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木匣子裡到底裝著什麼東西?」宋牽牛在想。
一柄鑲珠匕首換回一隻木匣子,木匣子裡面當然不是空的。
「對了。」宋牽牛恍然大悟。他忽然想起了蕭舞陽和陸起鳳之間的關係,這關係是不清不白。
當初他不敢瞎猜,總以為陸起鳳是位聖女,別說是男女之私,甚至是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上仙姬。
現在什麼都明白了,什麼聖女?蕩婦!
那柄鑲珠匕首是當日兩人定情之時交換的信物,她贈蕭舞陽那柄匕首,蕭舞陽送她這只木匣子。
木匣子裡面當然是女人最喜歡的東西,一支碧玉釵,一支金步搖,或是一串珍珠項鏈。
這有什麼不能看的?
無論什麼天下奇珍,看一眼難道會留下痕跡。
宋牽牛想起孫大娘那種冷嘲的眼色,凶巴巴的語氣,此刻還在冒火,心想:
「老子偏要看。」
路側有座六角涼亭,涼亭裡面有石凳。
宋牽牛一口氣奔了十幾里,濕漉漉的衣衫裹在身上,經過體熱的蒸發,也漸漸干了。
他走進涼亭,喘了口氣,掏出那只木匣子。
這的確是只很精美的匣子,木理細緻,色澤光亮,幾乎可鑒人影。
他將木匣子放在石凳上,仔細端詳了一會。
木匣側面除了兩個黃銅把手之外,還有個圓形的突出之物,比制錢略小,顯然是個按鈕。
宋牽牛四下望了一下,心想:「咱只不過打開看看,這又何妨?」
只要蕭舞陽沒說過不能看,孫大娘說的算個屁。
他食指一伸,正準備觸動那個按鈕,忽聽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
「別動,你想找死嗎?」
宋牽牛吃了一驚,縮回手指,只見一個鬚髮花白的小老頭,撐著根楊木枴杖,站在涼亭之外。
這老人背形微駝,衣衫襤褸,手中拄根枴杖,顯然不是良於行。
奇怪的是剛才分明四下無人,這小老頭怎麼來得如此之快?
「找死?為什麼?」宋牽牛驚疑不定。
小老頭抬起頭來,雙目開闔,精光一閃,彷彿兩支利箭射了過來。
「你是誰?」
「在下宋牽牛。」
「宋牽牛?是不是有把牽牛刀的宋牽牛?「「正是在下。」
「哼,也不是個好東西。」
宋牽牛怔了一怔,他不能否認,這些年來憑著一柄牽牛刀闖江湖,刀頭舔血,劍底驚魂,昧著良心的事不是沒有,不過,他始終認為自己還是壞人中好人,至少比蕭舞陽好得多。當然,他沒有蕭舞陽那份能耐,只能幹些小壞事。
小壞事當然也是壞事。
因此他對這小老頭劈頭一棒,無法正面辯駁,只好問問他所關心的事。
這匣子為什麼開不得?」
「誰說開不得?」小老頭變了:「開得,一隻木匣子有什麼開不得的。」
「但老丈剛才『說……」
「老夫說了什麼?」小老頭不肯認賬,反而慫恿說:「這匣子裡也許是件人間至寶,你要是不打開看,這輩子都會後悔。」
「算了。」宋牽牛搖搖頭。
「為什麼?」
「反正是別人的東西,在下也不想看了。」
「一飽眼福,也不是壞事。」
「不用。」
