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面人 正文 第十一章 太婆喋血
    這時,安化城外,火光更盛,喊聲震天,並夾著聲聲烈馬驚嘶。

    隱身墓地四周的黑道人物,這時已有幾道人影,風馳電掣般,向著遠處遁走。

    疤面人已知城內官兵,大隊人馬已向著墓地奔來,心中既焦急,又失望。

    就在這時,突然響起一陣哈哈大笑,聲震四野,劃破夜空。

    疤面人循聲望去,十數丈外,閃電撲來兩條人影,其快無比,定睛一看,正是花花羽士和追魂太歲。

    人影閃處,兩人已立在疤面人身前兩丈之處。

    疤面人嘿囑一陣冷笑,不屑地說:“狼狽為奸,一丘之貉,你兩人一起來,就一齊上吧!”

    追魂太歲虯髯倒立,雙目暴睜,一聲大喝:“對付你這狂徒,大爺一人足夠了。”

    聲落人至,雙掌疾揮,漫天掌影,挾著呼呼風聲,向著疤面人全身罩至。

    疤面人厲聲喝問:“為何不亮你的流星錘?”

    說著,身形一閃,橫飄兩丈。

    追魂太歲認為疤面人懼怕他的翻雲掌,不禁豪興大發,立即怒聲說:“你能接得住大爺這雙肉掌百招以上,大爺立即舉掌自斃!”

    說著,身勢未停,繼續撲向疤面人。

    疤面人縱聲哈哈一笑,身形一閃,雙掌疾出,一招“赤手搏龍”,伸縮間已將追魂太歲雙腕扣住。

    追魂太歲的面色大變,嗥叫連聲,暴跳如雷,用盡全身勁力,仍不能撤出雙手,只急得豆大汗珠,倏下如雨。

    一聲暴喝,銀虹電閃,花花羽士向著疤面人振劍刺來。

    疤面人一聲冷笑,雙手一推,追魂太歲的身形,直向花花羽士的長劍撞去。

    花花羽士嚇得嗥叫一聲,撤劍頓身,暴退兩丈。

    迫魂太歲魂飛膽裂,面色如土。

    疤面人大喝一聲,說:“追魂太歲,快亮你的流星錘。”

    說著,右手一按,順勢一抖,嗡然一聲,光華大盛,騰龍薄劍,已自腰間取出。

    追魂太歲微一定神,突然大聲高呼:“各路英雄,大家合力,今夜不除掉騰龍劍客,再沒有機會了。”

    高呼已畢,嘩啦一聲,反手掣出流星錘,舞起如山錘影,直向疤面人擊來。

    花花羽士一聲不響,振腕吐劍,疾揮拂塵,暗由疤面人身後刺到。

    就在花花羽士、追魂太歲,合力撲向疤面人的同時,官兵大隊人馬,高舉火把,喊殺震天,已距墓地不足五裡了,墳頭荒草上,已可看到忽隱忽亮的照射光芒。

    疤面人心急如焚,暴怒如狂,一聲大喝:“惡人納命來……”

    喝聲中,身形一閃,已至追魂太歲身後,手中薄劍,迎空一揮,一道耀眼光華,直向如山的錘影中,閃電擊下。

    倏然,一道寒光刺目的銀環,挾著尖銳破風聲,疾向疤面人射來,快如電火,聲勢驚人。

    疤面人冷冷一笑,驟然一收劍勢,閃身讓過飛來的銀環,身形一旋,一式“玉帶纏腰”,劍化繞身白練,轉向撲來的花花羽士,閃電繞去。

    一聲淒厲慘叫,鮮血四射,五髒齊出,惡道花花羽士已被攔腰截為兩斷。

    疤面人一聲暴喝,身如飄風般,已撲至追魂大歲面前,手中薄劍,反手一揮,光芒暴漲,直向萬點錘影中削去。

    喳。

    追魂太歲手中的流星錘,鋼索立被削斷,一道寒光,錘頭恰似流星,直向半空中飛去。

    疤面人雙眉一立,薄劍一抖,劍身筆直,疾向追魂大歲前胸點到。

    一聲暴喝,人影一閃,兩道黑沙狂飆,挾著一陣腥風,經由疤面人身後滾滾襲來。

    疤面人一聞腥風,便知黑沙有毒,不敢輕視,疾收劍勢,騰空而起。

    一聲驚心慘叫,對面的追魂大歲首當其沖,一蓬毒砂盡被擊中,只痛得翻身栽倒,就地亂滾。

    疤面人身在空中,低頭一看,見發掌之人竟是一個干瘦老頭,想是最初發話的五毒黑沙掌,再看不遠處站著一個缺耳老叟,想是方才發銀環的人。

    於是,冷冷一笑,一聲暴喝,劍化經天驚虹,向著五毒黑沙掌閃電擊下。

    就在這時,火光沖天,蹄聲如雨,喊殺之聲,震耳欲聾,刀光遍野,塵土漫空,官兵大隊人馬,已向墓地包圍過來。

    場中突然暴起一聲高呼:“各路英雄,快些動手,今夜萬不能放走衛振清!”

    呼聲方落,暴喝連聲,徑由四周暗處,一連縱出十數人,疾向場中撲來。

    一聲亡魂嗥叫,銀虹過處,電光四射,五毒黑沙掌已倒在血泊中。

    這聲令人戰粟的慘叫之後,飛撲而來的十數人中,又有幾人嚇得跑了回去。

    疤面人手橫薄劍,滿身血漬,雙目電射,面罩殺氣,令人看來,觸目驚心,不寒而栗。

    全場黑道高手,吆喝喊叫,人影閃動,有的向場中撲來,有的向遠處逃去。

    頓時,整個墓地,衣袂風響,嗖嗖連聲,喝走喊打,亂成一片。

    疤面人仰天縱聲—陣大笑,笑聲未落,十數人影已然撲到。

    當先一人,即是缺耳老叟,手持日月雙環,其余幾人俱是五旬以上老頭,持刀仗劍,掄拐舞鉤,看來皆是黑道高手。

    疤面人倏斂大笑,神情如狂,雙目中冷電暴射,疤面上充滿了殺機,暴喝一聲,揮劍撲了上去。

    日月雙環大喝一聲,首先撲來,其余高手吆喝厲叫,齊揮兵刃。

    疤面人狂笑一陣,厲聲大喝:“自己找死,可怨不得衛某心狠!”

