。
不管這兩股力量將來誰勝誰負,總有一天會波及到紅葉谷。
這是必然的,一種不可置疑的趨勢。
縱然此時龍家的人不願插手其間,但到得那時,誰的霸業一成,誰會容得天下一個遺世獨立的紅葉谷?
既然如此,何不早為計?
龍行雨在考慮,在沉思,但一時間卻難下決斷,於是他開始練劍,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三天中平平靜靜的過去了。
第四天他還是繼續練劍,由於這三天中心領神會,因此興趣越來越濃,悟不出不少竅門,一直練到黃昏時分還沒休止。
劍走輕靈,劍影重重,寒風習習而生。
「啊,好劍法…」這時忽然飄來一個聲音。
聲音不知來自何方,像隔得很遠,又像離得很近,音色十分悅耳。
「是誰?「龍行雨大吃一驚。
「劍法雖好,可惜運劍不當。」那人不理會龍行雨的問話,暗道:「剛才這招『金魚穿波』,必須隨劍起,身法要活,腰幹要直,劍身要平……」「我問你是誰?」龍行雨揚聲怒叱。
「還有昨天一招『銀河倒持』,一招『天外流雲』,更是一。塌糊塗…,」
那人仍然自說自話。
「昨天?」龍行雨大叫:「你昨天就在這裡?」
「他原以為此地幽僻隱秘,飛鳥絕跡,沒料到居然有個人旱就窺伺在側。
莫非是朱顏的探子報?
果然如此,他何必暴露身份?
「我是個劍迷。」那人終於答話了:「只要有勉強瞧得上眼的劍法,我一向不願錯過,所以一連三天,我都在這裡瞧你練劍……」居然天天都在這裡,言下之意,好像對龍行雨的劍法勉強瞧得上眼。
「你懂得劍?」龍行雨暗暗心驚。
「不算外行就是。」那人說:「天下各宗各派的劍法,我大致窺堂奧,至於那些失傳已久的劍法,我也一股腦兒記在心裡。
好大的口氣,居然什麼劍法都懂。
「如此說來你是一代劍王?」龍行雨沒好氣的說。
「你定要女此恭維,我也只好當仁不讓。」那人笑笑說,「不過我不喜歡這個王字。」
「你喜歡什麼字?」
「聖。」那人說:「用個『聖』字好了。」
「劍聖?」
「嗯,聽起來蠻過癮的。」
「你帶有劍嗎」』』龍行雨語氣冷澀。
「沒有。」
「這算什麼劍聖?」
「我一向都用『心劍』,隨心所欲,一伸手就是劍。」
那人說:「如果想用有形的劍,那就隨便折根枯枝,也可當做干將莫邪,青霜紫電……」「哼,越說越神了。」
龍行雨口裡表示不信,心裡卻甚明白,劍法臻於上乘,至於化境,的確可以隨心所欲。
這個人難道真有如此能耐?
尤其語音如此清晰,居然辨不出對方人在何處,龍行雨不禁暗暗駭異。
「我這人懶惰成性,不願身上帶個累贅物。」那人說:「若是真想要支劍,那也客易得很。」
「怎麼容易?」
「奪下一支就是。」
「奪下?」龍行雨道:「你是說奪下別人的?「「對,我現在就有這個意思。」
「現在?」龍行雨猛然一怔,叫道:「莫非你想奪下龍某人的劍?」
「正是。」
「好。」龍行雨眉峰一聳:「你就奪看看。」當下丹田真氣一凝,緊握劍靶,馬步下沉,蓄勢以等。居然要奪下他龍行雨手中的劍,這個人是不是在空口說大話?」
要不然就是開開玩笑。
但龍行雨卻不這樣想,他覺得這個人來的太突然兀,太古怪,直到此刻他還弄不清對方人在那裡,就憑這一點就不能掉以輕心。
「來也。」只見一團黑影忽然飛了過來。
夜幕已降,在籐葛野蔓中顯得更幽暗,更昏沉,根本無法辨出來人是何形象,只覺輕靈飄忽,宛如鬼魅般一晃而至。
果然不是唬人,果然來了。
龍行雨心頭微凜,驀的一躍而起,大喝一聲,寒光暴閃,當頭一劍劈去。
龍家劍法可柔可剛,一劍冠絕武林。
龍行雨這一劍卻是剛中帶柔,把捏得極有分寸,也隨時可以變化。
由於不時對方的深淺,以及:降用何等手法,他已預留了退步。
那知一劍劈出,立刻發覺不妙,對方不但柔若無骨,整個身子也像是輕如蟬翼,隨出劈出的劍風一擺,竟然伴著劍身飄了過來。
這是人還是精靈?
