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怪人裂開血盆大嘴獰笑一聲道:「純陽道長,你此乃不智之舉,為何吝惜身外之物肇非常之禍。」
八名勾魂鬼使內力耗損過巨,退在牆側調息療傷。
純陽子道:「施主請賜告姓名來歷?」
頭大怪人道:「我乃森羅殿下生死惡判。」
生死惡判歎息:「施主等難免無端尋釁之譏。貧道何曾懷有定風珠。」
純陽子歎息一聲道:「執迷不惜,竟至如斯。」說時右肩微晃,五支鬼爪疾拂而出。
五股陰寒澈骨勁風攻向純陽子胸腹要害大穴。
生死惡判猝然奇襲,左手兩指暗點向豎立純陽子身後的閃電手穆駿。
純陽子不禁大怒,右腕疾翻,長劍卷揮而出。
劍勢方吐,只覺生死惡判掌招一變,奇快若電,漫空飛雪般,無休無止攻來,但覺劍勢如遇粘滯之力不易展開,頓時心神猛駭,知先機為生死惡判佔去.忖道:「看來,今宵凶多吉少了,但願楊春安然逃去。」
先機已失,立採守勢,劍招緩緩展開,取武學最上乘口訣,「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
純陽子不愧青城名宿,武林商人,雖然劍勢為生死惡判陰寒罡氣膠滯,不能發揮威力,卻能緩中帶快,將生死惡判毒辣攻來奇招一一封了開去。
生死惡判喑啃驚佩純陽子功力卓絕,他知道純陽於穩重出招,不急不躁之意,俟自己師老無功,躁妄逞險,對方即可乘隙搶同先機,暗日前冷笑道:「牛鼻子如不獻出定風珠,今宵管叫你身敗名裂。」
一個快打猛攻,一個防守嚴謹,半盞茶時分過去,生死惡判依然未佔半分上風。
夜空中突送來數聲清嘯,嘯聲未絕。人影紛紛墜入院中,八名勾魂鬼使見狀大驚,忙功行雙臂,防來人對生死惡判不利。
來人正是南天三燕,玉虎幫主展天行及茅煥,彭天麟六人。
生死惡判三菱怪目中銳射凶芒,掃視六人一眼,陰惻惻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南天三燕及展幫主及護身兩傑。」
龐鎮寰劍眉—剔,道:「你是誰?」
生死惡判沉聲道:「我是地府閻羅木嚴殿下生死惡判。」
龐鎮寰不禁一怔,武林中未有地府閻羅其人,不禁兩眼神深深打量了生死惡判一眼。
生死惡判道:「六位請勸純陽道長快獻出定風珠,不然噬臍莫及,連累六位無辜。」
龐鎮寰朗聲道:「你也太大言不慚了。」
生死惡判道:「白雲觀易入難出,龐少俠如不信何妨—試。」
鄭嵩燕冷笑道:「未必見得?」
生死惡判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今武林中具有你們南天三燕一般武功者,車載斗量,指不勝屈,你狂什麼?不信即請試試出得這院中麼?」
鄭嵩燕不由激怒得一臉鐵青,大喝道:「鄭某偏不信邪。」兩足一踹,身形倏地衝霄拔起,怒懼交集。
展天行等人不禁相顧失色。
生死惡判獰聲怪笑道:「我道如何?」
龐鎮寰略一沉吟,冷冷一笑道:「朋友,你縱然在此撒下天羅地網,最多是兩敗俱傷而已,朋友未免把性命看得太輕了點麼?」
生死惡判厲聲道:「我乃奉命行事,義無反顧之理,何況閣下只寥寥數人,森羅殿派下能手與天罡地煞之數,眾寡懸殊,閣下若逞強恃武,豈非不智。」
龐鎮寰想了一下,目注純陽子微笑道:「在下適於荷風榭內小聚,聞鄭兄謂道長過門不入,並道青城及鄭府之事,因而想到道長必被凶邪暗躡其後,果不出茅兄所料……」說著望了茅煥一眼,接道:「所以匆匆趕來,道長是否身懷定風珠麼?」
