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影一閃,嶺上縱上一匹白馬,鈴聲霍然而止,馬上白衣少年向莊上掃了一眼,臉上緊張的神色稍微一鬆,道:「還好,咱們雖然迷路多走了好幾天,他們還沒發動攻勢,雷猛,別忘了我叮囑你的話,我們進莊吧!」
這兩人一馬,正是泰山趕來的雲中鶴與他五衛中的土衛血魑雷猛。
雷猛一拍胸脯,道:「宮主,你放心,咱雷猛決不誤事。」話落當先向萬柳堡走去。
翻下山嶺,前面已是叢叢矮樹堆堆亂石,血魑雷猛正走之間,環眼中突然精光一閃,停步喝道:「有人嗎?給俺滾出兩個來。」
雲中鶴不願此時顯露武功,他雖然早有所聞,卻不開聲,見狀沉聲道:「雷猛,還未到莊你鬼叫什麼?」
血魑雷猛是個直腸人,此時已把雲中鶴在路上叮囑話忘了,脫口道:「明明……」
雲中鶴沉喝一聲道:「走了。」
就在此時,叢樹中傳來一聲冷笑,接著人影連晃,躍出七個壯漢,一字橫攔在兩人前面一丈開外,中間一人冷笑道:「兩位朋友是來問路還是下書?」
血魑雷猛環眼一瞪,喝道:「你們看小爺是來幹什麼的?」
這一聲斷喝,直震得七個人耳鳴心跳,臉上駭然變色。
雲中鶴平靜的喝道:「雷猛不許開口,問路哪有這等問法的?」話落朝中間的壯漢淡然一笑道:「這位兄台,請問此地可是萬柳堡?堡主楚南雁可在?」
中間大漢望望血魑雷猛,再看看雲中鶴,心說:「他這麼一個秀麗俊逸的讀書人,怎麼帶著這麼個山精似的侍從,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
心念一轉,忙道:「不錯,朋友你找哪個?」神色之間仍然充滿敵意。
雲中鶴見狀心頭一動,道:「可否勞駕通知貴堡主一聲,就說泰山相識的雲中鶴相訪。」
那漢子向四周看了一陣,沉聲道:「孫清,你去稟告堡主一聲。」
最右側一個二十上下的壯漢答應一聲,飛身人堡而去,其他六人卻是一動未動。 ?
血魑雷猛忍不住叫道:「怎麼不請俺們進去?」
那漢子冷冷的道:「朋友,咱堡主沒關照過有兩位這等朋友。」
雲中鶴含蓄的一笑道:「危機四伏,人心難測,兄台倒是個細心精明的人,雷猛,咱們就等等吧!」
六個壯漢一聽雲中鶴弦外有音,不由自主的全把手按在兵器上。
就在此時,萬柳叢中突然躍出一個翠衣美少女,人未到已先嬌聲呼道:「雲公子,雲公子,我……我真擔心你不來了呢,這……」
好似突然發覺失言了,下面的話急忙截住,人也奔到雲中鶴馬前了,猛一抬頭,一眼看到虯鬚蝟張的血魑雷猛,不由駭得退了兩步。
血魑雷猛心中暗叫了一聲美,咧嘴笑道:「姑娘不用怕,俺人雖然長得不大好看,心腸卻是天下最好的。」
話落拍拍胸口,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雲中鶴心中暗笑一聲,忖道:「天下的人要是心腸都像你,當今武林中,只怕難找到幾個全手全腳的人了。」
思忖間星目掃過楚春嬌迷人的粉臉,見她已比在泰山時憔悴了許多,粉臉上雖然掛滿笑意,但那雙如夢般的眸子深處,卻不時流露出蓋不住的憂鬱。
楚春嬌露出皓齒朝血魑雷猛笑了笑,轉對雲中鶴道:「雲公子,到寒舍用杯茶,再……再走如何?」
話落急忙轉過頭去,但是,她眸子中蒙上了那片光卻沒瞞過雲鶴銳利的眸子。
雲中鶴心中暗自一笑,忖道:「如果今天再誤過,可就真的遲了。」
這時,萬柳堡主楚南雁也陪著三個五旬上下的老者趕到,一見中鶴不由一怔,但他修養極深,心中之事並不形之於色,哈哈一笑道「難得雲公子光臨,來來來,老夫給你們引見引見。」
話落一指身後在老者道:「這三位是老夫知交,雁蕩三義,盧氏弟,這位公子是雲中鶴公子。」
雲中鶴飄身下馬,拱手道:「還望三位多多指教。」
盧氏三義淡淡的點點頭,道聲:「不敢。」
六道目光卻一直盯在那匹白馬與血魑雷猛身上。
血魑雷猛見三個冷落宮主,心中有氣,見狀暴聲道:「俺是宮…公子的隨從,三位可是覺得有點相識嗎?」
環眼一瞪,狀至駭人。
盧氏三義心頭一震,不由自主的忙道:「不敢,不敢……」
楚南雁先人為主,一直相信雲中鶴不會武功,雖覺血魑雷猛有像傳說中的他,但卻沒向那裡想,一見盧氏三義失態,忙解圍道:「走走,雲公子且到寒舍歇歇腳再走如何?」
這時,那六個壯漢已走得無影無蹤了,顯然是各回崗位去了。
盧氏三義方才被血魑雷猛駭得失態,心中雖有不甘,但當著楚雁不好發作,只有藉機在雲中鶴身上報復。
眾人並肩而行,楚春嬌緊走到雲中鶴身側,不時扭頭看看他的臉,似有千言萬語無從說起。
突然,盧氏三義老大開口道:「雲公子遠從泰山而來,可曾聽人過白劍鈴馬一戰之中連傷二十一個高手的事麼?」
雲中鶴淡然的道:「那事發生不久,在下就離開那裡了,當然聽過。」
心中暗自驚忖道:「我們只不過耽誤了幾天,此事竟然先我而到萬柳堡了,江湖中事,傳播之速端的驚人。」
盧老二冷笑道:「白劍鈴馬之主,功力震撼天下,雲公子一介書生,騎鈴馬,佩白劍,別人要是不知底細,一見公子準得退避三舍,不過……」
雲中鶴冷聲笑道:「不過冒名頂替,一旦被人查知,將會身遭橫禍是嗎?」
楚春嬌見雲中鶴話聲冷澀不悅,芳心疼惜,忙道:「伯伯,我們不談這些了好嗎?」
血魑雷猛環眼凶光閃射,嚷道:「談談何妨,俺可真愛聽呢?」
