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江水勢湍激,水色渾濁,水中難辨明晰,加以河底怪石崢嶸,柳錦虹雖說水 底功夫。算得天下一等,其來混沌同片,咫尺之間也難辨明晰,是以入水之後,連 忙冒出水面,張目四顧,驀的見十丈之外,牟昆一手托著柳劍雄,一手划水,雙腳 連蕩,斜向對岸泅去。
柳錦虹疾的雙臂交劃,迅如游魚,以他這種水功,十丈距離,霎時之間,已就 相距不到四丈。
牟昆想是已看到柳錦虹游來,登時左手一帶柳劍雄,仰首浮出水面噴了一口濁 氣,水泡連冒,雙腳一蕩,吸氣沉身,早又沒入激流之中。
柳錦虹急得怒聲一哼,探臂朝背上一攫,斜插在肩上的一柄分手刺已執在手中, 跟著一式「怪蟒戲水」,也一頭鑽入水內。
相間稍頃,兩起人均冒出水面,這一次,柳錦虹已然超過了頭,反而在下流五 六丈遠了。
牟昆白鬚一晃,右手一拔,冷月輝映之下,手中寒光一閃,多了一柄匕首,那 根手杖敢情已插在背上了。
他嘿嘿一聲冷笑,張目相度了一下水勢,一扯柳劍雄,霎時之間,又復雙雙向 水內一沉。
再次露出水面之時,柳錦虹反又超在上游五丈。敢情適才柳錦虹一逕的向上泅, 他則拖著柳劍雄潛水往下流急鑽。
他一面潛水,一面自責道:「我怎的昏了頭,這小狗是出了名的鬧海金蛟,我 怎的會與他在水中拚鬥呢?」
柳錦虹一找牟昆,發現他從下流竄出水面,大哥全身浸在水中,悄無聲息,不 知生死如何?頓時心中一凜,不由衝口怒叫道:「姓牟的,你要識想快將我大哥放 了,你不看見江面遼闊似海,何能逃得出我鬧海金蛟的手法?」
牟昆一面浮著水,嘴角蕩漾一絲揶揄的獰笑,冷峻的答道:「小狗,我知你水 性不弱,但老夫早年出路河洛,對此道也頗有功夫,固然老夫今天帶著個人受累, 嘿嘿!逼急了,先讓他往水晶宮去餵王八,然後再與你狠狠的打一場水仗過癮。」
濁浪滔天,牟昆確實有點驚,但他仍是不動聲色,好整以暇的答著柳錦虹的話。
柳錦虹一聽心中猛跳,他擔心的不是牟昆的水性,而是真的他撒下自己大哥, 那時候,一個照顧不到,真要沉沒江底。
牟昆見他聞言略顯猶豫,一面朝前泅水,一面陰陰一笑,探手舒臂破浪而前, 劃的飛快,有如一把利漿,一劃靈丈。
柳錦虹做了個莫奈何的苦笑,只好慢慢的隨在他身後,苦思對付之策,以便伺 機下手,搶救大哥。
一奔一逐,約莫到了江心,別看牟昆白鬚蒼蒼,內辦真還強勁,仍是不時回日 陰陰的一掃柳錦虹,速度一點都不減的前劃。
這一到江心,柳錦虹心中大急,趁牟昆不備,一頭扎入水中,朝牟昆游水路線 潛去。
牟昆何等經驗,發覺水聲有異,已知身後是回什麼事?頓時兩足一蕩,不遑急 進,順著水勢,往側裡橫移,向下流斜飄。
柳錦虹原本距牟昆六七丈,幾丈雖不算遠,饒他水性一等,但在水中潛行,且 又是橫流逆渡,自更費時費力。他默計著此刻應迫及牟昆,登時一擺手中分水刺, 先護住頭臉,然後浮出水面。
那頭甫一露出水面,遊目四顧,霍然牟昆已離自己二十餘丈,正往下游泅去。
牟昆哈哈一聲微笑,得意至極的道:「小子!憑你那兩下子,也想在老夫面前 賣弄?」笑聲勁強,飄蕩在江面與穹蒼間,久久不絕。
柳錦虹心中冷顫了一下,暗中念了聲:「這老傢伙內力強勁,真到了登峰造極 之境了!」
牟昆這一擺脫柳錦虹達二十丈遠,登時寬心大放,順水疾泅,斜向對岸射去, 左手死抱著柳劍雄不放,一面又洪聲獰笑說道:「小子,你死了這條心吧!你要不 識相,惹惱了老夫,嘿,嘿!賞你兩記劈空掌,使你知道老夫的厲害。」
柳錦虹心中確實籌思不出一條萬全之計來,既可救得大哥,又可使大哥無一絲 危險,但他今天面對的是早年惡名滿天下的獨腳巨盜,為人不但陰狠,兼且狡如玄 狐,機智天下少有,何況他武功更是奇,今天要想在他手中找一點便宜,真勢比登 天還難了。
但是他是條鐵掙掙的漢子,雖然明擺著今天佔不了什麼便宜,亦不能不去碰碰, 登時雙臂加了把力,一挺水中分水利,一面急劃,一面大聲叫道:「老賊,你別打 如意算盤,小爺豈是你想的那種膿包,今天拼著兩個葬身江底,也不讓你稱心如意, 你劈空掌在陸上雖可稱雄一時,但此刻你在浩蕩波心,只有小爺賞你分水刺的份兒。」
下瀉之勢,快捷非常,真是一瀉千里,別看兩人才橫過江心一半,已漂流到襄 陽城下游十餘里了。
漢江水勢本已陡疾,下游且又傍著陡峭懸巖,水勢更是九轉回漩,險灘重重, 真可與三峽媲美,牟昆雖是一代梟雄,但他早年只在河洛與甘涼一帶為惡,漢水很 是生疏。柳錦虹近數月來,雖是日夕均游息在漢水之濱,但也僅限於翠柏山莊左近 三五里內,十里外的下游形勢,也是一絲不知!
