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鶴此時殺心已動,橫在身前的滴血劍突然向上指,右腕微微向外一送一抖,幻出漫天白霧,條條血絲穿於濛濛白霧之中,令人眼花繚亂。
白髮老者自從一見白劍,心神便無法集中,此時一見劍招,更加震驚,鋼杖驀地向後一收,飄身退下三尺,揚手揮杖,築起一片鋼牆,似求自保。
雲中鶴冷嗤聲中,滴血劍順手出招,直攻上來。
此時,那邊南天門的人已被血魑雷猛與萬柳堡主楚南雁殺盡,血魑雷猛中毒在先,功力大打折扣。
雖靠一口不平之氣支持,殺盡勁敵,自身卻也中了數刀,鮮血泉湧而出,幾乎染遍了他的全身。
萬柳堡主楚南雁也中了五六處刀傷,但卻還比血魑雷猛輕得多。
萬柳堡主楚南雁歉然的沉歎一聲,急步走到血魑雷猛身側道:「雷前輩,為了萬柳堡的事,而使前輩中毒受傷流血,晚輩真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才好?」說話之時,臉上流露出無比的恐慌與沉痛,話落伸手去扶血魑雷猛搖晃不定的身體。
血魑雷猛微泛蒼白的紅臉一變,撤身退下一大步,沉聲道:「俺雷猛還沒躺下,不用人扶,感恩圖報的話你盡可以省下,拿出點實際的東西來吧。」
話聲雖已不似先前那麼雄渾,但仍是那麼剛猛。
萬柳堡主楚南雁蒼白的臉上神色一凜,脫口道:「只要晚輩力所能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血魑雷猛伸手扶住身側一顆樹幹,疑重的道:「小宮主千里迢迢前來馳援萬柳堡,決不會只是為了七龍堡中的一面之緣,因此,俺認為堡主與他定有極深遠的關係,也許,你可以恢復他應有的快樂。」
萬柳堡主楚南雁長眉一皺,疑惑的道:「令官主姓雲,雷前輩可知其身世?」
血魑雷猛茫然地搖搖頭,道:「金碧宮中的人,除了把宮主之權授於小宮主的人以外,沒有一個人知道宮主的身世,自從他進金碧宮,便從來無人見他真正的笑過,因此,我們都在盡可能的探索著,想見見他真正的笑容。」
萬柳堡主楚南雁聞言怔了怔,自語道:「會不會是他?會不會是他?」
血魑雷猛心直,聞言急問道:「他是誰?他是誰?」
萬柳堡主才要開口,突聽那邊傳來一聲淒厲震耳的慘號聲,跟著傳來愛女楚春嬌一聲呼叫。
血魑雷猛聞聲臉色驟變,扶著的手臂猛一用力,霍然把高大的身子扭轉了過來,環眼過處,臉上緊張之色突又鬆弛了下來,身子依著樹幹,緩緩的坐了下去。
萬柳堡主楚南雁與血魑雷猛同時轉身,目光到處,心頭猛然一震,張口結舌的站在當地。
艷紅的血,染紅了一方草地,兩條手臂,分成了六段,與寸斷的鋼杖,散落在兩個對面而立的人四周,鋼杖上的三個芒球早巳不知去向了。
血從白髮老者截下的斷口.處汩汩的向外泉湧著,已染紅了他半邊衣衫,顫抖的身體與根根炸起的白髮,不但傳達出他的痛苦,更增加了幾份恐怖與淒厲。
他左胸口上插著一柄白劍,劍穿背而出,雲中鶴就握住他胸前顯露出的劍柄,神色平靜冷酷得令人震驚。
楚春嬌木然地站在雲中鶴身側三尺之外,也許,雲中鶴面對著如此一個猙獰駭人的面孔的那份平靜與冷淡把她震住了。
雲中鶴冷漠的笑了笑,道:「閣下知道命已難保了吧?但是,卻不會立刻死去是嗎?」
白髮老者渙散的眸子緊盯著雲中鶴平靜的俊臉,狠毒地道:「雲中鶴,老夫知……知道你……你還有求於我。」
雲中鶴心頭一震,冷漠地道:「不錯,雲某要那解毒之藥。」
白髮老者環掃了四周散落的屍體一眼,忍痛冷聲道:「他……他們全都得到補償了,死而無……無憾,但……但是,老……老夫卻需要有個同等身份的人墊底。」
雲中鶴心中暗急,劍眉一挑,左手猛然舉了起來,冷漠地笑道:「雲某相信你沒有那份耐力。」
白髮老者卻相當蠻橫,冷冷一聲道:「老夫不相信天下少有我這……這等狠……狠人。」
雲中鶴橫眉倏然一豎,舉起左掌緩緩向白髮老者頭上壓了下來,就在那只潔白如瑩的玉手將要印上白髮老者額上之際,突聽五丈之外的矮樹叢中傳來一聲嬌呼道:「不能殺他!」
嬌呼聲中,一道紅影一閃而至,伸手急抓白髮老者後領,快如電光石火。
雲中鶴一見紅影,腦海中立時記起一個人來,劍眉一揚,左掌猛然向回一收,右掌驟然向外迎拍上去,錚然一聲,兩道血光徑射來人雙肩,出手雖然快捷無比,但由他所取的部位看來,似乎並無傷害來人之意。
撲出的紅影萬沒料到雲中鶴會出手攻她,更沒想到他手法如此之快,匆忙之中,退避與迎擊都已來不及了,驚呼聲中,急忙呼氣沉勢,雙肩猛然向裡一縮,身子也順著衝勢急側過來。
嘶嘶兩聲輕響聲中,血光一閃而沒,衝來的紅影,已倒射出五尺多遠,只聽一個憤怒的聲音,嬌叱道:「你……你好沒良心,竟……竟然用映血環傷人家,我……我非要告訴我們小姐不可。」
雲中鶴凝月一望,不由一怔,心說:「想不到她竟然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孩而已。」
五尺之外,站著那個駭然暴退的女子,只見她紅衣紅裙,頭紮碉結,圓圓的臉兒,秀眉大眼,瑤鼻小口,秀麗中隱帶稚氣,分外逗人喜愛,此時,她左右雙肩上的紅衣,已破了兩道三寸長的口子。
白髮老者一聽小姐二字,腦海中突然映出一個美艷蓋世的冷酷面孔,心思暗自一鬆,毒念立生,把心一橫,暗道:「老夫只要一死,自然會有人替我報仇。」
念動意決,把舌頭向外一伸,牙關一緊咬成兩截,身子跟著一軟,從雲中鶴劍上滑跌在地,氣絕而亡。