楚南雁見氣氛不對,生怕弄得不歡而散,忙打圓場笑道:「大家天南地北相逢於此,稍停就要分手了,何不談點別的事,白劍鈴馬談的人太多了,咱們不用再湊熱鬧了。」
這時已進入垂柳範圍,只見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森嚴,如臨大敵,雲中鶴心中暗歎一聲,忖道:「這些人能濟何事,人情端的淡薄,平日以知交相稱,一旦臨危,又有幾個以死相交的呢?」
轉念間,星目中不由閃過一道厲光,冷冷一笑道:「在下還以為三義要在這裡過夜呢?」
盧氏三位臉上同時一紅,楚南雁怔道:「前面就是大廳了,咱們進去坐坐再談。」
雲中鶴突然停住腳步,目注已近山頭的紅日,道:「楚伯伯不用客氣,小侄不渴不餓,稍停就要離去,是以,想走到嶺上去看看晚霞,稍增見識,順便溜溜馬,你就留在這裡吧!「朝雷猛一點頭。
楚南雁一怔,楚春嬌卻正中下懷,忙道:「爹爹,在泰山時我答應雲公子去看晚霞的,我陪他去好嗎?」
楚南雁看看愛女,心中感慨萬千,忍不住說道:「唉,一人江湖是非多,嬌兒,可能是爹爹連累你了,去吧,記得雲公子還要趕三十多里路才有店宿,天黑前一定要回來。」
楚春嬌強撐起一臉笑容,道:「爹爹,你怎麼說這種話嘛!真是的。」
話落轉身垂頭道:「雲公子,我們走吧!」聲音似乎有點哽咽。
雲中鶴帶轉馬頭,突聽血魑雷猛叫道:「宮……公子,俺希望早聽到馬鈴聲。」
雲中鶴笑道:「這次你不會失望了。」
眾人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覺得聲音冷得令人心寒。
走出萬柳堡,踏上楓霞嶺,兩人誰也沒說一句話,雲中鶴仰臉看看片片飄落的紅葉,神情漠然,像是靈魂已離他而去,鈴馬跟在他身後,跺出清脆的響聲。
楚春嬌垂首而行,粉臉上已失去了那偽裝出來的笑容,重重憂鬱罩滿她夢般的美眸,無限幽怨湧滿那張迷人的粉臉,一個天真快樂的少女,她所能負擔的確已達極限了,突然,她仰起粉臉,嬌聲道:「雲……雲公子……」 .
楚春嬌的聲音並不太大,但在沉寂的山路上,卻特別閃亮,雲中鶴一怔,轉過身來道:「什麼事?」
楚春嬌鼓足勇氣,不把目光從雲中鶴臉上移開,沉默了有四五步的時間,突然道:「雲公子,你……你會永遠記住我嗎?記著一個曾經想把……想把……」
她雖然鼓足了勇氣,但是卻仍無法把下面的話說出口。
雲中鶴心頭猛然震動了一下,他不是傻子,楚春嬌下面想說的什麼,他猜得到,但是,他沒料到她竟會癡心到這般地步。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強自壓住四面八方湧來的思緒,故作冷靜的笑笑道:「楚姑娘,你可是覺得世間已沒有我立足之地了嗎?」
楚春嬌滾動在美目中的淚珠,終於從微顯蒼白的粉臉上滾了下來,哽咽著道:「雲公子,不談這些,我……我要你回答我的話。」語氣十分激動。
雲中鶴笑意一收,仍很平靜的道:「楚姑娘,如果雲中鶴不記得你父女二人,萬柳堡我不會來的,你叫我回答什麼!」
楚春嬌突然無法抑制的抓住雲中鶴的右手,激動的道:「記住我,記住一個早已把一顆十八年來潔白無暇的少女之心,默默在暗中許給你的人。」
雲中鶴知道這是由於時間的短暫,才逼使她不顧一切把心跡表白,這些含意也早在他意料之中了,但突然入耳,他仍有些接受不了,右手緊握了握那只柔若無骨而有些冰涼的小手,他道:「楚姑娘,我的決定太魯莽了,楚姑娘,一個人一生中,很難有兩個以上的宗旨,你該選擇一個人生宗旨不危險的人。」
楚春嬌玉手被握,心中增加了不少溫暖與勇氣,嬌軀向雲中鶴身上靠了一靠,道:「雲公子,一個人的宗旨既定,便無法改變了是嗎?」
雲中鶴點頭道:「是的,楚姑娘,很難很難。」
楚春嬌揮手抹抹臉上的淚,滿足的笑笑道:「雲公子,那你的宗旨是什麼呢?」
雲中鶴心頭一震,含混的笑笑道:「楚姑娘,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相信,相信,你說……」雲中鶴盡力控制心中的激動與恨火,沉聲道:「我的宗……旨只有……雖然,這話看起來不應該出自我口中。」那聲音冷得怕
楚春嬌嬌軀猛然一顫,脫口道:「雲公子,你……你……」
雲中鶴驚覺言之太深,急忙一收心神,岔開話題道:「楚姑娘,這裡就是嶺頂了吧,你的宗旨是什麼?」
楚春嬌迷茫的盯著雲中鶴,顯然她震動的心弦無法在短時間內平靜下來,良久良久,才道:「我的宗旨永遠不變,把這顆心……我方纔已說過了。」
神態顯得嬌羞無比。
雲中鶴感動的望望她烏黑的秀髮,心中思潮起伏,茫然的盯著天邊晚霞出神。
沉默中,時光悄悄滑過,突然,楚春嬌驚叫道:「啊,雲公子,我們該回去了。」
雲中鶴此來的目的原非看晚霞,乃是要拖時間,聞言笑道:「天邊晚霞未盡,楚姑娘,你能看到萬柳堡嗎?」
「天色已晚了,看不到了,雲公子,我們必須在初更前趕回去。」
雲中鶴眸子中掠過一片異彩,星目注定萬柳堡笑道:「楚姑娘,由你的表情,我覺得好像已經陷身於重圍中似的,也使我想起了白劍鈴馬。」
「雲公子,我們走吧!」
雲中鶴還想再拖一段時間,突然,他看到進堡時的山嶺上湧上幾條人影,心中一動,暗道:「提早了。」
轉念間笑道:「楚姑娘,你不是要騎虹影嗎?現在請上吧!」