灘瀉千里,到兩人發覺已陷身九轉險灘之時,身在江心,要避,也是已然嫌晚 了。
人對求生的慾望,比什麼都強,別看牟昆已臨暮年,但雄心一毫未減,仍想再 次稱霸江湖,吐盡那口問了四十年的怨氣,是以對求生之念特強。此刻一見波濤洶 湧,漩渦盤谷,怒流沖壁之聲,有著雷吼,猛的心中大跳,駭得一臉死灰,週身冷 顫了一下,不由手一鬆,柳劍雄登時脫出手去,被捲沉在一道漩渦中。
牟昆怕蹈柳劍雄覆轍,總算他水性不弱,臨危變式,四肢齊運,拼盡全力,劃 了開去,正好一手搭向峭壁下的一根垂籐上,登時五指運力一抓,挽住籐條,踴身 上躍,飄身翻上一塊突巖。
立身突巖之後,定了下神,吁了口長氣,叫了聲:「好險!」一面伸手往懷裡 一探,臉上透出一絲得色,又獰笑著自個兒念道:「有了這本小冊子,哼!老雜毛, 你瞧著吧!你看我牟昆的。」猛的又低頭朝湍流望去,眼到處,柳劍雄正在一股激 流中翻騰,慢慢消失下沉,影蹤杳然,連衣角都不可得見,想來與已波濤為伍了!
牟昆嘿嘿又是一聲充滿勝利的得意獰笑,低念道:「這小子更慘,幾處要穴均 被老夫用獨門手法封住,普天之下,除了那老鬼與老夫外,無人能解,但那老鬼早 已物故,又怎會替他解呢?這小子,哼!有死無活,而且還死得夠慘。」
他抬頭看了一下星斗,冷月西斜,斗轉參橫,曉色隱露,仰頭傲嘯了一聲,嘯 聲一歇,猛的雙足騰空,朝峭壁上連著十幾個飛騰,眨眼之間,翻上崖頂,辨了下 方向,朝一叢密林中逸去。
不管紫電無影向密林中飛縱而去,且說被激流怒捲入九環險灘之中的柳劍雄, 幾大要穴均被牟昆點住,欲死不知,早已失去知覺,隨波逐流,順江而下,飄了三 日三夜,不覺間,已飄至九江府。
命不該絕,這晚月色朦朧,江面之上,漁火如星,但均青殘油燼,漸自昏暗, 想來這千百艘漁舟的主人,均飄蕩在黑甜鄉中;惟獨江面上似有一隻梭形快艇共疾 如飛的橫波越浪,向江心中一團黑乎乎的飄流物趕去。
雙槳翻飛,但看這條小舟飛馳的的快速,就知道操漿之人,臂力之強勁,大非 一般舟子所能。
這個舟子,皓髮蒼須,一臉堆波濃紋,顯出他曾飽經滄桑。
須臾工夫,小舟緊擦著那團飄浮之物而過,舟子鐵槳一伸,朱起水面之物,輕 放在艙內,深注一眼,看清是個人,不由霜眉深皺了一下,兩臂疾搖,將船向南岸 一處背風港漢搖去。
那老人一拔槳,將船定住,疾的一步輕飄,有如一片枯葉,點波不蕩淚船尾躍 落艙中,蹙眉細察,探手人艙向躺著之人懷內一探,大惑不解的自語:「分明這年 輕人被那惡鬼用獨門手法點了幾處要穴,看來已在水中悶了好幾天,偏又脈未停, 可見此稟賦不但奇怪,一身功夫,也到了超凡人聖的地步,矣!此子一臉英華照人, 是天地之間的一塊奇材,如今受那狗賊點了穴道,普天之下,非老夫不能解此穴道, 但是……」
他忍了一陣子,沉聲一歎,哀痛的道:「老夫早年立過重誓,不再過問江湖恩 怨,如果老夫出手將他穴道解了,牟昆那狗吠必不放過我,此後勢必要永無寧日了……」
沉歎了一下,他顯得莫奈何的搖下頭,全身不帶勁的彎下腰去躊躇了一陣,方 抄起艙中那人,一步飄到岸上,找了一塊柔軟如茵的草地,將人平放著。
這人不用說,正是隨波逐流的柳劍雄。
他安詳的仰面平躺著,臉上無一絲痛苦的表情,只有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的 在為他哀吊。
老人輕歎了口氣,低念了聲,「少年人,你命中注定……」
他本已轉身提步,猛的停下來—怔神,自我反問:「他命中注定什麼?……」
想了片刻,他仰臉望著天上那顆最是明亮的紫微星,一搖滿頭蕭蕭霜發,兩眼 神光陡射,怒哼了一聲,接道:「我怎麼想的,他命中會注定要廢在那狗賊這種辛 辣絕毒的手法下?怎不想……他會注定有老夫替他解呢?」
他猛咬了下牙,沉沉的哼了一聲,表示他的決心,哼聲一落,一步飄到柳劍雄 身側,俯身稍為一看,右手中食兩指一併,連著伸縮了五下,走遍了柳劍雄胸前五 大要穴。
他長吁了口氣,吹了下蒼須,宛如做了平生最為得意的事,露出了一絲豪笑。
稍頃,他猛的哀聲一歎道:「茫茫濁世,眼看又已無我安身立命之所了!自此 而後,我又替自身惹了件麻煩事,九江已非我的樂土了。」話落,他躍下漁舟,雙 槳一蕩,霎時之間,小舟隱入夜霧中了。