紅衣小姑娘一見大急,嬌呼道:「啊,你……你弄死了他,看我們小姐不會饒你。」
雲中鶴心急血魑雷猛身中的毒,聞言也不答腔,急上一步,躬身去搜白髮老者衣袋,哪知搜遍各處,卻一無所獲。
紅衣小姑娘見雲中鶴不理會她,芳心更怒,孩子氣的報復之念立生,小嘴一噘,嬌聲道:「你不用找,他身上沒有解毒之藥,你如果想解血魑之毒,三更到楓霞嶺後的臥龍谷來取好了,不過,不過,我告訴你,一到那裡,你能不能回來我可不敢擔……」
話未說完,突然截住,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瞪著雲中鶴仰起的迷人俊臉出神。
雲中鶴緩緩站起身來,冷漠的道:「姑娘這是第三次會見雲某了,雲中鶴相信你所言不假,但不知姑娘這次叫雲某趕來萬柳堡是為了什麼?」
紅衣小姑娘匆忙的避開雲中鶴凌芒閃射的星眸,嬌聲道:「為了他,但是,你已經把他殺了。」話落一指地上的白髮老者。
雲中鶴冷冷的一笑道:「姑娘也是南天門來的了,在下相信你身上定有解藥。」話落舉步向紅衣小姑娘走去。
紅衣小姑娘不安的退了一步,脫口道:「我身上沒有,不信你來搜。」
話落立覺失言,立時羞得粉臉通紅。
雲中鶴俊臉也微微一紅,楚春嬌此時已恢復過來,忙道:「我來搜。」
雲中鶴搖手道:「不用了,這位姑娘由泰山第一次出言相告,便從未騙過雲某,我相信她,姑娘請回吧,三更之前,雲某依時赴會。」
紅衣小姑娘嬌靨突然一變,明亮純潔的眸子重又凝聚在雲中鶴的俊臉上,有些不安的道:「我不是南天門的人,我回去拿解藥來好了,你說過相信我的。」
雲中鶴一怔,冷漠的道:「姑娘好寬大的胸懷啊!」
紅衣小姑娘低聲道:「我相信你不是故意傷害我的,你也不知道我是為了要擒他而引你來這裡的,他們不會太過分為難我的,但是,你去……」
雲中鶴冷冷的道:「姑娘,雲某可以再拖上一段時間,但是,另一個人卻拖不得。」
紅衣小姑娘忙道:「我這就去。」話落轉身就走。
雲中鶴緩緩的道:「姑娘請貴方的人準備一下,雲某馬上動身去取解藥。」
紅衣小姑娘聞言突然煞住腳步,轉身嬌聲道:「你不相信我了?」
雲中鶴豪放的長笑一聲道:「不是不相信你,而是白劍鈴馬出現武林至今,從未請別人代他承擔過什麼,姑娘你請!」
紅衣小姑娘悔恨似的輕歎了一聲道:「雲公子,你……你聽過大漠鵬城之名吧,我……我會送來的,這……這是真心話。」話落突然轉身,急掠而去。
血魑雷猛心頭猛然一震,楚家父女卻脫口驚叫道:「大漠鵬城?她是鵬城白鳳的使女?」
雲中鶴心頭震動了一下,突又無所謂的笑了笑,環掃了地上四散雜陳的屍體一眼,急步向鈴馬走去。
血魑雷猛見狀一驚,沉聲道:「小宮主,俺……俺覺得毒勁開-…開始退了。」
雲中鶴已走到鈴馬身側,聞聲回頭看了血魑雷猛一眼,飛身飄落
馬背之上,淡淡的道:「天下無不解自退之毒,雷猛,記住,雲中鶴與金碧宮都不能沒有你。」
楚春嬌一見雲中鶴落身馬背之上,立時會意,恐慌的叫道:「雲公子,你……你要到哪裡去?」聲音充滿了憂愁和孤獨。
雲中鶴平靜地笑了笑道:「楚姑娘,你知道我要到哪裡去的。」
楚春嬌輕移蓮步,走向雲中鶴,幽幽的道:「雲公子,我……我希望自己不知道,更希望你不要到那裡去,但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雲公子,你記得我在棲霞嶺上對你說的話嗎?」
話落人已走到雲中鶴馬前,玉手抓著馬韁,仰起那張充滿依戀的粉臉,注視著雲中鶴。
雲中鶴掃眼瞥見那雙夢般的美眸中所浮動著的兩顆瑩瑩淚珠,平靜的臉上微微的抽動了一下,仍是那麼平靜的道:「楚姑娘,我記得,也希望你能記得我所說的。」
楚春嬌淒涼的搖搖螓首,道:「雲公子,我不願意再聽你那些話,我……我要與你同去。」
血魑雷猛雙眼一直盯在雲中鶴身上,那坦誠的目光,與激動的神色,充分的流露出他內心洶湧的情緒,雙手反握住樹幹,吃力的撐起身子道:「小宮主,金碧宮少了個血魑還無多大影響,但是,如果沒有了你,金碧宮也將同滅,雷猛活亦無用。」
雲中鶴冷漠的笑了笑,道:「雷猛,你知道天下沒有鈴馬不能踏進的地方,雲中鶴是白劍鈴馬之主,記住我的話。」
話落轉對楚春嬌道:「楚姑娘,你與我同去,如果雲中鶴敗了,逃起來都有不便,何況,萬柳堡也無必要再樹強敵。」
楚春嬌嬌聲道:「我不管,我不管。」淚珠已從美目中滾了下來。
萬柳堡主楚南雁目注愛女淒涼的粉臉,心中痛惜萬分,沉歎一聲道:「雲公子,老夫倒不在乎再樹什麼強敵了。」
雲中鶴聞言一怔,突然揮手點了楚春嬌的睡穴,一勒馬韁,長笑一聲道:「哈哈……楚伯伯,你一定在乎令嬡的存亡。」
鈴馬搖起一片清脆的鈴聲,如劃空疾箭,消失於茫茫夜空中。
血魑雷猛雙眼中滾下兩顆淚珠,喃喃自語道:「永遠有那麼多的借口,小小的年紀,你能承擔住什麼呢?」
楚南雁目注地上倒臥著沉睡的愛女,她嬌靨上仍掛著兩顆晶瑩的淚珠,四周怔立的堡眾,地上縱橫的屍首,這該是個淒涼的夜。
一片平坦的山坡上,橫臥著一條彎彎曲曲的石嶺,古老的傳說中,這石嶺之上,曾臥過一條青龍,石嶺兩側,楓樹成行,飄落的楓葉,此時正一片一片的飛落石嶺之上,把綿長的石嶺鋪成一條紅色,透過無縫的月光,在石嶺上照出圈圈紅影。
嶺端,高高隆起的石壘上,此時面對面立著一個紅衣小姑娘與一個銀髮獨目老者,兩人臉上此時都十分嚴肅,似在爭論什麼?