純陽子正色道:「出家人不打誑言,貧道委實不曾攜有定風珠,顯然這位施主無事生非。」
龐鎮寰目光突轉在生死惡判臉上,面色一沉,冷笑道:「朋友需索定風珠何用?莫非在白陽圖解?」
生死惡判立時揚聲哈哈大笑。
笑聲宏烈刺耳,聲播夜空,直衝雲霄,入耳心悸欲出。
龐鎮寰怒道:「朋友你笑什麼?」
生死惡判笑聲突然停止,目中精芒電轉,道:「家師武功通玄,巳臻化境,白陽圖解塵世之物,要他何用。」
「那你要定風珠何用?」
「不瞞各位,我閻羅鬼峰內橫亙一道百仞峽壑,終年寒罡狂騰嘯卷,瀰漫全山,人畜罹中立斃,必無幸理,每日僅有片刻時分風靜停止,其時無定,無可預測,故多年來俗於凡夫裹足不前,但武林人物卻又不同,由於好奇心理作祟,潛入本山喪命者不絕如縷,故家師深恐武林中人誤認他包藏禍心,因此求取此珠以鎮黑眚。」
高俊保冷笑道:「口蜜腹劍,居心叵測。」
生死惡判微微一笑道:「閣下不信,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鄭嵩燕厲聲道:「鬼頭毒箭,屠戮鄭某家小是你們閻羅鬼峰手下所為的麼?」
生死惡判不禁一怔,道:「閣下言之必有所據,由何而知是我閻羅鬼峰手下所為?」
鄭嵩燕本是臆測之語,不禁啞口無言。
寵鎮寰道:「純陽道長並未帶有定風珠,尊駕難脫無事生非之罪。」
生死惡判道:「我等行事絕不捕風捉影,這定風珠就在純陽道長懷中玉盒之內。」
純陽子微笑道:「出家人首戒誑言,施主倘不信,請過來搜察貧道身上,可證貧道言之不假。」他一心挨延時刻,讓楊春得以從容逃離。
生死惡判聞言愣住,向八勾魂鬼使喝道:「去純陽道長房內搜覓,僅留下一人。」
七名勾魂鬼使紛紛竄入室中。
只見生死惡判望著純陽子發出一聲冷笑,示意那留下的勾魂鬼使搜查純陽子全身。
勾魂鬼使猶豫了一下,邁步向純陽子走去。
南天三燕與展天行、茅煥五人大感詫異,猜不出純陽子為何如此示懼。
彭天麟則不時留意,龐鎮寰神情變化。
純陽子見勾魂鬼使走來目中似有畏怯之意,不禁微微一笑道:「玄門清修無為與佛家慈悲為懷,均是不念舊惡。與人為善之意,地府主者若如施主所言,貧道何吝此身外之物,可惜……」
突聞生死惡判一聲斷喝道:「回來!」
勾魂鬼來倏地斜斜躍出七尺,搜覓室內之七人亦聞聲奔出,只聽生死惡判道:「道長必將定風珠藏在他處,今晚之事就此作罷,但恐道長永無安寧之日了。」話落手掌一揮,與八勾魂鬼使拔空衝起。
龐鎮寰冷笑道:「有此容易一走了之麼?」—式潛龍升天,右臂疾探,迅疾無倫五指扣在—個勾魂鬼使足跺上,
一聲慘叫出自勾魂鬼使口中,身形急沉而下,叭一聲樟在院中,五官黑血齊出已是氣絕斃命。
須臾。龐鎮寰電瀉疾落,道:「他們人數甚眾,不戰而撤,恐有詭計。」
這時,王面張良茅煥頜首道:「與兄弟之見相同,生死惡判突然改弦易轍之故,因知今晚定風珠必不能得手,與我等為敵,恐引起軒然大波,不如長線放無鳶,如此才不顯痕跡。看來純陽道長此後寢席難安了。」
純陽子黯然歎息,目注著王錚、穆駿兩具屍體,不禁熱淚盈眶。順頰流下,道:「貧道雖是方外之人。與世無爭,但殺徒之仇,不可不報,在諸位眼中看來,認為貧道似太過懦弱,其實此時此地縱然將生死惡判擊斃,事情還是不了之局。」
鄭嵩燕道:「在下久居西蜀,獨未聞知青城派有定風珠之事,不知是否真實。」神色間隱泛詫疑不信之色。
純陽子長歎一聲道:「生死惡判說得不錯,敝派僅有寥寥數人知道此情。武林中人故不獲知敝派有此珍異。」
