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鷹揚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又見牢籠
    山崖間那幢小屋,雖是四合院格式,卻也窗明几淨,布設雅致,戶外繁花似錦,尤其兩株四季丹桂碗徑鐵干,長得有三人多高,飄香四溢,馥郁沁人心脾。

    明月在天,司徒兄妹老夫人全家坐在室外敘談別後經過。

    但司徒老夫人及司徒嬋娟絕不提及有簡松逸其人。

    司徒岳道:「吳越既皤然悔悟,救出爹當更容易,但不知是否探聽出爹陷身確址!」

    老夫人答道:「伏牛插天崖,此行兇險萬分,沒有吳越之助,恐不容易!」

    司徒岳望了司徒嬋娟一眼,道:「令孩兒猜不透的是,那吳越為何甘願冒這叛門殺身之危?……」

    司徒嬋娟瞪了司徒岳一眼,嗔道:「大哥為何望著小妹?」說時嬌靨不禁緋紅過耳。

    黑夜之間雖瞧不清,但司徒岳察覺司徒嬋娟神情,暗中一震道:「莫非娟抹已愛上了吳越麼?」遂長歎一聲道:「愚兄與霞妹身受吳越救命大恩,不然霞妹定遭閻玉毒手,自應感恩圖報,無如吳越素行不端,好色貪花……」

    老夫人面色一沉,道:「岳兒,事情真像並非如你想像,日後自然明白,你胡說什麼?當初你與匪徒狼狽為奸,劫掠長江鏢局暗鏢,就是一項抄家滅門大罪,若不得吳越之助,此罪決無法洗滌。」

    司徒岳聞言一呆,躬身道:「孩兒知錯,孩兒以後不敢!」

    司徒嬋娟冷笑道:「大哥,以後如敢胡亂猜測,小妹決不饒你!」

    老夫人不禁微笑。

    忽見銀樣清輝下一條身影飛掠而來,正是匡殘。

    老夫人道:「匡老,多日未見,往何處去了?」

    匡殘抱拳笑道:「奉命差遣,身不由已,老夫人安好?」

    老夫人含笑道:「不敢,老身托庇粗健如常!」

    匡殘與司徒兄妹三人見禮後,立即與司徒嬋娟走過一旁低聲密語。

    只聽司徒嬋娟詫道:「真要晚輩一行麼?」

    匡殘答道:「此事重大,望姑娘俯台隨老朽一行!」

    司徒嬋娟立即掠在老夫人身側低語一陣。

    老夫人頷首道:「你去吧,終須晤面,何妨及早。」

    司徒嬋娟向匡殘笑道:「匡老,你我走吧!」

    匡殘向老夫人等告別,雙雙如飛而去。

    途中司徒嬋娟道:「匡老,清蓮格格長得如何?」

    匡殘道:「與姑娘一般,春花秋月,一樣嬌美,老朽如年輕幾十歲照樣免不了要動凡心。」

    司徒嬋娟玉靨霞泛,嗔道:「匡老,你也愛取笑!」

    匡殘哈哈一笑,如飛疾掠望湖山別業而去。

    別業轉眼即至。

    簡松逸早在山莊之外恭候。

    司徒嬋娟嗔道:「清蓮格格為何要與小妹見面?」

    簡松逸正色道:「明珠奸相自知身危,競作垂死之前掙扎,捏造證據,誣陷在下意圖叛逆,諭命在下返京!」

    司徒嬋娟聞言大驚失色,道:「這不是全功盡棄, 一番苦心俱付之於流水麼?」

    簡松逸笑道:「幸虧清帝洞悉明珠之奸,太后及清蓮格格取出明珠與太行山匪寇來往的密信,清帝大怒,本欲將明珠打下天牢治罪,卻得太后阻止,謂明珠在京師及各地黨附勢眾,必激起巨變,尤其明珠在三藩麾下安了甚多模子,若稱兵作亂,則神州恐又墮入水深火熱中。」

    司徒嬋娟道:「這又有什麼不好?」

    忽聞一個銀鈴悅耳語聲傳聲道:「不好!」

    司徒嬋娟及簡松逸不禁大驚失色……

    原來是清蓮格格迅若驚鴻般已落至丈外。

    司徒嬋娟凝眸望去,只見一旗裝少女嫣然含笑也凝視著自已。

    簡松逸忙道:「司徒姑娘,在下為你引見,這就是清蓮格格!」

    司徒嬋娟檢衽一福,道:「民女司徒嬋娟拜見格格!格格吉祥!」

    清蓮格格已伸出纖纖玉手扶住,向簡松逸白了一眼,嗔道:「那來的繁文褥禮!嬋娟妹妹,咱們別理他!」

    簡松逸微笑不語。

    司徒嬋娟只覺清蓮格格雍容華貴,麗質天生,秋水為骨玉為神,尤其別有一番氣質,媚在骨子裡,令人不能違忤抗拒。

    清蓮格格端祥司徒嬋娟良久,讚道:「果然不愧為絕代佳人之稱,我見猶憐,自恨身為女兒身,不然也願裙下稱臣,雖死無怨。」

    司徒嬋娟聞言立時羞得無地自容,恨不得地有裂縫鑽了下去,臻首低垂。

    簡松逸大笑道:「你說完沒有,真要把司徒姑娘氣走你才甘心!」

    清蓮格格嬌笑道:「真要是嬋娟妹妹被我氣走了,你不找我拚命才怪咧!」說著向司徒嬋娟道:「我剛才講不好因為三藩麾下清兵佔有六成,漢人僅佔四成,清兵中營帶就有明珠黨羽大半,若稱兵作亂,非但復明無望,生靈塗炭,明珠一旦君臨天下更橫徵暴斂,倒行逆施,萬民又重墮入水深火熱中。」

    司徒嬋娟深覺有理,暗暗欽佩。

    清蓮格格笑向簡松逸道:「逸弟,你知母后怎麼做,慶嬤嬤不知何時偷得蒲老易容神技,找來一人裝成逸弟模樣在母后面前寢室內與母后奕拱說笑解悶,皇上召來明珠入宮,佯怒責斥明珠,說逸弟已在內宮半月,為母后患有微癢陪侍母后不離,明珠大驚叩首謝罪,返府後日夜命人探聽逸弟一動一靜,幸有言老暗中衛護,明珠絲毫不知虛實。」

    簡松逸道:「此非長久之計!」

    「我知道!」清蓮格格道:「你義父密召文士超瞿大剛二人趕來京城,將文老帶來的明珠與多處及三藩屬下勾結往來親筆函件密呈皇上,你義父奏請皇上暫不動聲色,命你釜底抽薪,翦除明珠黨羽後再行處置。」

    司徒嬋娟暗道:「只不知喚我前來就是為了此事麼?為何匡老說事關我父安危呢?」

    簡松逸瞧司徒嬋娟色已察知其心意,道:「司徒姑娘,格格與在下為何請姑娘來此,就是為了明珠奸相處心積慮密謀將天下豪雄與他敵對者一網打盡,他耳目又多,競誣指令尊乃先明志士首領,與閻白楓沆瀣一氣,招兵買馬,意圖減清復明,幸虧太后從旁說明珠之言乃莫須有之言,皇上密旨命在下查明旁奏。」

    司徒嬋娟不禁花容失色,大驚道:「這怎麼好!」

    清蓮格格嫣然一笑道:「司徒姑娘無須憂急,凡事自有逸弟擔當,不過逸弟擔心令兄司徒岳剛愎任性,恐不知不覺中闖下滅門大禍,又不能與他說明,只有請姑娘來計議!」說著又道:「逸弟,此處風大,回別業後再作長謀吧!」

    簡松逸頷首一笑,向匡殘道:「有煩匡老帶話司徒老夫人,說我吳越有事和司徒二姑娘商談,明天一早,即命人恭迎老夫人等回轉到別業!」

    「老朽遵命。」轉身疾掠離去。

    司徒嬋娟回到湖山別業後,慶嬤嬤拉著司徒嬋娟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就像慶嬤嬤親生女兒一般,信加愛憐。

    天未亮,清蓮格格、慶嬤嬤等一行即離了湖山別業趕返京城而去。

    司徒嬋娟詫道:「此事只要格格遣一介密使通知公子就是,何須格格親身不辭千里艱辛前來,莫非不放心公子麼?」

    「不錯,是有點不放心在下。」簡松逸含笑道:「慶嬤嬤乃格格與在下的乳母,把我們兩人一手扶養長大成人,視我倆不啻親生子女,與其說是清蓮格格不放心在下安危,不如說是慶嬤嬤。」

    司徒嬋娟心說:「原來有如此親密關係,這也難怪!」

    簡松逸又道:「老夫人及令兄令姐也快到了,在下尚須以吳越面目相見,從明日起,姑娘在短暫時日中恐難與吳越及簡松逸晤面了!」

    司徒嬋娟說道:「公子要去何處?」

    簡松逸搖首笑道:「不去何處,但在下要易作閻玉模樣,日後見面時就是強仇大敵,是以昨晚非將姑娘請來說明,覓滋該會。」

    「閻玉被公子擒住了麼?」

    「不錯……」遂輿司徒嬋娟並肩邊走邊談,身影逐漸遠失……

    司徒老夫人一行將近午刻已然抵達湖山別業。

    司徒錦霞嘖嘖稱讚湖山別業景物之美。

    吳越一襲儒衫,顯得翩翩不群,接待老夫人執禮甚恭,大廳內已擺下了豐盛酒宴。

    老夫人似對吳越異常敬重欽佩,相互之間言談甚歡。

    司徒岳瞧出二妹司徒嬋娟對吳越青昧有加,暗道:「吳越雖對自己與大妹有救命之恩,日後定須圖報,但不能把二妹許身與他。」故作朗笑道:「風聞吳老師將桂中秋美妾柳鶯兒擒來以充妾媵,柳鶯兒美絕無雙,可否容在下一見!」

    吳越不由雙眉一剔,朗笑道:「吳某平生風流成性,柳鶯兒原系吳某喜愛之人,不意為桂中秋強行奪去,如今物歸原主有何不可,但柳鶯兒不在此處,恐有失少莊主之望!」

    老夫人及司徒嬋娟均怒視著司徒岳,似責怪司徒岳失言無禮。

    司徒岳悚然一凜,暗道:「娘,您那知孩兒心意!」

    吳越又是爽朗一聲大笑,舉杯相敬,道:「桂中秋對我吳越痛恨入骨,非殺我而後快,那鬼影子閻白楓亦嚴命其孽子務必擒殺於我,如此說來我吳越有沒有明天尚是未知之數,但與其坐而待斃,反不如先發制人,吳某須與屬下計議,明晨即將離此,恕難相陪終席。」言畢一飲而盡,抱拳辭席而去。