「你真的不想打開?」
「不想。」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小老頭自己掌了一個嘴巴,罵道:「多嘴。」
宋牽牛忍不住幾乎笑出聲來。
接著「篤」的一聲,枴杖點地,人影一閃,登時鴻飛沙渺,小老頭業已不見。
好快的身法,一眨眼間已失所在。
『宋牽牛默默良久,然後收起那只紫檀木匣子,整了整衣繼續上路。
窗外竹影婆娑,室裡珠簾叮噹。
蕭舞陽還是那副老樣子,舒舒服服坐在一張鏤空刻花軟椅上笑意更濃。
那只紫檀木匣放在短几上,宋牽牛垂手而立。
「辛苦了。」蕭舞陽說。
「替大爺辦事,小的萬死不辭。」
「好,你的確忠心耿耿。」蕭舞陽贊說:「也是個好幫手。
「謝大爺抬愛。」宋牽牛暗喜。
「你知不知道這只匣子裡裝的什麼?」
「不知道。」
「半路上也沒打開瞧瞧?」
「小的不敢。」
「這有什麼不敢,這匣子又沒上鎖。」蕭舞陽笑笑說:「換了我就忍不住,至少得打開來瞧瞧,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宋牽牛不置可否。
其實他的確想瞧瞧,因為半路上遇到的那個小老頭以及那些怪異的舉動,更增加了他對這只木匣子的好奇之心。
當然,他已意識到這只外表精緻的木匣子,也許隱藏著一種可怕的殺機。
那是揣測,畢竟難以預料。
「這木匣子裡是對玉連環。」蕭舞陽:「是上等的和真玉:精美無瑕,經過名匠的雕琢,雖不算稀世奇珍,倒也難得一見……」「哦。」宋牽牛應了一聲。
「你若想打開瞧瞧,就自己動手吧!」
宋牽牛怔住了。
自己動手?為什麼要他自己動手,他心頭一跳,臉上肌肉拉緊。
「不敢麼?」
「這……這……小的……」
「其實我也不敢。」蕭舞陽嘴角牽動了一下,笑得很神秘:「木匣裡本來是對玉連環,至於現在是不是就很難說了。」
「難道會變?」宋牽牛勉強進出一句。
「對,會變,人心會變。「蕭舞陽感慨地說:「東西當然也會變。」
「哦?」宋牽牛裝成似懂非懂。
「走,到外面去。」蕭舞陽忽然站了起來。順手拿起那只木匣子,當先舉步而行。
宋牽牛只好跟了出來。
門外左側是片曠地,蕭舞陽將那木匣子放在一處微微突起的小丘子,然後倒退了三丈。
「好久沒活動筋骨了,試試我這『純陽指』準是不准。」
宋牽牛閃在一側,睜大眼睛。
蕭舞陽吸了口氣,並沒怎樣作勢,忽然右腕一抬,輕輕的一指點出。
只聽「嗤」的一聲,一縷勁風宛如一線蛛絲直飛而出,正好點中那粒按扭。
崩簧一響,木匣子啪的打了開來。
接著火光一閃,但聽轟隆巨震,彷彿睛空一聲焦雷,登時硝煙四射,那只木匣已被炸得粉碎。
濃煙過去,四周草木焦黃。
宋牽牛看得目瞪口呆,老半天撟舌難下。
他想起在那六角亭中之事,只覺一般涼氣打從腳底升起,涼透了背脊。
當時他的手指就快觸到那粒按扭,若不是突然出現那個小老頭,豈不早已骨化灰飛?
好險,想不到陸起鳳竟是如此歹毒。
但他這是對付誰呢?
是對付蕭舞陽,還是要殺害他宋牽牛?