語聲略頓,又說道:「貧道所居純陽宮,位於青城絕頂摩去峰,壁立干仞,雄矗天半,隆冬窮陰瞑合,風勢狂勁,純陽宮建造已數百年,木石多已敗朽,非此珠無以鎮之。」
鄭嵩燕道:「那麼定風珠還在純陽宮中了。」
純陽子搖首答道:「此珠除鎮風外,尚有甚多珠異處,易啟妖邪覬覦,是以貧道隨身攜帶,寸步不離。」
龐鎮寰不由拍掌笑道:「道長睿智絕倫,虛虛實實,非但生死惡判受愚,在下也居然認為定風珠卻不在道長懷中。」
純陽子正色道:「委實不在貧道身旁。」
龐鎮寰不禁大愕,面色微變,目中閃出一抹異芒。
純陽子知面前諸人無一不是介乎正邪之間人物,講究利害,非可托以腹心之輩,是以將楊春這事隱瞞不露。
展天行乃江湖豪雄,捭閣縱橫,心計最工,得茅煥、彭天麟臂助,得以總攬北五省綠林道總瓢把子,氣焰不可一世,無奈近日連遭挫折,幾乎動搖根本,鋒芒大斂。
其實,展天行何嘗不欲圖謀白陽圖解,遂獨霸武林之念,定風珠更志在必得,無奈時遷境異,茅煥又始終不露神色,明知純陽子語焉不詳,閃耀其詞,電只好佯裝恬淡,緊守著茅煥以退為進之策。
南天三燕除了鄭嵩燕心亂如麻外,龐鎮寰、高俊保兩人均垂涎於定風珠,但又不能緊迫追問,恐引起純陽子疑竇。
龐鎮寰淡淡一笑道:「不在道長身旁,是最好不過,否則道長將攖不測之禍。」
驀地——
牆外冒起一條捷逾飛鳥的身影,凌空一翻,似風中落葉飄然墜下,出聲道:「純陽道兄別來無恙!」
人落影定,純陽子疑目望去,見來人卻是武林名宿,方外至友,太白棋聖芮寶麟,不禁面現愉快笑容道:「芮施主何知貧道居處?」
太白棋聖芮寶麟道:「方纔芮某路經城廂發現令徒楊春重傷倒地,經芮某救治贈服靈丹,他說奉了道兄之命前往武夷,送珠……」
話尚未了,只見純陽子遞了一個眼色,立即會意,趕收住,但話巳說出不能收回,不禁僵住。
龐鎮寰冷笑道:「道長委實令人心寒。」一聲走字出口,六條人影先後騰空而起,去勢如電,瞬眼無蹤。
彭天麟一人最後離去,騰空之際,含有深意地望了純陽子一眼,似帶有惋惜意味。
純陽子不禁一怔,暗道:「此人目露關切之色,莫非礙於別人在旁,欲言不敢麼?」
太白棋聖芮寶麟露詫容道:「芮某只道他們均知或目擊令徒闖出重圍之事,又令徒傷勢未癒,語焉未詳,便急急離去,不覺順口說出,倘為道兄帶來危難,芮某百死莫贖。」
純陽子微微一笑,歎息一聲道:「你我乃肝膽之交,語出無心,貧道何能怨斥,但南天三燕與展天行均非良善,如今白陽圖解已引起驚風駭浪,那有不覬覦定風珠之理,何況亦為青城帶來一場血腥浩劫。」
芮寶麟面帶愧惶之色,茫然道:「道兄請道其詳,芮某當盡力補救贖過。」
純陽子道:「你我速離白雲觀,免連累無辜。」
芮寶麟頷首道好,與純陽子分抓起王錚、穆駿屍體如飛掠出白雲觀。
口口 口口 口口
一片寂靜的曠野,稀疏的矮樹,綠籐翠草如葺,星月迷濛下景物顯得異常淒清。
草中席地對坐著純陽子及芮寶麟娓娓傾淡。
只聽純陽子低聲說道:「前月下旬四更時分,天色沉黑,青城為一片淒風苦雨籠罩,卻發生怪異,全山各宮殿木樑上釘著一支鬼頭毒箭,箭尾並附有書信,警告青城不得參與白陽圖解之事,敝派七人亦為毒手暗害,掌門人為此震怒異常,卻找不出來人一絲蛛絲馬跡,一連三晚,貧道所居純陽宮遭來人光顧,陣設各物無不翻動,顯然此人志在竊取定風珠,貧道慚愧得很,事前事後竟蒙然無知,可見來人身手之高。」
芮寶麟道:「道兄來京定然獲知端倪。」
純陽子搖首答道:「掌門人認為青城威望受損極巨,嚴令查出此人來歷,數日後,風聲傳來峨嵋、點蒼、邛蛛亦發生同樣怪異,成都鐵掌迫魂鄭嵩燕家中祝融降殃,滿門老幼幾至誅絕,均為鬼頭毒箭斃命。」