楚春嬌扭頭道:「你也上!」美目中充滿了希望之色。
雲中鶴點點頭,楚春嬌芳心大喜,一躍上馬,雲中鶴跟著踏鐙騎上,喝道:「虹影,八方危機已伏,是你顯身手的時候了,走吧!」
楚春嬌芳心一震,就在此時,鈴馬猛揚四蹄向嶺下馳去,捷如驚電。
鈴馬奔行速度快得驚人,兩人上嶺雖花了近兩個時辰,鈴馬奔下楓霞卻只不過頃刻之間而已。
楚春嬌柔馴的把嬌軀之身偎在雲中鶴懷裡,美目輕閉著,自從回到萬柳堡,她就一直夢想這麼一刻,因此,雲中鶴下嶺時的話雖然令她懷疑,她卻懶得再問了,因為,她知道幸福的時間,將在一瞬間消失。
雲中鶴在一叢矮樹下勒住奔馬,星目陰冷的盯著進堡的山嶺,楚春嬌仍然閉目緊偎在他懷裡。
只見昏暗中,人影連閃,萬柳堡外的矮樹叢中突然間如鬼魅般的飄下兩個人來,此時,天色雖然已十分昏暗,雲中鶴卻仍能視物如同白晝。
只見,兩個身著青灰色團壽長衫,頭髮蒼白,年齡俱在七旬上下,左側一個蓄五縷長髯,立眉鷹眼,腮縮嘴闊,右側一人,短鬚於腮,濃眉陰眼。
兩人身上俱無兵刃,落地也不找地方藏避身形,大模大樣地坦然而立,傲然無比,就在兩個老者落下不久,來路上又飛縱出四個大漢,一個個背上斜插金背長刀,左右分立兩個老者兩側,近身的兩人,一個手捧一對短戟,一個提著流星錘,顯然是這兩個老者擅用的兵刃。
隨著四個漢子身後,又落下二十幾個漢子,一字排開在前六人身後。
雲中鶴見狀心中不由暗忖道:「看兩人的傲態,顯然是有來歷的人,但不知是哪一派的。」
就在雲中鶴思忖之際,六人身前矮叢中突然躍出前時阻他來路的六個壯漢,中間那人沉聲喝道:「各位是哪裡來的?」
長髯老者輕蔑地揮揮手,道:「去去去,去通知楚南雁,南天門中、洪兩個下院的院主叫他出來答話。」
雲中鶴懷中楚春嬌聞聲嬌軀猛然一震,美目霍然一睜,向發聲處望去,雖然天色昏暗,她看不太清楚,但僅由那兩個背影,她也認得出是誰,忍不住驚叫道:「啊,是天南雙戟申寵濤,流星追魂洪奇蛟……」
聲音充滿絕望。顯然,她知道萬柳堡中決無人能與兩人匹敵。
雲中鶴一怔,脫口道:「南天門?楚姑娘,他們為什麼要與你們萬柳堡過不去?」
楚春嬌依戀的移動了一下嬌軀,美眸含淚,扭頭對雲中鶴道:「雲公子,你該走,從這裡過楓霞嶺下右轉就見官道,雲公子,記……記住我,別了。」話落就要下馬。
雲中鶴星目怒火一閃,伸手扣住楚春嬌的玉腕,冷笑道:「楚姑娘,你還沒有回答我問的話呢?」
楚春嬌心戀雲中鶴,深怕在此耽誤得久了會被南天門的兩個院主發現,而傷了雲中鶴,當下用力一揮,哪知竟然掙不脫,不由急道:「雲公子,快放手,放我走……」
「楚姑娘,南天門為什麼三番五次的與你萬柳堡過不去,說了再走。」楚春嬌愁苦的歎了口氣,人生除死無大難,此刻的她竟然平靜得出奇,舉手理理額前亂髮,淒涼的笑道:「雲公子,我也不知道,只記稠去年這兩個院主曾來本堡玩過,閒談時,叫家父不要在追查雲家的下落,家父性強,當然拒絕了,兩人走時曾說過家父將來會後悔,唉!雲公子,一人江湖是非多,像你,多好!」
剎那之間,雲中鶴星眸中暴射出駭人的寒芒,似笑非笑的道:「像我,好不好你馬上就知道了。」
話落突又喃喃自語道:「為了雲家,又是為了雲家,你們來的太不是時候了。」
聲音冷得使人聞聲好像置身在萬家玄冰的冰窯中。
雲中鶴的突然轉變,使楚春嬌大吃一驚,才叫了聲雲公子,突明那邊傳來三聲慘號。
雲中鶴一抬眼,只見三個萬柳堡的漢子已經被五個大漢中的兩個打出二丈多遠,倒地不起,沒有拆招聲,沒有呼喝聲,顯然這僅只一招間的事,雲中鶴心頭不由一震,忖道:「南天門的人果然有兩下子,難怪如此狂妄。」
楚春嬌又掙了一下,嬌聲求道:「雲公子,放我走吧!」
雲中鶴把她一扶,重拉到懷前,恰在這時,那邊傳來一聲輕狂的豪笑道:「你們還不進去通報,難道真要全死在這裡嗎?」
雲中鶴冷漠的沉聲道:「你坐好,萬柳堡不該就此滅絕,虹影,走!」
剎那之間,雲中鶴好像成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人,他的話像能主宰整個宇宙,使人沒有勇氣反抗。
鈴馬抬動巨蹄,搖出一片清脆的鈴聲,直向南天門來的人身後逼去。
清脆幽悅的銀鈴聲,在沉寂的夜空裡特別響亮刺耳,兩個院主聞聲心頭一震,同時轉過身來,接著,其他的人跟著轉了過來。
目光到處,眾人心頭猛然一跳,兩個老者刻板高傲的老臉同時一變,長髯長老冷聲道:「小子,你與萬柳堡是親是敵?」說話間雙目緊盯雲中鶴陰森的冷笑一聲道:「這些你不配問……」楚春嬌聞言大駭,嬌聲道:「雲公子……」
長髯老者大笑一聲道:「哈哈……天底之下,竟然有我申宏濤不配問的事,哈哈……」
笑聲一落,目中精光突然一熾,沉聲道:「與我拿下,不要傷了那馬。」
二十多個壯漢中,聞令立時飛步衝出兩人,暴喝一聲,騰身出掌,「五鬼拘魂」,同抓雲中鶴咽喉,出招狠毒,迅捷無倫,以隨從的身份,能有這等武功,確實令人心驚。
就在此時,堡中飛躍出兩條人影。
楚春嬌見狀駭得粉臉鐵青,她仍然深信雲中鶴不會武功,一雙玉掌一舉,就要動手,雲中鶴雙手閃電一伸,把她雙掌拉下,此時,兩個壯漢攻出的招式恰好到達他身前三寸處。