    聲落劍起,立展迷蹤,身形如煙,劍氣如虹!這時,如潮湧來的大隊人馬,最多尚有二裡。

    十數黑道高手,如瘋如狂,仍圍著疤面人拼死惡斗。

    一聲奪人斗志的風雷聲,在滾滾刀光劍影中隱隱響起。

    緊接著,一聲暴喝,疤面人劍勢倏變,一招“怒龍逞威”,劍化寒星點點,勾起銀鋒萬千,勢如迅雷,疾若閃電。

    頓時,慘叫連聲,血肉橫飛,蒼發人頭,疾射半空,殘腿斷臂,五髒遍地。

    功力較強的幾人,只嚇得魂飛天外,驚呼嗥叫,你懶驢打滾,他狡兔脫窟,紛紛暴退,亡命狂逃。

    疤面人身形一頓,立收劍式,全身黑衫,盡被血染,看來慘厲已極。

    一片廣大荒廢的墓地上,除了墳中幾具血肉橫糊的屍體,和即將如潮湧來的大隊人馬,只剩了疤面人一人。

    嗖的一聲,劃空響起。

    疤面人仰首一看,見是一支發著藍綠火焰的火箭,升上夜空,綺麗至極,這正是官兵發出的搜捕訊號。

    就在這時,嘩一聲,一蓬細如牛毛的針雨,方圓兩丈以內,俱是藍色絲光,直向疤面人全身罩來。

    疤面人心中一震,低頭一看大驚失色,萬道光絲,已至衣邊,再想閃躲,勢比登天還難。

    於是大喝一聲,衣袖覆面,身形向後閃電倒下,繼而腳跟一旋,身形倏然立起。

    低頭一看,全身血衣上,刺滿了牛毛小針,被遠處火把一照,藍光閃閃,顫顫巍巍,只是不知為何沒有射入衣內。

    頭前人影一閃,疾如脫兔,徑向已馳進墓地的大隊人馬奔去。

    疤面人一看,勃然大怒,正是追魂太歲,身形踉蹌,拚命狂逃。

    於是一揮手中騰龍薄劍,暴喝一聲,身形騰空而起,衣袖向後一掠,身形向前電瀉追去。

    官兵已經看見凌空飛下一人,一聲吶喊,萬箭齊發。

    疤面人閃電落至追魂太歲身前,厲喝一聲:“惡人納命來!”

    厲喝聲中,手起劍落,劍光血影中,一聲慘叫,追魂太歲已被薄劍,由肩至股,劈為兩片。

    這時,漫天羽箭,勢如飛蝗過境,接著懾人驚風,已射至疤面人身後。

    疤面人一聲暴喝,手中薄劍,反腕疾揮。

    唰唰唰。

    銀虹過處,軋軋連聲,漫天羽箭,盡被碰飛。

    正在這時,一聲淒婉焦急的嬌呼,由墓地以外的遠處傳來。

    “麟哥哥……”

    疤面人聞聲大吃一驚,心頭狂跳,冷汗倏流,立有天翻地覆之感。

    循聲望去,一道嬌小人影,手持長劍,電掣飛來。

    一陣烈馬驚嘶,蹄聲如雨,十數官兵,疾催健馬,吶喊連聲,直向飛來的嬌小人影,狂馳迎去。

    疤面人心急如焚,神情如狂,厲叫一聲,向著嬌小人影,電射而去。

    同時,厲聲狂喊:“不要來!”

    來字尚未出口,數百羽箭,挾著刺耳驚風,再度漫天射來。

    疤面人暴怒如狂,盡展輕功,全身如勁,身形如煙,人比箭快。

    數百官兵看了疤面人這種駭人輕功,驟然停止吶喊,俱都驚呆了。

    墓地之上,兩道人影,相對狂馳,宛如兩道青煙,再沒人能看清他們的身形。

    疤面人看清飛來的嬌小人影正是杜冰,於是大喝一聲:“還不急剎沖勢……”

    話聲未落,杜冰已閃電飛至面前,狂馳速度,依然絲毫未減。

    疤面人大吃一驚,細看杜冰,粉面蒼白,櫻口微張,—雙烏溜溜的大眼顯得呆滯無光。

    於是,再度一聲暴喝,衣袖一抖,閃電一側身形。

    嗖的一聲,杜冰姑娘的嬌軀,宛如電光石火,擦身而過。

    這時,漫空亂箭,勢如驟雨,已向著兩人當頭灑下。

    疤面人神情如狂,目眥欲裂,焦急萬分,一聲狂喝,疾演迷蹤,一式“赤手縛龍”,閃電扣住杜冰的皓腕。

    繼而,身形順勢前撲,已將杜冰的纖腰攬住。

    同時,薄劍迎空疾揮,舞起一團光幕,喳喳連聲中,當頭灑下的羽箭,盡被削斷砸飛。

    一個閃電轉身,盡展絕世輕功馭氣凌雲,身形如煙,直向墓地以外射去。

    突然。

    馬上狂馳的官兵,再度暴起一聲震天殺聲,高舉火把,亂箭齊發,窮追不捨。

    疤面人輕功蓋世,內力充沛,肋下雖挾著杜冰,飛行速度絲毫未減,身形依然疾逾脫箭,背後嗖嗖沙沙之聲,響不絕耳,漫天羽箭,紛紛落在身後。

    疤面人回頭一看,官兵仍如潮水湧來,即對肋下的杜冰說:“冰妹妹,為了分散官兵的注意,我倆必須分道回莊。”

    如癡如狂,有些急怒攻心的杜冰,這時神志已經清醒。

    於是,眼含淚光,面帶幽怨地說:“此地茂林很多,你不要走錯了,前面有條大河,你可沿著河岸回來,我們的莊院就靠近河邊。”

    疤面人急急點頭說:“我知道,冰妹小心了!”