龍行雨駭然一震,變招不及,頓覺左腕關節一麻,長劍業已脫手。
那黑影探臂一撈,長劍已到手中,只聽吃吃一笑,竟然腳不點地,掉頭飄越而去。沒人暗夜中。
身法奇詭莫測,令人咋舌。
這一剎那間,龍行雨業已呆若木雞,冷汗已透濕了衣衫。
這支劍丟不得,這個人也丟不起。
他足足的頓飯時光,他這才回過神來,只覺四木蕭蕭,一片肅殺。
此時不是秋天,但他感到一股殺伐之氣,這裡不是紅葉谷,他已感到一片殺然之聲湧進了紅葉谷,那個四季如春的美好家園,即將毀於一旦。
夜涼如冰,他機伶伶打了一個冷顫。
他不打算追趕出去,一接之下便被奪去了兵刃,還有什麼好追的。
縱然追上,也不過自取其辱。
他頹然地坐了下來,雙手抱頭,默默地忍受著這份椎心泣血的痛苦。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天色已開始粉亮。
又過一會,朝陽如金,打從倒垂的籐蔓隙縫中篩漏進來,眼前景物頓時一覽無遺。
龍行雨目光一抬,不禁怔祝
劍,面前五尺以外赫然插著一柄劍,劍柄古色斑斕,正是自己的那柄劍。
那人居然沒有帶走這柄劍。
他說的不是大話,但卻真的開了個玩笑。
龍行雨頓時臉上火辣,雖然劍沒丟掉,卻禁住感到一陣羞慚。
劍沒帶走,也許是對方留情,也許是先給點顏色。
還練什麼劍,練他何用,縱然再苦練十年,也未秘是這人的對手,他長歎一聲,心灰意冷。
當他目地接,忽然現那劍鍔上簪著一張小紙條,在晨風中微微飄動。
龍行雨怔了怔,走了過去取在手中,但見字跡娟秀,上面寫的是:三天後午夜時分,切盼再來此地一會,當與君共研天絕三劍。」
下面沒有署名,但有一行蠅頭小字:「作大事者不生小氣,你說對嗎?」
龍行雨不禁訝然,心想:「這到底是誰?」
他默默計算,這是第五天了,再過兩天就可見薊十三妹,三天以後來是不來?
「共研天絕三劍」?這「共研」兩個字甚堪玩味。
龍行雨暗忖自己根本不懂什麼是「天絕三劍」,怎麼「共研」呢?