一聲陰沉無比的長笑聲中,似見他右掌向上抬了抬,兩聲淒厲駭人的慘號,突然劃破寂靜的夜空,噗的一聲,撲上的兩人同時跌在地上,鈴馬人立而起,搖起一串清脆的音聲,叭叭兩聲,把兩人的腦袋踩出奇,舉手理理額前亂髮,淒涼的笑道:「雲公子,我也不知道,只記得去年這兩個院主曾來本堡玩過,閒談時,叫家父不要在追查雲家的下落,家父性強,當然拒絕了,兩人走時曾說過家父將來會後悔,唉!雲公子,一人江湖是非多,像你,多好!」
剎那之間,雲中鶴星眸中暴射出駭人的寒芒,似笑非笑的道:「像我,好不好你馬上就知道了。」
話落突又喃喃自語道:「為了雲家,又是為了雲家,你們來的太不是時候了。」
聲音冷得使人聞聲好像置身在萬家玄冰的冰窯中。
雲中鶴的突然轉變,使楚春嬌大吃一驚,才叫了聲雲公子,突聽那邊傳來三聲慘號。
雲中鶴一抬眼,只見三個萬柳堡的漢子已經被五個大漢中的兩個打出二丈多遠,倒地不起,沒有拆招聲,沒有呼喝聲,顯然這僅只一招間的事,雲中鶴心頭不由一震,忖道:「南天門的人果然有兩下子,難怪如此狂妄。」
楚春嬌又掙了一下,嬌聲求道:「雲公子,放我走吧!」
雲中鶴把她一扶,重拉到懷前,恰在這時,那邊傳來一聲輕狂的豪笑道:「你們還不進去通報,難道真要全死在這裡嗎?」
雲中鶴冷漠的沉聲道:「你坐好,萬柳堡不該就此滅絕,虹影,走!」
剎那之間,雲中鶴好像成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人,他的話像能主宰整個宇宙,使人沒有勇氣反抗。
鈴馬抬動巨蹄,搖出一片清脆的鈴聲,直向南天門來的人身後逼去。
清脆幽悅的銀鈴聲,在沉寂的夜空裡特別響亮刺耳,兩個院主聞聲心頭一震,同時轉過身來,接著,其他的人跟著轉了過來。
目光到處,眾人心頭猛然一跳,兩個老者刻板高傲的老臉同時一變,長髯長老冷聲道:「小子,你與萬柳堡是親是敵?」說話間雙目緊盯雲中鶴陰森的冷笑一聲道:「這些你不配問……」楚春嬌聞言大駭,嬌聲道:「雲公子……」長髯老者大笑一聲道:「哈哈……天底之下,竟然有我申宏濤不配問的事,哈哈……」
笑聲一落,目中精光突然一熾,沉聲道:「與我拿下,不要傷了那馬。」
二十多個壯漢中,聞令立時飛步衝出兩人,暴喝一聲,騰身出掌,「五鬼拘魂」,同抓雲中鶴咽喉,出招狠毒,迅捷無倫,以隨從的身份,能有這等武功,確實令人心驚。
就在此時,堡中飛躍出兩條人影。
楚春嬌見狀駭得粉臉鐵青,她仍然深信雲中鶴不會武功,—掌一舉,就要動手,雲中鶴雙手閃電一伸,把她雙掌拉下,此時壯漢攻出的招式恰好到達他身前三寸處。
一聲陰沉無比的長笑聲中,似見他右掌向上抬了抬,兩聲淒厲駭人的慘號,突然劃破寂靜的夜空,噗的一聲,撲上的兩人同時跌在地上,鈴馬人立而起,搖起一串清脆的音聲,叭叭兩聲,把兩人的腦袋踩得粉碎。
這一切動作,來得太快,也太突然,在場的人全都駭得一怔,突然,申宏濤腦海中靈光一閃,老臉勃然大變,脫口才說出一個鈴字,突然被一聲震耳長笑聲截住了。
只聽萬柳堡來路上傳來一陣震耳的粗獷大笑道:「哈哈……鈴聲終響了。」
聲落一頓,突又振聲高呼道:「七海躍鈴馬,白劍掃天下。」下字才落,旋風般的一條黑影掠過眾人頭頂,落在雲中鶴馬前,正是血魑雷猛,萬柳堡主楚南雁與他同時動身,此時不過才奔了一半路而已,但那聲音他卻聽得十分清楚。
楚春嬌有些迷茫的望望馬前恭身而至的血魑雷猛,仰起粉臉,嬌柔的望著雲中鶴道:「雲公子,白劍鈴馬是你嗎?」
雲中鶴決然的一笑,答非所問的道:「我說過,萬柳堡不該遭難。」
天南雙戟申宏濤,流星追魂洪奇蛟一聽這句千百年來的傳誦的口號,心中更加相信此馬就是鈴馬了,但卻不相信雲中鶴就是其主,他們所唯一顧忌的就是血魑雷猛,雖然,他們覺得年齡不對,因為血魑雷猛之名,在六十年前已響徹環宇了。
這時,萬柳堡主楚南雁也已趕到,他驚異的望了血魑一眼,並不理會南天門的人,看定雲中鶴道:「雲公子,你該走了,今天楚某有貴客上門,恕在下不送了。」
語聲仍十分從容。
血魑雷猛千里迢迢的趕來此地,目的就是想活動活動四十年來未動過的手腳,聞言生怕把雲中鶴趕走了,不等雲中鶴答話,已搶先嚷道:「胡說,俺們如果要走,哪還等到現在?」
楚春嬌依戀雲中鶴,此時又聽血魑雷猛話中有因,依靠之心油然而生,脫口嬌聲道:「爹爹,白劍……」
楚南雁精目一瞪道:「不許胡說。」
申、洪二人原先就不相信雲中鶴就是白劍鈴馬之主,此時再見萬柳堡主截口否認,更加有了信心,怯念一除,當即諷刺的大笑道:「哈哈……楚堡主想得真周到,白劍鈴馬在泰山一帶威震天下,論時間,確實足夠趕到此地了,只是,堡主不該找個如此年輕的人……哈哈……」言下之意,顯然是說雲中鶴是冒牌的。
雲中鶴掃了美目充滿恐惶光芒的楚春嬌一眼,只陰冷的笑了一笑,沒有答話,血魑雷猛卻忍不住大怒道:「混蛋東西,你不認得人就閉上你那張鳥嘴,等到了地獄再問閻王老兒。」
申、洪二人聞言同時大怒,流星追魂洪奇蛟陰聲一笑道:「閣下是來架樑子的了?」
血魑雷猛環眼一瞪,凶光閃射如電,喝道:「什麼架樑架柱,俺是來宰你們的。」
楚南雁不願雲中鶴受累,聞言挺胸而出,沉聲道:「南天門有什麼事,儘管衝著楚某人來,他們做客此地,與各位無關。」
天南雙戟申宏濤冷笑一聲道:「堡主,你連自己的事尚且照顧不了,還有心思管別人的,哼哼,堡主就一個人應付嗎?」
楚春嬌一躍下馬,挺身而出,道:「還有小女子。」