    了字出口,身形騰空而起,左臂向外一揮,立將杜冰拋出。

    杜冰姑娘身在空中,雙臂一展,一挺腰身,直向西北撲去,轉首一看,疤面人的寬大黑影已在數十丈外,風馳電掣,直奔正西。

    就在杜冰與疤面人分手之際。

    倏然,嗚嗚嗚嗚。

    一陣雄壯的號角聲,在墓地中響起。

    這聲號角,聲音渾沉,震撼夜空,有著無比的威嚴。

    頓時,喊殺之聲驟然停止,狂馳烈馬忽剎沖勢,所有馬上官兵,高舉火把,手橫槍刀,肅穆靜立。

    但見烈焰熊熊,火光沖天,煙塵滾滾,星月無光。

    驀聞一人朗聲宣布說:“命令疤面人乃俠肝義膽之士,所誅人等,俱是巨惡淫邪之徒,現在墓場屍體中,已發現有作惡多端的追魂太歲,淫案累積的花花羽士,現在立即停止追捕,各隊人馬,即刻回營……”

    那人朗聲一落,全場暴起一聲如雷彩聲,聲震四野,直上夜空,驚天動地,神鬼戰粟。

    接著,一陣馬嘶蹄奔,大隊人馬,舉著火把,浩浩蕩蕩,返城回去。

    廣大荒廢的墓地上,已沉入在寂靜黑暗裡。

    那彎蒙蒙殘月,已隱入薄薄的灰雲中,淡淡的月光,照射著亂墳枯草中的橫陳屍體,幾株蒼老孤松,仍發著低沉的嗚咽,愈顯得陰森可怖。

    自今以後,疤面人在武林中便成了一個武功蓋世,輕功絕倫的恐怖人物,黑白兩道聞名喪膽的煞星。

    但疤面人的心,卻無比的善良,淳厚熱情,只是他有一份嫉惡如仇的天性。

    疤面人聽到那人高聲朗誦的命令,他心中一絲也不高興,仍是一味向西狂馳,他希望盡快趕回莊去。

    繞過幾座樹林,轉向西北馳去,這時,已聽到河水隆隆的激流聲。

    前面數裡處,又現出一片黑壓壓的樹林,范圍極廣,寬大萬分,由於月色朦朧,林的兩端看來顯得異常遙遠。

    疤面人歸心似箭,不願再繞這段路程,直向樹林奔去。

    來至樹林,縱身飛上林頂,舉目一看,心頭不禁一怔。

    在樹林的遠處,模模糊糊,現出一座小樓,孤獨地穿出樹頂,在小樓的四周,隱隱約約,似乎有一片瓦屋脊角。

    小樓的窗上,仍閃著柔弱的燈光,顯得有些陰森、可怖。

    疤面人繼續向前狂馳,身形微微偏向東北,意欲繞過莊去。

    驀地,博博博博。

    一陣連續不斷的敲擊物體聲,由那座亮著微弱燈光的小樓上發出,聲音不高,但極清脆,極似尼庵中誦經的木魚聲。

    疤面人無心注意這這些,但他仍本能地仰首看了看燦星點點的夜空,心想,再有一個更次天就亮了。

    倏然,一陣疾速的衣袂飄風聲,由身後遠處傳來。

    疤面人心頭一震,聽出來人不止一個,而且似乎個個輕功造詣極深,心想,會不會是由墓地中逃出來的黑道人物?

    心念間,身形一墜,閃電隱入一株大樹的枝葉中,放眼一看。

    只見四條小巧人影踏樹掠枝,正向這面並肩飛來,身法之快,疾如驚電。

    眨眼工夫,四道人影,已飛近不足十丈了。

    四人背後各插一支長劍,四綹長長劍穗,迎風飄展,發出撲撲響聲。

    疤面人定晴一看,不禁愣了,身形一晃,幾乎墜下樹去。

    他做夢也沒想到,飛來的四道小巧人影,竟是娟妹妹的四個侍女,當中一人,正是小翠。

    四女俱都身著麗服,五彩繽紛,踏枝飛來,直似天上仙女。

    疤面人心中暗問自己,小翠她們怎會在此現身,她們現在是去哪裡?

    就在疤面人心中疑問之際,一陣香風,四女身形擦著他藏身的樹頂,閃電飛過。

    疤面人將頭一搖,心中慨然說,這才幾天,想不到這四個丫頭的輕功進境,竟然如此驚人。

    轉首一看,四女直向那座閃著微弱燈光的小樓馳去。

    於是,心中一動,立展輕功,閃電追去。

    幾個起落,已追至一道高約數丈的圍牆之外,前面四女身形一晃,已失去蹤跡。

    疤面人心中一急,絲毫未假思索,飛身掠至牆頭,游目細看,牆內竟是一座極大的花園。

    園中,小橋荷池,鮮花遍植,矮竹涼亭,井然有序。

    這時,天將黎明,百花已然怒放,陣陣花香,迎面撲來,細看園中,哪裡還有四女的影子。

    於是,飄身而下,鹿行鶴伏,急閃快避,縱身飛上涼亭,輕捷宛如狸貓,立即屏息伏在瓦面上。

    抬頭一看,恰好對正小樓窗口。

    樓內並不十分寬大,裡面布置也極素雅。

    一個銀發紅顏,雙眉如雪,長可及腮的老婆婆,盤膝坐在一張小幾旁,兩眼微閉,低誦佛經。

    左手,指扣念珠,右手,輕敲紫檀木魚,發著清脆的噗噗聲,擊破了夜空的寂靜。

    小幾上放著一本佛經,但卻未見被翻動,一盞高架油燈,燈光如豆,樓內顯得昏昏沉沉。

    一根盤龍銀拐杖,立在小幾一側,被如豆的燈光一照,閃射著森森的光輝,因此,小樓內又充滿了無限的煞氣。

    疤面人看得心頭一震,心說:這個眉毛特長的老婆婆,莫非就是蒙頭老前輩所說的,年已近百,武功高絕的長眉萬太婆?