他忽又想起,孫大娘交付這只木匣子時曾經說過,不許半路上開看。
這顯然是用的激將法,明知他宋牽牛不是君子,半路上一定會偷看,那句話只不過是提醒一下而已,免得他半路上忘了。
「老宋……」蕭舞陽叫了一聲。
「大爺,什麼事?」宋牽牛一怔,回過神來。
「你在想什麼?」
「小的……小的在想……想那聖女陸起鳳……是不是跟大爺有仇……」「聖女?」蕭舞陽笑了,「老宋,別王二麻子,你還當她是位聖女?」
「這個……」」別這個那個。」蕭舞陽大笑:「你這回跑了趟起鳳山莊,難道沒嘗到一點甜頭?「宋牽牛臉上一熱,連脖子都紅了。
他是嘗到了甜頭,可也吃夠了苦頭,他早就知道這種事絕對瞞不過蕭舞陽。
「女人心,海底針。,』蕭舞陽笑笑說:「你永遠摸不透她們在想些什麼,不過憑這點彫蟲小技,她明知殺不了蕭某人……」「是……」宋牽牛問。
「殺你。」蕭舞陽直截了當的說。
不錯,宋牽牛猜得不錯,是殺他的,殺他滅口,怕他口風不緊,毀掉了一代聖女的形象。
雖然他早已猜中,此刻從蕭舞陽的口中說出來他仍不免嚇了一跳。
「幸好你沒偷看。」
「小的僥倖得免一死。」
「你為什麼不想偷看,是不是半路上有人指點?」蕭舞陽忽然冒出了這麼一句。
「小的……」宋牽牛身了一震。
俗語說伴君如伴虎,在蕭舞陽手下辦事也是一樣,幾乎每天都在驚濤駭浪中過日子。
「跟我來。」蕭舞陽已向精舍中走去。
「是。」
進入精舍,蕭舞陽轉了轉,取出一樣東西,笑著說:「還認得這個嗎?」
宋牽牛目光一轉,頓時心跳加劇,面如死灰。
握在蕭舞陽手中的赫然是根黃楊木枴杖,正是那個小老頭所用之物。
那小老頭是誰?難道蕭舞陽自己?
易容化裝之術倒是不難,身材卻顯然不像,莫他非練成了縮骨之法?
宋牽牛額頭冒汗,默然無語。
「老宋,你記祝」蕭舞陽的聲音忽然變冷:「替我辦事、必須實情實報。」
「小的該死。」宋牽牛戰戰兢兢。
「以後當心。」
「是。」
「在我手下辦事的人不少,你排名第七。」蕭舞陽神色稍霽:「好好幹,會熬出頭來的。」
「第七?」
「怎麼,還不滿意?」蕭舞陽笑笑說:「要想跳升一級,得憑身手,你要不要試試?」
宋牽牛忽然閃起一個念頭,心想:「他手下難道有這麼多好手,何不見識?」
當下目光一抬,鼓足了勇氣說:「小的願意試試。」
他不信任他「縱橫三十六刀」,只落得得個第七。
「好,好極了,這才是英雄行徑。」蕭舞陽翹起大拇指說:「我會給你機會。」
「什麼時候?」宋牽牛真的想試試。
顯然,他想爭個第一,既然掙不脫蕭舞陽的掌握,就得靠攏他,靠得越攏越好,只要取得他信任,就可參與他的機密,造成有利形勢。
一個第七算什麼,只有跑腿的份。
他受不了這種長期的屈辱,也不甘心永遠替蕭舞陽跑腿,他必須抓住機會,哪怕是一個渺茫的機會。
如今蕭舞陽已答應給他機會。
「很快。」蕭舞陽忽然掏出一卷銀票:「先把這個拿去。」
「錢還能幹什麼,去花,去盡量花。」蕭舞陽說:「難道花錢還要我來教你。」
「這……」
「拿去,就算我賞你的。」.