    老夫人面色如罩嚴霜,一言不發。

    司徒嬋娟亦冷漠如冰,在眸中泛出怒意。

    司徒岳見狀知一場暴風即將來臨,悚然起立,囁嚅喚道:「娘……』

    老夫人怒叱道:「畜生,你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你平日孤傲成性,剛愎自用,只知有己,不知有人,非但百花坳基業不保,而且命幾乎斷送在閻玉手中,你不思報命之恩,反倒出言譏諷吳先生,你那一點強過吳先生?」

    司徒岳不由屈膝跪下,道:「孩兒不孝,孩兒無知,請娘治罪!」

    老夫人冷笑道:「為娘怎敢向堂堂少莊主施以責罰!」

    司徒岳見老夫人動了真怒,不禁悚然戰懍。

    司徒錦霞也盈盈跪至司徒岳身旁,道:「大哥也沒什麼惡意,只是想保護女兒等,令吳越不敢心存妄念,娘,您就饒恕了大哥吧!」

    老夫人沉聲道:「起來,好好坐著聽為娘說!」

    司徒岳、司徒錦霞應了一聲:「是!」顫巍巍起立坐了下來。

    司徒嬋娟幽怨地望了司徒岳一眼,曼歎一聲道:「大哥,你也真是,小妹對吳越所以親近之故無不是為了爹。」迅與老夫人密語良久,老夫人頻頻目現怒光。

    老夫人沉聲道:「你知道麼?奸相竟誣指你爹為先明叛逆首領,與閻白楓沉瀣一氣,招軍納叛,興兵作亂,現清廷鷹犬均奉命捕殺你爹……」

    司徒岳不禁大驚失色,道:「竟有這事,娟妹何不早向孩兒說明!」

    老夫人麵包一變,喝道:「胡說,娟兒還是昨晚得吳先生告知,計議如何在群邪及大內鷹犬找到你爹之前救出,吳先生在京城結識得甚多朝中握有權勢的親貴大臣從中斡旋緩頰洗滌你爹誣屈之冤,現在好了,你竟以嘲諷之言氣走吳先生,大有撒手不管之意!」

    司徒岳不禁面如土色,始未及料竟闖下如此滔天大禍。

    司徒嬋娟見狀不忍,從懷中取出一紙文書,遞與司徒岳,道:「大哥,這是吳越手下在一務大內鷹犬懷中竊得,你仔細瞧瞧吧!小妹尚無計可施!」

    司徒岳接過展閱,只見是河南巡撫海捕文書,雲司徒白為明逆盜匪首領,潛跡縣省境內招眾納叛,意圖大逆不軌,著即全力搜捕,就地誅戳者賞銀五千兩,緝擒歸案者賞銀萬兩。

    大廳內鴉雀無聲,如水沉寂,只見司徒岳面色白中轉青,離座跽膝跪下,道:「孩兒該死,孩兒願獨任其難,救爹安然返回!』

    老夫人冷笑道:「匹夫之勇,怎可擔當大任,你連一個閻玉一招未接下就已成擒,猶敢奢言獨任其難!要知除大內鷹犬外,尚有蓬萊雙魅及其他武林高手,尤其是長江鏢局副總鏢頭風雷震八方程乃恭……」

    司徒錦霞詫道:「程乃恭也參與其事麼?」

    「非但他參與其事!」司徒嬋娟冷笑道:「而且他乃主謀,程乃恭心懷叵測,結交權貴,托為門下,多面狐狸,騎牆望風,謀取其利,其實他只忠於明珠奸相,明珠如求自保,不惜聽信程乃恭讒言,誣指爹是叛逆首領。」

    司徒岳渾身冷汗濕透,戰懍面無人色。

    老夫人道:「娟兒,為娘之見,吳越既有置身事外之意,不如改弦易轍,救你爹出險猶若燃眉之急,你大哥有勇無謀,又不聽訓示恐反誤事,非但你爹出險無望,而且與為娘招來一場殺身大禍!」

    司徒岳痛哭流涕,叩首道:「孩兒聽命不敢稍有違忤,倘稍有陽奉陰違,孩兒願請賜死!」

    「好,這是你自己說的!」老夫人面色一寒,道:「丈夫一言,如之九鼎,娟兒,你去找吳先生吧,至少請他遣人相助。」

    司徒嬋娟幽怨地望了司徒岳一眼,道:「女兒這就去了!」

    口  口  口

    金鳥西墜,玉兔東昇。

    光陰似白駒過隙,又是一天過去。

    閻玉尚是沉睡未醒。

    賀翼呼喚了許多次,迄未醒來。

    這一天真是難挨,看牢送飯的莊丁就不見半個人影,水米不沾,又渴又餓,直餓得眼冒金星。

    室內只見燈火,黑暗似漆。

    賀翼先是咒罵,後來,也許是唇乾舌焦,不再罵了,抓起水壺傾其餘滴潤喉,倒在榻上。

    忽感習習涼風拂體,舒泰無比,不知不覺中竟熟睡過去。

    驀然,鐵門轟然開啟,燈光一亮。

    那莊丁提著一盞光焰四射的風燈進入,隨後只見簡松逸、司徒嬋娟及千面佛蒲敖三人走了入來。

    簡松逸道:「姑娘,這就是閻玉、賀翼兩人,要救出令尊就在這二人身上,那賀翼尤其重要!」

    司徒嬋娟道:「你就要易作閻玉麼?」

    簡松逸點點頭,微笑道:「姑娘還有什麼事只管說出,在下當盡其所能相告,以後像如此見面說話就很難了。」

    司徒嬋娟有種依依不捨感覺泛上心頭。

    只聞千面佛蒲敖呵呵大笑道:「該說的全說了,該問的也全問了,何況尚有穿針引線人居間傳話並非難事,只是臨別徒惆悵,苦於兩地相思,魂夢瑩牽而已。」

    司徒嬋娟不由紅霞湧靨,嬌嗔道:「老前輩,你……」玉手一揮,疾向蒲敖肩頭抓去。

    蒲敖早料到司徒嬋娟有此一著,疾掠避開,走向閻玉所囚那間囚牢而去,笑道:「你們談談吧,會短離長,良機不再,老朽還有事咧!」說時端祥閻玉面目神態。

    簡松逸訕訕地望望羞人答答司徒嬋娟一眼,道:「姑娘,蒲老方才喝了幾杯酒,酒後醉言瘋語,得罪之處,望請見諒!」

    只聽千面佛蒲敖喃喃自語道:「幾杯水酒就能把老朽喝醉了麼?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簡松逸恐蒲敖說出更難聽的話,忙牽著司徒嬋娟羅袖走向室外,低聲道:「室內熱悶外面清涼,讓他瘋言瘋語吧!」

    司徒嬋娟嫣然嫵媚一笑,姍姍地任簡松逸牽著走向室外而去……

    口  口  口

    石室內依然燈亮如晝,閻玉、賀翼兩人仍然昏睡未醒。

    時已二更三點。

    鐵柵內已擺著兩份酒食,顯然送飯的莊丁方才來過。

    賀翼頭一個甦醒,睜目醒來欠伸了一下懶腰,喃喃自語道:「怎麼如此好睡!」一眼望見柵內擺著酒食,不禁喜出望外道:「我只知道你想活生生餓死我賀翼,原來你還有一點人心。」走前就要進食,卻一眼又瞥見閻玉柵內也擺了食物,閻玉仍自昏睡著,忙高聲喚道:「少令主……少令主……」

    一連喚了十數聲,才見閻玉身軀動了動,睜目醒來,圓瞪著眼似不勝驚詫巡視了室內一眼。

    賀翼高聲道:「少令主!」

    閻玉茫然地望著賀翼,道:「你是誰?為何喚我少令主。」語聲微帶沙啞。

    賀翼詫道:「少令主,屬下賀翼,難道少令主不記得屬下了麼?」

    閻玉茫然地注視賀翼有頃,搖搖首道:「賀翼!我不認得你!我從來沒聽過這姓名!」

    賀翼知閻玉神智未復,不由長歎了一聲,忖道:「看來也是命該絕於此地了。」於是不再多言,飽餐一頓再說。

    他只覺此次酒飯特別豐盛,也特別腴美可口,不禁大吃大喝起來。

    有樣學樣,閻玉也在那面豪飲咀嚼出聲,茫然不知身已在囚,居然大快朵頤,連讚好酒。

    賀翼嘖了一聲道:「這酒有什麼好,外面的好酒多的是!」

    閻玉望了賀翼一眼,道:「外面!什麼是外面!」

    賀翼手指石室鐵門,道:「喏,門外就是外面!」

    閻玉搖首一笑道:「有人送現成酒食來此?何必出外多此一舉?」

    賀翼暗暗歎息一聲。

    閻玉已把面前酒菜風捲雲掃而盡,用手摸了摸肩頭空劍鞘,解下端在目前茫然凝視著。

    賀翼心中一動,高聲道:「少令主,你那柄劍咧?為何空留一把劍鞘?」

    閻玉面色一冷,厲聲道:「你叫我什麼來著?我又不是姓少,這空鞘為何留在我肩上?」

    忽聞門外響起語聲:「這個我知道?」接著一陣開鎖推門聲響。

    鐵門開處,只見是那莊丁,一手提著食盒,一手提著兩大壺水。

    莊丁一個鐵柵內送入一茶壺水,打開食盒,赫然只見是兩大盤烙餅,厚厚的一疊,少說也有十多張。

    只見莊丁將兩大盤烙餅分送而入,並收除剛剛用完的碗盤筷杯。

    賀翼不勝懼然。

    閻玉道:「你方才在門外說是知道什麼來著?」

    莊丁笑道:「我是說你不姓少,而是姓閻,閻羅王的閻,至於剩下一把空劍鞘,怕你用來自刎,是以咱們莊主替你收了下來。」說著轉面望著賀翼冷冷一笑道:「姓賀的,你也省點精神吧!你家少令主神智不清,你再說也是白搭,咱們莊主說,他每天只有四更時分才清醒片刻,何不熬到四更再與他說話?」