    心念未畢,驀見小樓內的長眉老婆婆微張雙目,精光電射,向著疤面入伏身的涼亭望來。

    疤面人大吃一驚,本能地將頭又伏低了一些。

    長眉老婆婆嘴唇依舊微微牽動,低誦佛經,右手小錘,仍然噗噗敲著木魚,僅看了一眼,雙目又復闔上了。

    正在疤面人心驚之際,一道嬌小人影,突由前院騰空而起,身形一展,穿窗而入,落地之時,輕如柳絮,聲息全無。

    疤面人的眼睛一亮,全身又是一戰。

    由院中穿窗而入的嬌小人影,竟是一個體態輕盈,風姿綽約,年約二十四五的明艷女人,細著之下,正是紫蓋峰下,神秘莊院中,東海神君的偏室紅衣少婦。

    疤面人同時也恍然大悟,小翠等人為何在此現身的原因。

    這時,艷裝少婦手小托著一個白瓷茶盤,上放一只金花帶的瓷杯,立在長眉老婆婆的身側,輕輕喊了聲“師父”。

    長眉婆婆輕輕將手中木錘放在小幾上,接過盤中瓷杯,立即喝了一口,雙目依舊微閉。

    艷裝少婦微俯上身,輕聲說:“師父,小翠她們回來了。”

    長眉婆婆輕嗯一聲,問:“瓊芝,外面遠處,究竟為何喧鬧?”

    說著,將手中瓷杯,又放在茶盤上。

    艷裝少婦仍輕聲道:“聽說是疤面人與各路黑道人物,在前面墓地上了結昔年的過節。”

    說著一頓,又問:“師父,您認為疤面人真是昔年的騰龍劍客嗎?”

    長眉老婆婆微微一哼,大剌剌地說:“衛振清這孩子,本極可愛,他與魔扇儒俠孫浪萍,俱有一身驚人武功,威震武林,只是兩人煞氣太重,情孽纏身,把他們一生錦繡前程,自己斷送了。”

    紅衣艷裝少婦不解地問:“師父,魔扇儒俠究竟系何等人物,徒兒為何不知?”

    長眉老婆婆仍緊閉雙目,說:“孫浪萍最初並不使用折扇,自他在西域得了魔扇、寶衫之後,才在江湖上名聲大噪,是以許多人對他以前身世,並不太清楚。”

    正在這時,風聲颯然,人影閃動,小翠四人,俱都騰空穿窗而入,飄身落在長眉老婆婆的身前。

    隱身涼亭上的疤面人,覺得很奇怪,為何個個俱都穿窗而入,難道這小樓下面沒有樓門?

    心念間,已見小翠四人,向著長眉老婆婆及時行禮,並恭聲說:“啟稟長眉師祖,弟子等回來了。”

    疤面人聽了,已斷定小樓內盤坐念經的老婆婆,即是以盤龍亮銀拐杖馳名武林的長眉萬太婆。

    萬太婆心胸狹窄,特重名利,恃技自豪,為人尚稱正直,只是有時做事,倔強好勝一意孤行。

    只見長眉萬太婆雙目倏睜,冷電暴射。

    小翠四人,看得同時打了個冷戰,紅衣艷裝少婦的粉面,也不覺微微一變。

    長眉萬太婆眼神一閃,冷電驟斂,沉聲問:“你等既帶朋友進莊,為何不領來見我,留在園中,伏身亭上,承露披霜,豈是待客之禮?”

    疤面人聽得大吃—驚,心說:萬太婆內功精湛,武功超群,看來果然不假,稍時現身,要格外小心才好。

    心念未畢,小翠四人同時驚啊一聲,俱都為長眉老婆婆的話驚呆了。

    紅影一閃,艷裝少婦,穿窗而出,飄身落在院中。

    緊接著,嗖嗖數聲,衣袂飄風,人影閃動中,小翠和其他三個侍女,也飄身飛出,落在艷裝少婦的身邊。

    四女落地之後,俱都面色微白,八只亮晶晶的眼睛,俱都望著疤面人伏身的小亭,看來又驚、又懼,既怒且氣。

    艷裝少婦一指涼亭頂端,朗聲說:“是哪位高人造訪,何不下來一見,紅娘子在此恭迎了。”

    這聲音既嬌且脆,又晴含著一絲威凌。

    疤面人一聲大笑,身形起處,飄然而落,傲然立在亭前地上。

    就在疤面人落地的同時,嬌呼驚叫,人影閃動,少婦四女紛紛爭先暴退。

    疤面人見四女神色慌張,眼露懼意,忍不住心中暗暗好笑,其實,他自己這時也不知他是一副如何慘厲可怖的形象。

    奇丑的疤臉,斑斑血漬,既寬且大的黑衫,長可及地,鮮血淋淋,怕人已極。

    艷裝少婦紅娘子驚魂一定,已看清了是疤面人。

    於是,秀眉一豎,面凝冷霜,充滿了殺機,兩道威凌逼人的目光,一直盯在疤面人的丑臉上。

    小翠和其他三個侍女,雖然功力較前大有進境,但以前疤面人給她們的印象太深了。這時四女早已偎在一起,身不由主地直打哆嗦。

    紅娘子杏眼一瞪,怒聲問:“疤面人,你今夜來此做甚?可知此地是長眉老前輩的清修之地?”