救他這人,是位隱跡九江的漁隱,此人早年與牟昆有一場恩怨,被逼隱在此地, 為的是避禍。
柳劍雄醒來之時,猛感到正自睡在一堆柔如天鵝絨茵草上,藍天碧青,正有幾 片淡薄的浮雲自頭枯排空冉冉飄過,冷月迷濛,宛如一個羞意蒙面的少女,隱匿在 雲中。
他倒眼一望,煙波浩瀚,遠處如黛山戀,倒映在浩蕩江流中,若隱若現,他凝 目沉思了一陣,往事歷歷如繪,正不知一場驚險如何過去,分明自己已被水悶昏, 何以此刻會躺在這靜寂無聲的江畔,一切恬靜、舒適,牟昆的猙獰面孔已不復存在。
他惑然不解的自問道:「是怎麼回事?誰救了我?」有念及此,陡的挺身坐了 起來,朗目運神,四下細注,除了嗚咽的水流聲外,夜是那麼寧靜,靜得有點出奇。
除開魚兒偶爾跳出水波的輕微聲外,他振臂朝背上一攜,青虹寶劍幸好仍插在 背上。他本是聰明之人,暗中忖道:「吉人天相,反正有人救了我是事實。」
柳劍雄張目又將四周的景物細打量了一下,入眼一切非常陌生,劍眉一蹙,沉 思了微頃,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微一舉肘,一陣輕微的「劈啪」聲,使他從凝思中醒覺,原來自己週身衣履盡 濕,衣袂振風,看樣子,似被人救上來沒有多久。
奇怪的是一身舒暢,毫無疲累與不適之感覺。
他仰頭辨了下天色,約摸天快破曉,登時想到先將身上衣服弄乾,找點吃的再 說,一提到吃食,猛的飢腸轆轆,頓感餓得骨軟筋酥。
嚥了口唾沫。朝身後一望,遠處黑——的好大一座城,極目處,星火搖搖,想 來是什麼官衙富宅之中高挑的天燈仍在發著昏暗的青光,在風中搖曳,若隱若現。
他實在是餓的週身無力,無法提神飛奔,反正天色快亮,早一步去仍是買不到 吃的。
他緩緩的對準風燈飄搖之處行去。
柳劍雄習的上乘內功,已到了小乘之境,雖不能自閉百穴,但在水中一經窒息, 氣息不通,內功自發,一方面護住心脈,一方面閉住七竅,使水無法灌進他體腔之 內。
連日雖經了不少險灘暗礁,總算僥天之悻,未受到一絲碰擦之傷,是以他此刻 不但一身完整如昔,便衣角都未有一絲損毀。
且說柳劍雄步履蹣跚,迎著晨曦,踏著露珠蔓草滿佈的小徑,朝九江走去。
卯時已盡,他才來到九江城下,總算他衫輕履薄,這一陣,衣履已自半干,不 用再找人家烘了,他將頭巾整理了一下,理了一下亂髮,扯了扯皺的長袍,一搖三 擺的向城門走去。
進城之後,順著長街,找了家早點鋪,喝了兩碗熱騰騰的豆漿,登時週身一暖, 吁了一口長氣,又吃了幾隻包子,方停箸四顧,發覺左側有一長髯老者,兩眼神光 灼灼的向自己打量。
兩人四目一對,那老者向他點頭微笑了一下,他也朝老人戰鬥,猛的問起一念, 忖道:「自己一進城,店舖招囗上有九江老號,但不知此城是否確是九江?我何不 詢問一聲。」念頭一起,登時雙手一拱,向那老人淡笑道:「借問老丈,此處可是 九江?」
這話問得委實太離奇,四座均向他投來驚詫的一瞥,但那老人可不那麼想,慈 笑了一下,右手一拂長髯,說道:「小兄弟,你猜對了,此地正是九江。」
柳劍雄臉色赧然的稱謝道:「謝謝老丈。」
那老人想也是久走江湖之人,自柳劍雄半干的衣履中,看出來人有蹊蹺,他稍 微遲疑一下,笑著雙手一拱,問道:「小兄弟想必是偶游江淮,初到九江?」
柳劍雄知老人對自己半濕衣履未能釋懷,自己勢又不能當著滿座食客之面,將 如何遭擒落水之事說出來,不由面含羞赧,衝著老人一笑,隨即伸手朝懷內一掏, 登時愕然怔住,兩雙俊眼睜得像鋼鈴,原來懷肉除開華精冰魄珠與雪龍外,真是囊 空如洗。
老人確不愧是個老江湖,察言觀色,已知柳劍雄必是身無銀兩,登時向店夥計 一招手道:「夥計,這位老弟的帳,一併算在我名下。」話落,掏出一塊碎銀,朝 桌上一放。
柳劍雄更是俊臉緋紅,雙手朝老人一拱,訥訥的說道:「萍水相逢,怎好叨擾 老丈?」
老人笑著一搖手,謙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老弟就別客氣。」話落,老人 也起身一揖,讓柳劍雄先行,柳劍雄怎好搶先,再三謙讓,隨在老人身後離開小鋪。