    賀翼道:「尊駕今日有點奇怪!賀某方才用飽,又送來一盤烙餅,難道要我倆做個飽死鬼不成!」

    莊丁忽哈哈大笑道:「話雖不中亦不遠矣!飽死鬼餓死鬼任憑兩位選擇?」

    賀翼呆得一呆,詫道:「這話怎麼說?」

    莊丁正色道:「賀朋友,你知否此處是何處?咱們莊主姓甚名誰?」

    賀翼搖首答道:「賀某糊里糊塗被擒來此處一切皆茫然不知,只知貴莊主追問賀某來歷及敝上隱居之處?」

    莊丁笑笑道:「咱們莊主明天就要離此他往了,敞莊上上下下總共才不過七人,室宇簡陋,如今一別不知何年何日才能重返故居!未免依依難捨。」

    賀翼聽出莊丁話中涵意,驚道:「尊駕也要隨貴上離去麼?意欲何往?那賀某兩人如何發落?」

    莊丁凝視賀翼良久,歎息一聲道:「當然是去追尋司徒大俠真正下落,敝莊上下七人生死與共,同進同退,明知賀朋友之言不盡不實,也要盡力而為,賀朋友知道麼?為何送來烙餅之故,即為延續兩位性命,若有人發現相救那是再好不過的事,否則兩位將活活餓死在此處?」

    賀翼聞言大驚失色道:「貴上此舉未免太殘忍了,賀某說過願協助貴上救出司徒大俠,煩請轉告貴上,賀某倘言輿心違,願受寸礫之刑!」

    莊丁冷笑道:「咱們莊主仁慈寬厚,封刀已久,深知兩位均是估惡不悛之徒,卻又不願殺害兩位。所以任聽二位自生自減,你少令主在草椿村客棧尚留有甚多狐群狗黨,見閻玉久久不歸,必四出覓探,若兩位命不該絕,或可遇救。」言畢揮首離去,厚重鐵門亦重重拉上。

    賀翼不禁心慌意亂,發覺閻玉已沉沉又再度睡去,歎氣道:「我只好等到四更天時分少令主清醒過來再作計議」任他狡計如鬼,如今也是束手無策了。

    好不容易讓賀翼盼到四更天,忽聞閻玉呻吟出聲。

    賀翼心中大喜,急喚道:「少令主!」

    「是誰?」閻玉猛一睜開雙眼,循聲望去,道:「賀翼,記得我曾喚過你,只是你爛醉如泥,怎麼叫也叫不醒!」

    賀翼無可奈何的一笑,道:「小的該死,危在眉睫,不知少令主如何被擒!」

    閻玉敘說經過祥情。

    「吳越果然詭詐多毒之輩,無怪令主嚴命誅殺以絕後患。」

    賀翼搖首歎息道:「少令主亦非力有不逮,原為卜熊老鬼毒傷遺積體內,狂風三式催發毒勢之故,少令主是說那吳越也會狂風三式麼?」

    閻玉沉聲道:「不錯!」

    賀翼目露疑惑不解之色,搖首道:「這就奇怪了,屬下並不認為如此?」

    「有何奇怪?」

    「吳越屬次拜望少令主故意親近,只是想偷習少令主狂風三式架式罷了,如果狂風三式如此容易偷學,少令主為何勤練五年尚未能悟徹其中玄奧神髓咧?」

    「嗯,有道理!」

    賀翼接著說出莊丁與他言談情形,道:「莊主並無其人,只是欲擒敵縱讓少令主帶來的人手尋至,再循線追蹤……」

    「賀翼,你錯了。」閻玉不待賀翼說完,即攔住他說下去,沉聲道:「他吳越如果是施展欲擒故縱之計,未免多此一舉,盡可放出風聲說我閻玉已落在他手中,我那雙親必不會坐視!」

    賀翼想想也對,點點頭道:「少令主之言似不無道理,但其中仍有疑竇難解?」

    「有什麼難解。」閻玉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吳越必在我倒地昏死後,被此間主人猝襲暗算,要知吳越惡名在外,幾乎無人不知,說不定這世上已無吳越其人了!」

    賀翼道:「少令主料事如神,一定錯不了,但吳越未必就如此輕易死去。」繼又長歎一聲道:「可恨屬下被封住穴道,宛如被廢了武功一般,無法逃出禁囚!」

    閻玉目中怒光逼閃,冷笑道:「本少令主也是一般,令人切齒痛恨,日後定報此仇!」怒火高湧,面如撰血,忽喉中發出一聲悶哼,又仰身倒地昏厥過去。

    賀翼大驚失色,連聲呼喚少令主不絕……

    口  口  口

    就在閻玉昏倒之際,草橋村谷外忽飛掠而來,四條迅快人影,山口暗處突聞一聲斷喝道:「站住!」

    這四條人影猛然剎住腳步,清冷月色映射下,只見來人正是鄧安平冷冷一笑道:「朋友,喝阻我等去路是何用意?」

    只聽傳來陰側側語聲道:「四位朋友請即折轉,再前進一步,便死無葬身之地!」

    鄧安平哈哈大笑道:「朋友,鬼崇行藏不敢露面現身為的是什麼?」

    暗中忽掠出三個面目陰沉如冰勁裝黑衣人,均目露震驚之色,其中一人道:「朋友,莫非咱們少令主遭了意外麼?」

    「可以這麼說!」祝賽面色沉肅,冷笑道:「聽你口稱少令主,你也是本幫中人麼?」

    那人聞言不禁一怔。

    朱九珍笑道:「祝兄何必多問,既是令主夫人派他們衛護少令主,自然稱是少令主身旁之人。」

    祝賽冷笑道:「他們盡了衛護少令主之責麼?」

    鄧安平笑笑道:「兩位賢弟不必爭執,他們既有衛護少令主之責,如今少令主被擒,生死不明,他們自有追覓下落責任,與我等無干,我等僅奉命通知,朋友,眼前由何人作主?」

    那人望了其他兩人一眼,答道:「在下可以作主,請問……」

    鄧安平手掌一擺,道:「咱們長話短說,你們少令主與本幫總護法鍾離胡凶搏,鍾離胡不敵閻玉狂風三式重傷而逃,不幸閻玉亦為他自身狂風劍勢反震之力所傷,口吐狂血倒地不起,卻不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暗中突閃出一老者扶起閻玉穿空飛去!」

    三面目森冷勁裝人相顧駭然失色。

    只聽鄧安平沉聲道:「敞上吳越接踵而至,見狀匆匆趕去,不料此人身法快得出奇,落入西南九十里外深山谷中不見,敞上尋覓了一夜,無法尋覓蹤跡,但確知就在此谷內,是以命我等來此通知朋友等。」話聲一落,四人倏地衝霄騰空掠去。

    那三人聞言目露駭然神色,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其中一人振吭發出一聲激越長嘯。

    谷內立時應起嘯聲相和。

    片刻,只見人影紛紛相繼奔來,聚在一處靜聽那面目森冷漢子敘說原因。

    一個花白鬍鬚老者冷笑道:「吳越也是令主嚴命少令主務必擒殺叛徒,他未必有此菩薩心腸,要知不是誘兵之計!」

    「不管是真是假,少令主尚未返轉總是真的,林老師,依你看來,少令主現在何處?」

    七張八嘴,聚論紛紜,莫衷一是。

    就在群匪舉拱不定之際,夜風忽送來陰側側冷笑道:「你們不信那閻玉被擒了麼?老夫非令你們相信。」說時噹的一聲,一件重物,飛墮落地,插在土中,不停的晃搖。

    數十道目光注視過去,赫然正是少令主閻玉那柄巨劍。

    紛紛怒喝聲中,數條人影聲飛騰撲去。

    驀地,一道寒虹如電疾閃得一閃,嗥叫過去,撲騰的身影如斷線之鳶墮了下來,一動不動。

    死者均是喉部多了一個血孔,毫釐不爽。

    群邪不禁懾住……

    夜風搜搜,群邪隨感透體寒涼,不由自主地倒吸了口冷氣。

    花白鬍鬚老者突高聲道:「請問朋友,這柄敝少令主的劍是從那兒得來的?」

    只聞陰側側語聲道:「老夫在山谷內一座石室內拿來的,那兒的石室內就襟囚著閻玉和賀翼,老夫本欲見識閻玉的狂風三式有何驚人之處,那知閻玉神智不清,如同廢人一般,賀翼亦被封住穴道功力已廢,老夫委實掃興之亟。」

    「那麼吳越屬下所言是真的了?」

    「怎麼不真?老夫為何要用這柄劍取信於你們?目的是從小的身上找出老的!」隨雲一聲轉架怪笑曳空遠揚而去。

    花白鬍鬚老者猛咳一聲道:「還是那麼幾句老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咱們快走!」

    口  口  口

    天色微現曙光。

    賀翼目不交睫,焦急如焚。

    閻玉昏睡如淹,鼻息呼呼。

    兩扇鐵門突然彭彭打了開來,那莊丁突然走了進來。

    賀翼見他全身結紮停當,肩頭佩著一柄鋼刀還背了包袱,知遠行在即,尚提著一隻食盒及一大壺水,詫道:「閣下要起程了?」

    莊丁笑笑道:「不錯,你我也許不能再見了。」說著望了柵內的烙餅尚是未動分毫,又道:「在下還送來一些食物,僅是略表一點心意而已。」

    賀翼長歎一聲道:「貴上與閣下也太殘忍了,咱們江湖人物視死如歸,把刀放著脖子上也毫不皺皺眉頭,那有活活餓死的道理!」

    莊丁不禁朗笑道:「賀朋友放心,絕不會餓死,四更天時分敝莊忽有一條身影潛入,似尋覓你家少令主而來……」

    賀翼聞言不由面現驚喜之色,忙道:「來人是否少令主之屬下?」

    莊丁搖搖首道:「敞莊主發現來人卻是武林中性情最為乖僻,武功極高的怪人,命我等匿藏不得出聲……」

    「來人竟是向草橋村奔去。」

    賀翼面現驚疑之色,思索不出所言的來人是誰!