    疤面人見紅娘子聲色俱厲,毫不客氣,心中不禁有些光火,正待回答。

    小樓之上,突然傳來一聲怒喝:“同他羅嗦什麼,劈他兩掌叫他滾出去……”

    疤面人聽了,勃然大怒,忍不住仰天一陣狂笑,笑聲震耳欲聾,園中竹搖花動,看來疤面人又動了他的倔強性子。

    紅娘子仗著有師父撐腰,傲然立在那裡,怒目注視著疤面人,雙掌蓄滿了功力,作著欲出之勢。

    小翠四女偎做一團,看著疤面人的狂笑,想著那夜暴雷雨中的慘厲一幕,四人小心眼裡,直冒涼氣。

    疤面人今夜連戰十余高手,通霄未眠,面對武林中的頂尖人物長眉萬太婆,依然豪氣萬丈,了無懼色,小樓上的萬太婆看在跟裡,也止不住地暗暗心服。

    疤面人倏斂狂笑,眼望小樓,立即朗聲說:“人言萬老前輩百歲高齡,修為至深,受人尊敬,今日萬幸一睹廬山,想不到火氣竟是如此之大。”

    疤面人朗然說罷,小樓上半晌無聲回答。

    看看萬太婆,依舊盤膝而坐,雙目冷電閃爍不定,不知聽了那不卑不亢的話,是怒,抑或是受用?

    驀地,遠處傳來一聲雞啼,接著是數聲隱約犬吠。

    疤面人心頭一震,立即仰首看天,殘月已沒了,小星稀疏數點,立即想起來,該走了。

    於是,又望著小樓朗聲說:“天色已經不早,萬老前輩既然無事,在下就此告辭了。”

    說著,縱身飛上涼亭,轉身就要馳去。

    突然一聲暴喝:“站住……”

    疤面人轉首一望,小樓中只剩了一盞如豆油燈,長眉萬太婆已沒有了影子。

    低頭一看,紅娘子身前已多了一個青布大褂子的干瘦老姬,正是萬太婆。

    疤面人哈哈一笑,再度飄下地面。

    萬太婆冷冷地沉聲問:“衛振清,江湖上講的是恩怨分明,你到我的滌心園來,絕對事出有因,你是尋仇,還是雪恨,不妨明白地講出來。”

    疤面人不便說出是跟蹤小翠來此,只得說:“在下迷失方向,路經這座廣大茂林,因而……”

    長眉萬太婆何等人物,一聽便知疤面人說話不實,於是未待疤面人說完,立即欠聲說:

    “衛振清,你竟敢欺騙老身?”

    說著,眼射精光,長眉軒動,老臉上充滿了怒氣。

    疤面人似乎顧忌天色將明,急於回莊,無心再惹事端,於是沉聲說:“既然不信,在下便無言奉告了。”

    長眉萬太婆嘿嘿一陣冷笑,說:“看你如此狂妄,武功定然不凡,老身就試試你有何驚人之處。”

    說著,手持盤龍亮銀拐杖,向著疤面人緩步走來。

    疤面人自知動手已不可免,不禁仰天縱聲一笑,朗聲說:“在下末學後進,自是不敢與前輩動手,倘若萬老前輩定要賜教,在下卻也極願見識一下震驚武林馳名江湖的盤龍杖法,恭敬不如從命,就請老前輩動手吧!”

    長眉萬太婆最喜人們贊譽她的杖法詭異,聽了疤面人的話,心中一喜,竟然停止了前進,並緩緩地說:“老身數十年未曾與人動手過招,今夜當然也不會破例,耳聞你連誅數十黑道高手,武功定有過人之處,因此老身想以四個小婢試試你的真才實學。”

    說著,身形未見如何作勢,又退回原來立身之處。

    疤面人心急如焚,恨不得馬上趕回霸王莊,立即急聲說:“既然如此,就請四位小妹妹快些出場吧!”

    長眉萬太婆對著小翠四女,極具信心地傲然說:“點到為止,不可傷他。”

    疤面人聽了冷哼一聲,肺都幾乎氣炸了。

    就在疤面人冷哼的同時,風聲颯然,彩衣閃動,小翠四女已將疤面人圍在核心。

    繼而,四女同時一聲嬌叱,八只玉掌,閃電翻飛,齊向疤面人滾滾擊來。

    疤面人哈哈一笑,身形疾旋,立演幻影追蹤,一陣閃電游走,只見黑影閃閃,已看不清疤面人的四肢和面孔。

    四女年紀雖小,俱都有了一身詭異武功,這時一動上手,盡皆各展絕學,招招煞手,凌厲無匹。

    但見玉掌翻飛,此起彼落,衣袂飄飄,宛如四只飛舞在烏雲中的翩翩彩蝶。

    頓時,掌影如山,似驟雨狂飆。

    風聲呼呼,若迅雷閃電。

    紅娘子只看得眉飛色舞,心想,疤面人今夜定然要被四女制住了。

    萬太婆卻看得長眉緊皺,一雙精光灼灼的電目,閃爍不定,老臉上神色凝重,已看出疤面人還沒出手。

    就在這時,疤面人一聲大喝:“四位小妹妹小心了。”

    了字剛剛出口,身法驟變,雙掌齊出,左抓肘節,右扣脈門,前拍後擊,連續閃電拍出四掌。

    一陣嬌呼驚叫,掌影驟斂,彩衣閃動,小翠四女,紛紛暴退。

    疤面人倏然停住身形,望了驚得粉面蒼白,鬢角滲汗的四女一眼,正待說什麼。

    鏘然一片清越龍吟,銀虹耀眼,寒氣逼人,四女手中已多了四柄冷氣森森的長劍。

    疤面人不願給四女難堪,正如萬太婆說的,點到為止,因而閃電拍出四掌,僅僅微觸對方,立即收招撒手。

    這時見四女掣出長劍,不禁心頭有些火起,於是冷哼一聲,傲然說:“我就再試試你們在劍術上的成就!”