顯然,對方是要傳授他「天絕三劍」。
至於後面這行小字「作大事者不生小氣」,分明是種安慰的語氣,足可令人破涕為笑。
當然,龍行雨沒笑,但這幾個字多少有點藥廠之效,剛才那種悲憤的心情已漸漸平復下來。
他已不想再隱藏自己,只希望早點見到十三妹。
當下拔起劍來,還劍於鞘,跨步走到石壁下面,雙手兜起一捧清水,一喝了幾口,精神為之一振。
轉過身子,立刻撥開籐蔓而出。
朝霞煥彩,紅日已上山頭。
龍行雨啃了幾天乾糧,到底不是滋味,急急想趕到市集上去飽啖一頓。
那知還沒走上幾步,遠遠已聽到有人叫喊:「龍公子,龍公子……」這人像股旋風,片刻已到近處。
「龍公子,你真會躲。」
「你是……」龍行雨他細看了一眼,終於認出:「你是宋牽牛?」
「不錯,還有柄牽牛刀。」宋牽牛不懷好意的說。
「你找龍某人幹嘛?」
「不是咱找你。」
「不是?」
「是陸莊主找你。」
「陸莊主?」龍行雨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稱呼,頓了一道:「哪個陸莊主?」
「你別裝樣。」宋牽牛臉色一沉,存心找岔,「聖女陸起鳳。」
「哦,是她?」
「快說,你去是不去?」
「她在哪裡?」
「她本來是在十里以外的一座涼亭裡,但這是好幾天以前的事了。」宋牽牛陰陽怪氣的道:「此刻大概回到了起鳳山莊。」
「好,你去告訴她,」龍行雨說:「就說只等龍某人有空,一定登門造訪。」
他想起陸起風相待之情,不便一口回絕。
但卻暗暗奇怪,這個宋牽牛怎麼忽然又替陸起鳳跑起腿了。」
「此刻沒空?」宋牽牛暗暗心喜。
「是的。」」那好。"宋牽牛嘿嘿一聲冷笑。「咱可是已經叫過你龍工子了。「唰的一聲,刀已出鞘。他很聽話,陸起鳳說要叫龍公子,先要用請,請不動才許動刀,他都辦到了。」你……你幹什麼?「龍行雨一怔,退了兩步。」龍小子,拔劍。「宋牽牛口說拔劍,刀光已起,風捲落葉般砍過來。
他存心搶佔先機,出手猛惡。
好快的刀,但見寒光起落,瑞雪飄飄。
龍行雨措手不及,嚇了一跳,總算他反應敏捷,腰桿一擰,立刻展開回風舞柳步!饒是如此,蘭衫下擺已被削去一截。刀罷越來越勝,籠罩了丈餘方圓,龍行雨捏著一把冷漢,在霍霍刀光下遊走。"龍小子,你聽著,咱在陸莊主面前誇下海口,要砸爛你們龍家的招牌。「宋牽牛得得意地的大笑!笑聲中刀法更緊。龍行雨聽的一怔,心想:」真是奇怪,陸起鳳怎麼忽然變卦?」
他憑著一路詭異的步法,但遇上這種也不禁暗暗膽寒,本來是行雲流水般的步法,此刻不得不加快速度更苦的是沒有時間拔出劍來。刀光如幕,如有垂天之雲,想用血肉之軀衝出密密麻麻的刃網,那只有血肉橫飛。
這太險了,他不敢輕試。
宋牽牛的刀卻是一刀緊似一刀,刀刀不離要害。
此人的刀法的確造詣高超,連蕭舞陽都一再暗暗讚許,只可惜這人頭腦簡單,難成大器。
也許正應了朱顏的一句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此刻他緊逼龍行雨,只不過為了討好陸起鳳,他卻沒看出陸起鳳對他的憎惡。
也正如他自己說的,是頭狗熊。
刀光閃爍,片刻之間已過百刀,龍行雨只覺刀風披體,險象環生。
忽聽一聲叱,斜刺裡飛來一掌。
掌風怒嘯如雷,震得宋牽牛血氣翻騰,登登登,一連退了七步。
刀光頓斂,刀網已收。
龍行雨吁了口氣,扭頭看去,發掌的原來是青衫客司馬嘯,跟在後面的還有刁糊塗。
這對老搭檔來的正是時候。
龍行雨正待道謝,宋牽牛瞪著一雙牛眼,大怒叫道:「你兩個……你兩個……」「不認得是不是?」刁糊塗咧嘴一笑。
「好……好生面熟。」宋牽牛挨了一掌,威風大煞,但顯然還有不服。