    只見莊丁笑道:「敝莊主返回後,即下令疾撒,草橋村貴同伴等必尋覓而至,所以在下說兩位絕對不會餓死。」

    言畢又哈哈大笑道:「在下索興一個順水人情吧!」走前伸手擰斷柵門上兩把鐵鎖,抱拳道:「珍重!」轉身疾掠出室而去。

    賀翼不禁目瞪口呆,只覺種種均大悖常理,捉也捉得糊里糊塗,放又不放得澈底一點。

    他是聰明人,如此處置閻玉放自已,目的在他們身上循線找出閻白楓與司徒白。

    既然閻玉非至四更時分無法神智清醒,賀翼也不叫他,走出柵外,打開食盒,只見一大盤熱氣騰騰的肉包及一碗紅燒牛肉,索興放開愁懷大嚼大嘖。

    又拿起昨晚送來的一張烙餅嚼食一口,烙餅雖然冷了,卻鮮美可口,餅內還有肉未蔥花作餡,故而可口得緊。

    賀翼飽餐後舒展一下筋骨,信步走出門外,眼前只見一片綿白無盡崇山峻嶺,綠翠郁茂。

    石室右側不及百步正是一處石砌莊院,不禁心中一動,快步走出。

    那是一座四合院建築,雖不太大,七人居位卻異常寬放,床楊椅右齊全,整理得清潔井然有序,卻闐無一人。

    賀翼竟然找不出一線蛛絲馬跡測出莊主來歷,室內也無一件江湖中人應用之物,不由長歎一聲,立在室外目凝遠處,暗道:「自已既脫牢籠,就該逃去才是,反正少令主不生不死,就是能安然返回嵩山,也不見重責,何必自找罪受?」

    他心情矛盾之極,一念想起自己被封閉穴道,武功如同廢去一般,無異常人,逃也不能逃去太遠,萬一遇見自己同黨也許弄巧成拙。

    賀翼沉沉地歎了一口氣,重又回至石室內,見閻玉還是未醒,忖道:「我何不稍睡片刻,等待援救之人趕到,再不,也要等到四更天少令主復醒,神智清明之際,再商計何去何從!」

    心念一定,拿起一塊烙餅咬食咀嚼。

    須臾,一塊烙餅吃完,飲了幾口水後倒下就睡。

    不知睡了多久,忽覺隱隱一陣喚賀翼語聲,猛然眼醒來,發現閻玉已坐起,目光怒視在呼喚自己,忙迅速立起,道:「少令主,你醒來了麼?」

    閻玉怒道:「想不到你如此貪睡,我喚了甚久!」忽歎了一口氣道:「賀翼,我此刻頭暈得緊,雙足無力!」

    賀翼發現天已深夜,門外月色透射而入,暗道:「怎麼一睡又是四更了」

    閻玉怒道:「賀翼,怎麼你不答話。」

    賀翼忙道:「屬下是想少令主諒是腹中飢餓,人是鐵,飯是鋼,少令主快用吧!屬下還有很多重要的話稟報少令主咧!」於是將肉包烙餅紅燒牛肉一一送入閻玉身前。

    閻玉詫道:「怎麼門開了?」

    賀翼道:「少令主快些吃用,容屬下慢慢稟明吧?」

    閻玉一面吃喝,一面傾聽賀翼說話,聽得莊丁臨別之語不禁掀眉猛剔,冷笑道:「只要他們妄想進入禁地一步,就別想活著回去!」

    賀翼道:「話雖是這麼說,但我等得然安然逃去,少令主,你可以走麼?」

    閻玉不禁面色大變道:「我怎麼兩足綿軟無力。」說著緩緩立起,才跨出一步,便身形連晃。

    賀翼大驚忙雙手扶住。

    閻玉目中怒滔如熾,身軀顫震,不言而知激怒無比。

    賀翼忙道:「少令主千萬別激動,見得怒火上升,又昏睡了過去!」

    閻玉聞言漸壓制胸中怒火,長歎一聲道:「賀翼,你走吧,總要有一人趕回報信才是,我就不信我會餓死在此?」

    賀翼苦笑了笑道:「少令主,屬下縱然插上雙翅也難走出這片崇山峻嶺……」

    驀地,山谷遠處忽傳來一聲長嘯。

    賀翼不禁精神一振,道:「少令主,你聽見沒有,他們已尋來了?」

    閻玉亦有所聞,冷冷一笑道:「嘯聲尚遠,能否找至此處尚未可知,少說也要兩三個時辰,你能否以嘯聲應和麼?」

    兩人被點了穴道,封閉全身武功,那能以內力發出長嘯,賀翼靈機一動道:「屬下在外面可放起一把火將他們引來」

    閻玉道:「辦法雖好,你帶得有火折麼?」

    賀翼頓被問住,卻又答道:「廚房灶內或有餘燼,屬下這就去,少令主,請千萬別急燥,免得又睡去。」小心翼翼將閻玉扶坐於地後,慌急地走出。

    閻玉不禁嘴角泛出一絲耐人尋味笑容。

    忽聞蟻語傳聲道:「少俠,到目前為止裝得十分神肖,語聲雖帶沙啞,卻可掩飾得過,那賀翼必在爐灶中找得餘燼生火……少俠,一切要僅慎小心,慎勿顯露絲毫破綻!」

    閻玉點了點頭,含起一塊烙餅咬食一口慢慢咀嚼。

    山谷中仍不時隨風傳來長嘯,但彷彿甚遠。

    足足一個時辰過去,忽見賀翼神色振奮走入,笑道:「少令主,屬下已生了一堆很旺的火,但不致曼延開來,火焰足足有三丈多高……」忽面色一變,止住話語。

    原來賀翼發現閻玉吃了三張烙餅,手中仍拿著一張咬了兩口的烙餅卻瞪目不言不語。

    無疑的閻玉又神智蒙失,不禁唉聲歎氣。

    只聽閻玉道:「賀翼,你歎氣為何?」

    賀翼驚喜道:「少令主,你原來並未睡去!」

    「不。」閻玉道:「方纔我只覺又睡了一段很長的時候,莫非又過了一天?」

    賀翼搖首答道:「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屬下已生好一堆火,必會將他們引來此處!」

    「別高興。」閻玉搖首道:「轉眼又是天亮了,唉!賀翼,我神智有點彷彿,直想不起往事,料不到那狂風三式反震之力如此厲害!」

    賀翼道:「令主夫人嚴囑少令主不得輕易施展狂風三式就是此故,如有必要,也不能使展全力!」

    閻玉顯然無語,久久不發一聲。

    賀翼還以為閻玉再度神智喪失,驚道:「少令主是怎麼了?」

    閻玉道:『我在想,他們如果尋來,我不想被抬了出去,賀翼,你想想他們中有誰是點穴高手?」

    賀翼不禁一怔,道:「少令主,你問這些做什麼?」

    閻玉聞言面覷冷傲笑容道:「我閻玉胸羅奇學,卻被誤認為有勇無謀的匹夫,你我均為封住穴道,隨行人中有何人深諳點穴,如料測不差,縱有未能,只要解開部份穴道,你我必能慢慢恢復武功,神智喪失亦將會隨血行流暢漸愈!」

    賀翼大喜道:「少令主說得極是,怎麼屬下毫未想到,隨行之人都是令主夫人精挑細選,各有一身獨特功夫輔弼少令主,其中駱席侵麻人龍兩人精擅點穴!」

    閻玉點點頭道:「你去瞧瞧是不是他們尋來!」

    賀翼道:「屬下遵命。」望外走去。

    閻玉忽聞傳聲道:「草橋村匪徒傾巢而出,距此尚有十數里遠近,老朽意欲僅留下五人……」

    「七人。」閻玉立即傳聲答道:「駱席侵麻人龍暫時保全性命!」

    片刻,賀翼匆匆走入,道:「少令主,屬下又生火之處,濃煙蔽空,定會將他們引來此處。!」

    閻玉只答了一聲「好。」便緩緩閉上雙目。

    賀翼驚叫道:「少令主。」

    閻玉仍閉合雙眼,道:「賀翼,稍時若麻人龍駱席侵兩人到來,可命他們兩人同時點向「天溪」、「期門」、「商曲」、「陰都」四處重穴,必須以十成真力,或能撞開封閉真氣行血。」說至最後數字,已是微弱杳不可聞。

    賀翼知閻玉又昏睡過去,不禁心煩意亂,喃喃自語道:「怎麼他們還未見到來。」匆匆又望外走去。

    他一走近崖側,距一處濃煙衝霄不遠,忽見一條身影飛撲而上,高呼道:「果然是賀翼老師,少令主現在何處?」

    來人是一目光炯炯四旬開外黑衫中年人。

    賀翼瞧出來人正是駱席侵,怔道:「駱老師速嘯聲召集同兄少令主!」

    駱席侵忙發出一聲長嘯。

    一霎那間人影紛紛掠來,共是六人,其中花白鬚發老者手中持者一柄正是閻玉所有的巨劍。

    賀翼詫道:「只有這些人手麼?」

    駱席侵道:「我等分四個不同方向搜山,其餘的人或迷失方向,中途遇伏也未可知!」

    賀翼面色一變,喝道:「七位速相助撲滅火焰!」

    忙了一陣手腳後將四處火焰撲熄,賀翼引著七人進入石室,只見閻玉昏睡於地。

    賀翼遵照閻玉之囑請駱席侵麻人龍兩人與閻玉撞開封閉穴道,其餘五人前往那石造四合院做一副擔架,防閻玉未能解開穴道無法行走自如之用。

    五人遵命走去……

    駱席侵麻人龍兩人互望了一眼,同地走向閻玉之前,各抓過一隻手臂,三指擠脈察視閻玉脈象。

    麻人龍皺了皺眉,道:「駱兄,此人點穴手法委實奇奧難解,相互逆沖,若不明究竟強行解穴,必七竅噴血而死!」

    駱席侵頷首道:「少令主天生異稟,身蘊奇學,這四處穴道若非我倆造詣功深,必不敢貿然相試,麻兄請運功蓄藏真力。」

    賀翼不由一顆心七上八下,卜卜亂跳。

    只聽駱席侵喝了一聲:「著!」

    兩人同地飛指猛戮而下。

    口  口  口

    山道上

    兩人抬著一張巨靈擔架,上面躺著閻玉,身旁擺著一柄巨劍。

    閻玉睜著雙眼,仰視雲天默默思忖著。

    賀翼緊隨擔架之後。

    其餘之人在前,兩人在後,步法緩慢。

    因為閻玉雖撞開被制穴道,仍封閉一半,血行氣流亦是梗是凝滯。

    換句話說,武功僅恢復了一半,但震傷尚未痊癒,腦部暈轉神智恍惚仍然如舊。

    賀翼亦由麻人龍駱席侵兩人遵閻玉指點解穴,但僅恢復了四成功力。

    故行程緩慢,防閻玉在擔架上頭波震傷加重。

    他們一行逕望嵩山而去,入夜時分,抵達了許昌縣之東五女店,投宿去一家「康和」客棧內。

    五女店人煙稠密,商肆林立繁榮。

    康和客棧為鎮上首屈一指的要商客旅仕馬行台,並營酒樓飯莊,一樓一層真是座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