時在清晨,行人廖落,兩人往街心一站,柳劍雄俊目一閃,一眼將老人打量了 個透徹。老人年在六十開外,英氣勃勃,兩太陽穴高高隆起,一臉的正氣,一看就 知內功修為很深的高手,但眉宇之間,隱泛代戚。
老人也是兩眼神光灼灼的將他週身上下掃了一遍,然後拱手一笑,說道:「老 弟衣履濕透未士,老朽歇足前面『新安』客棧,所攜衣物雖不全合老弟穿著,但還 可應應急,可否移駕前街,換換衣服再走?」
柳劍雄臉紅紅的拱手答道:「多謝老丈,晚生昨夜不慎,失足落水……」
老人雙手微拱,洪笑了一聲,說道:「老弟別客氣,有話請到客寓再說。」不 容分說,挽著柳劍雄的衣袖,朝前走去。
移時來到前街一家高大客店,老人在前引路,兩人進到後院上房之內,又重新 敘禮落座。
老人拱手笑道:「如老朽眼不算拙,從老弟背上的這柄劍來看,尊駕必是名震 神州的『黃鶴三雄』中的柳大俠!」
柳劍雄剎那面色一凜,著實心驚老人眼光稅利,既是人家識破自己,只好大方 的拱手笑答道:「老丈謬讚了!晚生正是柳劍雄……」
「雄」字才出,老人納頭便拜,一面口內急嚷道:「老天爺真有眼,此翻我陸 燦有救了。」
無緣無故的怎能白白受人家大禮,柳劍雄右手微抬,虛空將老人一托,老人登 時無法拜下去。
陸燦在開封名氣甚大,是志遠鏢局的總鏢頭,柳劍雄雖是出道不久,但這等有 名氣人物,在家時也日夕聽柳彤提說過,是以陸燦甫一報出名字,隨即阻止他下跪 行禮,笑說道:「陸總鏢頭有事請吩咐下來,柳劍雄力所能及,無不盡心而為,只 是……。」
老人一臉正氣,況且又有一飯之惠,柳劍雄說什麼也得仗義為他解厄。但為自 身有急事,是以顯得沉吟。
陸燦眼神何等機敏,從柳劍雄口氣中,也聽出人家身有要事。他遲疑了一下, 暗中驚詫柳劍雄真個功力達登峰造極之境,自不願錯過這種千載難逢的良機,俠時 躬身一揖,說道:「陸某知柳大俠必有急務,但小老兒之事,如柳大俠不能稍加援 手,唉!眼見老兒一生辛勤所創的一點基業,不久之間,便要傾家蕩產,化為烏有。」
柳劍雄劍眉一軒,義形於色的道:「陸老鏢頭,不妨事,我時間雖是緊湊,如 果順路更好,如不順路,小延兩三日也不妨。」
陸燦蹙眉急問道:「但不知柳大俠要去哪兒?」
柳劍雄淡笑道:「晚生因有幾位父執輩在洛陽相候。」
陸燦失望的一聲長歎,搖了搖頭,沉聲緩緩的說道:「命中注定老朽身敗名裂, 唉,說不定此番還要把老命送在三個狗賊手上。」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老人一副淒苦神情,以柳劍雄這種任俠豪性,登時劍眉 一軒,朗聲道:「請總鏢頭說說看,是件什麼事,柳某一准替你設法。」
陸燦欣然的拱手笑答道:「老朽先謝過柳大俠的大德。」接著唉聲一歎道: 「三個月前,老朽接保了一件紅鏢,鏢額之巨,是老朽自創鏢局以來所僅見,仍價 值連城的二十四粒特號明珠。是一位老友介紹,當時老夫本不願保這麼一樁價值不 發的鏢貨,無奈情面難卻。唉!再說,幹我們這一行的,客人便是衣食父母,明知 此事前途艱巨,也不能自斷財路,將客人攆出去!唉!就因這樣,老朽一口答應下 來,命我那兩個犬子,懷著兩盒明珠由豫人魯,取道濟南府。不想一渡大汶口,就 碰上從天寶寨下來的三個強盜,名震魯南的厲氏三鬼,強搶豪奪,唉!只怪我那兩 個犬子無能,為厲氏三鬼擒去,放回一人帶信給老夫,限期三月,去天寶寨贖鏢, 否則,一月之期一過,三鬼就據為己有……」
他慨歎了一聲,又接說道:「老朽奔南走北,到處請人助拳,無奈厲氏三鬼武 功太強,無人能助老夫將失鏢奪回,眼看限期已屆,老夫急得六神無主,只好到九 江來訪求一位早年隱跡的高人唉!不幸又空跑了一趟!」
陸燦話一落,柳劍雄朗目一轉,劍眉一剔,登時有了主意,朗聲一笑道:「老 鏢頭請不要急,有辦法!」
陸燦愁容一掃,歡聲說道:「柳大俠不知有何妙策?」
柳劍雄笑說道:「柳某本無時間繞道去天寶寨,如今是迫得不能不去走一趟, 但柳某委實又有要事纏身,我想起來了,我既不能分身,若是我與老鏢頭分別行事, 不就成了嗎?」
陸燦聽得大惑不解,兩眼疑詫的注視著柳劍雄,心忖道:「分頭行事,我有何 力量到天寶寨去取鏢?」