刁糊塗望了望青衫客:「剛才這記霹靂掌,你用了幾成功力?」
「怎麼?」
「還能再重點嗎?」
「當然能。」
「瞧你的,再給他一掌,越重越好。」刁糊塗說:「打得他暈頭轉向,以後再也忘不掉你。」
「好。」青衫客道:「再試試。」跨步走了過去。
「啊,你是青衫客。」宋牽牛十臉色一變,掉頭飛奔而去。
顯然,他必是在那裡見過,也許吃過虧。
小市集,小酒店,鍋榴聲響個不停。
龍行雨和刁糊塗青衣客,三人圍桌而坐,用大碗喝酒,開懷暢飲。
龍行雨當然談到了十三妹之事,卻隱去了飛羽令主一節,也沒提起險乎丟了身邊寶劍。
前者是他答應過朱顏,絕口不提,後者是他自己存心隱瞞。
「啊!」刁糊塗吃驚道:「得趕緊去找。」他對十三妹顯然十分關心。
「不用了。」龍行雨說。
「不用?」刁糊塗睜大眼睛:「這怎麼說?」他感到奇怪。
龍行雨自知失言,連忙道:「這丫頭一向貪玩,說不定過一兩天就自己出現了。」這個謊扯的並不高明。
「有准嗎?」刁糊塗偏要追根究底。
「這……」
青衣客大笑,「老刁,你真糊塗得緊,龍公子說的還有錯嗎?」也許他已看出蹊蹺,故意在打圓常「對對對,準是沒錯。」刁糊塗也不糊塗。
「兩位這些時去了那裡?」龍行雨喝了口酒,故意岔開話題。
「找人。」刁糊塗說:「找了一輩子。」
「一輩子?」龍行雨一怔:「還沒找到?」
「沒有。」刁糊塗失望的說。
「兩位要找的是誰?」
「這個人如今遠天邊,近在眼前。」刁糊塗皺眉道:「咱們找的好苦。」
「哦。」龍行雨有點迷糊。
「據說當今武林見到這個人的只有一個。」刁糊塗道:「那就是令祖……」
「家祖父?」龍行雨吃驚的道:「兩位要找的莫非是飛羽令主?」
「正是。」刁糊塗和青衣客同時說。
「兩位要找飛羽令主作甚?」龍行雨不解。
「什麼不作。」刁糊塗歎息:「人生一世,草生一春,只不過渴望一見這位武林奇人。」
「若是可能,就順便討教幾招。」青衣客跟著說。
「聽說那飛羽令主好像是個女的。」龍行雨露了一點口風,「男女有什麼關係,是女的也是個老太婆。」刁糊塗尷尬一笑:「難道咱們還起什麼歪念頭不成?」
「說得也是。」龍行雨隨聲附和。
「你敢起歪頭嗎?」青衣客掉過頭來,譏諷道:「碰到這種事你絕不糊塗。」
「對。「刁糊塗居然同意:「碰到這種事咱絕不跟你頂嘴。
「哼,虧你說得出。」青衣客道:「早先我還有點奇怪,你糊塗一輩子,怎麼還沒送掉性命。」
「怎麼,如今不奇怪了?」
「如今我已明白。」青衣客道:「因為你只是個假糊塗。」
「哈哈!」刁糊塗大笑:「咱早就說過啦,想把咱刁糊塗成真糊塗,那就該他倒霉。」
「別得意。」青衣客道:「就算你不糊塗,卻不見得怎麼精明。」
「誰說咱不精明。」刁糊塗顯然只想揀好聽的:「咱精明得像……」「像隻兔子?」青衣客笑了。
「胡說。」刁糊塗道:「像……像……」他想了好半天,還是想不出像個什麼。
也許這世界上是最精明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兩人一陣鬥嘴,龍行雨卻笑而不言,他知道這兩個鬥來鬥去,等會兒還是一起上路,晚上又一起歇店,永遠是拆不開搭擋。
「好,你精明。」青衣客道:「你說說,咱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飛羽令主?」
「這兩個字我聽說過好幾年了。」
「這回真的快。」
「為什麼?」
「因為蕭舞陽已沉不住氣,他已發動各路人馬,務必在十天以內查出飛羽令主的行蹤…。」
「查得出嗎?」
「當然查不出。」
「老刁。」青衣客冷笑:「你好像在說廢話。」