    賀翼與麻人龍駱席侵及其他三人均在樓面敞廳共座一席,閻玉有二人在房內守護著。

    酒過數巡後,賀翼歎息一聲道:「我等未知能否可安然返回,途中已發現五撥可疑人物似追蹤我等?」

    駱席侵道:「賀老師不必受煩,事到頭來不自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怕什麼?」

    賀翼苦笑一聲道:「賀某生平尚無懼怕什麼?只是難以面見令主夫人,不知如何答覆!」

    麻人龍詫道:「實話實說就是,這並非我等之過!」

    賀翼忽瞥見一副座頭上坐著一人不禁面色一變。

    此人生具一副奇相,五官幾乎聚在一處,鷂目麻鼻掀唇濃眉短鬚,招風雙耳,身著一襲黑紡長衫,背佩一隻判官筆,意態自如,輕酌淺飲,一付悠然自得模樣。

    駱席侵等人亦發現了此人,麻人龍驚詫低聲道:「怎麼活喪門郜星也出來了,定是令主夫人聞知少令主之事遣他出山探明有無誤訛!」

    活喪門郜星望也不望賀翼等人一眼,竟似陌不相識。

    賀翼忽低聲道:「賀某去房中探視少令主醒過來了沒有,順便告知活喪門郜星老師也到了。」說著匆匆離座而去。

    一步跨入房內,只見少令主閻玉已坐了起來,在榻上拂拭那柄巨劍。

    守護少令主兩人一是髮鬢花白老者,另一面目森冷大漠,兩人尚在對飲。

    賀翼趕近座前,低聲道:「少令主!」

    閻玉緩緩抬目道:「賀翼,我不是說過我要靜一靜好思索往事,又來煩我則甚?」

    賀翼囁嚅答道:「稟報少令主得知,夫人身旁貼身護衛活喪門郜星也趕來客棧!」

    「郜星!」閻玉淡然一笑道:「他來了,現在何處?」

    「現在酒樓中!」

    「為何不來見我?想必他是潛離出外?」

    「少令主神智恢復了處?在少令主記憶中可曾記憶出有這麼一個人?」

    閻玉稍一沉吟,道:「在我記憶中彷彿有這麼一個名叫郜星的人!」接著又道:「他傲慢仍舊,居然敢不先來見我?」

    忽聞門外傳來郜星語聲道:「少令主,老朽郜星這不是就來了麼?」語聲未落,郜星已飄然入內。

    閻玉森冷如電目光注視著郜星道:「郜星,你總該稱心滿意了吧!」

    郜星神色一凜,道:「少令主,你心中猶未忘懷前怨!」

    閻玉冷冷一笑道:「我今晚絕不施展狂風三式,管教你棄筆認輸!」

    郜星傲然一笑道:「老朽隨時候教,但今晚不行。」

    「為什麼?」

    「老朽奉令主夫人之命辦好兩事!」

    「那兩件事!」

    「全力狙殺尾躡少令主身後追蹤之人,第二件程乃恭奉明珠之命,隨帶甚多大內高手亦已趕來,意欲將令主夫人殺之滅口,令主夫人命老朽先發制人!」

    閻玉冷然一笑道:「就憑你一人麼?」

    郜星哈哈一笑道:「這就不關少令主的事了!賀翼,三日內你等七人不妨就住在房內,勿出外一步,少令主如生意外唯你是問。」言畢身形一閃即杳。

    閻玉怒道:「郜星,我誓必廢你一臂,瞧你尚瞻敢在我面前如此狂傲無禮!」

    賀翼面現惶恐之色道:「少令主請息怒,郜星自恃武功極高,在令主夫人之前尚且狂傲,何況少令主!」

    閻玉冷笑道:「在我閻玉之前無禮,就是自找死路,賀翼,別勸我,眼前我已悟出自解穴道方法,速喚駱席侵、麻人龍前來。」

    賀翼唯唯稱是,急趨出室而去……

    □   □   □

    活喪門郜星出得康和客棧,轉至一條橫街閃入一暗巷內,掠上一家民戶室面上,倒掛金鉤窺視堂室內。

    堂室內燈光輝煌,聚坐著十數人低聲聚議。

    正是那長江鏢局副總鏢頭風雷震八方程乃恭。

    活喪門郜星懸身之處兩丈開外,屋簷轉角處亦有一條身影捲曲著,藉著楹梁雕板蔽體,郜星竟無所察覺。

    那人正是御風乘龍符韶,施展縮骨神功將身軀捲曲馭如狸奴。

    只聽一人問道:「我等為何追蹤小賊閻玉?」

    程乃恭答道:「只有小賊才可循跡找出老妖婆冷薔宮主潛跡之處,眼前嵩山少林奉有官府嚴禁不得藉故離山,亦不准外人借宿,違令者死,冷薔宮手下無法化整為零,扮作香客混跡廟宇!」

    「兄弟委實想他不透,閻白楓既不在嵩山,而在伏牛插天崖,於副總鏢頭豈非打草驚蛇?」

    「閣下有所不知,伏牛廣袤千里,插天崖尋之不易,何況目前已有蓬萊雙魅,桂中秋、吳越、斧魔靈霄等撲向伏牛,程某意料鬼影子閻白楓如見勢不妙,必趕來冷薔宮,那時我等正可一網打盡!」

    活喪門郜星倏的仰身翻上室面,穿空掠去,身法竟然快得出奇,眨眼即杳。

    口  口  口

    閻玉摒開駱席侵等人,命其回房歇息。

    駱席侵等人告辭回房而去,僅賀翼一人留下。

    閻玉長吁一聲道:「我胸內比今晨又舒泰得多,賀翼,你也回房去吧!」

    賀翼面有難色,道:「屬下在此陪侍,少令主且請安睡!」

    閻玉面色一沉,道:「我有自知之明,經打通穴道後僅微暫神智彷彿不清,只要不激怒使血行緩慢,不施震狂風三式,短短時日內必然痊癒,去吧!」

    賀翼知閻玉脾氣剛暴,言出必行,無可奈何告辭而出。

    閻玉拴好房內,倒身榻上。

    賀翼站在門外傾聽些時,見無動靜,知閻玉已入睡,才放心離去。

    閻玉只聽板壁敲擊彌指征聲,鄰室傳來符韻語聲道:「少俠,程乃恭一行也來到五女店,隨行的並非大內侍衛,而是明珠門下蓄養的武士殺手。」

    接著又道:「活喪門帶來也有八人!」

    「明晨天未亮之際,全力狙殺。」接著授以密計。

    兩人隔著板壁隙縫商計甚久,符韶離去,閻玉盤坐榻上運功調息。

    賀翼委實辛苦,每隔半個時辰必來閻玉房外采視巡護一次。

    四更甫臨,賀翼即率同駱席侵麻人龍等七人即起身離房魚貫走至閻玉房外。

    只見房內燈光明亮,忽聞閻玉道:「進來!」

    賀翼帶頭推門走入,躬身請安道:「少令主如何?」

    「不妨事,趁著我神智清醒時,我有話吩咐!」

    賀翼道:「屬下等但憑吩咐,遵命行事?」

    「那就好。」閻玉領首道:「活喪門郜星必不會獨自前來,尚帶得有人,他住在鎮南五里遠近村室內,亦必遭受狙擊……」

    賀翼詫道:「少令主為何知情?」

    「方纔我已出外一趟。」閻玉怒視了賀翼一眼道:「我說話不要打岔,你等趕去但不可露面,娘此次遣郜星外出實為不智,而且要瞧郜星喪盡顏面向我低頭認輸,我隨候就到。」稍作指示機宜,揮手示意要他們趕去。

    駱庸侵七人領命出室。

    僅有賀翼一人留下,笑道:「少令主尚未痊癒,怎可獨自一人離開客棧?」

    閻玉道:「你留下並無不可,但不要惹我心煩。」忽身形微撼,忙倒身臥下。

    賀翼知閻玉神智又是昏亂,暗歎一聲,掩好房門立在榻旁防護著……

    口  口  口

    月落西沉,黎明前有著一段無比的黑暗。

    風狂怒吼,一陣一陣刮起砂塵,雨點般激打在葉叢上沙沙作響。

    村室中活喪門郜星九人聚坐一處,似是徹夜未眠。

    只聽郜星道:「所以老朽之意,不擇手段將追蹤少令主的人遂個狙殺先發制人以絕後患!」

    一人接道:「郜殿主言之有理,不如先向程乃恭等下手,移禍他人,非但事半功倍,而且兼獲漁翁之利!」

    窗外忽投入一物,叭的聲響擲在桌面粉碎,汁液飛濺,騷氣沖天,只聽傅來冷笑道:「做夢!」

    郜星發現投入的是把夜壺,喝罵出聲紛紛穿窗撲出,但見一條黑影飛快向村外掠去。

    黑影驀然望一片曬麥場中空位,撤出一條軟鞭,將鞭梢連同鞭柄彎撓握住。

    郜星九人緊緊將那人圍住,定晴瞧去,只見是一蒙白黑衣勁裝人。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郜星知那蒙面人不續自快逃,反而崎立麥場必有所恃,不禁面色一變,喝道:「朋友是何來歷?」

    持鞭人忽發出一聲長笑,宏聲激越,震盪耳鼓,隨著夜風播敞開去,回應不絕。

    郜星更是面色一變,厲喝道:「朋友,你再不說來歷,為何戲弄老夫等,別怒老夫出手無情了!」

    那蒙面黑衣人道:「郜星,你瞧瞧四外!」

    田壟外忽冒出廿餘黑影緩緩逼來,那蒙面黑衣人一聲長笑出口衝霄拔起,身影杳隱入夜色沉沉中。

    郜星追之不及,知中了誘兵之計,右手一揮,所幸八人迅疾反身而至,大喝道:「你等是何來歷?」

    只聽一聲冷笑道:「咱們來自將軍府,朋友可是活喪門郜星麼?識相的速俯首就擒,領咱們去冷薔宮,可饒你等一死?」

    其實乃程乃恭率領的明珠羽黨心腹死士,得不知來歷之人飛東告知活喪門郜星來自嵩山冷薔宮,潛跡之處亦已繪示,意圖狙殺程乃恭等。

    投柬人並言自己願誘郜星等至麥場中後,命程乃恭伏守麥場外合力狙殺,但囑活喪門郜星武功曠絕歹毒,不可輕敵,最好生擒俾使引路至冷薔宮。

    程乃恭接柬後,半信半疑,計議自己暫不露面,派出四分之一人手識探所言是否真假。

    這時,活喪門郜星大喝一聲道:「殺」

    郜星身形暴騰拔起,倏地長空蛟翻,雙手齊揚,喪門釘疾散落如雨,背上判官筆亦離肩打出。

    其間動作雖有前後,但均在一瞬間完成,迅捷無倫。

    那答話人首當其衝,饒他身手再高也不及閃避。

    只聽一聲淒厲慘嗥厲騰起,判官筆刺人心坎,喪門釘如刺猥般密集全身,鮮血泉湧噴出口外倒地氣絕斃命。

    雙方喊殺震野,飛躍激鬥,卻是身負絕學高手,出招辛辣,捨身忘死惡拚。

    郜星誅殺一人後,意欲接應同黨,腦後風生,忙倏地身形閃開之際,忽感一尖銳暗器擦面而過,不禁驚出一聲冷汗。

    只見一條瘦長黑影已落在身前,兩道目光炯炯如電逼視注自己,不禁心神一凜……

    活喪門郜星有一身卓絕怪異的武功,平日從不知道有一個怕字,不知怎地郜星竟猛泛寒意,大喝一聲,判官筆一式「飛花滿天」攻去。

    照理而言,距離既近,出招又狠,那黑影無法避閃得開才對。

    不錯,確實不能避開。

    那黑影居然不閃不避,竟對活喪門郜星來招視若無睹。

    驀見活喪門郜星喉中驚噫出聲,臉色大變。

    原來對方竟是一具鬼魅無形之物,郜星振出漫空流芒的筆影打在那人身上散成絮霧片片,倏又分而復合凝成一束人形。

    在郜星而言從來就未曾遇上如此怪事,這回輪到他魂飛魄散,也顧不得招呼同伴,猛地穿空斜飛落在十數丈外。

    甫一落下,眼前又生那束鬼影,依然目光炯炯逼視,郜星急揮判官筆,身形再度穿空而去。

    他逃出四、五里之遙,回顧未見鬼魅隨來方始驚魂一定,但卻風送入耳一個寒冷澈骨陰險惻惻笑,舉目望去,只見三個蒙面黑衫人冉冉走來,暗道:「只要是人,老夫就不怕!」瞻氣之壯,厲聲道:「原來是你們在裝神弄鬼!」