    說著,又看了神色陰沉的萬太婆一眼,紅娘子立在一側,微張櫻口,粉面泛白,似乎驚呆了。驀地,四女同時一聲嬌叱,疾舞手中長劍,幻起一片劍海,分向疤面人周身罩來,威勢凌厲,奇詭驚人。

    疤面人心頭一震,知道這是—種劍陣,必須盡快脫出包圍,先行制住人,劍陣自破。

    於是大喝一聲,身形一旋,飄忽如電,雙目閃動,乘隙出陣。

    豈知,疤面人身形一動,四女劍勢更形凌厲。

    漫天寒星,朵朵銀花,勢如狂風驟雨,劍勢愈來愈猛,劍影愈來愈密。

    但聽劍嘯尖銳刺耳,風聲呼呼懾人,哪裡有一絲空隙。

    疤面人頓時大驚,才知道四女四劍威勢果然不凡。

    紅娘子的粉面上,再度綻露一絲勝利的微笑,萬太婆的老臉上,陰沉神色也漸現霽色。

    倏然,疤面人一聲暴喝,閃電飄身中,右臂一圈,呼地劈出一掌。

    一道威猛絕倫的掌風,直向其中一個粉衣侍女擊去。

    一聲尖叫,彩影疾動,粉衣侍女,閃身躲過這凌厲的一擊。

    粉衣侍女一躲,正面空隙大開,疤面人趁勢前撲。

    一聲嬌叱,小翠揮劍已擋在身前。

    就在這時,疤面人立展禿僧精心參悟的絕學“脫枷解鎖”,身形一個踉蹌,已縱身飛出陣外。

    四女頓時驚覺,同時—聲怒叱,疾舞長劍,再度撲來。

    長眉萬太婆,一聲暴喝:“住手……”

    四女立頓身形,疾收劍勢,橫劍而立,俱都氣得粉面蒼白,嬌軀微抖。

    萬太婆長眉軒動,老臉鐵青,望著疤面人沉聲說:“衛振清,不枉你絕跡江湖十數年,確被你苦練了一身驚人的功夫,老身多年未曾活動,只是未曾逢到敵手,今夜遇到你騰龍劍客衛振清,少不得見識一下當今冠蓋武林的騰龍劍法。”

    疤面人仰首一陣縱聲大笑,繼而沉聲說:“微末之學,難登大雅之堂,老前輩譽在下劍法冠蓋武林,實不敢當……”

    話未說完,萬太婆已感不耐,一聲厲喝,說:“少羅嗦,快亮劍。”

    疤面人見萬太婆聲色俱厲,不禁勃然大怒,劍眉一豎,也大聲說:“你不要自恃杖法詭異,須知衛某薄劍未必敗在你杖下。”

    說著,右手衣內一按,順勢一抖,嗡然一聲,光華大盛,寶刃在手,確是不凡。

    長眉萬太婆一聲怒喝:“好狂妄的小子,看你能接老身幾招……”

    喝聲中,身形未見如何作勢,已然掠至疤面人身前,手中亮銀拐杖,揮臂一掄,幻起一輪耀眼光華,攔腰掃至。

    疤面人勁敵當前,細慮凝神,不敢存有絲毫大意,兩眼覷定杖勢,靜以待變。

    果然。

    萬太婆的銀杖,看看擊至,倏然一變,暴起千百杖影,挾著震耳驚風,漫天砸下,快比閃電,凌厲無倫。

    疤面人一見,心頭微驚,立有今天已逢敵手之感,不禁豪興大發,張口吭起一聲怪嘯。

    嘯聲倏起,劍化銀龍,身形如煙,疾演迷蹤。

    這聲怪嘯一起,紅娘子粉面驟變,小翠四女俱都嬌軀一顫。

    疤面人聽萬太婆說,看他能在杖下走過幾招,因此,倔強性起,盡將一套震驚江湖的騰龍劍法,循序演出。

    但見兩道人影,上縱下躍,左閃右飄,疾時如電閃,緩時似葉飄。

    頓時,劍光閃閃,冷焰刺骨。

    杖影縱橫,驚風呼呼。

    疤面人盡出精華劍式,寒星萬點,劍嘯懾人,愈出愈謹慎,愈打愈凝神。

    萬太婆施盡銀杖絕學,杖影如山,勢若山崩,越打越震駭,越打越驚心。

    疤面人,劍術精絕,藝冠武林。

    萬太婆,銀杖詭異,舉世無匹。

    四十招過去了。

    萬太婆怪叫連聲,愈戰愈勇,威勢銳不可當,宛如一只母獅。

    疤面人,一聲不吭,劍似蛟龍,勢如奔雷閃電。

    這時,天已破曉,晨風徐吹,花搖枝動,金雞大唱。

    疤面人似乎想起什麼,倏然一聲暴喝,身形騰空而起,一躍數丈。

    萬太婆大叫一聲:“衛振清想走嗎?”