話落冷笑一聲道:「我萬柳堡從未得罪過你南天門,為何如此三番兩次的逼害家父?」
流星追魂洪奇蛟向來路望了一眼,冷笑道:「第一次進堡時,我等已說過,堡主要後悔的,其他的不用再說了,楚堡主,你真要老夫等動手嗎?」
萬柳堡主楚南雁劍眉雙挑,沉聲道:「在下不自量力,要衛堡而亡,但願兩位放過堡內那些不識武功的人,兩位請。」
天南雙戟申宏濤精目中厲光一閃,道:「好,堡主夠乾脆,你們出來兩個會會堡主。」
四個護衛大漢中,閃電躍出兩人,請字也不道一聲,飛身直撲楚南雁,出手快捷無倫。
楚南雁恐怕愛女出手,把心一橫,虎吼一聲,雙掌猛出,硬接兩人拍來的招式,掌出風聲,強猛駭人。
轟然一聲大響,六掌早已接實,但見沙飛石走,地陷草揚。
塵土飛揚中,楚南雁霍然暴退兩步,雙臂酸麻難舉。
兩個漢子各退一步,也是氣血翻湧。
流星追魂洪奇蛟心頭暗自一動,忖道:「楚南雁果然功力不弱,當今武林中能一招擊退此二人的還真不多見。」
天南雙戟申宏濤大笑『聲道:「哈哈……老夫二人奔波這許多路,倒是多此一舉了。」
突然,一個冷森無比的聲音道:「兩位帶來的人只怕不夠吧!」
說話的是雲中鶴,誰也沒看清他是怎麼落到楚南雁身側去的。
兩個大漢一招佔了上風,正想在兩個院主面前顯顯威風,卻被雲中鶴橫裡插進一腳,登時大怒,大喝一聲道:「小子找死!」飛身一湧而上,直掃雲中鶴胸口。
楚南雁身子一橫就要出手,驀地……
一聲狂笑,震人心弦,血魑雷猛粗獷的聲音大笑道:「哈哈
死的是你們這兩個雜種啊!」
楚南雁甫欲揮掌禦敵,門脈突然被人扣住,尚未弄清是怎麼回事,身子已被人帶退丈餘。
腳才落地,只聽嘶的一聲,接著傳來一聲慘號,一抬眼,只見血光滿天,另一聲慘號也隨之而來,一道黑影直飛出七八丈遠,凝目一看,只見血魑雷猛雙手分握一半人身,這才弄清是怎麼回事,心頭不由大駭。
二十多個大漢,見這山精似的怪物,交手不到一招,便把兩個院主四大侍衛之二生撕活劈,不由駭得個個變色,紛紛拉出金背刀。
這時,血魑雷猛正自回過頭來,咧嘴朝雲中鶴直笑,敢情,他未得命令,擅自出手,怕雲中鶴責怪。
他這一轉身,倒給身後眾人一個大好機會,只見大漢中悄悄躍出兩個人來,一聲不響,舉刀朝血魑雷猛頭上就砍。
楚春嬌此時驚魂甫定,一抬眼,不由駭得尖叫出聲,雲中鶴神色卻泰然無比。
倏然間,血魑雷猛陡然轉過身,雙臂向上一架,兩個漢子的刀同時剁在他手臂上,只覺虎口一痛,如同砍在青石之上,雙刀同時脫手飛出。
血魑雷猛森森白牙一頓,喝道:「給俺滾開!」
只見紅光一閃,兩半人身左右一分而出,兩個大漢驚魂未定,頭上各挨了一記,慘哼了半聲,頭碎人亡,跌出八丈多遠。
申、洪二人一見血魑雷猛以雙臂架刀,心中疑念立消,忍不住同時叫道:「血魑雷猛。」
雲中鶴星目冷電一閃,沉聲道:「雷猛,送那些漢子上路。」聲音稻酷,毫無感情。
血魑雷猛聞言大樂,環眼一瞪,殺機大熾,暴應一聲道:「小宮主,你放一萬兩千個心,血魑手中一向無活口。」
話落鐵塔似的身子一旋,撲進人群中去了。
楚家父女,一聽大漢就是傳說五個魔王中的血魑雷猛,臉上同時驚得變色,駭異的扭頭望著能對血魑發號施令的雲中鶴,嚅嚅的道:「雲公子,你……你是誰?」
雲中鶴淡然一笑,沉聲道:「楚堡主請在此保護令嬡。」
話落身子一動,一閃阻在準備參戰的申、洪二人身前,陰森森的道:「兩位此來,可是奉了血碑主人之令?」
一見有人阻路,申、洪二人同時掠身飄退三尺,脫口道:「小子,你是什麼人?敢來管血……」突然住口不說。
雲中鶴聞言心頭大大一震,星目中登時稜芒閃射,切齒冷笑道:「原來你南天門也是維護血碑的一份了,原來你們就是主持武林正義的,朋友……們,你們知白劍鈴馬現身泰山,就該知道他隨時隨地也會在這裡出現,他要滅絕正義崖,也同樣要滅你南天門。」
申、洪二人心頭一沉,不由自主的又向來路望了一眼,這一眼,好像增加了他們不少勇氣,看看死傷近半的南天門的弟子,兩個人眼都紅了,天南雙戟申宏濤伸手抓過身邊的侍衛捧的雙戟,冷笑道:「小伙子,你口氣倒是不小,老夫要稱稱你有多重。」
實招晃成虛招,虛招變成實招,變換中間,毫無空隙破綻,這份鍘耐,確是值得他自豪。
雲中鶴劍眉一揚,殺機立起,左掌倏的向外一推,身子突然一旋一輪紅日直掃天南雙戟申宏濤背後,繞身出掌,速度快得令人無法思議。
流星追魂洪奇蛟見狀不由驚恐道:「啊,炎陽七幻,他是泰山現身的白劍鈴馬雲中鶴!」聲音充滿驚異與恐怖。
天南雙戟申宏濤突失敵蹤,幾乎想也沒想,雙戟霍然一縮,陡然一個大翻身,雙戟同時劃出兩個大圓,分守三面,恰在此時,他耳中傳來流星追魂的驚呼聲,也看了那輪紅日。
陡然一駭,五縷長髯根根豎直,雙戟一收,急使一式「臥看巧雲」,身子倒射出一丈有餘。
流星追魂洪奇蛟再也站住了,大喝一聲道:「我們同上。」
話落練錘一抖,招化「鐵杵橫江」直取雲中鶴背心,兩個侍衛一左一右,金背刀刃揚起兩面銀網兜撲而上。
他們這一牽制,天南雙戟始才脫過一劫,雙足落地一點,想都沒想,再度返撲上來。
但見四人三般兵器此起彼落,齊指陣心,雲中鶴的身子早已被包沒了。
這邊二十多個漢子,已被血魑雷猛撲殺殆盡,只剩下三五個在那裡東躲西逃,全力奔命。
楚春嬌關懷雲中鶴,一見四人全力兵器攻他一個赤手空拳的人,芳心恐慌無比,乃自拾起一柄金背刀,就要撲去助戰。