    中立蒙面人放聲大笑道:「郜星,你還能怕鬼?」說時三人倏地散開,分立天地人三才方位,接道:「今晚,你就認命吧!」

    夜風怒嘯,砂塵飛掠如雨,星月無光,活喪門郜星陡生寒意,心知已墮入對方暗算中,無一不是勁敵,但無奈不知對方是何來歷,冷笑道:「三位也是來自將軍府!」

    「就算是吧!」那蒙面人答道:「郜星,別多問,你來自冷薔宮!」

    活喪門郜星一言不發,手橫判官筆,凝思要如何出手一擊致三蒙面人死命之策。

    三蒙面人亦不出手搶攻,只六道冷電森寒目光逼視在郜星身上。

    氣氛肅殺,寒冽如冰。

    口  口  口

    閻玉約莫半個時辰左右方始清醒過來,發出一聲長歎,緩緩坐起,似睏倦已極。

    賀翼趨前低聲道:「少令主感覺如何?」

    閻玉歎息道:「看來只有太上老君爐中九轉還丹才可治癒我腦部震傷了,雖經駱,麻二人相助打通穴道,血行仍有梗阻,若遇滯寒,又要神智不清了。」

    賀翼道:「少令主只要不使展狂風三式『九天颶降』,便可逐漸復元,想那令主夫人珍藏有甚多靈藥,若趕回冷薔宮,令主夫人必然賜藥。」

    「未必。」閻玉冷笑道:「我娘既風聞我受震傷,何不命郜星帶來。」繼而面色一變道:「莫非郜星先得傳聞對我娘有所隱瞞麼?」

    賀翼聞言呆得一呆,道:「有此可能,少令主你與郜星為何形成水火,積不相容?少令主就不能瞧在令堂冷薔宮主面上忍讓三分麼?」

    閻玉顯然不語,面色卻是異樣難著。

    賀翼歎口氣道:「說起來郜星也是可憐,堪與蓬萊雙魅與各大門派宗師齊名,只為……」忽面現礙難出口神色,支吾不語。

    閻玉道:「你怎不說下去?」

    「屬下不敢說,怕受少令主責斥,不說也罷!」

    「我偏要你說!」

    賀翼無可奈何,暗怪自己多口失言,道:「只為郜星多年來一直暗戀著令堂……」

    閻玉面色一變道:「我娘己嫁與我爹,羅敷有夫,名花有主!哼哼,此人可殺!」

    賀翼忙道:「在令堂尚未嫁與你爹之前,郜星就戀著宮主,無如他貌像奇醜,從未獲令堂青昧,但郜星有幾次拚死救了令堂性命,令堂只是心存感激而已,後來令堂嫁與令主,他尚未死心而長侍身側永懷不二!」

    閻玉陰側側冷笑道:「此事我也略有耳聞,故而對他不由自己地心中泛起一種無名厭惡!」

    說時麻人龍忽疾掠而入,躬身報知活喪門郜星等人被圍在麥場內。

    閻玉忙道:「我們快走!」

    趕至時,活喪門郜星己被三蒙面人阻住,蓄滿待發。

    駱席侵依聲道:「少令主,我等是否現身相助?」

    「無須!」閻玉冷然一笑道:「那郜星決不承情,你們露面恐遭辱罵!」

    活喪門郜星在冷薔宮內極不得人緣,駱席侵、麻人龍等雖是凶邪,一般殘暴,但郜星卻狂傲無比,除冷薔宮主外,自命高高在上,對他們視同下人,頤指氣使,不可一世,駱席侵聞言知閻玉要郜星丟人現眼,暗暗欣喜。

    這時三蒙面人雖不出手搶攻先發制人,卻一個手挽蛟筋長鞭,垂地搖晃,另兩個卻翻掌以待。

    活喪門郜星緩緩撤出肩後判官筆,傲然一笑道:「三位為何不出手?」

    迎面蒙面人眼中精芒逼射,嘿嘿冷笑道:「郜星,你自命武功曠絕,狂傲不可一世,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朽三人雖名立一方,恐你乘隙逃去,卻不搶先出手!」

    「那就好。」郜星話出筆出,身形離地左掌打出一蓬喪門釘,與方才麥場中狙殺那人如出一轍。

    豈料三蒙面人竟摸準了郜星那一套,迎面那蒙面人哈哈大笑,不退反進,身形往郜星迎去。

    郜星暗道:「你找死!」

    只見那蓬喪門釘激射如弩般打在蒙面人身上,竟然如同打在堅石硬鐵之上悉數被反震了回來,兩下裡勢子又急,郜星暗道:「不好!」

    那蒙面人喝了一聲:「打!」雙掌迅如雷霆推出。

    「蓬」的一聲,郜星不及封開,已挈實了兩掌,半空中震得胸前氣血逆蘊倒飛而出。

    驀地,活喪門郜星猛感腰間一緊,猶若蛇蟒環匝束住,原來那手挽蛟筋軟鞭蒙面人,目睹郜星被掌力震回,身形一閃,蛟鞭倏地無聲息長揮出去。

    鞘稍一至郜星腰側右方,靈蛇滑溜般自動拐彎繞束郜星身軀三匝。

    活喪門郜星又怒又驚,知遇上強勁敵手,左手三指欲將蛟鞭使展金剛指力剪斷。

    卻不料手指堪堪觸及長鞭,那蠓面人迅急一帶一振,把郜星身軀疾轉帶飛了出去。

    郜星不由自主地旋轉之際,暗道:「不妙!」另一蒙面人已自凌空拱至,雙手齊揚,猛感胸前兩處寂如難刺,力逾千鈞,不禁發出一聲悶嗥,身形被震得往回飛去。

    但郜星危急中尚知不亂方寸,半空中一擰腰,雙足急踹竟敢向穿空遁去。

    三蒙面人見狀紛紛大喝道:「郜星,你逃不了。」掠空追出,瞬眼無蹤。

    天色已濛濛微現曙光。

    駱席侯等人幾曾瞧得如此陰惡的凶搏,緊張的連大氣都不敢喘息一下,駭然凜震。

    只有閻玉面色凝肅冰冷。

    賀翼低聲道:「我等見危袖手,那郜星日後知之必怨恨入骨,藉機報復!」

    閻玉冷冷一笑道:「日後他若知情時,業已身至黃泉地府中!」

    賀翼聞言怔得一怔,詫道:「少令主何以能斷言郜星他必死無疑!」

    「不錯,他回至冷薔宮後必死無疑!」閻玉說著兩道森厲目光盯在賀翼臉上,沉聲道:「賀翼,這道理你還不懂麼?可見我娘平日誇讚譽你言語未晃言過其實!」

    賀翼一臉惶愧之色,抱拳道:「屬下愚昧,請少令主賜告?」

    閻玉道:「那三蒙面人武功之高,極為少見,以他三人之力不難把郜星置於死地,但他們卻手底留了分寸,你知道他們為了什麼?」

    「恕屬下不知,方才天色昏黑,他們動手情形目力甚難瞧清,而且時間上又快,少令主為何察知之蒙面人手底留了分寸。」

    他們三人若單打獨鬥,一個都不是郜星敵手,三人合搏配合得天衣無縫已穩可不敗,他們目的一是挫折郜星狂傲銳氣,再要從他身後追蹤找到冷薔宮確處。」閻玉說到此處長吁了一口氣接道:「如果命你們八人現身相勸,非但你們八人一個都活不了,而且反被郜星譏責我誤了他的大事,如我及時相救你們,更被他責斥坐觀成敗,有意使他失盡顏面,賀翼,還有更重要的你知道不?」

    賀翼茫然答道:「屬下不知!」

    閻玉道:「那三蒙面人武功絕高,除非以狂風第三招可勝他們外,別無他策,但,賀翼,你想想看,本少令主真不要命了麼?」

    賀翼連連點首道:「少令主說得正是!說得正是!」

    閻玉目注駱席侵等人道:「郜星帶來的人一定斃命多時了,看來郜星稍時來見我,瞧他還會神氣活現不!」

    賀翼驚道:「少俠為何知情?郜星帶來的均是一流高手,難道程乃恭……」

    「隨程乃恭的都是庸手麼?豈非叫他們去到冷薔宮白白送死不成!」

    賀翼道:「屬下失言,屬下該死!」

    閻玉道:「咱們該回去了,我要瞧瞧郜星那付狼狽像?」

    賀翼詫道:「郜星被三蒙人追蹤,逃命還來不及,尚敢來到五女店晉見少令主麼?」

    閻玉怒視著賀翼冷笑一聲,轉面疾向五女店而去。

    駱席侵道:「賀老師太多話了!」

    賀翼自覺面上無光,穿身縱起,追向閻玉身後,駱席侵等人紛紛隨去。

    閻玉一進入客棧,即見小二稟道:「公子,方才有一客官求見,小的回說公子不在,這位客官堅稱須在公子房中相侯!」

    賀翼道:「那位客官是何形像?」

    閻玉怒喝道:「別多間,我知道了!」說時已邁入店而去,尚未至房外即厲聲道:「郜星,你又來見我是何用意?」

    果然,房中守候的正是活喪門郜星,正在房內敷藥療傷,額角呈現一塊游紫浮腫,聞言應道:「少令主,你從何而來?」

    閻玉跨入房中,望了郜星一眼,冷笑道:「郜星,你為何如此狼狽?」— 郜星道:「老夫中了埋伏,但老夫誅殺了十數名大內鷹犬,這點傷勢算不了什麼?」

    「你也會中伏!真誅殺了十數名大內鷹犬?我看來必!」

    郜星聞言冷冷一笑道:「隨少令主相信與否,此不過是一段小事,當務之急莫過於如何安然返回冷薔宮避開追蹤!」

    閻玉哈哈大笑道:「他們本是追蹤我閻玉而來!現在好了,又多一個被追蹤之人,看來你郜星比我閻玉處境還要凶險,永遠也回不了冷薔宮!」

    郜星面色一變,冷笑道:「誰要追蹤老夫,老夫定要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閻玉面色一沉,道:「你總不該是走投無路,迫不得已奔來此處的麼?」