「謝大爺賞。」宋牽牛想了想,終於接了過來。
他已打定主意。凡事順著蕭舞陽,哪怕蕭舞陽說雞蛋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他也打算說:「是的,小的昨夜還接了一大簍呢!」
「去吧!蕭舞陽說。
「是。」宋牽牛恭順的走出了精舍。
但一走出大門,他的臉色立刻變了,變得很桀傲,雙目中充滿了怨毒,喃喃說:「咱算什麼英雄,你蕭舞陽才是英雄,咱麼,嘿嘿……一隻狗熊……」蕭舞陽還是坐在那軟椅上。
但身旁卻多了個珠圍翠繞的婦人,她是朱顏,朱顏不但人如其名,臉泛朝霞,而且很會打扮。
她端莊起來就像尊活觀音,妖艷起來就像個妓女,現在她扮演的卻是個柔順小妻子。
「你真的不想殺他?」眼波盈盈,彷彿一泓秋水。
「這個……」
「怎麼啦?」
「因為他是把好手。」蕭舞陽摟住朱顏的纖腰:「他很有用。」
「有用?」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蕭舞陽喟然說:「這樣快刀江湖上找不出幾個。」
「哼,只怕他的刀越快,你就越危險,我也會死的越快。』「這怎麼會呢?」
「對了,」朱顏忽然道:「你不是說要讓陸起鳳殺了他嗎?怎麼臨時變卦,反而救了他?」
「我哪裡救他。」
「一個小老頭。」
「小老頭?準是你的手下。」
「不是。」
「這根枴杖那裡來的?」
「就是那個小老頭的。」蕭舞陽輕描淡寫的說:「我用『摩雲手』,奪下了這根枴杖。」
「怎麼不抓住他?」
「太溜滑了。」蕭舞陽笑笑說:「他用『蜻蜓三點水』一下子溜進了密林。」
「就說沒抓住好啦。」朱顏皺皺眉頭:「什麼『摩雲』,什麼『點水』,我又不懂。」
「你真的不懂?」蕭舞陽笑了,不但笑在臉上,還笑在眼裡。
一種意味深長,含意莫測的笑。
「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朱顏嘟起小嘴。
「別急。」蕭舞陽頓了一頓:「我是說你跟我在一起,慢慢就會懂了。」解釋得很勉強。
「你肯教我?」
「你肯學,我就教。」蕭舞陽握住一隻小手說:「連壓箱底兒的都教你」
「你可以留一手。」
「為什麼?」
「別太傻啦。」朱顏又綻開了笑臉:「很多師傅教徒弟都會留一手的。」
顯然,她並不相信,蕭舞陽會為了她把壓箱底兒的東西全都掏出來。
蕭舞陽也笑了,爽朗的笑。
這種笑跟剛才的又不同,是種掩飾的笑,企圖掩飾心頭的隱秘。
「我若學會了你的本領,就不怕宋牽牛啦!」朱顏欣然的說。
「你現在就不怕。」語意暖昧,不知指的什麼。
「為什麼?」
「因為….—因為……」蕭舞陽笑得很詭譎,老半天才說出下文:「因為有我。」
「你……」
「你放心,宋牽牛一向謹慎,他輕易不敢出手。」蕭舞陽笑著說:「等到他想要出手的時候,這世界上已經沒有宋牽牛牛了。」
「你有把握?」
「我善觀氣色。」
「很多人都在大意中栽了跟頭。」
「是的,但我不是很多人。」蕭舞陽很自負的說:「我是蕭舞陽。」
「你是說蕭舞陽永遠不會跌倒?」
「正是。」
「我這是第二次提醒你。」朱顏幽幽地說。
「我記得。」
「你是不是以為我說的都是廢話?」朱顏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女孩,「別在陰溝裡翻了船啊!」
蕭舞陽大笑:「好啦,小美人。」他粗狂地將這個小美人擁進懷裡。
宋牽牛數著銀票,眼睛越睜越大。
「好大方,隨便一出手便是一千兩銀子,」他臉色變了變:「他媽的,這莫非是賣了老婆身價?」
那又太少了,朱顏不止—千兩銀子。
「不管它,反正有銀子就得花,痛痛快快去花,花它個痛痛快。」
但怎麼花呢?