楚南雁一把拉住她的玉手,喝道:「嬌兒,你要幹什麼?」
楚春嬌急急道:「爹爹,他們那麼多人圍攻雲公子一個,他手中又沒兵器,我,我擔心他……」
楚南雁雙目盯著鬥場,感慨的搖搖頭,道:「嬌兒,你放心吧,六十年前,名震遐邇的血魑雷猛卻只能做他的僕從,這幾個人又哪裡值得他一顧,唉,真沒想到我一直把他當成文弱書生,竟然是百年之後重現的白劍鈴馬。」
就在此時那邊突然傳來的兩聲慘號聲,楚家父女一抬眼,只見申、洪兩院主的兩個護衛已雙雙死在當地,聽雲中鶴冷冷的聲音道:「兩位該發暗號叫援手來了,否則,時間久了,你們在黃泉路上只怕找不到一起了。」
楚春嬌芳心大放,嬌笑道:「爹爹,雲公子好厲害啊!」
楚南雁搖搖頭歎息道:「只是太狠了些。」
楚春嬌不以為然的小嘴一嘟,辯道:「爹爹,你真是的,人家雲公子千里迢迢的從泰山趕到棲霞來救我們,你還說人家狠,如果他不殺他們,他們也要殺他啊!」
楚南雁心頭猛的一動道:「他為什麼要救我們?他為什麼要殺正義崖的人?他為什麼要勸我不要找雲伯伯?」
楚春嬌急道:「你看你,問這些我怎麼知道嘛,反正他對我們好,我們就要對他好,是嗎?爹爹。」
話落拉著楚南雁的手搖晃著,嬌態迷人,好像連眼前血淋淋的事全忘了。
楚南雁腦海中疑念接連而生,突然,他腦海中掠過一種莫名其妙的念頭,不由自主的脫口喃喃自語道:「莫非雲伯伯全家已亡,而他是雲家唯一的遺孤,因此,他恨正義崖不曾為雲家主持正義,而功成之後矢志報復?」
就在此時,打鬥中的天南雙戟申宏濤突然仰天發出一聲長嘯。
雲中鶴冷笑一聲道:「兩位終於開口了!」
話落雙掌突然一變,冷森的道:「下一招是『黃浪洪波溢』,兩位就喪生在這一招上。」
天南雙戟申宏濤與流星追魂洪奇蛟早已戰得汗出如漿,心驚膽寒了,聞言更加心慌,各自咬緊牙關,展出生平殺手,一聲不吭,全力以赴。
但見戟光錘影,穿插縱橫,濛濛一片,把雲中鶴籠罩在中間。
這邊,血魑雷猛已把剩下的幾人打發了,全身染血,只露出森森白牙,形狀駭人之極。
楚春嬌芳心一動,暗道:「他說是天下最好心腸的人,準是反過來說的。」
血魑雷猛向四周掃了一眼,見除了與宮主對敵人的人以外,再無活的了,腳下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一步,卻不敢上去。
就在此時,嶺上突然傳來一聲震天長嘯,血魑雷猛扭頭一看,不由一愣,叫道:「咳,原來還有這許多呢?」
楚南雁卻是心頭一沉,由於距離太遠的他看不太清楚,但由那晃動的黑影看來,來敵似不在少數。
雲中鶴大笑一聲道:「兩位的時辰到了。」
話落身子突然騰空而起,冷喝一聲道:「黃浪洪波溢。」
一個直徑盈丈,炎黃滾圓的大日輪,應聲從空中急忙壓下來,霍有風嘯,沒有雷鳴,卻有令人窒息的壓力。
申、洪二人見招,登時手足無措,就在此時,突聽一個震人心弦白聲音叫道:「誰敢在我面前殺人猖狂。」
雲中鶴冷冷的一笑道:「閣下看清楚了。」
雲中鶴話聲才落,兩聲淒厲無比的慘號突然劃空而起,申、洪二人相繼跌倒在地,戟錘拋出一丈多遠,各人額上都印著一個黃的掌印,而……
這縮小了的掌印,就是死亡的標記。
人影一閃,場中落下一個白髮蕭蕭,手持赤鋼杖,杖端系有三個利芒數寸的大鋼球,顯得有點不倫不類,也有點陰森。
楚南雁一見此人,臉色倏的一變,脫口叫道:「血……盲……」
血魑雷猛與雲中鶴聞言同時臉色一變,血魑脫口道:「你說於麼?」
楚南雁麻木的道:「血……盲,彭心塵。」
這時場中又躍落二十幾個人。
雲中鶴冷漠而平靜的目光緩緩移到白髮老者的臉上,只見此人年在八旬以上,臉色紅潤,白髮齊腰,眉目端正,他臉上唯一的特徵是,雙目密合成縫,乍看起來,猶如盲人一般,當雲中鶴星目轉注到他手中所持的赤鋼杖上時,嘴角上立時浮現一絲冷森的笑意。
血魑雷猛此時已轉身凝視了許久,突然大笑一聲,飛身向白髮老者撲了過去,叫道:「老小子,你怎麼跟這些王八羔子走到一起了?」
話聲中,伸出巨掌去拍拍白髮老者的肩頭。
白髮老者臉色微微一緊,但卻凝立不動,雲中鶴卻沒想到血魑雷猛老於世故,臨事竟會猛浪至此。急忙開聲冷喝道:「雷猛,快退
雲中鶴話聲才出,血魑雷猛已然撲到白髮老者身旁了,行動迅捷坦然,如見故友。
就在血魑雷猛巨掌將要撲在白髮老者肩上,雲中鶴話聲才出之際,驀見白髮老者赤鋼杖一揚,冷喝道:「滾回去。」
話聲中,赤鋼杖下的三個利芒鋼球閃電般掃向血魑雷猛下盤,出手狠辣之極。
血魑雷猛似乎沒料到白髮老者會突然出手攻他,距離如此之近,閃避已不可能,紅臉一變,藉著未盡的前衝之力,猛然把高大的身子一扭,電光石火之間,把身子轉了過來,小腿肚上已挨了白髮老者一記重重的擊打。
血魑雷猛飛身前衝出兩丈多遠,霍然轉身冷喝道:「彭老兒,你怎麼真打了,咦,你鋼刺球上有毒?」
話聲一落,臉色突然變得十分陰沉。
雲中鶴心頭一沉,俊臉上神色一變,冷聲喝道:「雷猛,運功封住腿上穴道。」
白髮老者聞言冷笑一聲道:「哼哼,奇聞,老夫還沒聽說過,當今武林之中,有誰能封得住我血盲彭心塵芒球上的奇毒。」
雲中鶴心頭大震,霍然轉頭把目光凝注在血魑雷猛的紅臉上,冷漠平靜的俊臉上,映溢出疑問與希冀的光芒。
血魑雷猛與這平靜冷漠的少年相處了十多年,完全瞭解他的個性,當即歉然的搖搖頭,故示毫不在意的笑道:「嘿嘿,咱血魑百毒不侵,小宮主,你是知道的。」