芮寶麟道:「是以道兄想到此人必與鄭嵩燕結有宿怨大仇,才不辭迢迢萬里相尋鄭嵩燕……」
純陽子頷首道:「正是,但不僅如此,而是此人鬼箭留書謂於暮冬當至青城與掌門人印證武功,故掌門人必須查明此人來歷,好預為之計。」
「其他門派也有印證武功之約麼?」
「不錯,其他們門派約期亦是暮冬,貧道東來,路經嵩山,少林亦不例外,推想而知武當及其他們派亦發生此事,但嵩山少林似有隱衷,秘不外洩,倘非貧道旁敲側擊,絕難吐露。」
太白棋聖冷笑道:「好啊!此人雄心萬丈,圖霸武林,芮某就不信他半年之期可尋獲白陽圖解,練成曠絕武功。」
純陽子氏歎一聲道:「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他如此做,志在渙散武林各大門派聯合。閉門自守,沉研本門秘學,以應暮冬此人找上門來。更可制止各大門派參與尋取白陽圖解……」
只聞遠處傳來一聲明笑道:「道長與展某之見正好背道相馳。」
純陽子與芮寶麟大諒失色,他們選擇此片曠野之處談話,正因視界遼闊,可察及三里開外來人無所遁形,不料仍為人窺聽。
展天行雙手抱拳微笑道:「並非展朵有意偷聽,囚燕京地面系敝幫總壇重地,舉凡過往江湖人物形蹤無不在敝幫耳目之下,須知一肇事端,官府必究問展某,何況純陽道長有性命之危,展某更難袖手不顧。」
純陽子微笑道:「展幫主摯意貧道心感,方才耳聞幫主之言,說是與貧道正好背道相馳,不知可否見告,以解胸中茅塞。」
展天行道:「此乃展某一得意之愚,此人之意端在各大門派參與攘得白陽圖解,利之所在,絕難同心,鷸蛙相爭,他可坐收漁翁之利。」
純陽子深覺展天行之話不無有理,道:「展幫主必然知道此人來歷了。」
展天行搖搖首道:「展某也是不知,此人或就是隱於閻羅鬼峰的凶邪,他如不忘情於定風珠,道長終將不免於難,但非逼他露面不可。」
純陽子領會展天行話中之意,面色一沉,道:「幫主是想用貧道用餌麼?此計雖好,但貧道懷中確無定風珠,也是枉然。」
茅煥忽然微微一笑,目注展天行道:「話不投機半句多,幫主,既然純陽道長已生誤會,你我趁早離去為是。」
展天行聞言點了點首,淡淡—笑道:「但展某要把話說明,令徒絕逃不過閻羅鬼峰高手追蹤,道長也不免遭受暗算,南天三燕認為道長不夠真,有意歧視,巳生敵對之心……」
太白棋聖芮寶麟冷笑道:「南天三燕這些年來也太猖狂了,大有綠林道盟主自居之意,芮某倒要瞧瞧他們有何能為。」
展天行道:「芮老師,話不是這麼說,南天三燕廣結天下,表面上豪放不羈,仗義疏財,其實氣量狹窄,殘刻異己。此後道長必一夕數驚,寢食難安,令徒楊春恐不易安然逃抵武夷……」話聲略頓,又道:「言盡於此,敝幫即置身事外,展某就此告辭,但願後會有期。」說罷拱拱手,轉身與茅煥如飛而去、
芮寶麟道:「展天行之言看來系發自內心。你我應追蹤令徒楊春,免生意外。」
純陽子略一沉吟道:「楊春謹慎穩重,途中諒有驚無險,貧道意欲明晚上官相尋仇地府冥君趁隙—探閻羅鬼峰。」
芮寶麟搖搖首道:「上官相狡詐如狐,示明地府閻羅底細之前,決不肯冒然犯險一試,萬—失錯,身敗名裂,雖然愚者亦不為。」
純陽子道:「上官相乃綠林豪雄,江湖巨擘,怎能說話不算。」
芮寶麟冷笑道:「地府冥君此人直至目前為止,尚不知是什麼知名人物……」
突聽—個冷峭語聲隨風入耳:「誰說不是知名人物?」
芮宅麟面色猛變,右掌一揚,打出九顆棋子!交互漩射,銳嘯破風,疾逾奔電。