柳劍雄衝著陸燦一笑解釋道:「我修書一封,相煩老鏢頭走鏢洛陽,一准在中 秋之前,到白馬寺找玄通禪師,托他將信轉交家父,然後老鏢頭退回開封,我擔保 半月之間,令郎必會無恙回開封,那時柳某將會伴隨令郎到濟南將鏢貨送到地頭。」
柳劍雄話一落,陸燦神采飛揚的一笑,修又屈膝「噗通」一聲拜了下去,說道: 「柳大俠真是我陸燦的再造恩人。」
柳劍雄慌得一手將他扶起。
陸燦確實是個老江湖,別看這一拜,百萬重寶已毫無問題的著落在柳劍雄身上。
柳劍雄立時提筆修書,須臾之間,書信簽就,將之遞交給陸燦。
陸煙出街替他買了些日用品,還辦了兩套合身的衣服,替他打了個小包,並在 包袱中放了一百兩散碎銀兩,外贈一張千兩銀票,柳劍雄辭謝不掉,也只好收下, 兩人打點了一番,也就分道起程。
柳劍雄約莫急趕了七八天,方來到大汶河。
大汶河渡口是個大鎮集,他在鎮上住下店,打聽天寶寨的形勢,及厲家三鬼的 為人。
因為鎮集離天寶寨路不遠,鎮上居民均三緘其口,任柳劍雄如何探訪,均問不 出個所以然來,登時想到,厲氏三鬼必是惡跡昭彰,凶名大著之人,是以鎮上之人 都這般怕他們。
他原本準備翌日大大方方的拜山,單身只劍去向三鬼索鏢,想先探探厲家三鬼 為人真相如何,竟探不出一個端倪來,頓時改變主意,吃過晚飯之後,夕陽甫一銜 山,就扎束了一番,問明了道路,逕向天寶寨走去。
天寶寨在祖徠山,海拔千尺,在齊魯境內,除了泰山之外,也算得上是座峻拔 的大山了。
天玉寨在山南的一座奇峰上,峰勢奇險,再加上各種關卡設置,真是固若磐石, 連飛鳥都難偷渡。
厲氏三鬼,本是東海四異之徒,三人不但生性凶狠,武功也深得東海四異真傳, 齊魯一帶,真還找不出能與三鬼抗衡之人。
火靈官岑化龍與東海四異,每次自東海入中原,必以天玉寨作歇腳之地,久而 久之天寶寨無形中成了五個魔頭的行宮。
三鬼替五人造了一座金碧輝煌、富麗堂皇的行宮,宮中奴僕如雲,酒地向林, 豪華氣概,不輸皇宮內苑。
天玉寨雖為惡一方,幾個魔頭窮奢極侈,凶狠毒辣,但有個好處,不喜女色, 是以左近幾縣,雖怕極天玉寨,但未受寨中騷攏過。三鬼平時作案,又必擇肥而噬, 撈上一票,必夠上幾年,附近居民卻也均知利害,相互戒懼,不敢輕向人道及寨中 之事,怕招惹是非,是以柳劍雄問不出一絲端倪。
二更天方過,柳劍雄已來到天玉寨,錯非是他這種身手,絕難逃過暗樁伏卡的 監視,更難攀上峰頂寨集。
寨內房字千間,樓閣櫛比,柳劍雄躍上一座高閣,攏目四望,新月朦朧之下, 但見峰後一座巍峨巨廈,燈燭輝煌,有如白晝,笙簫管樂,自夜風中陣陣送來,妙 音悅耳。
柳劍雄忖度了一下,踴身朝那座如白晝的巨廈縱去。
他身形何等快疾,昏星暗月之下,宛若一頭夜梟,掠著屋脊平飛,霎霎眼,即 已快到巨廈之處,他登時停足一處屋脊後面,凝目細看,原來是三重雕樑畫棟的殿 宇,殿內燈火高燒,第一進大殿中央,正鼓樂齊奏,盛宴宏開。
說豪華還有點不太徹底,原來席上所用器皿,玉盞金樽,銀碟牙著,珠光寶氣, 爭相輝映;盞中酒色碧綠,雖非玉液瓊漿,亦必是陳年名釀;滿桌佳餚,雖非庖鳳 烹龍但亦選盡海味山珍,真可說得上聲「炊金撰玉」了。
上首坐了一個身披大紅袍,短髮環眼,拳頭大的蒜頭鼻子不住的翕合掀動,正 端著酒盞,傾杯而飲。
下首三個長相威猛一股戾氣之人,正笑意迎承;右面那個瘦長條子的漢子雙手 執壺,一面替紅袍怪人斟酒,一面低聲下氣的帶笑說道:「此次因坐待開封志遠鏢 局,來了斷三月前劫的那批鏢貨,徒孫無法分身,沒將通州相府別業中的波斯貢酒 弄來,今天真是不成敬意,師祖,您老人家隨便用幾杯。」
柳劍雄看清首坐之人,駭了一大跳,心中暗自咕噥,忖道:「這老魔頭到這兒 來做什麼?啊呀!下首那三個漢子必是厲家三鬼,怎麼稱呼這魔頭師祖,難道……」
一連串的疑問,像蛛網,佈滿了胸臆,猛的他怒哼了一聲,忖念道:「這魔頭 上武當打傷我妙玄師伯,今天,正好……」
下面四人,正是赤風島的火靈官岑化龍與厲家三鬼。
柳劍雄自語未落,岑化龍已仰頭一聲怪笑,蒜頭鼻子聳了兩下,冷峻的向柳劍 雄藏身之處不經意的淡淡說道:「何方小輩,還不下來見祖師爺?」
柳劍雄驀的心下大驚,心中嘀咕,這魔頭真不簡單,恁遠距離,且又絲竹亂耳 之中,我一聲輕哼,竟然被他聽倒!