「別急,咱還沒說完呢?」刁糊塗繼續道:「你想,蕭舞陽算什麼東西,他如此一干,勢必會激惱飛羽令主,反過來找他算帳,如此一來……」「嘿,自作聰明。」
「不信你就等著瞧,聽說這回那蕭舞陽已打算拼出全力,大索江湖……」青衣客說道這裡,忽然頓了一下:「來了。」
青衣客和龍行雨同時一怔,掉轉目光。
果然高高矮矮來了好幾人,目光灼灼,打從門外施然走了進來。
衣飾打扮的不像江湖人,就像過路的旅客。
但落在刁糊塗和青衣客這種老江湖眼裡,一下就已看透,而且還是幾把好手。
龍行雨默默計算了一下,一共是五個人。
一個五十開外的的青袍人像是其中首領,另外四個都在中年,雖然個個都是行旅打扮,但眉宇間卻掩飾不住那種略帶囂張地驃悍之色。
「夥計,來兩壺茶。」青袍人吩咐一聲,立刻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
其餘四個人跟著坐下,圍成一桌。
「客官不用酒飯?」一個夥計問了一聲。
「別囉嗦,喝茶照樣給錢。」一個濃大眼的中年人瞪了那夥計一眼。
過往行商,絕沒有這樣凶狠的。
「是是是。」夥計連忙哈腰而退,準備茶水去了。
青袍人忽然掉過頭來,目光打從刁糊塗等三人身上一掃而過,嘴角間露出一絲冷傲的笑意。
「有人瞧不起咱們啦!」刁糊塗大聲說。
「只怕不止。」青衣客好像認出來了。
「看來還有麻煩呢!」青衣客道。
「啊呀,這可不是玩的。」刁糊塗故意失驚的道:「溜,快溜,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他站起身摸了錠銀子,扔在桌上。
青衣客居然同意,也站起來。
龍行雨沒有意見,他明天就可見到十三妹,後天午夜時分,還打算去會會那個居然不知姓名,但卻頗為心儀的劍術高手,此時此刻當然不願另生枝節。
於是刁糊塗領先,青衫客居中,龍行雨在後,相率向門外走去。
「要溜可以。」青袍人忽然開腔了:「但最少要在明天午刻以前,溜出百里以外。」
居然提出這們的警告。
憑這三個人有腳程,百里以外不難,但他們願嗎?
「這怎麼說?」刁糊塗頓住步子。
「老夫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青袍人冷哼一聲:「信不信由你。」
「嘿嘿,給點顏色就開染坊。」刁糊塗冷冷道:「咱們只不過隨行所至,要到哪裡就到哪裡,聽說郊外有外如夢湖,景色絕佳,如今茶餘酒後,想去欣賞一下湖光山色,十里荷香……」「嗯,很風雅,很動聽。」青袍人臉孔冷哼一板:
「可惜你不是什麼名士。」
「有什麼不對?」
「不是不對,很不幸。」青袍人冷笑一聲。
「禍福無門。」刁糊塗聳聳肩:「到底是誰不幸,只怕很難拿得準。」
「這就要看你識不識務了。」青袍人沉聲道:「識時務的永遠拿得很準。」
「想必你很識時務?」刁糊塗忽然掉過頭來。
這話中顯然有話,青袍人臉色一變,雙目暴睜,嘴唇一陣抖動。
「所以你投靠了蕭舞陽。」刁糊塗終於叫了出來。
這句話很是難聽,尤其這「投靠』』兩個字,彷彿一記悶棍。
青袍人呆了一呆。
不知是另有顧忌,還是別有原因,他居然隱忍下來沒有立刻發作。
但他身旁一個中年漢子卻已按捺不住,猛的一拍桌子叫道:「放肆!」長身站了起來。
「坐下。」青袍人舉手一攔。
「走。」刁糊塗望了望青衫客和龍行雨,當先跨開大步,走出了店外。
青袍人雖然沒有發作,臉色卻已變得鐵青。
如夢湖,好美的名字。
美雖然美,但一點都不像夢。
層巒如洗,水秀山明,遠遠望去,眾山環抱中水波蕩漾,沿岸碧荷翻浪,一片翠綠。
翠綠中嫣紅點點,有的含苞,有的盛放,撲鼻的清香隨:著陣陣和風飄向四野。
.