    這時,賀翼忽疾掠而入,道:「少令主……」忽目睹郜星也在房中,佯作面露詫驚道:「郜老,原來你還沒有死!」

    活喪門郜星厲喝道:「賀翼你瞻量未免太大了,盡然敢咒老夫!」

    賀翼道:「郜老,並非我賀翼咒你,這五女店幾乎無人不知,說郜老率領八名高手本匿藏在鎮外村室內,被大內高手誘出襲殺,郜老僅以身免,其餘八人均陳屍在麥場內!」

    閻玉目注郜星,神色不豫道:「原來如此!你就該逃回冷薔宮去!我可不能庇護你!」

    郜星勃然大怒道:「老夫奉了令堂之命趕來協助你安然返回冷薔宮,想令堂用薔微令在域外南疆調來高手不下百人,俱已喪亡殆盡,你還要逞匹夫之勇,對老夫出言不遜!」

    閻玉毫不動氣,冷冷答道:「你有能為相助我閻玉安然返回冷薔宮,也不致僅以身免了?你走吧!有你在恐為我閻玉添增不少麻煩!」

    活喪門郜星頓為之氣結,一臉鐵青,道:「好,好。」邁步向房外走去。

    賀翼低聲道:「少令主,令主夫人得郜星之助甚多,郜星一怒而去,恐他倒反冷薔宮不可不防!」

    閻玉微微一笑道:「無妨,他沒有這麼大的膽量,而且他一出得五女店外即遇上阻截,若無我相助,恐將成為死喪門了!」

    「少令主怎知郜星會遇上阻截?」

    「此顯而易見。」閻玉道:「追蹤我等之人雖各有所別,但目的相同,所畏懼者乃我閻玉的狂風三式而已,故我等不急於趕返冷薔宮,使追跡之人搞不清我等去向,有郜星在受其掣肘反而礙事,走吧!郜星此刻已為人攔截飽嘗狙擊之苦!」

    口  口  口

    活喪門郜星出得客棧外,心內怒火狂湧,竟是越想越氣,不覺出了五女店來在一片荒郊。

    狂風砂中突傳來一森冷語聲道:「郜星,老朽以為你逃之夭夭,卻原來仍逗留在五女店!」

    塵沙漫漫中冉冉現出三個蒙面人。

    活喪門郜星不禁面色一變,怒喝道:「又是你們!」

    「不錯,又是老朽三人!」手挽蛟鞭蒙面人道:「冤魂不散,郜星,倔強無用,不如領老朽三人前往冷薔宮,也許可保全你的性命!」

    郜星顯然暗中盤算了,當然命他領三蒙面人去冷薔宮必難應允,而是在算計為何一擊搏殺三蒙面人之策,他料測手挽蛟筋長鞭必先出手,只要他抓住長鞭其他二人便無足畏懼了。

    手挽長鞭蒙面人道:「郜星!想好了麼?」

    「想好了!」郜星話出筆出,攻向另一蒙面人而去。

    那三蒙面人不言而知正是無影刀薛瑜,神槍谷鳴,御風乘龍符韶所扮。

    郜星判官筆迅疾無倫點向薛瑜章門穴,符韶亦長鞭出手呼的抖得筆直,鞭稍指向活喪門郜星腰際,意欲卷束郜星震出,竟然與前次如出一轍。

    郜星早料到符韶有此一著,暗暗欣喜道:「此次老夫如不將你碎屍萬段方消心頭之恨!」判官筆乃是虛招,凌空一個疾翻,左手五指意向鞭稍扣去。

    其實符韶亦已料到郜星心意,蛟鞭疾轍,長笑聲中身形飄滑開去。

    郜星覺受愚,無如左手五指招式用老,欲待縮臂時,猛感胸後挨了回死錐擊,痛徹心脾,悶嗥出聲,判官筆展開,急如狂風驟雨般攻向三蒙面人而去。

    換了別人,早喪命在薛瑜谷鳴符韶三人這一擊之下,可見郜星功力精湛,幾乎登峰造極。

    但薛瑜谷鳴符韶三人亦僅使出七成真力,存心讓郜星灰頭土臉。

    約莫一頓飯時分過去,活喪門郜星在三蒙面人聯臂搏擊之下,尤其是那符韶長鞭猶若靈蛇般莫可捕捉,顯得捉襟見肘,險象環生。

    薛瑜哈哈大笑道:「郜星,你就認輸束手吧!何必力竭成擒自討苦吃!」

    活喪門郜星悶聲不答,目中逼射怒焰,他身上滿是陰毒暗器,無奈緩不開手腳,而且明知發出亦無用,察知三蒙面人心意逼使自己力竭。

    驀地,一股狂颶蕩生,劍虹疾捲,三蒙面人驚噫出聲,身形翻掠開去,郜星身形亦如狂颶振撼得連倒出數步。

    只見一條人影倏忽掠至,現出閻玉手持巨劍,面泛冷傲神色。

    薛瑜道:「你就是人稱小閻王的閻玉麼?」

    「不錯,在下正是閻玉。」

    「可惜呀可惜!」

    「可惜什麼?」

    「名不符其實,別人差了一點。你卻是多了那麼一點?」

    閻玉不答,巨劍一指,竟以狂風第三式「九天颶降」相待。

    暗中窺察的賀翼一顆心幾乎跳了出來,暗道:「少令主竟如此狂傲,不怕傷勢復發麼?」

    那知三蒙面人互望了一眼,薛瑜道:「汝等終必逃不出天羅地網之下,走?「

    三人身形騰起,去勢如電,瞬眼杳失在風砂漫漫中。

    郜星緩緩回轍判官筆,道:「老夫絕不承情,你不來,那三蒙面老鬼遲早須喪命在老夫判官筆下!」

    閻玉冷冷笑道:「誰要你承情,我不來,你非要活活累死不可,你走吧!我不願再見到你這醜惡的面孔!」

    活喪門郜星聞言幾乎氣炸,目中凶光怒閃,厲聲道:「你竟敢對老夫無禮!」

    閻玉淡淡一笑道:「敬人者人恆敬之,誰像你狂傲自大,倚老賣老,自稱天下罕有其敵,今日一見也不過爾爾!」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郜星聞言怒火炻生,狂傲之性激發,哈哈大笑道:「老夫聞聽令堂之言,你已習練得什麼叫做狂風三式,僅習得皮毛難窺堂奧,老夫今日要見識你那狂風三式能勝過老夫爾爾之學。」