一桌上等的酒席不過幾兩銀子,找窯姐兒嗎,兩三兩銀子可以睡到天亮。再說那種貨色,他還瞧不上眼。
看來這一千兩銀子說多不算太多,說少也不少,要想一下子花光,當真還不容易,「想這些幹嗎,先喝酒去。」宋牽牛終於想透了,他不願為這一千兩銀子多添煩惱。
轉過街角,便是一家酒館。
這裡有上好的酒,便卻沒有珍餚異味.有的只是幾樣下酒的小菜。
光顧這家酒館的顧客,多半都是真正喝酒的人。
宋牽牛當然是個真正喝酒的人。
低矮的屋簷下,透射出昏黃的燈光,一隻老黃狗蜷伏在門前的青石板上。
客人進進出出,它也不屑一顧,照樣做它的美夢。
它的美夢也許是根肉骨頭,也許是只毛色油亮,標緻的小母狗。
反正它有它的世界。
進門的右側,一排擺著七八口大酒缸,左面是幾張白木桌子。
濃郁的酒香,充滿了整個屋子。
滴酒不嘗的人到了這裡.只怕不喝就已先醉。
宋牽牛挑張白木桌子坐了下來,要了壺酒,是一等的竹葉青。
今天他不寒傖,不但要喝好酒,還要挑好菜,因為茶錢他不在乎。
「菜,有什麼好菜?」
「大爺,你要吃什麼?」一個夥計站在面前。
「來隻雞成不成?」
「雞?」
「黃燜雞,紅燒雞,油淋雞,棒棒雞,怪味雞……」宋牽牛說:「反正什麼都成?」
「什麼雞都沒有,夥計搖了搖頭:「本店從來不賣雞。」
「真的不賣?」
「大爺,對不起,沒有準備。」夥計哈著腰,笑嘻嘻的說。
「咱知道,你們自家養的有雞。」宋牽牛咂了咂舌頭:「現宰現煮,味道更好。」
「這……」
「不肯是不是?」宋牽牛掏出張銀票,放在桌面上:「先付錢。」
「一百兩?」夥計瞟了一眼。」
「對,一百兩,一百兩銀買隻雞。」宋牽牛笑笑說:「夠不夠?」
「大爺不是開玩笑吧?」
「玩笑?誰開玩笑?」宋牽牛大笑,得意地說:「一百兩銀子要是吃不到一隻雞,那才是玩笑,夥計,你說是不是?」
「是是是。」夥計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一百兩銀子,若是不肯賣隻雞,夥計,你就是個大傻瓜。」
「對對對。」夥計連連點頭。
「有沒有雞?」
「有有有,」夥計連聲說。
「要快,越快越好。」宋牽牛叮嚀說:「雞屁股不要,毛要拔乾淨。」
「大爺要快,就吃白斬雞好了。」
「成。」宋牽牛說:「不過醬油要好。」
「大爺放心,保管是上等的原汁醬油,又香又濃,滴滴開胃……」「好,快動手吧!」
果然很快,一盞茶不到,一大盤又肥又嫩的白斬雞業已上桌。
一碟醬油又濃又香,還有撮姜絲。
宋牽牛大碗喝酒,大塊吃雞,這隻雞火候恰到好處,肥而不膩,十分爽口。
忽然有個人,在桌子對面坐了下來。
「閣下好闊氣。」
宋牽牛睜目望去,只見這人面如鍋鐵,一臉絡腮鬍子,左頰上有道刀疤?
「吃隻雞當然不算闊氣。」那人說:「不過花一百兩銀子吃隻雞就太闊氣了,只怕連當今皇帝也沒有上這份氣派。」
「好說。」
「閣下還有多少銀子?」
「不算太多,也不算太少。」
「九百兩?」
宋牽牛一怔,睜大了眼睛,此人素昧平生,怎麼知道他身上還有九百兩銀子?