驀地,一片清脆聲劃空傳來,紅衣小姑娘神色立時一變,急聲道:「你倒是給不給嘛?」
獨眼老者沉聲道:「你沒告訴我幹什麼用,也沒告訴我血蛟現在到哪裡去了。」
紅衣小姑娘嬌聲道:「那是我自己的事,小姐來了我自然會告訴她,何必你多管。」
獨眼老者道:「小姐派我三人跟蹤他,怎能說不關我的事呢?」
紅衣小姑娘氣得一跺腳道:「不管不管,快拿來,小姐來了自然不會責備你們,快嘛,一切都由我艷紅一人承擔好了。」
獨眼老者沉聲道:「艷紅,這是咱們鵬城的第一件大事,千萬不能意氣用事,凡事都好商量,何必動氣呢?」
這時,鈴聲更清晰了,艷紅急聲道:「你們把鈴馬都追丟了,小姐馬上就要來了,我看你們怎麼交待?自己負責的事自己辦,不給就算了,到時誰也求不到誰。」
獨眼老者聞言臉色立時一變,獨目中精光一閃,似乎又要發作,突又忍了下來,陪笑道:「艷紅小妹妹,並不是我們不盡心,實在是雲中鶴未曾從那裡經過,在小姐面前,千萬替我說上兩句好話,小姐最疼你與雪影妹妹。」話落探手人懷去取藥。
恰在此時,棲霞嶺上躍上一匹白馬,獨目老者觸目一怔,探人懷裡的手,突然變換了位置。
白馬躍上嶺頂,毫不停留,直向二人馳來。
紅衣小姑娘見狀暗急,恰在這時,獨目老者探人懷中的手拿了出來,笑道:「你要把藥給哪個?」說話間,手已伸了過來。
艷紅伸手接過,這時,鈴馬剛好停在距二人兩丈遠處,艷紅伸手把藥拋向雲中鶴,嬌聲道:「接住!」話落一道紅線已射到雲中鶴面前
雲中鶴聞聲知道是解毒之藥,右手一招,把綠色的藥丸挾在食中二指之間,人手突覺二指一麻,神色不由一凜,但卻未把藥丸丟掉。
獨目老者此時突然振聲大笑道:「哈哈……雲中鶴,我是不是覺得有些不對的地方麼?」
艷紅聞言芳心一緊,脫口道:「齊伯元,你給我的不是真的解毒之藥?」
獨目老者齊伯元得意的長笑一聲道:「哈哈……當然不是,想那解毒之藥乃是小姐精心研究所得,為了對付南天門用的,豈能輕易紿人,老夫送了他一劑傷肌散魂之毒。」
艷紅粉臉大驚,陰沉的道:「齊伯元,大漠鵬城的威信盛譽,就毀在你此舉之上了,希望你能有所交待。」
話落羞愧的轉向雲中鶴,嚅嚅嬌聲道:「雲公子,你……你仍覺得我艷紅值得相信嗎?」
雲中鶴掃了臉色凝重的齊伯元一眼,他手中並挾著這粒藥丸,冷漠的笑了笑,道:「姑娘,雲某早就想到了,但是,雲某卻覺得值得一試,因為,血魑此時正急需用它。」語聲十分平靜。
齊伯元臉色又是一變,艷紅卻急聲叫道:「雲公子,快丟掉它啊!」
雲中鶴冷冷的笑了笑,把藥丸放人懷中,道:「此藥來自鵬城,亦當回到鵬城。」
話落對齊伯元道:「閣下現在準備再怎麼做?」
齊伯元神色凝重的道:「把解毒之藥給你,不過,不是解你所中之毒。」
雲中鶴冷冷一笑道:「就是閣下給了雲某解毒之藥,以閣下的命運亦無補償。」
齊伯元冷笑道:「老夫只是為了維護鵬城威信。」
艷紅氣道:「為了鵬城你就不該以這種手段傷人。」
雲中鶴淡漠的一笑道:「假使閣下真想維護鵬城信譽的話,希望你能在此再等雲某一個更次,現在,把解毒之藥拿給在下吧!」
齊伯元臉色再度一變,探手人懷摸出一粒淡黃色藥丸,抖手拋給雲中鶴,仰天大笑道:「雲中鶴,你再來時,老夫會給你解去身中之毒,然後你我再決雌雄,老夫不佔你的便宜。」
雲中鶴伸手抓過藥丸,冷冷的道:「尊駕雄心不小,但願你武功能在南天門的人之上。」
話落掉轉馬頭,飛馳而去。
齊伯元獨目凝注在雲中鶴腰配的滴血劍上,陰冷的自語道:「果然是那柄白劍。」
艷紅卻怔怔的盯著雲中鶴的背影出神,她腦海中浮現出一對俊美男女並立的畫面,一個是雲中鶴,另一個卻是她的小姐。
雲中鶴心中急著要解血魑之毒,縱馬如飛,翻越楓霞嶺,如驚電般的向萬柳堡奔馳著,倒把自己所中的毒傷忘了。
鈴聲劃破寂靜的夜空,與清脆的蹄聲,合成一片有節奏的音響,馳奔在滿佈紅葉的山道上。
驀地,前面三丈以外,傳來一聲震耳長笑聲,道:「哈哈……雲中鶴,你躲得好遠好快啊,但是,你不該忽略血碑在中原的潛力,哈哈……」四周樹後右側閃出七八個黑巾蒙面人。
雲中鶴聞聲一震,猛然一勒馬韁,白馬人立而起,剎住急衝之勢。
雲中鶴星目中一掃四周,俊臉上立時罩上一層寒霜,豪放陰沉的長笑二聲道:「哈哈……原來是正義崖來的朋友,雲某有勞各位久等了。」
話落足尖一踩馬蹬,飄身騰地一丈多高,落在鈴馬之前,雙足一踏地面,身子突然向前踉蹌的跨出一步,馬步竟然有些浮動。
兩個老者目中喜色同時一閃,右側一個冷冷的笑道:「雲大俠想是騎行太久,因此突落地面有點不大習慣。」
雲中鶴星目一抬,只見說話之人,枯瘦如柴,暴眼,塌鼻招風耳,貌雖不揚,雙目之中,卻是神光芒然,他身側另一人,臉色灰白缺少血色,鷹鼻雞眼,人倒相當肥壯,其他的人都蒙著面巾,無法認清其面貌,雲中鶴陰沉的冷笑了一聲道:「兩位能真面目見人,足見你們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至於在下腳步不穩的原因,兩位大概早就知道了。」