雲中鶴清澈明亮的眸子,在血魑雷猛臉上盯視許久,沉重的道「雷猛,盡可能的運功阻止血液奔流,這是命令。」
話落緩緩轉過臉來,一言不發,舉步向白髮老者走去。
楚春嬌擔心的叫道:「雲公子,你……你不要靠近他。」
白髮老者陰沉冷森的笑道:「過來,小伙子,老夫想見識見識你雙令整個武林震驚的炎陽七幻掌。」
距離已縮短到一丈之內了,雲中鶴卻仍未停步,冷冷的道:「尊大名可否再報一遍?」
萬柳堡主楚南雁緊張的臉上顯出茫然之色,楚春嬌卻已驚得容失色了,要不是玉腕被她爹爹扣住,她早就飛身去拉雲中鶴了。
白髮老者聞言心頭微微一動,冷冷地道:「老夫血盲彭心塵,小子,你好生健忘。」
雲中鶴冷漠的道:「這不是尊駕的大名,朋友,你不該在金碧宮面前,冒充他手下的名字,你看錯對象了。」語聲十分冷酷。
白髮老者臉色一變,立時又平靜了下來,冷森森的道:「你那金宮中哪個竟敢冒充老夫的名號,壞老夫名頭,叫他來見老夫。」
雲中鶴陰沉地冷笑道:「朋友,你自己心裡有數,血盲彭心塵芒之上無毒,武林之中人人皆知。」
血魑雷猛聞言,雙眼中殺機突生,巨掌一拍大腿,喝道:「彭老不用毒,好小子,你果然不是血盲,俺活劈了……」
雲中鶴臉一變,回頭沉聲喝道:「雷猛,我吩咐你的話你聽到有?」
話聲雖然冷漠,星目深處卻透出無法遮蓋的憂鬱。
血魑雷猛與雲中鶴的目光一接觸,雙眼中殺機緩緩消失,強自定的笑了笑道:「小宮主,雷猛尊令!」舉起腳步又放了回去。
白髮老者諷刺的冷聲道:「哼,好勇氣。」
雲中鶴霍然轉過臉來,冷聲道:「尊駕身上一定有解藥。」
白髮老者陰冷的笑道:「不錯,老夫身上的確有解毒之藥,只在老夫記憶之中,從來沒有人受過老夫這解藥的恩惠。」
雲中鶴冷冽的道:「雲中鶴例外。」
白髮老者冷冷的道:「血盲彭心塵手下向無例外之人。」
雲中鶴俊臉上殺機漸濃,冷冷的長笑一聲道:「血盲彭心塵雖只是雲某手下,尊駕卻還不配用他的名號,雲某這就叫你知道有無例外之人。」
話落雙掌一立,一圈一劃突然幻出一個紅色的日輪,但卻並未進擊。
紅輪一出,白髮老者不由自主的向右後方斜飄出三尺,赤鋼杖一舉,準備還擊。
雲中鶴冷冷一笑道:「血盲彭心塵目盲不能視物,雲某雙掌之上,只現顏色,不帶風聲,尊駕卻斜飄三尺,不知是憑藉著何種感覺?」
白髮老者隨來的二十幾個漢子,聞言面面相視,敢情,他們倒以為白髮老者是真正的血盲彭心塵。
白髮老者驚覺失態,心知此時無法辯駁;唯一的方法,就是能把雲中鶴立刻置於死地,當即冷喝一聲,赤鋼杖一揮,直點雲中鶴胸前而來,迅猛如電。
赤鋼杖端的三顆帶毒芒球,隨著滾捲如浪的杖網,時伸時縮,或成品字形,一前二後,或成一直線,伸縮如靈蛇之信,靈巧詭譎伸縮如幻,就似與杖勢無關一般,令人防不勝防。
雲中鶴俊臉微微一變,『時之間,倒想不出破解之法,赤鋼杖他並不放在心上,但那三顆帶有奇毒的芒球,卻不容易捕捉,稍一大意,就有中毒的可能,當即猛吸一口真氣,滑步飄身,斜出一丈,閃至白髮老者右側,舉掌向肋下拍去。
白髮老者武功甚高,就在雲中鶴側出突擊的一剎那,他赤鋼杖已如旋風般的斜捲上來,正迎上雲中鶴拍出的三掌,三顆毒芒球,兩前一後,罩向雲中鶴拍出的手掌,杖尖前伸,疾點雲中鶴掌心,四種功法齊下,在同一時間之內捲到。
雲中鶴赤手不敢碰他的鋼球,只得撤掌再度滑出。
這時,隨白髮老者而來的二十幾位南天門的人,個個臉現得意之色,喝彩助威之聲此起彼落,除了血魑雷猛以外,萬柳堡的人,個個都已額浮冷汗,臉色十分緊張,楚春嬌更駭得粉臉蒼白。
眨眼之間,雲中鶴已連閃了四個照面,劍眉時皺,似乎仍在思考破招之策,白髮老者的赤鋼杖,卻越來越緊,密集得猶如天羅地網。
雲中鶴緊縮的劍眉此時已平展開來,但卻無進招的跡象,他俊臉上仍是那麼冷漠平靜。
白髮老者連攻了十幾招,雖然再沒有傷到雲中鶴毫髮,但卻信心大增,因為,雲中鶴似乎一直沒有還手之能,白髮老者緊了緊手上赤鋼杖,連攻出十二杖,把雲中鶴困住,陰沉的冷笑一聲:「小伙子,老夫與你金碧宮那冒牌的血盲如何?」
雲中鶴晃身輕巧的斜飄出一丈開外,冷冷的道:「閣下招式雖然完全仿照他的,但卻差彭心塵許多。」
白髮老者冷笑一聲道:「假使此言出自百年的金碧宮主口中,江湖中人誰也不會置疑,出自你之口,嘿嘿,老夫擔心你找不到附合之人。」話落又攻了十幾杖。
雲中鶴劍眉倏然一豎,星目中冷芒閃射,冷森的一笑道:「閣下有生之年,只怕已無法看到今後武林中人相信我雲中鶴的成份了,除非,尊駕能自動獻出那解毒之藥。」
血魑雷猛一直想不到以雲中鶴冷傲倔強的個性,震山動岳的武功,何以會一直閃避不攻。此時聞言,始才恍然大悟,雙眼激動得眨了兩眨,脫口道:「小宮主,一命換一命,雷猛覺得很划得來,何況,俺也不一定就會真的死在這裡,下手吧!」語聲非常豪放堅定。
白髮老者聞言心頭一開,毒念突生,厲聲長笑道:「血魑你還想生離此地嗎?哈哈……老夫認為那只是夢想罷了。」
話落欺步進身,急攻十八丈,困住雲中鶴,震聲沉喝道:「你們把萬柳堡的人及血魑拿下,生死皆可。」
這些隨從一現身時,全都對鈴馬有所顧忌,心存畏懼之意,及見名動武林的雲中鶴被他們那自稱血盲彭心塵的白髮老者逼得團團轉,只道他武功不過如此而已,心中雄心又生,早已躍躍欲動了,此刻一聞令下,哪個還敢怠慢,白髮老者話聲才落,立時響起一片怒斥暴喝之聲。