「尊駕是誰?」
「胡鐵拐。」那人說:「在江湖上默默無名。」
「尊駕莫非也知道在下是誰」
「當然知道。」胡鐵拐咧嘴一笑:「閣下大名鼎鼎,牽牛刀宋牽牛,只可惜時逢不濟,倒霉到家,這些時越來越窩囊了。」
宋牽牛臉色一變:「尊駕是想找岔的麼?」
「這倒不敢。」胡鐵拐陰陽怪氣的說:「只不過見錢眼開。」
「怎麼說?「
「你身上不是還有九百兩銀子嗎?」
「對,你猜得很準。」
「鄙人不才,動了歪腦筋。」
「你想要?」
「正是。」
「你想怎麼要?」宋牽牛連連冷笑:「宋某人人雖窩囊,這把牽牛刀還不窩囊。」
』
「那就好。」
「好,好什麼?」
「咱們賭一賭。」胡鐵拐眨眨眼睛:「你若輸了,那九百兩銀子就姓胡的了。」
「怎麼賭法,骰子,牌九?」
「那有屁意思。」胡鐵拐大聲說:「用你的牽牛刀,賭咱的七巧流星拐。」
「七巧流星拐?」宋牽牛—怔:「你是胡瓜?」
「你聽說過胡瓜。」
「好像聽人提過,胡是西涼第—把好,使的是『七巧流星拐』,就是尊駕嗎?」
「就算是吧!」
「尊駕一定要賭?」
「除非你肯白給一百兩銀子。」
「白給幾百兩銀子?尊駕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宋牽牛冷笑一聲:「好,在下奉陪。」
「雞吃完,酒喝足,打起來比較有精神。」胡鐵拐離座而起:「咱在西郊靈官廟前相候,不見不散。」轉過身子,大步出了酒館。
.
「宋牽牛冷冷道:「片刻就到。」
繁星滿天,有彎眉月。
靈官廟前的曠場上,出現了兩條高大人影,一個是胡鐵拐,一個正是宋牽牛,兩人距離七步,相對而立。
胡鐵拐背上,並排紮著六支小鐵拐,拐長近余,手中倒提著一支大鐵拐,烏黑沉沉,看來沒有一百斤,至少也有八十斤。
宋牽牛於握刀把,刀未出鞘,
「胡瓜,在動手之前,你也該先亮亮底。」
「亮什麼底?」
「既然要賭.就該公平下注。」宋牽牛說:「你已知道本人身上還有九百兩銀子,你的銀子呢?」
「咱沒有。」
「沒有,那你賭什麼?」
「說的也是。」胡鐵拐想廠想:「這樣好了,咱就賭命,你盡力施為,盡出辣手,咱若輸了,就賠掉這條命,至於咱這鐵拐,就點到為止,你輸了不許賴賬,乖乖的交出九百兩銀子。」
「你好像很有把握?」宋牽牛冷笑。
「也不能說有絕對把握,至少麼……」胡鐵拐嘿嘿一笑:「八九不離十。」
「這是說你贏定了。」
「豈敢。」
宋牽牛雙目一睜,忽然顯得激動起來,唰的一聲,刀已出鞘,牽牛刀長約兩尺,寒光流轉。
「不用承讓,你也可以盡力施為,宋某人今天倒要開開上界了。」
「真的?」
「出手吧!」
「佔了你九百兩銀子的便宜。」胡鐵拐假惺惺的說:「這怎麼好意思。」
「既然賭命,九百兩銀子算的什麼。」
「對,沒了命誰去花銀子呢,不過……」胡鐵拐沉吟了片刻:「咱總得補償你。」
「補償?」
「你在蕭大爺手下排名第幾?」
宋牽牛一怔,霍然睜目,他萬沒料到對方忽然提到了蕭舞陽,這個西涼胡瓜到底是什麼來路?」
「第七是不是?」胡鐵拐笑了笑。
「你知道?」宋牽牛訝然。
「咱排名第五。」胡鐵拐舉起一根指頭,「你若是贏得咱這『七巧流星拐』就可以連跳兩級,咱只好往後排啦!」
原來是這麼回事,就顯然是蕭舞陽的安排。
宋牽牛什麼都明白了,他奇怪的是蕭舞陽安排行得快,看來他手下的人,幾乎隨時都可出現。
這太可怕了,他手下到底有多少人?是不是一直排下去,三十?五十?「排名第六的是誰?」
「這個你別管。」胡鐵拐掂了掂手中的鐵拐:「你只要贏了第五,管他什麼第六。」
「對!只可惜你也只不過排名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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