枯瘦老者心中暗自冷笑一聲道:「雲大俠不把我枯骨叟與白面鬼估得太高了嗎?」
雲中鶴陰沉的冷笑一聲道:「閣下不必往自己臉上貼金,如果兩位真個不知底細,今夜雲某就是在這棲霞道上再走個百十遍,只怕也見不到各位,雲某瞭解正義崖的朋友到底是怎麼維護武林正義的。」話意竟充滿諷刺。
枯骨叟與白面叟臉上同現怒色,白面鬼陰沉的道:「姓雲的,你說話之前該先考慮我們當前的處境才對。」
雲中鶴環掃四週一眼,輕蔑的撇聲大笑道:「哈哈……雲某只要有一口氣在,決不使血碑前來納命的人失望的,各位儘管放心下手就是了。」
枯骨叟與白面鬼不約而同的互看了一眼,接著同跨上一步,枯骨叟冷冷的道:「雲中鶴,現在可不是說大話的時候。」
雲中鶴心掛血魑雷猛,不敢耽擱時間,猛上兩步,陰沉地道:「目下也不是兩位拖時間的時候!」
白面鬼性較急躁,再者,雲中鶴下馬之時馬步浮動增加了他不少信心,聞言突然冷喝一聲道:「言之有理,接招。」
聲落一招「推山填海」直推出來,出招十分迅捷,功力似乎還在七巧妖狐之上。
由他的掌勢,雲中鶴知道他存心硬拚,哪肯示弱,冷笑聲中,左手一抬,轟然一聲大響,震得地動山搖,方圓兩丈之內的地面上,楓葉一掃而空,紅葉隨著盤旋的氣流,捲起兩丈高,閃電迎上來。
白面鬼飄身倒退了一步,雲中鶴卻不能自制的退下了三步。
這種變化,大出正義崖的人意料之外,一怔之後,臉上同時浮現得意的喜色。
雲中鶴劍眉緊鎖,心中暗自震駭的忖道:「想不到這浸肌散魂之毒如此厲害,我只用食中二指碰了一下,並無什麼明顯的感覺,怎麼功力就打了這麼大的折扣了。」
白面鬼臉上緊張之色已全消失,趾高氣昂的大笑一聲道:「哈哈……我還以為雲大俠功力高到撐天呢?原來不過如此而已,老夫只是血碑之前的三流腳色而已,哈哈……雲大俠,老夫可否聽聽你要用什麼手段滅絕血碑的計劃,哈哈……」語聲充滿了諷刺。
雲中鶴冷漠的笑了笑,星目中殺機閃射,平靜的道:「雲某知道各位還夠不上份量,因此,雲某以為各位此時現身,仍然太早了些。」
枯骨叟輕蔑的眨眨眼,諷刺的說:「依你之見呢?」
雲中鶴冷冷地道:「等在下將斷氣時各位再現身才是時候。」
白面鬼一招佔了便宜信心大增,聞言飛身縱上一丈三四,白臉一沉,獰聲道:「老夫心急,等不了那麼久,因此,老夫這就想把你變成你自己所說的那種境界。」語落已暗自把功力提聚於雙掌之上。
白面鬼精目深處毒光一動,飛身出掌,喝道:「老夫正有此意,接著!」
聲落人已撲到,眨眼之間,連攻出七八掌,掌風銳利如刃呼呼風聲,動人魂魄。
雲中鶴星目中殺機更烈,但卻並不立刻還手,右足輕捷的向後一撤,單足之地一旋,飄身斜轉出五尺,冷笑道:「閣下只怕得先付代價。」
武林中人,爭利的到處都有,不知名的卻少如風毛麟角,枯骨叟與同來的七八個正義崖上的蒙面人,此時心中都有些後悔方才太過於小心,而被雲中鶴的平靜冷漠所懾,以至失去這個揚名江湖的大好機會,在他們以為,雲中鶴今夜是敗定了。
他們心中,此時幾乎都有一個相同的想法,希望白面鬼能敗在雲中鶴掌下,卻又不希望雲中鶴功力太高。
白面鬼沒想到雲中鶴會側身避讓而不還手,由於用力過猛,招出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向前衝出一步。
此時,雲中鶴冷漠的俊臉上突然湧現一抹駭人的殺機。
白面鬼前衝出去的右腳,猛然用力向後一蹬,左腳足尖支地叫轉,暴喝聲中,雙掌已隨著轉過來的身軀,連環劈出一十八掌,方位正是雲中鶴落身之處。
轉身出掌,原在同一瞬間,掌出一抬頭,目光到處,白面鬼不由駭然一震,因為,他這十八掌所劈的方位上,並沒有雲中鶴的影子。
就在這時,突聽枯骨叟驚叫道:「頭上,頭上,啊,炎陽……」
驚叫的話聲被一聲淒厲的慘號截斷了,一聲輕響過處,地上仰面子陳著白面鬼的屍體,艷紅的掌印,印在他那本已灰白的臉上,顯得特別醒目驚人。
一切的變化,原不過是彈指一瞬,但這短暫時間內的變化,卻完全出乎在場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雲中鶴飄然踏落地面,身子晃動了一下,胸口急劇的起伏著,顯得呼吸十分的吃力,紅潤的俊臉,也顯得有些蒼白。
枯骨叟驚駭的掃了地上氣絕身亡的白面鬼一眼,目光緩緩轉注到雲中鶴的俊臉上,雲中鶴此時的現況怎能瞞得過他,只見他陰沉的眸子中毒芒閃射,突然沉喝一聲道:「雲中鶴已成強弩之末,我們上。」聲落飛身急撲而上。
七八個蒙面人驚魂甫定,聞聲抬眼,果見雲中鶴俊臉蒼白,呼吸急促,怯念登時全退,貪功之心也隨之油然而生,紛紛怒吼一聲,蜂擁的撲了上來。
枯骨叟功力在這些蒙面人之上,發動又比眾人早,在眾人轉身撲上之際,他已拍出十二掌之多。
雲中鶴蒼白的俊臉一變,心念閃電一轉,忖道:「一提功力,便加迷毒素分佈,今夜之戰,只能求速決了。」
心念一動,閃身斜退出三尺,避過枯骨叟掌力的正面。