    大叫聲中,疾舞亮銀拐杖,幻起一溜光幕,緊跟著升空直追。

    疤面人身在空中,冷冷一笑,一挺腰身,劍勢倏變,一招“銀龍入海”,閃閃劍光,化為千萬梨花,宛如一道瀉地銀虹,挾著懾人心神的劍嘯,向著疾迎而上的萬太婆閃電擊下。

    萬太婆久經大戰,見識廣博,這時一看,只驚得面色倏變。

    於是,嗥叫一聲,聚集畢生功力於杖上,盡全身所能,向著漫天擊下的銀鋒,奮力迎去。

    一陣雨點般的金鐵交鳴聲,火花閃射,響聲錚錚。

    兩團如雲人影,在漫天耀眼光華中,向著地面,閃電下瀉。

    兩道人影,剛剛落地,雙方馬步尚未立穩。

    倏然,疤面人身形一旋,已至萬太婆身後,一聲暴喝,“後山打虎”,已然拍出。

    萬太婆立腳未穩,還擊無力,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只得反手胡亂掄出一杖,同時發出一聲淒厲驚心的嗥叫。

    疤面人聽得一震,—個意念閃電掠過心頭,暗說:百歲高齡的萬太婆,一世英名,決不能毀在自己的手裡。

    心念間,左掌已觸及萬太婆的後胸布衣,只是蓄勁未吐。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電光石火的一瞬間,疤面人倏然沉腕收掌,寬大衣袖,運足潛力,向著橫拂而來的拐杖,閃電揮去。

    砰然一聲大響,疤面人的身形,應聲而起,騰躍五丈。

    疤面人身在空中,一挺腰身,雙臂一展,向著園外閃電撲去,同時朗聲說:“萬老前輩武功高絕,晚輩自非敵手,改日有暇,定要再來討教幾招絕學。”

    話聲未落,身形已消失在林頂遠處。

    長眉萬太婆內心萬分激動,老眼頓時湧上一泡淚水。

    於是一定神,立即面對疤面人消失的方向,朗聲說:“衛大俠宅心仁厚,俠肝義膽,令人可佩,大俠如願來滌心園盤桓些時日,老身自是竭誠歡迎。”

    說著,一長身形,騰空而起,繼而一旋,穿窗飛進小樓。

    小翠四女,手橫長劍,茫然不解地望著紅娘子。

    紅娘子也正茫然望著疤面人飛走的方向,她同小翠四女同樣地搞不清這場打斗,是誰勝,誰負。

    在她們的眼睛裡,只看到兩朵閃電飄忽的影子,在耀眼的劍光中,上下飛騰,旋轉如煙,分不清誰是誰。

    但聽一聲暴喝,一聲厲叫,疤面人騰空而起,閃電般飛走了。

    疤面人飛出花園,越過一片廣大林頂,直向正北馳去。

    這時,東方天際,金蛇萬道,直射半天,大地已染上一片金黃色彩。

    疤面人迎著清涼晨風,循著隆隆河水激流聲,一味向前疾奔。

    片刻,已看到前面現出一道大河,寬約數裡,一望無際。

    來至河岸,礁石如林,洶湧波濤擊在石上,掀起無數白色浪花。

    河中水勢,浪險流急,翻翻滾滾,宛如萬馬馳騁,發著隆隆響聲。

    疤面人望著河水,頓時想起什麼,低頭一看,身上的寬大黑衫,鮮血斑斑,藍光閃閃,上面仍有不少追魂太歲射出的毒針。

    於是立頓身形,左右一看,見四下無人,立即脫去黑衫,露出裡面繡滿折扇的公子衫,衫上依然點血未染。

    疤面人心中一動,毒針未能射進體內,莫非是這件公子衫的神妙功用?

    心念間,捏指取下幾根毒針,運功向著長衫下擺彈去。

    果然。

    數根毒針順勢滑落,根根沒入土中,並無一根釘在衫上。

    疤面人心中一陣狂喜,舉手扯下面具,抖盡黑衫上的毒針,一並投入水裡。

    繼而由懷中取出粉藍儒巾,束在發上,立即又恢復了一個劍眉星目,面如冠玉的英俊少年。衛天麟匆匆將黑衫面具洗淨,飄身來至一片竹林內,即將黑衫面具掛在竹上。自己坐在一片枯葉上,斜椅一棵粗竹,閉目養神。

    由於通霄打斗,疾勁狂馳,閉目不久,便瞌然入睡。

    一覺醒來,天已近午,天麟一睜雙目,驚得倏然跳了起來,收起早已曬干的黑衫面具,沿著河岸,直向霸王莊馳去。

    天麟心知杜冰定會來莊外接他,這時不知她已急成一副什麼樣子,因此,沿著河岸一陣疾馳,他恨不得馬上飛到杜冰的面前。

    杜冰何嘗不是心急如焚,望穿秋水,苦等伊人。

    這時的杜冰,立在莊外林中,已將近三個時辰了,愁眉不展,淚落香腮,一雙烏溜溜的大眼,一直望著前面的河岸。

    由於天麟攜她飛馳了一段距離,她身上藕色衣裙,已染滿了血漬,這時已換上一身粉紅色的,愈加顯得嬌媚無比。

    她一直擔心麟哥哥的安危,她想麟哥哥定是出了意外,不然,為何現在還沒回來?

    想著,珠淚像泉湧般又滾了下來。

    她孤獨地倚在一株大樹上,一臉幽怨,就像等候丈夫歸來的妻子,她多麼希望能早些看到麟哥哥的影子。

    杜冰渴望的影子,終於出現了。

    只見遠處河邊,一道亮影,迎著麗日嬌陽,正向著這邊繞莊茂林飛來,身法之快,疾如驚虹,捷逾電閃。

    杜冰芳心驚喜若狂,立即淒惋地高聲嬌呼:“麟哥……”