他打出暗器手法奧詭曠絕。武林罕睹,一個棋子首先射入草內。
只聽綠草叢中發出一聲冷哼,突衝起一條黑影,其餘八顆棋
子似怒蜂返巢一般,紛紛投在黑影身上。
慘叫騰起,黑影墜地。
驀地——
一片叱喝聲中,無數黑影冒起,由四面八方湧襲而來,潔白的月色下,可瞧出均是鬼臉慘白猙獰黑衣人。
為首者正是那生死惡判,嘿嘿怪笑道:「純陽道長,我們今晚三次晤面了。」
純陽子面寒如冰道:「施主有何見教?」
生死惡判用手一揮,四面八方湧襲而至黑衣人均停身不前,猙聲一笑道:「主人有請道長屈駕閻羅鬼峰一行。」
純陽子道:「貧道倘不應允前往咧?」
生死惡判道:「恐怕由不得道長。」
芮寶麟突地一掌推了出去,一股如山潛勁撞向生死惡判。
生死惡判衣袂飄飄,凌空拔起,右手一揮,鬼面黑衣人立時發動攻勢,由四面八方潮水般湧至。
純陽子、太白棋聖瞧出這些黑衣人並非烏合之眾,竟是按九宮八卦奇門佈陣,知如不衝破重圍,今夜准凶多吉少。
芮寶麟雙掌疾揚,純陽子長劍猛揮,各展絕藝,身形往前衝去。
尤其純陽子劍勢銳猛,捲起漫空匹練飛虹,當之無不披靡。
慘叫聲中,血光進現,四個鬼臉黑衣人斷肢折腿。
芮寶麟掌勢迅猛辛辣,一連重傷三人倒地。
生死惡判怒喝道:「兩位倘欲逃出天羅地網,除非日從西起,還不束手就縛,是不要命了麼?」
純陽子、芮寶麟充耳不聞,宛如瘋虎般向前猛衝,掌劈劍揮,銳不可當。
怎奈鬼臉黑衣人群,重重阻截,此退彼進,招式辛辣,刃光電奔,掌風如山,暗器如雨般打出。
純陽子太白棋聖饒是蓋世之勇,也難持久不疲。
約莫一盞熱茶時分過去,一雙武林名宿負傷壘壘,為鬼臉黑衣人隔成兩處,使他們更首尾不能相顧。
一雙武林高人不約而同起念圖逃,身形倏地拔起,各自往不同方向掠去。
太白棋聖一式「驚鴻離葦」,半空中連換了兩個身法,已在二十丈開久,身形沉落,方欲沾足再起,猛見兩條黑影距身丈外冒,挾著雷奔寒光,先後向自身撲來,不由心頭一凜,暗道:「他們以傾巢而出,難道定風珠有如此重要麼?」
只見一人已撲至身前,忙斜身一閃,五指迅疾無倫一把扣住來人腕脈穴道,望前一送。
後者撲勢兇猛,不防有此,一個收勢不住,兩人身形猛撞,慘叫聲中,胸骨全皆斷折,倒插入腑,口噴黑血氣絕了。
太白棋聖已自穿空斜飛而起,才兩個起落,忽覺一片陰寒潛勁迎面撞來,只聽冷冰冰笑聲隨風入耳道:「芮大俠,怎不作我森羅殿上嘉賓?」
話音聲中,一條人影疾如流星落下。
芮寶麟一眼望真來人形貌,不由心神猛震,只見是個面覆青面獠牙鬼殼面具的老叟,忙疾飄後丈外,沉聲冷笑道:「尊駕既是武林人物,為何不以本來面目示人?」
鬼臉老者道:「老朽事非得已,久後自明,芮大使俠請至我閻羅鬼峰一遊,便知老朽為何非定風珠不可。」
芮寶麟道:「芮某還有要事在身,改日必去拜謁。」
鬼臉老者道:「老朽只好強留了。」右手一式「飛星逐月」抓出。
一擊出手,含蘊著無數精奧的變化,指逼寒勁,罩及人身大穴。
芮寶麟不禁大驚,忙施獨門絕學,眨眼間攻出七招,快若奔雷。
但,鬼臉老者那出手一擊中竟變化萬千,攻勢似大河長江般滔滔不絕,將芮寶麟七招俱都封了開去。
鬼臉老者手法愈快愈奇,芮寶麟先機已失,顯得縛手縛腳,而且身負有傷,漸漸身形步法也有點呆滯。
破綻一出。鬼臉老者冷笑一聲,兩指迅疾無倫點在芮鱗肩上。
芮寶麟只覺肩頭—麻,身形暴退七尺,滿面冷汗如雨,兩道森厲的眼神逼視鬼臉老者身上,—面運功封穴,一面防鬼經者乘機搶攻。
然而,鬼臉老者卻立在原外不動?呵呵笑道:「不愧當代武林名宿,換了常人若傷在老夫陰風指下,不死也要功力俱廢,老夫一擊不中決不再擊,不過……」