由於白面鬼前車之鑒,枯骨叟早已防到雲中鶴這一著了,出掌之前,已先固住了下盤,雲中鶴身子一飄,他已隨著轉了過來,欺身攻出七掌三腿。
這時,那七八個蒙面人也從四八方攻到,掌牆劍幕瀰漫四周,呼呼風聲,閃閃刀影,令人眼花繚亂。
雲中鶴心頭微微一震,猛然深呼一口真氣,雙足用力一點地面,就在掌風劍影一齊而至的剎那之間,騰空而起。
枯骨叟狡猾無比,見狀駭然一驚,頭也不抬,飄身急退五尺,一面大喝道:「炎陽七幻掌!」
那些蒙面人此時不過剛剛衝到,聞聲雖然想躲,卻已力不從心,不由紛紛抬頭,見狀驚呼道:「啊,炎陽七幻掌!」
空中只幻出半輪紅日,速度也不及前時那麼快,但在這半輪紅日之下卻傳來三聲慘號,地上又添了三具屍體。
白影一閃,雲中鶴從空中掉了下來,落地後連退了四五步,顯得吃力異常。
枯骨叟當下一見雲中鶴落地雙掌已舉到胸前,雲中鶴退下的身子才定住,他已在大喝聲中攻了上來。
雲中鶴此時已覺真力難以提聚無法硬接,見狀心頭一震,雙足猛然一點地面,騰身向後飄去,但仍慢了一點。
砰的一聲大響,雲中鶴倒退出七八尺遠,背撐在一棵巨大楓樹幹上,俊臉更加蒼白,嘴角上也溢出了血跡。
枯骨叟險毒猙獰的笑道:「雲大俠,你沒想到會有今夜吧?」
雲中鶴星目中殺機仍是那麼熾烈,俊臉上的神情也如往常一樣的冷漠平靜,嘲弄似的笑了笑道:「雲某原先已說過,只要雲中鶴有一口氣在,各位就不該現身。」
冷漠、平靜這種情形在一個重傷的人臉上出現,實在大違常理,因為他此時正面對著五個強敵。
枯骨叟邁動的腳步停了下來,回頭盯了四個蒙面人一眼,下額一抬,示意眾人同上。
雲中鶴星目暗掃了腰上滴血劍一眼,冷漠的笑道:「朋友們,現在也許是你們得意的時候。」語氣平靜異常。
此時,天邊正飛掠著烏雲似的一群大鵬,為數不下千隻,那方向似乎正對著楓霞嶺而來。
五人圍成一個半圓弧形,不急不徐的緩緩向雲中鶴逼過來,各自用眼睛的餘光監視著左右的人,誰也不肯早上一步,雖然,雲中鶴此時的情況他們全都瞭解,但是,他那種令人莫測高深的冷漠與平靜,使他們都覺得有一種無可言喻的緊張與壓力。
枯骨叟陰沉的冷笑了一聲道:「雲大俠,老夫早就開始得意了,偽一定知道是為了什麼?」
雲中鶴背仍依在楓樹幹上,雙手自然的下垂著,毫無運功的跡象,冷漠的笑了笑道:「雲某現在還站著。」
枯骨叟暗中提足功力,故示鎮定的冷笑道:「馬上就得躺下了。」
雲中鶴暗自計算著眾人逼進的距離,蒼白的俊臉仍那麼冷漠而平靜,冷冷的道:「由各位移動的速度,雲某猜測得到,諸位的信心還不夠。」
枯骨叟老臉微微一紅,精目中獰光閃射,雙手握了握拳,突然又鬆了開來,狡猾的冷笑道:「欲速則不達,反正我等此來的目的,就是收拾你,早晚都是一樣,雲大俠你說對嗎?」
說話之間,眾人又逼進了三尺,此時,五人與雲中鶴之間的距離已不滿八尺了。
雲中鶴星目中殺機一閃,突又消失,陰冷的一笑道:「閣下的想法很對,只可惜……」
話未說完,突然截住,暗中把殘餘的功力提聚於右掌上。
五人仍在緩緩前進著,枯骨叟聞言一怔,脫口道:「可惜什麼?」
這時,五人與雲中鶴之間的距離只有五尺了。
枯骨叟的話聲方落,突聽空中傳來一聲尖銳雄渾的鳴聲,聲音方落,地上的月光跟著被黑影遮住了。
枯骨叟心中一動,轉念忖道:「晴空萬里,雲是哪裡來的,那嗚叫的又是什……」
念未轉完,枯骨叟臉上緊包骨頭的薄皮突然抽搐了一下,頭也跟著抬了起來,目光透過楓葉空隙,只見空中萬翼扇動,數不清有多少巨鵬,為首一隻,羽白如雪,枯骨叟心駭然一驚,忍不住輕叫道:「鵬城白風來了。」
四個蒙面人一聽鵬城白鳳四字,齊都大驚,幾乎同時脫口驚叫道:「鵬一城一白一鳳!」
聲音中充滿了驚怖,但卻看不到他們臉上的表情。
由枯骨叟抬頭,到四個蒙面人驚呼出口,時間只不過是眨眼的一瞬間而已,就在四個蒙面人呼叫聲才落的剎那間,突聽雲中鶴冷然大笑道:「哈哈……只可惜距離太近了。」
五人聞聲心頭一震,幾乎想也沒想,一齊收回目光,各舉兵刃向前擊去,反應之快令人歎服。
然而,雲中鶴卻比他們更快了許多。
沒有一個人看清他怎麼把滴血劍拔出來的,五個聞聲出招,不能說不快,但卻僅見到一道匹練而已。
五聲慘號響徹雲霄,五道血柱沖天而起,五個頭顱四散滾動,無頭的屍體,漫無目的衝出了幾步,相繼跌在地上。
雲中鶴蹣跚的向前衝了幾步,滴血劍向前一伸,抵在一塊青石上,支持著他搖搖欲倒的身子,他冷酷的回視了五具屍體一眼,嘲弄的自語道:「武林中,江湖上,從今之後,又少了八個所謂主持正義的人了。」
清脆的鈴聲,劃破了再度沉靜了的夜空,鈴馬悄悄的走了過來。
雲中鶴勒住馬韁,搖頭淒涼的笑了笑道:「虹影啊,虹影,我也許不會想到,現在我連爬到你身上的力氣都沒有了吧?!」
他這種發自內心的話語,只有這匹與他形影不離的潔白鈴馬才聽得到。
鈴馬搖搖頭,帶起一串清晰的響聲,似在回答他的小主人。
雲中鶴手抓馬鞍,拉起了身子,把匯聚於滴血劍尖上的血,用衣襟抹了抹,柔和的道:「帶我到前面那塊青石上去。」