心雖在驚,但怒意不由陡升,想著這魔頭在野參坪趁人之危,向自己襲擊一招, 幾乎將自己推人野參坪下,遭粉身碎骨慘禍,新近又傷了自己師伯,想及此,不由 怒火熾燃,抖嗓一聲清嘯。
這一聲嘯,是含怒而發,本有示威性質,氣勁充盈震耳,攝人心魄,大廳之中, 登時一陣大亂。
他這種有若鳳鳴九天的清越長嘯,岑化龍是第三次聽到,以是嘯聲一起,立時 黃發怒得根根指天,怪眼一翻,推席而起,一步躍落殿前庭心,揚手一指屋頂,仍 是冷峻的叱道:「姓柳的小狗,天堂有路你不去,你們要來找祖師爺送死?嘿!嘿! 也好!死在師祖爺掌下之人,多少算有點福氣,下來吧!還等什麼?」
柳劍雄自對面屋頂上踴身一縱,像飄花飛絮,悄無聲息的飄墜落地,昂頭挺胸, 傲然闊步的走到岑化龍面前,相距丈許之處,冷傲的駐足一笑。
這一笑,兩隻朗目神芒環掃,將環立岑化龍身後的厲氏三鬼逐個兒的細看了一 眼。
氣宇蓋世,神采懾人,柳劍雄雙目威稜畢露,只看的三鬼暗中直打哆嗦。
三鬼見師祖這番緊張神態,又聽他直呼來人姓柳,登時心中全起了個寒慄,知 道眼前這儒雅不起眼的少年,就是重創四位恩師之人。
柳劍雄掃了幾人一眼之後,欠身一揖,也冷冷的說道:「姓岑的,野參坪一別 經年,多承你厚賜,幸未葬身萬丈絕壑之中,哈哈!雙掌之賜,柳某畢生難忘,天 幸今天又復相遇,正好答謝你那番隆情。」
岑化龍老臉發燒,慢慢的如染紫醬,嘿嘿兩聲冷笑說道:「說來只怪老夫當時 大意,被那言生噴了一口,否則,哼!祖師父怎能讓你活著溜出手去,任由得你橫 行武林!」
柳劍雄不由切齒的說道:「你不要喪氣,今天姓柳的不是送上門來了嗎?哼! 只要你贏得了小爺背上的青虹劍,何況剮聽便。」
岑化龍怒哼了一聲,說道:「今天正要替我四個師侄一雪羞辱。」
柳劍雄傲然的冷哼一聲,反駁道:「你要找我雪辱,我妙玄師伯的一掌之仇, 小爺也要找你算還。」
岑化龍不可一世的沉聲怒吼道:「你家爺爺不與你逞口舌之利!反正你今天休 想活著離開天玉寨!」
柳劍雄柳天一聲哈哈長笑,反唇相譏:「這怎說,你今天不是準備群毆,便又 是想夥同你這三鬼子鬼孫,再抬出你們東海門的看家本領,什麼奇門回絕陣,看又 有其奈小爺何?」
岑化龍斷然一聲大喝:「住口!」他短髮指空顫了兩下,環眼瞪得有如兩個銀 鈴,沉聲緩緩說道:「爺爺一生之中,不論是鬥你那老鬼師祖靈真,抑或是早年斗 那些自命七天門派的高手,爺爺一向是單打獨鬥,從未將他們放在眼中,亦從未跟 人聯過手。」
確然,這魔頭一生狂妄,除了兩次輸招給靈真道長之外,從未逢過敵手,他怎 會與人聯手呢?上次他戰敗之後,本已恥於再入中土,不想兩次尋仇,均輸給靈真, 順不下那口氣,在回返赤風島後,念念不忘武當山的一掌、一劍大恨,心想,如果 將關外的參王弄到手,再苦練三年,定能洗雪前恥。
他這次重入中原,就是準備到關外去取參,他怎知至寶已為柳劍雄得去了呢?