芮寶麟聞言不由心情略寬,突感一蓬黑網臨頭撒下,只覺腥臭刺鼻,一陣頭暈目眩,暗道:「不好……」便已神智昏迷倒下。
鬼臉老者喉中發出嘿嘿怪笑,五指將芮寶麟抓起,衝霄奔空疾杳。
口口 門口 口口
純陽子長劍疾揮,溢血殺出重圍,—路疾奔而去,只覺肩胸膈陣陣刺痛,知內傷甚重,但聞身後厲嘯頻頻傳來,下禁暗歎了聲。
突然,一個刺耳的怪笑聲起自腦後,道:「道長,你殺傷了我手下多人,便一走了之麼?」
純陽子不禁大震,旋身一劍「西風捲簾」疾揮而出,寒光如練,撒出萬朵寒星。
來人正是生死惡判,見劍勢攻至,忙身形一塌,左掌疾探,呼地一招直擊純陽子左肘。
這一式用得奇幻已極,純陽子頓為掌力擊中肘骨,發出一聲悶哼,長劍脫手飛了出去。
生死惡判獰聲嘿嘿怪笑出口,趁著純陽子踉蹌退出之際,身形暴長,右手五指飛攫在純陽子「曲池穴」上。
他這得意怪笑尚未了,猛地面色一變,只見純陽子那口長劍墜下之處,竟冒出一條身影,接著長劍,翻腕疾揮,劍勢宛若天河倒瀉而上攻向自己胸腹而至。
生死惡判不禁膽寒,忙鬆開純陽子雙掌反擊攻去。
來人卻在這一剎那間,扶著純陽子騰空遁去。
此時黑衣匪徒已紛紛趕到,生死惡判大喝出聲:「朋友,你逃得了麼?」率眾急急追蹤。
那條身影挾純陽子一躍疾奔,純陽子只覺內腑氣逆血瓷,不禁出聲道:「施主德意可感,無奈貧道內府重傷,不耐震動,貧道急需凋息行功,尚可救得命在。」
只見那人目光一掃。急向—山谷處投去,找著一個洞穴進入。
這洞穴只是山居士著用來貯存乾糧茶果堆藏處,麥的氣味充溢,似存糧已罄,那人扶著純陽子靠著洞底坐下。
純陽子功力精純,洞中雖黑暗如漆,卻仍能辯出那人形貌,不禁一怔,道:「施主可是玉虎幫……」
那人答道:「不錯,在下彭天麟,忝膺玉虎幫刑堂堂主。」
純陽子身形立起,冷冷一笑道:「君子不飲盜泉之水,貧道寧可命喪在生死惡判手中,也不能受主點水之恩。」
彭天麟道:「道長錯了,在下並非奉命而來,希望冀道長有所圖報,只望道長安然離去之後,不提及在下相救之事。」
純陽子聞言不禁大困惑,不解彭天麟用意。
彭天麟道:「在下之言句句出自內腑,道長請調息養傷吧。」
純陽子道:「貧道內腑受傷甚重,須調息三月才可平復,施主請離去吧,貧道不死,必有所報。」
彭天鱗望了純陽子一眼,知純陽子立身方正,正邪分明,不由歎息一聲,說道:「在下就此告辭了。」
身形一動,正要往洞外走去。
驀聞生死惡判語聲傳入道:「稟主人,此乃出諾貯糧洞穴,純陽子被人挾走,又非他獨自一人,負傷甚重,步履不便,屬下看來斷然不在此處。」
只聽一個陰森悸人語聲道:「你知道什麼?老夫就在此足印上判斷而出,須知一個平常人物絕不會留有如此輕微的足印,一個武功上乘更不能留下可疑的痕跡,必是負載傷者真力略濁而留下,顯然洞內有兩人在。」
生死惡判道:「主人觀察入微,料事如神,屬下自愧不如,但他暗我明,有何方法逼驅出來,主人進入慎防猝襲。」
只聞森冷刺骨的長笑傳入洞內,道:「老夫自有方法,不過老夫先禮後兵,你入洞宣諭著他們俯首認擒,不可自誤性命。」
純陽子黯然一笑道:「事急矣,施主不可為了貧道誤了性命,如貧道料得不差,未取得定風珠前,他不敢對貧道有何為難,因他不知定風珠用法。」
彭天麟冷笑一聲道:「在下決不容道長落入妖邪之手,只望道長日後不將在下來歷吐露便自心感了。」說著取出一方烏巾蒙住頭面,只露出兩眼,又迅疾長衫撩起札住,變成短裝模樣。