鈴馬抬動巨蹄,緩步走到八尺外的一塊青石前站定,楓葉飛舞一連串的黑影,穿過楓樹,落在雲中鶴四周。
雲中鶴蒼白的俊臉微微……:凜,搭在馬鞍上的雙手緩緩收了回來雙足運足勁力,站了起來,星目轉掃半周,只見周圍站著不下兩百個錦衣人,男女老少都有,個個臉色肅穆,恭身而立,形同石雕木刻的形象,一動不動。
又是一聲長鳴,錦衣叢圍成的大圈中,降下兩個白髮蕭蕭,臉色慈祥的老太婆與一個十五六歲的白衣小姑娘。
三人才落地面,第三聲長鳴又起,鳴聲中,楓樹頂上,飄落一隻目大無比的白鵬,那微微收合的雙翼足有兩丈多長,白鵬落在兩個老太婆與白衣少女之間,鵬爪才著地面,周圍突然爆起一聲高呼道:「城主萬安!」呼聲高昂,響徹雲霄。
雲中鶴聞聲一震,閃電忖道:「來人莫非就是鵬城白風不成?」轉念間,星目不由自主轉到白鵬背上,目光所及,不由一震,驚異的伺道:「天下竟有這等美貌少女?」
白鵬背上,此時緩步走下一個白衣白裙,黛眉如蛾,明眸泛波,瑤鼻櫻口,艷絕塵寰的十八九歲的少女,只見她嬌軀飄忽,似能乘風而起,蓮步過處,羽毛不見稍動,單只這份輕功,已足夠令人咋舌的了。
白衣美少女嬌弱的揮揮手,美目突然在地上的屍體打了個轉,蛾眉微皺,美目中突泛殺機,冷冷的道:「正義崖上的……」
聲音雖然冷如玄冰,卻仍然那麼悅耳,話落美目一轉突然凝注在石上的雲中鶴臉上。
目光到處,白衣少女冰冷迷人的粉臉上突然泛上一重紅暈,美目急忙轉向別處,冷冷的道:「這些人是你殺的嗎?」
雲中鶴冷漠的道:「姑娘可是想替他們出頭嗎?」
白衣少女蛾眉一揚,冷聲道:「不錯,你是誰?」
雲中鶴劍眉一剔,冷漠的眸子中突然進射出駭人的寒芒,陰冷的一笑道:「原來你大漠鵬城也屬於血碑統治,難怪如此驕狂,哈哈……武林之中的人誰敢不買血碑主子的帳呢?是嗎?」話聲充滿了諷刺。
白衣少女移開的目光,霍然重轉到雲中鶴蒼白的俊臉上,冷聲嬌叱道:「我問你的話還沒回答。」
雲中鶴豪邁的震聲大笑道:「哈哈……姑娘,假使你不以為雲某之言過份狂妄的話……」
話落語氣突然轉冷酷、陰沉,緩慢的道:「在下就是要血洗正義崖的雲中鶴。」
周圍的人,不能自制似的輕啊了一聲,白衣少女卻為之一怔,美目緊盯在雲中鶴身上,兩個老太婆四隻如炬的精目卻盯在鈴馬與雲中鶴腰間所佩的滴血劍上。
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過後,白衣少女突然冰冷冷的問道:「兩位婆婆,你們看他腰間所佩的是不是滴血劍?」
兩個老太婆同聲道:「正是老城主昔年所配之物。」
雲中鶴聞言俊臉突然一變,喃喃自語道:「老城主?難道宮主原是大漠鵬城的人?」
白衣少女粉臉猶霜,沉聲道:「與我把此人拿下!」
令下突然傳來三聲暴叱,人影連閃,雲中鶴立身的青石前躍落三個錦衣漢子。
雲中鶴俊臉一凜,沉聲喝道:「慢著。」
話落轉對白衣少女和聲道:「在下可以請教姑娘尊姓嗎?」
白衣少女與他柔和的目光一觸,平靜的心湖上突然泛起波波漣漪,美目不由自主的移向別處,脫口道:「本姑娘姓展!」
雲中鶴聞言全身一震,脫口道:「姑娘可認得一個姓展諱劍同的老前輩?」
白衣少女嬌軀一顫,急聲道:「他是我曾祖父,你……你見過他?他在哪裡?」
雲中鶴黯然的搖搖頭,沉重的道:「他老人家已仙逝近三十年了。」白衣少女嬌軀一抖,急急的問道:「誰害的?」雲中鶴坦誠的道:「血碑之主。」
白衣少女聞言,激動沉痛的粉臉突然罩上重重殺機,陰冷的嬌尹道:「雲中鶴,本姑娘以為你此時的傷一定不輕。」
雲中鶴聞言一愕,猜不出白衣少女此言的用意,坦然的點點頭道:「是的,在下身中了劇毒。」
白衣少女冷笑道:「因此你為求自保,不得不編出一套動人的說辭來是嗎?可惜的是你見聞太少,不知血碑原創於我曾祖父之手,本姑娘相信我曾祖真個死了,但是,卻不是死在血碑主子手中,而是亡在你主子手中,連我祖父亦不例外,雲中鶴,本姑娘要你說出那傳你武功之人的住處。」語氣陰冷無比。
雲中鶴怔怔的盯著白衣少女他有充分的理由可以解說,但是,他卻知道現在不是時候,因為,他此時傷重,他所說的一切,都將被白衣少女誤會為脫罪的謊言,看看四週一張張充滿憤怒與殺機的面孔,雲中鶴淡然的搖搖頭,道:「姑娘,雲某說了你也不會相信。」
白衣少女冷冷的道:「本姑娘能辯真偽,你說吧!」
雲中鶴淡然的道:「雲某就是令曾祖的繼承人。」
此言一出,除了那兩個老太婆以外,所有的人臉上都湧現憤恨之色,有人厲聲道:「鬼話,鬼話,別信他的。
「這些血碑的人就是他殺的。」
白衣少女暗自咬了咬牙,突然冷聲道:「把他拿下來。」
三個青石前面的漢子暴叱一聲,一湧而上,直撲雲中鶴。
雲中鶴冷漠的笑了笑,沒有反抗,電光石火間,左右雙腕已然落人兩個錦衣漢子的手中。
白衣少女深藏衣袖中的玉手微微顫抖著,美目仰視著楓梢,冷冷的道:「雲中鶴,你不要逼使本姑娘用刑,說實話吧!」
語氣雖然冰冷堅決,聲調卻有點顫抖。