    嬌呼聲中,本能地展開玉臂,身形向前疾撲,宛如一只粉紅大蝴蝶。

    就在這時,衛天麟的身形勢若一陣疾風,飛進林來。

    他看到嬌美淒惋的冰妹妹,心頭一陣狂跳。

    於是,立頓身形,倏伸雙臂,急將飛撲而來的杜冰摟在懷裡。

    身形一個踉蹌,兩人翻身跌在林中厚厚的枯葉上,因為,杜冰竟忘了急剎飛撲的沖勢。

    杜冰倒在枯葉上,粉面羞紅,嬌喘吁吁,身下柔軟的枯葉,非常舒適,麟哥哥一翻身,竟將上身幾乎全壓在她的胸上。

    她看到麟哥哥的俊面,紅飛耳後,星目中射著異樣的光輝,她覺得麟哥哥的兩手,強而有力的摟著她的纖腰和肩背。

    他的前胸緊緊壓在她的一雙玉乳上,急促的鼻息,不斷地撲向她的粉臉,像兩道烈焰,令她本已嬌羞發燒的面龐,更覺得奇癢難耐。

    天麟看了冰妹妹這副嬌不勝羞的樣子,心中又愛又憐,又有一絲強烈的沖動。

    他情不自禁地去吻冰妹妹的櫻唇、鼻尖、香腮、玉頸。

    吻,愈吻愈有力,愈吻愈瘋狂。

    杜冰的心緊張地縮在一起,血,像沸騰的火焰,嬌軀,酥軟戰栗,她的呼吸幾乎要窒息了。

    她的一雙玉手,緊緊握著天麟的兩個肩頭,既不掙扎,也不前推,只是纖纖十指,愈扣愈緊。

    杜冰嬌喘吁吁,發出夢囈般的顫聲。

    “麟哥哥,為何現在才回來?讓我等的好苦!”

    衛天麟的神志,已被杜冰身上發出的似蘭幽香,薰得沉沉欲醉,心情如狂,熱血沸騰。

    因此,吻不能滿足他內心的沖動,他竟輕輕去咬冰妹妹的粉頰,耳根,而且,逐漸地加勁。

    杜冰被咬得如癡如醉,奇癢難耐,又不禁顫聲說:“麟哥哥,再不要離開我,讓我們永遠在一起,誰也不離開誰!”

    衛天麟只是用勁地擁抱,瘋狂地熱吻,他一句話也沒說,因為,他覺得說話是多余的。

    他要把冰妹妹抱在自己的懷裡,就這樣下去。甚至,把冰妹妹納入自己的體內,永不要分開。

    杜冰全身酥軟,骨骼有如脫節,神志已完全昏迷了。

    這時,天麟、杜冰已忘了身外還有世界。

    驀地,遠處傳來一聲忿怒的冷哼。

    天麟、杜冰,俱都大吃一驚,立由旖旎的夢境中驚醒,同時騰身立起,定睛一看,兩人幾乎嚇暈了。

    回風掌杜老英雄正負手望天,背向著他們,遠遠立在林中。他忿怒的面孔表情,兩人俱都不能看到。

    杜冰粉面蒼白,嬌軀顫抖,又羞又驚,兩行珠淚,立時簌簌地滾下來。

    於是,玉手倏然撫面,一低頭,身形閃電向著莊內撲去,同時,哇的一聲哭出聲來。

    衛天麟只覺天旋地轉,呆呆地愣在當地,心中愧悔交集,自覺無地自容,恨不得舉掌自斃。

    但他不能,他不能就這樣死去,多少比死更重要的事情壓在他的身上。

    於是一聲不吭,倏然轉身,飛縱出林,盡展輕功,直向正西瘋狂馳去。

    杜老英雄聞聲大驚,飛身追出林外,望著天麟狂馳的背影,急聲大叫:“麟兒回來,麟兒回來!”

    天麟身形微微一頓,但他仍繼續前馳,他想,怎還有臉再見杜老伯呢?

    杜老英雄見天麟仍然一味狂馳,立即又大聲高喊:“麟兒回來,伯伯不生你的氣,我已將冰兒許配給你了!”

    狂馳中的衛天麟心頭一震,身形一個踉蹌,幾乎栽倒地上,這是一個問題,他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事,丟下冰妹妹不管了。

    於是,頭也不回,仰面對天大聲說:“伯伯不必再追,麟兒不肖,決心不回去了,請轉告冰妹妹,一年之內,我定會前來接她!”

    說著,立展馭氣凌雲,身形如煙,捷逾飄風,徑向一片竹林奔去。

    老英雄見天麟身形如電,越追越遠,知天麟去意已決,追也無用,只得停下身來。

    就這一頓身之際,舉眼再看,天麟的身形已消失在前面一片竹林裡。

    杜老英雄望著天麟消失的竹林,喟然一歎,心中若有所失,轉身緩步走去,回想方才那聲冷哼,不禁又有些後悔。

    再一想到杜冰,心中頓時慌了,他只顧追趕天麟,卻忽略了自小任性,嬌生慣養,自己視如生命的愛女。

    於是,大袖一拂,立展輕功,疾如飄風般向著霸王莊馳去。

    穿林、登房,越過一片櫛比屋面,直奔杜冰住的跨院。

    來至跨院,飄身而下,縱身飛進杜冰的小室,一入室門,老英雄不禁呆了。

    只見室內櫥櫃大開,衣裙滿地,已沒有了杜冰的影子。

    老英雄折身縱出室外,對著姍姍而來的兩個侍女,怒聲問:“小姐呢?”

    兩個侍女被喝問得大吃一驚,俱都全身一戰,簡直嚇傻了,四只亮晶晶的大眼,驚懼地望著老英雄,一句話也答不出來。

    杜老英雄心急如火,又厲聲問:“小姐呢?你倆可曾看到?”

    兩個少女哆哆嗦嗦顫聲說:“小姐走得很快,向後院去了……”

    老英雄不待二女說完,嗖的一聲縱上屋面,向著後院撲去。

    來至後院,見白發蒼蒼的老僕杜有福,正在打掃馬廄,拴馬樁上已不見了那匹日行千裡的青聰馬。

    杜老英雄心知不妙,立即大聲問:“杜有福,小姐呢?”

    老僕杜有福抬頭一看,見老莊主一臉慌急神色,先是一楞,繼而立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於是也急聲說:“小姐乘老莊主的青聰馬剛走!”

    “穿什麼衣服?”

    “銀白長衫,鵝黃儒巾,腰懸長劍……”

    嗖的一聲,老英雄早已登上屋面,哪裡還有心情去聽老僕詳細描述杜冰離去的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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