突聞生死惡判語聲傳來道:「純陽道長,咱們主人地府冥君已在洞外恭候,並無惡意,只請權為森羅殿嘉賓,有事請教。」
彭天麟趁著生死惡判說話時,一掌猛印在純陽子胸後命門穴上,低聲道:「道長請緊隨著在下衝出,在下絆住地府冥君時,道長立即逃去,不要管在下安危,諒地府冥君傷不了在下。」
純陽子只覺一股熱 流自命門穴湧入,飛速疾輸全身,不禁精神一振,暗暗驚異道:「玉虎幫竟網羅有如此能手,無怪威震北五省。」忙又道:「施主來歷,貧道雖死不露,若得生還,結草啣環誓當圖報。」
彭天麟身形一動,純陽子如影隨形緊躡而出。
生死惡判話才落音,只覺面前急風颯然,尚未起念,突感胸前一麻,僅悶哼半聲,便自氣絕。
純陽子只見彭天麟身形似電,揚手打出一物,認穴奇準,又迅疾無倫起出,以他的目力竟瞧不出彭天麟施展的是何辣毒暗器。
彭天麟左手持著一柄本是純陽子之青鋼劍,疾換在右手,輕聲道:「在下劍勢一出,道長請立即逃去。」說著一溜煙似掠抵洞口,他目光銳利,已瞥見一青面撩牙老叟立在洞外兩丈遠處,身形一踹,疾如奔弩,長劍入出一招「風勁四驚」,灑下漫空寒星湧襲而下。
這本是純陽子獨門劍學的旋風劍法一記絕招,竟為彭天麟展出。
急隨身後的純陽子瞧得極為清楚,暗詫已極,此時不遑尋思其故,忙獨鶴沖天拔起,身形一轉斜掠遁去。
青面獠牙老者為彭天麟猝襲—驚,青虹寒星眩目。竟未察覺純陽子巳逃,卻認猝襲之人就是純陽子,忙疾飄開丈外,沉喝道:「這旋風劍法傷不了老朽。不如藏拙為妙。道長殺傷老朽手下,老朽願既往不究,只請道長駕臨敝居一敘,有事求教。」
彭天麟微微暗笑,旋風劍法益發施展開來,只見精芒滾轉,察星灑空,罡風排空狂嘯。威勢駭人。
鬼臉老者顯然對旋風劍法知之甚詳,冷冷一笑,掌影飄飄虛空拍出,俱都是克制旋風劍法上乘絕學。
但走過七八招法,鬼臉老者竟無法封開旋風劍招。不由暗感駭異,仔細凝視之下,忽發覺對方劍招中卻滲用精妙僻異的招式。
心驚之餘,突更發現對方是一蒙面老者,顯然並非純陽子,不禁大駭,厲聲喝道:「你是何人?」迅疾飄後兩丈,撤掌停攻。
彭天麟冷笑道:「是你自尋上門,無端尋釁,尚問老夫是誰?」
鬼臉老者沉聲道:「老朽眼中不揉沙子,純陽子何在?」
彭天麟發出一聲冷峭的陰笑,道:「老夫不識純陽子,你豈非問道於盲麼?」
鬼臉老者聞言不禁—怔,森厲目光上下打量了蒙面老者兩眼,繼而奪口發出嘿嘿狂笑。
笑聲宏烈刺耳,擴回夜空,入耳神悸欲飛。
彭天麟道:「你笑什麼?」
鬼臉老者道:「老朽笑你掩耳盜鈴,欲蓋彌彰,欺人欺己無此之愚,旋風劍法創自純陽子,你說不識純陽子豈不令人可笑。」
彭天麟冷笑道:「胡說,武學源流實出於一,後人常標新立異,剽竊別人之長,融匯—爐,另創僻異怪招,自稱一派宗師,其實似是而非,盡皆雷同。」
鬼臉老者道:「你別狂言不慚。」
彭天麟道:「如若不信,你我再印證一番,你如瞧出老夫武學源自何屬,老夫情願棄劍認輸,聽命於你。」
鬼臉老者目中神光暴射,沉聲道:「真的麼?」
彭天麟笑道:「老夫言出如山,從無改悔之理。」
鬼臉老者暗道:「若能收伏此人,當是有力臂助。」當下道了一聲「好」字,運掌攻出。
一掌擊出,竟然詭界無比,立即展開漫空掌影,似絮影飄飛,攻向彭天麟週身重穴,仍含有克制旋風劍法招式在內。
鬼臉老者十拿九穩的認定彭天轔必使出旋風劍法中三大絕招以搶先機,卻不料天麟棋高—著。忖破他那心意,步法立幻一踏,欺在鬼臉老者左側,攻出石破天驚—劍。
招至半途,立即撒開如潮寒飆,勢若排山倒海。