岑化龍話一落,柳劍雄豪氣頓壯的道:「好!你既是這般夠意思,柳某便是輸 給你也心服口服。」
岑化龍冷冷一哼,不屑的說道:「先別輕狂,你要是輸了,今天爺爺要抽你的 筋,拿你暫時洩一下憤。」
柳劍雄不由心底有點怒,憤然的說道:「如果僥倖柳某贏了呢?」
岑化龍有點茫然,不知所措的環眼一轉,心中冷哼一聲,忖道:「你如何能贏? 小子,你在做白日夢,簡直是癡人說夢話。」
他以為今天蠻有把握能贏,不由冷笑道:「你要贏了,爺爺立即退回赤風島, 埋跡二十年,從頭再苦練功夫,二十年後,再來找你索債。」
柳劍雄豪笑一下,點頭說道:「你不愧是薄有名聲的前輩人物,夠豪爽,好! 一言為定,柳某輸了,任令你剮殺抽筋,如承相讓,你可不能說了不算?」
岑化龍「哇呀呀!」的一聲怪叫道:「小狗,你說話太狂,氣死老夫,老夫癡 活了八九十歲,你幾曾聽人說過老夫說話不算數」」
柳劍雄軒眉一笑,拱手一揖說道:「我怎會不信你的話,只不過提醒你一句, 好吧,好吧!就算我此話多餘。」他這是扣緊岑化龍,使他不能反悔。
接著他朗目一亮,又笑說道:「柳某此次到貴寨來,並非是為了來拜領高招, 實有小事一個,如果晚輩幸勝得一招半式,是否岑老前輩能格外成全,高抬貴手, 將開封志遠鏢局的紅貨與人質,一併交出?」
岑化龍被激得早已不耐,低哼了一聲,說道:「你這是廢話,只要你贏了老夫, 別說是幾顆不值幾何的珠子,哈哈!便是老夫頂上的大好頭顱,只要你要,老夫也 必定一刀砍下,雙雙捧上。」
柳劍雄疾的雙手一個長揖到地,盈笑道:「老前輩言重了!晚輩知是非分妄求, 但受人之托,還請明察晚輩苦衷,惠賜成全。」
柳劍雄前倨後恭,非是他別具用心,實在岑化龍任性豪爽,使柳劍雄著實敬服, 再則是江湖禮數,這般做,既不會落人話柄,更不會怕岑化龍賴帳。
岑化龍氣得兩眼冒火,三鬼一直未吭聲,一見有機會插嘴,一個長條鬼先相了 岑化龍的眼色,欠身施了一禮,再轉身朝柳劍雄乾咳了一聲,環眼一瞪,怒聲叱道: 「小狗,你怎會口舌這麼刻薄?你就量定了我師祖今天一準會……」
岑化龍冷哼了一聲,向他一擺手。
那傢伙嚇得一哆嗦,疾退了兩步,將未出口的話強嚥了下去。
岑化龍恨得牙癢癢的掃了柳劍雄一眼,怒哼道:「空口廢話,徒自耗費時間, 天快三更,爺爺酒瘤未過足,小狗,別磨牙了,快亮劍,爺爺早點超度你。」話落, 向後一揮手,說道:「看兵器!」「器」字一落,三鬼臉色登時大變。
一聲令下,仍是歷氏三鬼中的那個長條翩然轉身朝內奔去,少頃之間,雙手捧 定一件長可三尺的外門兵刃狼牙杵。
連奔帶躍來到岑化龍跟前,單腳一跪,雙手將狼牙桿高舉過頂,呈將上去。
岑化龍右手一握桿柄,順勢揮手盤空一繞,登對金光耀眼,繞空一匝,風聲颯 颯,快的出奇,並暗藏了不少的變化,像煞是一條金龍盤空飛舞,游竄靈活,張牙 舞爪,令人心怖。
柳劍雄暗讚了一聲,不由脫口喝了一聲采,在喝采聲未落,但見他反手向肩頭 一探,立即青影漫空,斜月殘照之下,耀眼青梅,瀰漫夜空,花影幻形炫然耀目, 柳劍雄手中巔巍巍的執著那柄冷森森的青虹劍。
確不愧兩人均算得上是名列字內的有數高手,但看這番兵刃出手,確是一代名 家的氣度。
柳劍雄足下連移兩宮,氣凝神沉,挺胸岸立,青虹劍雖是橫抱胸前,但他早將 內力暗自運逼劍鞘,但見森森劍氣外冒,劍尖四圍,隱然縷縷氣流晃動,若非是岑 化龍功深力厚,也難看的出來。
厲氏三鬼但覺劍氣浸肌,三人不約而同的舉手朝鼻尖上一抹,觸手處,冰涼如 水,透出冷汗。
柳劍雄這種超人功力,神采氣度,不單只把三鬼看得入了神,便連狂傲不可一 世的岑化龍也暗自嗟歎不已。
柳劍雄手挽劍訣,亮開少林門戶,抱劍一揖,彬彬有禮的道:「老前輩請賜招。」
岑化龍乍然驚醒,冷哼了一聲。
不管他心中作何感想,但臭架子不能不擺,一哼之後,沉聲說道:「老夫與人 過招,向未動過兵刃,此番已是例外,怎能還先出手?」一點未誇張,這魔頭一生 確然少動兵刃,也是東海四異鎩羽之後,向他稟述柳劍雄已然劍術通神,是以今天 要破例的動用兵刃。心中早已決定,要先見識一下少林失傳了幾百年的秘學。在他 吩咐拿兵刃之時,是以三鬼臉色大變。
柳劍雄不以為什,淡笑了一下,緩緩的說道:「恭敬不如從命。」隨著右手一 振,嗡的一聲龍吟,快的出奇,削出十數朵青梅,梅影經天,朝前罩去。
岑化龍心中一震,衣袂一飄,錯步疾退,一面口中大聲疾喝道:「住手!」
柳劍雄這一招僅是虛式,他本存敬讓之心,招未用老,岑化龍喝聲一起,旋腕 挽劍,雙腳移宮,又已氣定神閒的持劍岸立。