兩個白髮老太婆彼此互看了一眼,那個十五六歲的白衣小姑娘卻在不停的轉著念頭,思忖道:「他決不像壞人,我要怎麼勸解小姐不要用刑呢?唉,可惜艷紅妹妹不在這裡,要是她在,一定有辦法。
雲中鶴冷漠的笑了笑,平靜的道:「姑娘,雲某只能說這些了。」
白衣少女嬌軀一震,朱唇連連啟動著,卻始終吐不出想說話來,雖然,她明明知道不該存在這等私心。
這時,兩個老太婆中,較高的一個突然開口道:「雲中鶴,你的話不知誰能作證?」
雲中鶴望望那兩個慈祥的老婆婆,緩緩的道:「鵬城與展前輩有親,不知有何證據。」
老太婆目中喜色一閃,探手人懷摸出半塊玉牌,急步上前交給雲中鶴道:「以此為證。」
雲中鶴接過玉牌,只見上面刻了半個展字,似乎從中被人切去了一半,他沉重的點了點頭,把玉牌交還給老婆婆,伸手解下腰間滴血劍遞給老婆婆,沉重的道:「展家之物,原該有展家的人繼承,鈴馬也在此,亦請一併收下,雲某此時多說無益,只煩婆婆陪同小姐到正義崖下滴血谷金碧宮走一遭一切便不難明白了。」
老婆婆臉色一變,急道:「此時你怎不說明白呢?」話落並不接劍。
雲中鶴覆身把劍放在石上,又從腕上抹下映血環一起放下,坐身從青石上滑下來,自嘲似的笑了笑道:「雲中鶴此時傷重,一切都將成為謊言。」
話落暗中一咬牙,強撐起來,舉步向坡下走去。
白衣少女粉臉一變,脫口叫道:「雲中鶴,你要到哪裡去?」
雲中鶴緩緩轉過身來,探手自懷中摸出一顆綠色的藥丸挾於食中二指中間,冷漠的道:「小姐還擔心雲某脫出鵬城的掌握嗎?」
鵬城的人都認得這顆藥,諸人臉上都變色,白衣少女驚駭的叫道:「丟掉它!」
雲中鶴冷漠的笑了笑,把藥重又放回懷中,舉步蹣跚的向前走去,鈴馬身子一調,緊跟在他身後。
雲中鶴耳聞鈴聲,默默的停住腳步,轉身舉手,輕撫著鈴馬的兩頰,良久,良久,才淡淡的笑了笑道:「從今以後,我不再是你的主人了,留下吧,他們會好好的照顧你的。」
話落吃力的俯身搭起韁繩,繫在一棵小樹之上。
白衣少女忍不住嬌聲道:「我……我並沒有叫你把這些交給我。
雲中鶴沒有轉身,只冷漠的道:「子承祖志,理所當然。」
話落舉步穿過錦衣漢子包圍圈,下坡而去。
白衣少女沒有下令,但卻沒有一個人阻攔。
白衣少女怔怔的望著他的背影消失於轉角處,芳心只覺得一片空白。
老婆婆搭起環劍,突然轉身急聲道:「我們快到滴血谷金碧宮走一趟吧,只怕我們還得回來救他呢!」
白衣少女芳心一震,一聲不響,急忙躍身白鵬背上,輕嘯一聲,白鵬沖天而起,較高的老婆婆對另一個老婆婆道:「你與他們暫時留在這裡吧,我陪小姐到金碧宮走一遭,空中派人守著,別讓雲中鶴早溜了。」
話落騰身掠身樹梢,喚下坐騎,隨著白衣少女向泰山飛去。
留下的老婆婆,看看四周的黑衣人,沉聲吩咐道:「你們輪流派人在空中巡邏,其他的人退上臥龍嶺。」
錦衣漢子中立時走出一個五旬上下的老者,飛身縱上楓樹,喚下一隻巨鵬,升空而起,其他人魚貫向楓霞嶺頂走去。
由打鬥的地方到嶺下並不太遠,雲中鶴卻走了近兩個更次,東方天際已現魚白色,這該是黎明前夕了。
雲中鶴抬眼遙望著靜伏於萬柳叢中的萬柳堡,為難的皺了皺眉頭。
這段距離,他此時竟覺得是那麼遙遠,但是,他卻不能不走。
扶著楓樹休息了一下,雲中鶴提起沉重的腳步欲行,突然,一個驚訝的聲音叫道:「你是公子嗎?」隨聲躍落一個二十三四的精壯漢子。
雲中鶴抬眼看了看他,但見此人濃眉大眼,自己並不認得,當下淡然的點了點頭,平靜的道:「是的,在下就是雲中鶴,閣下是誰?」
那漢子聞言黑臉上突現敬佩之色,恭聲肅立道:「小的是萬柳堡的巡堡護衛,公子雖然認不得我,小的卻認得公子。」
雲中鶴收回邁出的腳步,背貼楓樹之上,急急的問道:「雷猛怎樣了?」
壯漢沉重的道:「人已經昏迷了。」
雲中鶴心頭一震,急忙探手人懷,摸出那粒淡黃色的藥丸,伸手遞過去,道:「你先拿這藥去給他服下。」
俊臉雖然仍是那麼冷漠不平,語氣卻十分焦急。
壯漢急上兩步,伸手欲接,突然又想到什麼似的道:「雲公子,你不進堡嗎?」
雲中鶴淡然的笑了笑,冷漠的道:「我想看看棲霞嶺的晨光,快去吧!」
壯漢懷疑的看了看雲中鶴的俊臉,略一遲疑,伸手接過藥丸,雲中鶴平靜的笑道:「叫他們不要來找我,到時我會回去的。」
壯漢點點頭,微帶氣憤的道:「小姐回堡醒來之後,本來打算馬上到棲霞嶺來找公子的,哪知堡中突然來了十幾個道士,規定天明之前,不許任何人出廳。」
雲中鶴心頭一震,脫口道:「可曾爭鬥過?」
壯漢憤然道:「那帶頭的一個老道士,聽說是什麼醉神,此人功冠武林,睹住大廳門口,誰也出不去,他說等丐王來了,萬柳堡就自由了,小姐哭求到現在,他們也不肯答應,這些所謂大俠、奇人、異士的人,他們的名聲也許就是從這些上得來的。」言下氣憤之情映溢無異。
雲中鶴星目中殺機閃射,陰冷的道:「丐王、醉神你們終於來了。」
壯漢聞言一怔道:「雲公子認得他們?」
雲中鶴平靜的笑了笑道:「你先回去吧,有機會的話,告訴堡主,強弱懸殊,叫他不要妄動,現在,由他擺佈吧,總有一天,一切都會調換過來的。」