喝聲中,人影飄動,二十幾個人,幾乎同一時間之內,一齊向楚家父子與萬柳堡的人撲來。
萬柳堡主楚南雁精目中冷電一閃,雙臂向上一舉,突然向前一揮,堅定的沉聲喝道:「萬柳堡生死存亡就在今日一戰,准進不准退,上!」
喝聲悲壯豪邁,動人心弦,話聲中已當先撲了出去。
楚春嬌一見父親動手,哪敢閒著,柳眉一皺,嬌叱聲中,也跟著撲了出去。
萬柳堡中隨楚南雁父女前來迎敵的四五十個壯漢,個個抖擻精神,勇猛直前,視死如歸,豪氣驚人。
血魑雷猛怔怔的掃了混亂的鬥場一眼,環眼又轉到雲中鶴與白髮老者身上,只見雲中鶴仍未出手。
這邊,雙方一接上手,立時有人傷亡,四大天門,位於中原四方,盛名久著武林,百年不衰,自非萬柳堡所能與之抗衡,此來的人,雖然不是南天門的主要角色,但卻也是經過挑選的,因此,一接上手,除了萬柳堡主楚南雁擊倒了兩個對手以外,其它傷亡的人,幾乎全是萬柳堡的壯漢。
血魑雷猛右足抬動了好幾次,始終踢不出去,他並不怕死,但卻並不願意使這位冷漠憂鬱的少年宮主增加一份痛心之事。
明月在慘號與血腥中爬上山頭,照清了地上支離破碎的屍體,也照清了奪目的斑斑血跡,這些永遠不能彌補的代價,大都是萬柳堡的弟子所貢獻的。
一個個倒下去的青年人,並沒喚醒南天門沉迷的殘酷殺心,相反的,更增加他們的氣焰,也許,他們把倒下去的當成了他們的戰果與勝利品,而沒有想到一個無辜的生命,就在他們得意與好勝心的驅使下,從這個多彩的夢中幻滅了。
萬柳堡主楚南雁雙目盡赤,頜下長髯猥張,在四五個南天門的漢子包圍中,橫衝直撞,形同拚命,但卻始終衝不出他們的包圍圈。
楚春嬌獨戰兩個南天門的漢子,她武功不及父親許多,又處在這種堡破人亡緊張的撐斗情況之下,心神分散,更是危機重重。
血魑雷猛舉起的腳步終於吃力地踏了出來,環眼中血線密佈,他側臉望望仍在閃避中的雲中鶴,喃喃自語道:「小宮主,俺知道你不希望俺在你身邊倒下去,但也同樣知道你那顆深藏不露的俠義之心,你不會希望萬柳堡就此毀滅的,何況俺雷猛只要一動手,決不至於虧本。」
自言自語更堅定了他的決心,話落人已走到楚春嬌三人的鬥場外,驀地雙掌一揚,大吼一聲:「女娃娃,把他們交給俺。」
事實上,楚春嬌此時不交也不行了,血魑雷猛喝聲才落,一雙巨靈掌早已印在兩個圍攻楚春嬌的漢子背上了。
兩聲慘號聲中,左右飛射出兩個龐大的身影,直跌出兩三丈遠,落地氣絕當場。
楚春嬌方始一愕,血魃雷猛鐵塔般的身子已落在她身前,身子晃了兩晃,又閃身射向別處去了。
楚春嬌美目茫然惋惜的掃過了血魑雷猛的一雙小腿一眼,雖然,只是那一閃,她卻清晰的看到,那裡流出來的血,已變成紫黑色了。
雲中鶴一聽到血魑雷猛的吼聲,心頭大震,本能的霍然轉過頭來,大喝道:「雷猛,你想……」
雲中鶴話聲未落,突聽白髮老者冷喝一聲道:「小伙子,你先救自己吧!」
一片銳嘯聲,挾在白髮老者的喝聲中,從雲中鶴雙耳側壓了下來,單由那銳利刺耳的響聲,誰都能判斷得出攻勢快到什麼程度。
雲中鶴心頭猛然一震,倏然扭過頭來,目光一掠之間,冷漠的傻臉登時一變。
左右兩個毒芒鋼球此時已過耳下,距離雙肩只有數寸的距離,正中一條細鏈,扯在頭頂之上,不看可知,那第三顆芒球就在他頭頂之上,鋼杖枝尖,卻指著他心窩。
四路齊下,白髮老者的身手,又快得驚人,這確實是個致命的攻擊。
電光石火之間,雲中鶴身子倏然一矮,緊接著向後一仰,嘶嘶兩聲烈帛響聲中,一道白影貼地飛出三丈多遠。
白髮老者沒想到以他的身手,會在這間不容髮的一瞬間,被雲中鶴脫身避過一劫,不由為之一怔。
這一切的動作,在當時只不過是眨眼的一瞬而已,貼地的白影,長身躍起,陰冷的笑道:「僅只這一瞬之差,你我的命運就互換了。」
白髮老者獰聲一笑道:「雲中鶴,你反應之快,的確出乎老夫意料之外,但卻駭不倒人。」
雲中鶴冷酷的笑了笑,緩緩反腕握住腰間白色的劍柄,冷冷地道:「雲某不該留你活到現在,但是,如果閣下肯拿出解藥來……」
白髮老者大笑一聲,左手一拍腰際道:「哈哈……小伙子,解藥就在這裡,你自己來拿吧!」
雲中鶴平靜地冷笑道:「閣下雖然不是真正的血盲,但雲某相信以你的身份,決不致於言而無信。」
白髮老者冷笑道:「不錯,老夫一向言出如山,小伙子,你自己來拿吧!」
雲中鶴冷漠的俊臉,突然映出一抹駭人的殺機,握劍的右手猛然向外一拉錚然一聲龍吟清嘯,一道耀眼白芒已橫在身前,陰沉地道:「閣下如果早一點說這句話,今日之局,也不致於拖到現在。」話落緩步向白髮老者走來。
一見森森白劍,白髮老者臉色突然大變,似乎有一種潛在的恐懼,他竟不能自制的倒退了兩步,脫口道:「你是從滴血崖下,金碧宮來的?」
雲中鶴聞言心中疑雲突起,星目中殺機更熾,陰冷地道:「閣下是金碧宮主的故知吧?」
白髮老者臉色又是一變,猛然深吸了一口真氣,強自壓住心中恐怖不安的思潮,掃了杖端三粒毒芒球一眼,突然冷聲大喝道:「雲中鶴,你不是要得解毒之藥嗎?怎麼還不下手?」
聲落鋼杖一舉,照準雲中鶴頭面打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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