    暗中忽閃出賀翼,神態惶急喊道:「少令主,千萬不可傷了自家人的和氣!」

    閻玉心知賀翼勸阻,恐自己施露第三招反震傷自身,淡淡一笑道:「不妨事,我僅施展第一二兩式,足使此老匹夫灰頭土臉了!」

    賀翼忙道:「強敵環伺,郜老,你就請吧!」

    突然,五條嬌小身影自樹叢中掠出,只見是一面孔紫色絲帕背劍彷彿甚美少女,身後緊隨四捧劍青衣女婢。

    那蒙面少女玉手一指郜星道:「你就是活喪門郜星麼?」

    郜星一腔怒氣無處發洩,厲聲道:「老夫就是郜星,你這賊婢是何來歷,快說!」

    「賊婢。」二字甫出口外,四個捧劍女婢手腕一振,嗆然微響,四支長劍等已拔出鞘外,身影亦也分立四象方位,劍尖平指顫動,幻起一團劍花。

    明眼人一瞧就知四女婢乃久經訓練,功力非同尋常,劍未出,劍氣已自逼人,而且使對方全身要害重穴全都在劍勢之下。

    閻玉目光貪婪,凝視在面覆紫巾的少女臉上久久不移。

    一個青衣女婢叱道:「膽大老鬼,竟敢辱罵我們小姐叫賊婢,你不要命麼?」

    郜星此次出得冷薔宮來,只覺成名以來從未受過如此挫辱,先是三蒙面人武功之高,生平罕見,竟挫在這三個蒙面老鬼之下。

    繼而率同前來八人也身手高強無一不是卓絕精湛,亦喪失俱盡,再受閻玉譏損奚落備至,遂欲將一股怨氣發洩在四個女婢身上。

    四女婢布成劍陣,嚴謹異常,不論對方於那一個方位出手攻擊,均難逃四劍交襲之下,卻隱約露出一絲孔隙。

    閻玉雖知道紫巾蒙面少女心意,卻不動聲色,只以邪淫目光逼視在少女身上。

    賀翼也瞧出了,低聲道:「四婢劍陣尚未完整,恐難逃郜老鬼雷霆一擊之下!」

    閻玉冷哼了一聲道:「你知道什麼?」

    賀翼能看出,當然郜星那能不瞧出之理。

    突然,紫巾蒙面少女嬌軀一閃,腕中長劍凝式相待,把四婢留下的孔隙填滿。

    閻玉忽驚噫一聲道:「賀翼,你瞧見麼?這位姑娘所凝劍式竟是狂風三式的起手式麼?」

    不待賀翼答言,騰身一躍,飛掠在郜星身旁落下,抱拳笑道:「姑娘可是百花坳二小姐司徒嬋娟麼?在下閻玉,久仰姑娘花容月貌,今日得見乃在下之幸也!」

    司徒嬋娟冷冷叱道:「不錯,姑娘正是司徒嬋娟,你二人可是要聯手為敵麼?」

    閻玉笑道:「在下怎敢向姑娘動手!」倏又別面向郜星道:「郜星,你還是回冷薔宮吧!不要再為本少令主惹來無窮困擾!」

    郜星不禁怒往上撞,厲聲道:「誰要你來多事?」

    閻玉哈哈大笑道:「在下不願多事,既然如此,在下也就不管了。」說時目注司徒嬋娟道:「姑娘,你要好好教訓這無知狂傲的老匹夫!」言畢身形扳起掠回原處。

    活喪門郜星出手真快,閻玉尚未落還原處之際,判官筆疾揮而出,撒下漫天銀星流芒,攻向四婢而去。身隨筆出,不論撲殺那一個女婢,劍陣就算破了。

    那知司徒嬋娟長劍已如附骨之蛆般刺向他胸後命門穴而來。

    郜星聽風辦位,自然察覺,暗暗冷笑道:「老夫一身鋼筋鐵骨,一柄玩鐵豈奈我何?」毫不在意,豈料四婢嬌叱出聲,四劍交擊而去,劍出風生,激盪起一片狂颶。

    尤其是身後的司徒嬋娟那柄長劍漩起潮湧氣流,倏忽之間只見郜星身形被捲得蕩起半空風車般地漩轉不停。

    郜星身不立地半空中急漩打轉,心中大駭,狂風怒嘯中忽聞閻玉高喊道:「姑娘劍下留情!」

    狂飆忽倏然而止,郜星突感胸後如堅硬之物猛擊,只覺眼前一黑,轟然墮地昏死過去。

    原來閻玉及時出劍展出狂風三式第一招「飆風蘋未」,解救司徒嬋娟劍錐郜星後胸之危。

    雙方劍勢一接,狂颶疾捲,閻玉身形被風力激掠開去,劍柄無巧不巧猛撞在郜星胸後命門穴上,閻玉墮地踉艙倒退數步方始定位。

    司徒嬋娟及四婢亦為風力蕩起半空,藉著風勢曳空突如流星而杳。

    週遭塵砂落葉漫空飛舞,劍勢威猛駭人。

    賀翼及駱席候等人大驚,紛紛掠前。

    麻人龍道:「少令主無恙麼?」

    只見閻玉面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搖了搖首道:「我沒有什麼?」

    賀翼發現閻玉面色不對,恐他舊傷復發,大是耽心,急道:「那司徒姑娘雖是狂風三式,屬下只覺神奇詭異不及少令主太多,而威勢更亦稍遜,為何……」

    閻玉手掌一擺道:「我方才僅施展五成,但司徒姑娘等卻展成了十二成真力,故她們能安然離去,他乃本少令主未來愛妻怎捨得她受絲毫損傷!」

    賀翼望了閻玉一眼,道:「少令王真的無事麼?」

    閻玉面泛異常不悅神色,道:「你瞧瞧郜星是否還能動彈?抬他送回客棧去!」

    賀翼道:「屬下遵命。」示意一人背著郜星,紛紛隨著閻玉返回客店。

    閻玉一跨入房中,急道:「賀翼,快扶我上榻!」

    賀翼發覺閻玉面如金紙,心神大震,忙扶著閻玉,感覺閻玉身軀顫撼,觸手其冷如冰。

    閻玉仰身楊上,顫聲道:「賀翼,傳命護守四外,任誰不得闖入!」

    賀翼還要問話,但閻玉卻仰身閉目運功,胸前起伏不定,呼吸急促,不敢驚擾,急急掠出門外使命,並問郜星現在如何了。

    麻龍人答道:「仍昏迷不醒,現在另室躺著!」

    賀翼道:「但願永遠不會醒來,不然還有一場風暴,稍時你我得小心應付,這老鬼剛暴任性,動則殺人,不要觸忤這老鬼之怒!』

    忽聞傳來郜星厲聲喝道:「賀翼何在?」

    賀翼面色一變,嘴角泛出森冷笑容,慢慢望郜星的房內走去……

    賀翼飄然入室,只見活喪門郜星虎霸霸地踞坐榻上,遂淡淡一笑道:「郜老,是你喚我賀翼麼?」

    郜星沉聲道:「你們少令主何在?快喚他來見我!」

    賀翼瞧出郜星傷勢仍重,無法起立,面色一冷,陰側惻笑道:「郜老未免盛氣凌人,今日如無少令主及時相救,你也不會此刻仍在此頤指氣使了。」

    郜星臉色更是一變,厲喝道:「賀翼,你膽子也越來越大了,老夫只問你家少令主如今何在?」

    「郜老,你少在我賀翼面前大聲吆喝!我不過敬你是武林前輩,又是冷薔宮客賓,不過……」賀翼面色冷森如冰道:「我賀翼並不聽命於你,少令主為了救你身負微傷,現在房中調息,你為何不逕自求見少令主!」說著掉面望房外走出。

    郜星心中震怒無比,恨不得一掌擊斃賀翼方消心頭怒火,但兩腿乏力,只得忍下,遂瞑目運行真氣衝開兩腿被閉穴道。

    殊不知閻玉有意撞閉郜星穴道,即使郜星不運行真氣,也會在半個時辰後恢復如常。

    郜星運行真氣時,隱約耳聞駱席侵與麻人龍低聲談話。

    只聽駱席侵道:「麻賢弟,方才賀兄不該頂撞郜老,但此刻不可激起少令主盛怒。「

    「駱兄有所不知!」麻人龍歎息道:「賀兄曾告知小弟,少令主自為狂風三式反震之力所傷,性情愈更暴戾無常,本欲告知郜老,怎奈郜老盛氣凌人,賀兄一氣之下出言頂撞。」

    駱席侵亦歎息一聲道:「難怪賀兄要生氣,本來少令主早有除去郜老之心,但恐觸怒令主夫人暫且按忍,無奈郜老驕狂自大,對少令主慢不為禮,所以激怒少令主殺機,幸得賀兄從旁規勸,說大敵當前,宜相忍為量,否則徒令親者痛,仇者快。」

    麻人龍頷首道:「這個小弟都知道,不過郜老武功已臻化境,少令主真的有此能為搏殺郜老麼?」

    「若論真實武功而言,少令主不及郜老。」駱席侵道:「然少令主施展狂風三式則郜老無法逃過喪身之罹,少令主曾言須以光明正大手段除去郜老,不然郜老早死於非命多時了!」

    活喪門郜星聞言暗暗心驚,忖道:「這小畜生真有殺害老夫之心麼?老夫須對付謹慎提防一二。」

    忽感丹田一震,雙腿穴道真氣流竄自開穴道,不禁心頭一喜,一躍而起,忖道:「老夫非得趕回冷薔宮不可,與宮主妥為計議。」

    忽聞賀翼語聲問道:「郜老醒過來了沒有?」

    郜星急臥榻上,裝作仍是昏迷不醒模樣。

    駱席侯探首門內一望,疾又縮回,答道:「尚未醒來。」

    賀翼道:「少令主尚未睡醒,他們現在何處?」

    「他們均在店外巡視,瞧無可疑人物前來窺探!」

    賀翼頷首道好,迅疾轉身來到閻玉房外,只聽閻玉呻吟出聲,心中一驚忙掠了入去,道:「少令主是如何了?」

    閻玉呻吟一聲道:「賀翼,我頭暈得緊,四肢酸脹疼痛。」

    賀翼疾趕榻前,伸手扶了閻玉額面,只覺觸手燙熱如焚,面紅如火,不禁大驚失色道:「少令主,你在發熱高燒,屬下這就在街上買一服退燒清涼藥劑!」

    閻玉道:「無須了,你扶我坐起!」

    賀翼小心翼翼扶閻玉坐起。

    閻玉道:「我耽心就是神智不清愈來愈嚴重,趁著我尚未昏迷時,速撤出客棧,覓尋深山隱秘之處,快喚駱席侵、麻人龍來此給我全力點上『歸府』九穴!」

    什麼叫做「歸府」九穴,賀翼從未聽說過,又不遑鄉問,忙掠身出得房外,忽見駱席侵神色匆惶走來道:「賀兄,郜老不見了!」

    賀翼不禁一呆,道:「他無顏再留,讓他走好了,少令主傳喚駱、麻二位賢弟有事!」

    駱席侯忙轉身召來麻人龍。

    賀翼道:「二位賢弟,你們可知『歸府』九穴麼?」

    駱、麻二人相顧一怔,面現驚詫之色。

    賀翼詫道:「二位賢弟也不知歸府九穴之法嗎?」

    駱席侵赧然一笑道:「賀兄,小弟二人雖不敢自調為當代絕巧點穴高手,但在武林中卻也薄有虛名,點穴之術淵博精深,浩潮若海,有生之年甚難窺其堂奧,歸府九穴小弟稍知一二,乃人身九處要害險穴,部位極小,差之毫釐則謬失千里,極難拿捏分寸,任點上九穴之一,陰寒之氣立逆行回攻,中者必血凝髓凍而亡,若不及時解救,否則將回天乏術了。」說著又是一笑道:「小弟也只在師門習藝時,偶聞師門前輩說起『歸府』九穴之事,並在銅人圖詳加講解,但難學難精,小弟也就聽了罷了,賀兄為何提及歸府九穴之事?」

    賀翼便將少令主情況告知,奉少令主之命,令他二人點那歸府九穴。

    駱席侵恍然大悟道:「難怪!難怪,!少令主體內必是九陽烈火作祟,非『歸府九穴』莫制,只是……」

    賀翼知其心意,忙道:「事不宜遲,兩位只有勉為其難了!」說時領著二人奔入閻玉。

    只見閻玉盤坐於榻上,面紅如火,汗如黃豆般大小沁冒爆出,兩眼閉合,似極為難受而強自撐持著。

    駱庸侵忙就在桌上紙筆描繪人體圖,圖上「歸府」九穴位置,與麻人龍觀看指點如何拿捏分寸,不得錯失分毫。

    兩人出自同一師門,獨門心法賀翼在旁也聽不懂,好不容易見駱席侵麻人龍商置停要後快步走向榻前。

    只見二人雙手緩緩伸出,拾指凝勢,同地一聲大喝,迅如閃電出手點向歸府九穴。

    驀然,閻玉猛睜雙眼,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後倒身臥著。

    賀翼急趨前探視,發現閻玉火紅面色漸退,觸手也沒有先前燙熱,知已奏效。

    反而駱席侵、麻人龍兩人被嚇出一身冷汗。

    賀翼道:「少令主現在無事了麼?「

    駱席侵略一沉吟道:「小弟不敢妄論,但少令主囑我等點他歸府九穴必有真深意,照目前情況來說,少令主燒熱退去此乃大好現象。」

    賀翼望了閻玉一眼,頷首道:「你我且在屋外巡護少令主,一俟醒來少令主,我等立即撤走!」

    麻人龍道:「少令主之意莫非有趕返冷薔宮之意?」

    賀翼搖首道:「少令主並無此意,唉!少令主心機委實莫測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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