壯漢臉上湧浮出一抹豪放之色,恭身應道:「楊秋楓謹遵公子吩咐。」話落轉身大步而去。
雲中鶴望著他消失於矮叢中的背影,忍不住沉重的歎了口氣。
驀地,一個雄渾震耳的聲音嚷道:「人富萬事足,人窮萬事苦;位小公子該是個富家子,現應萬事皆足才是,怎麼一個人在這荒山野之中噓起氣來了呢?」
雲中鶴心頭猛然一震,但卻並未形之於色,緩緩的轉過頭來,發聲處望去。
只見五丈之外,歪歪斜斜的走來一個鶉衣百結手持紫竹杖的乞丐,銀髮蓬鬆猶如雞巢,白眉長達數寸,幾乎遮住眼球,雙目細瞇滿臉油膩,但卻自然的流露出一種震人的威義雄氣。
雲中鶴冷冷的一笑道:「尊駕是專程為我雲中鶴而來的吧!」
老乞丐細眼瞇了瞇,笑道:「公子莫非有未卜先知之能?」
雲中鶴冷冷地道:「丐王,咱們既然同是在江湖中走動的人,閣何不爽朗一點,有話直說。」
老乞丐停身在雲中鶴身側八尺左右處,紫竹杖斜插地上,歪著子,笑道:「公子不知要我老要飯的直說什麼?」
雲中鶴冷冷的道:「說出閣下心中所想說的話。」
老乞丐細眼縫中突然閃射出兩道寒芒,笑道:「老要飯的要是要取公子的項上人頭,不知公子信是不信?哈哈……」笑聲高昂,人心弦。
雲中鶴心頭一震,冷漠的道:「雲某當然相信,但是,雲某這顆頭給人卻要相當的代價。」
老乞丐臉色突然一整,正然道:「公子中氣不足,好像身體不大口巴!」
雲中鶴冷冷的諷刺道:「因此閣下才敢來找我雲中鶴是嗎?」
老乞丐臉色一寒,陰冷冷的笑道:「年輕人,你把自己看得太了,卻把別人看得太低了,你既然知道老要飯的是誰,就不該說這:話。」
雲中鶴冷冷的道:「丐王,你該說出此來的目的了。」老乞丐細,一瞇道:「少年人,聽說你身懷炎陽七幻掌。」
雲中鶴聰敏過人,聞言立刻瞭解他話中之意,冷冷的一笑道:「不錯,在下懷有炎陽七幻掌,醉裡乾坤與令高足,就是死在雲某掌下的。」
丐王細目爆睜,寒光閃爍如電,緊盯著雲中鶴蒼白的俊臉,良久,良久,突然震聲大笑道:「雲中鶴,你這份豪氣使老要飯的心驚,但以你此時的情況,說這種話卻是不智之至的事。」
雲中鶴試著暗中一提氣,直覺真氣沉濁,無法流轉提聚,心知今日一戰,只怕凶多吉少了,但他卻未形之於色,冷漠的道:「雲某早已說過,你我有話最好直說。」
丐王站起身子,抓起紫竹杖,沉聲道:「你知道老要飯的是追你而來的了。」
雲中鶴冷冷的道:「雲某也知道醉神守著萬柳堡,使裡面的人不能出來。」
丐王冷冷的笑道:「雲中鶴你說老要飯的會怕萬柳堡嗎?」
雲中鶴冷然笑道:「兩位怕的不是萬柳堡的武功,而是,他們會把兩位所做的一切傳佈於江湖之上,兩位擔當不起,因為,兩位是奇人,大俠,是嗎?」
丐王心頭一震,冷笑道:「雲中鶴,你以為合我與醉神之力,消滅萬柳堡需要多少時間?」
雲中鶴也冷笑道:「不消半日就夠了,但是,兩位卻沒那份膽量。」
丐王心頭又是一震,冷聲道:「不知我倆會怕哪一個?」
雲中鶴輕蔑的一笑道:「鵬城白風。」
丐王細眼中猛然暴射出千重殺機,凝注著雲中鶴蒼白的俊臉,沉冷;的道:「雲中鶴,你心思細密得令人歎服,老要飯的心中所想到的你全想到了,我丐王走遍大江南北,你還是第一個能洞悉老要飯的心思的人,因此……」
雲中鶴坦然不懼的冷笑道:「因此尊駕覺得不能放過我雲中鶴是嗎?」丐王、醉神原是有計劃而來的,此時心思既已完全被雲中鶴洞給我丐王留點面子。」
話落慢慢揚起紫竹杖,向雲中鶴逼過來。
雲中鶴深吸一口氣,暗中一提真氣,仍然無法提聚,心中不由一歎,背依楓樹冷然不語。
紫竹杖一尺一寸的逼近他的胸前,緩慢中,使人心中產生一種無法形容的壓力。
丐王雙目緊盯在雲中鶴蒼白而無血色的俊臉上,他看得出雲中鶴已無再反抗之能了,但是,他冷漠與平靜,卻使他心驚,也使他凶狠,他不相信人世之間,真會有那等視死如歸的人。
紅日剛從山頭爬起,萬道金霞,照耀著滿山紅葉,除了幾聲小聲的嗚叫,四周是一片寧靜。
紫竹杖已抵住雲中鶴胸口上,他仍是那麼冷漠平靜。
丐王見狀更氣,獰笑一聲道:「雲中鶴,你偽裝的本領真令人佩服。」
雲中鶴冷淡的掃了丐王一眼,冷笑道:「在下不用偽裝,因為,這正是尊駕得意的時候。」
丐王輕蔑的冷笑道:「不知你雲中鶴還有沒有得意的時候?」
雲中鶴冷笑道:「但願沒有,否則,兩位將付出十倍以上的代價。」
丐王細目中毒芒一閃,紫竹杖突然向後一拉,倏然抽向雲中鶴左肩頭,呼的一聲,雲中鶴肩頭之上,立時血流如注。
雲中鶴側臉看看肩頭,冷冷地道:「閣下手勁不足,未傷到骨頭。」
丐王油臉一凜,獰笑道:「雲中鶴,你很硬朗,老要飯的倒要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聲落紫竹杖一轉,突然又抽在雲中鶴右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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