綠荷中有幾支採蓮的扁舟,時隱時現,採蓮姑娘偽嬌耽有如呢喃的燕語,十分悅耳動聽。
這般如詩如畫的景色,令人心醉。
龍行雨不禁看得呆了,紅葉谷中雖也四時宜人,每當深秋季節,滿山楓紅,在夕陽晚照下更是艷紅如火,但那太單惆,太強烈,比不上這份清新、柔和、嬌媚,使人一接之下,心曠神怡悠然意遠。
三個人到得湖岸,刁糊塗一聲不響,就在柔嫩的青草坡上一屁股坐了下來。
他在生氣嗎?生誰的氣?
照說剛才還多少佔了點勝面,應該意氣洋洋才對。
「老刁」青衫客當然知道,忍不住問:「你還有心情欣賞十里荷香?」
「怎麼?」刁糊塗道:「快死了是不是?」
「至少找麻煩的就快來啦!」
「來了就干。」刁糊塗濃眉一聳。
「干?」
「還能怎樣?」
「不過也好。」青衫客苦笑了笑:「青山埋骨,綠水長繞,死得其所……」
他好像已知大禍將「哼,盡長他人志氣。」刁糊塗沒好氣的道:「那就快動手啊!」
「動手作什麼?」
「先挖個坑。」
龍行雨放眼湖光山色,只覺美景當前,塵念頓消,胸懷廓然開朗,驀聽兩人對話,不禁—:怔。
「那穿青袍的是什麼來頭廠他覺得刁糊塗和青衫客兩人惴惴不安的必是為了那個青袍人。
「他叫閻武。」青衫客說。
「閻武?」
「天南一霸,地滅刀閻武。」青衫客神色愴然:「滅門,滅戶,甚至滅族,稍不遂意,都難逃過他的『地滅七刀』……」「是他?」龍行雨一呆,顯然久已聞名。
「放屁!」刁糊塗怒叫:「什麼天南一霸,老子看來他只不過天南一條蟲,老甲蟲。」他不肯服氣,但誰都看得出來,他只是嘴硬。
「你吼什麼!」青衫客道:「至少得商量商量,怎麼應敵。」
「商量個屁。」刁糊塗道:「那老甲蟲來了你們閃開,由咱來。」
「你業?」
「不錯。」刁糊塗雙手握豢,額頭上冒起青筋:「老子照面一拳,先打扁他的鼻子。」
「嗯,很厲害。」青衫客冷笑說。
龍行雨雖然聽說過閻武之名,記憶並不深刻,只知道江湖上有這號人物,如今見到這兩上平時傲岸不羈的老江湖,居然對閻武如此忌憚,不禁暗暗駭異。
「兩位且別爭吵,如果那閻武真的來了,就由在下先試他一試。」
「不行。」刁糊塗說。
「那老甲蟲找的是咱們兩個。」
「刁大哥見外了。」龍行雨道:「既然我們三個人走在一起,理應禍福與共,何分彼此?」
「這……」
「小弟由衰之言。」
「來了再說。」刁糊塗對於這一聲大哥,一聲小弟,顯然十分受用:「還不知他敢不敢來?」
他忽然間增添了幾分勇氣。
但話聲甫落,一個森冷的聲音業已飄飛而至:「不敢,嘿嘿,誰說老夫不敢?
龍行雨一怔,隨著話聲望去。
只見五條人影從一顆大樹背後轉了出來,為首的正是個青袍人。
他就是閻武,地滅刀閻武。
剛才大那小酒店裡他擺出一方霸主的威儀,此刻卻變得面目森寒,殺氣盈眉。
刁糊塗霍地跳了起來,雙拳一掄,叫道:「你敢來,老子就敢拚。」
他用了一個「拼」,顯然自知非敵。」你等一等」閻武冷哼一聲。
「等?還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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