岑化龍兩眼幾要爆出火花,不耐的喝道:「我要你使出少林絕學,誰耐煩鬥你 這等花招,哼!那老虔婆的成名絕學,老夫數十年前就已見識過了。」
柳劍雄不由心中有點氣,他天生傲骨,暗自咕噥著:「小爺偏要你見識一下這 套梅花劍法。」
此念一生,他不由傲然一笑,說道:「晚輩雖習過少林門的四式神招,但這種 劍式凌厲無匹,招式奇奧,蓋吉凌今,柳某習此神技之時,已在我佛面前許下心願, 除逢到十惡不赦之凶狠強梁外,柳劍雄輕易不將這四招使出來。」
岑化龍聞言雖然怒哼了一聲,卻被他說得啞口無言,一時之間,竟無法駁他的 話,又不願自承是他口中所說的十惡不赦強梁。
但他是一代魔頭,今天存心要見識一下千古絕學呢?」
柳劍雄淡笑了一下道:「那又另當別說了。」
岑化龍寒著臉道:「那麼你就趕快出招吧!」
柳劍雄猛的心中一動,有了主意,淡笑道:「我這四招秘學,威力奇猛,老前 輩仔細了!」話落雙腳碎步猛移,早已欺近岑化龍身前,揚手青光一劃,登時一片 青虹突地上湧,驀的劍影蓋臉的罩下。
他這一招,是棲霞姥姥「七巧劍法」中的精華所聚,四式絕招中的一式,「靈 鵲結橋」。
這一式確屬不凡,不愧是七巧劍法中的絕招,青光繞空,但見千百條劍痕襲來, 岑化龍不由心中大駭,但他功力不凡,掌中狼牙杵盤空一繞,輕輕易易的就將這一 式化開。
柳劍雄大喝了一聲「好」,一招「牛郎過渡」,青虹劍左右連揮,劍風生嘯, 寒濤怒湧,颯颯風聲,刮的三鬼雙目難睜。
岑化龍注目凝神,手中狼牙杵一揮,舞起一道驚風,但見兩條金龍盤空舞爪, 向青光抓去,這一式,他又輕描淡寫的化掉。
怎說是輕描淡與,別看他表面恬靜,實則他化解這兩式妙招,已煞費苦心了。
柳劍雄傲然一笑,青虹一振,使出「七巧劍法」中最具威力的「七巧連環」。
青虹振處,一柄長劍,倏化七溜青光,同時之間,點魁首,掛雙臂,插「巨闕」, 截「丹田」,削下盤。把個岑化龍週身的每一要穴部位全罩在這一式之中。
在化解第二招之後,岑化龍已手心沁汗,心中「噗噗」亂跳,暗驚柳劍雄手底 功夫真硬,也就特別留上了神,他見攻到的招式強勁,是以此刻雙目一絲都不敢微 瞬,小心翼翼的凝神對敵。
柳劍雄第二招一出,岑化龍心中冷顫了一下,他知此招厲害,稍一不慎,無論 那一處挨上一下,都足以丟盡一生英名,猛的鋼牙一咬,狼牙杵一旋,「叮叮」之 聲一起,接著數溜火星飛濺,柳劍雄的青虹劍同時之間被狼牙杵點破了七下。
這一下大出意外,柳劍雄但覺手中寶劍連震,幾欲脫手飛去,不由心中大駭, 疾的撤劍護胸,點足一個倒縱,退飛丈許,雙目凝神,注定岑化龍。
岑化龍正吐了一口大氣,右手橫杵,左手舉袖朝額上拂去。
柳劍雄心細如髮,一眼朝岑化龍手中狼牙杵望去,發覺杵上狼牙已少了七隻, 丈許地上正有兩隻金光閃耀,他神目如電,細一看,地上狼牙,並非是被青虹劍削 下,而是整只自杵上用內功甩出。
柳劍雄是識貨之人,不由伸了伸舌頭,暗中叫了聲「僥倖」,才知岑化龍確實 難鬥,心忖道:「這魔頭好在只摔出七顆,如果多摔幾顆,那真要大費手腳了。」
他怎知適才這一招,是棲霞姥姥的嘔心瀝血傑作,在他這種功力如海的人使來, 錯非是岑化龍,真還難找得出化解之人來。
杵上的狼牙,本是鑲嵌在杵內,專門鎖拿敵人兵刃之用,可說是狼牙與杵本為 一體,今番岑化龍無力化此絕招,才逼得他大費真力,運內力將狼牙自杵上震脫七 顆,恰到好處的硬將這招化解掉。
招雖得以化解,但真力花去了大半,心中暗驚少林絕學真個不凡,他喘了一口 氣,又靜神岸立,準備接柳劍雄第四招。
柳劍雄卻也還真有點怕,怕他杵上的狼牙,心中一陣翻騰,暗中籌思,如何出 奇招致勝?略定了下神,點足一個飛騰,又復躍落岑化龍身前,淡笑道:「我還有 一式絕招未用,老前輩為何還不出手還招?」
岑化龍冷冷的答道:「見識完了你的四絕招後,老夫再給你看看東海秘學。」
柳劍雄淡笑道:「好!那麼我也不客氣了!請接柳某第四招。」
「招」字一落,振腕劃出七縷冷風,「七巧飛虹」一式妙招,罩向岑化龍腹部 七人要穴。
這一招,是七巧劍法四十九手中的一式,威力雖不及四絕招,一般說來威勢已 算不凡,但今天所碰到的敵手太硬,是以顯得這式平淡無奇。
岑化龍全神備戰,但柳劍雄招式一出,大出意外,竟是一記平淡無奇的普通招 式,他不消費力就輕淡的將這招化解掉。
「七巧劍法」是棲霞姥姥晚近四十年埋首苦創,武林之中,還未有人見識過, 岑化龍初會這套劍法,誤認是少林絕學中的金剛四式。柳劍雄四式一完,他豪氣頓 壯,嘿嘿兩聲冷笑,獰聲冷傲的說道:「少林絕學,不過爾爾,小子,還不拿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