原來彭天麟展出的竟是「天飆三式」,立時將鬼臉老者逼得連連後退。
鬼臉老者口中突迸射兩道驚怒神芒,厲喝道:「原來你是老龍神……」
言猶未了,彭天麟哈哈一聲長笑,劍招疾變,攻出「一元太極」,「蓮池法雨」兩式。
此兩式劍法乃武當「太極劍法」及少林「達摩降魔」劍法內二記絕招。兩式合用,不但威力強厲絕倫,而且天衣天縫。配合得神奇之極。
劍虹—卷,只聽嗤的—聲,鬼臉老者長衫下右角登時削落一方。
鬼臉老者料不到對方武學如此博雜,並不遜於自己,心中又驚又怒,雙掌錯攻而出,全是奇絕曠世武學異招。將彭天麟劍勢封了開去。
彭天麟暗道:「到底逼出你的真才實學,從武功上不難瞧出你的來歷。」劍招迭施,身法幻變,俱是罕見罕睹之武林絕學。
相持了三十餘招,雙方平分秋色,卻無法迫開對方一步。
突然,彭天麟哈哈一聲長笑,一招「萬丈長虹」施出,身形卻穿空騰起,疾如流星掠出十餘丈外。
劍光眩目,待鬼臉老者察覺,彭天麟已遠在數十丈外,身影如豆,消失夜色沉沉中,不禁咬牙切齒,恨恨不已。
他猛然憶起生死惡判入得洞去,迄未見出,心中一驚,暗道:「莫非凶多吉少!」身形一動,疾望洞中掠去。
他才及洞半,猛然發現生死惡判已橫屍在洞徑中,遍察致命傷痕,只發現左胸有一針尖小孔,審察凝思之後,不禁駭然,喃喃自語道:「怪事!怪事!」
一片陰影籠罩他心頭,亦未去洞內察視,懷著惴惴心情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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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蔚現紫紅霞彩,朝日欲升,燕京城漫彌著霏霏薄霧,街上行人寥落,人影宛在夢境。
霧煙中隱現出一雙玉丰神如玉,步履輕捷的身影。
這兩人一是玉燕客龐鎮寰,一是五面張良茅煥,只聽龐鎮寰道:「彭堂主年已知命,尚涉足花叢,可稱得起風流人物,不遜年少。」
茅煥朗笑道:「這位彭兄,對待女人有獨到的功夫,六藝俱精,外丑內秀,兄弟有愧多矣。」
龐鎮寰聞言望了茅煥一眼,意似不信。
茅煥含笑不言,往八大胡同走去。
凡是久居燕京之人,無有不知八大胡同的,這八大胡同位於南城音寺地大街以南,乃石頭胡同,陝西巷、韓家潭、萬佛寺,百順胡同,二條營,王寡婦斜街,胭脂胡同之總稱,枇杷門巷,千金買笑,真個銷魂之處。
每當華燈初上,笙歌不絕,尋芳之客川流不休於山陰道上,風光旖旎。
時當凌晨,八大胡同寂靜無人,朱門深閉,管弦久綴,胭脂胡同一家怡紅院倒是開了門,只開了半邊。
一個瘦長猥瑣的短衫漢子在門前打掃,鼻中哼著小調,一股懶洋洋的勁兒,無精打采,揮動無力,顯然沒睡夠,不時張開嘴巴呵欠。
他突然發現龐鎮寰與茅煥的入朝怡紅院而來,不禁一怔,忙甩掉掃帚,垂手哈腰諂笑道:「茅老爺,這麼一大早光臨……」
茅煥微笑道:「彭老爺在麼?」
「在、在、在。」那漢子答道:「彭老爺昨晚三更時分前來,與素馨姑娘留宿院中,現在好夢正濃啦!」
龐鎮寰與茅煥點點頭走入怡紅院中客廳坐下,向緊隨而入的漢子道:「陳二,泡上兩杯好茶,不必張羅費事。」
陳二諂笑道:「二位老爺難得光臨,怎能怠慢。」說罷轉身急急趨出。
茅煥忙道:「無須喚醒彭老爺。」
陳二應了一聲:「小的知道。」便消失於廳外。
茅煥隨即向龐鎮寰道:「事非必要,兄弟不願驚醒彭兄,此處亦甚幽雅,稍坐如何?」
龐鎮寰微笑道:「在下遵命。」忽目注懸掛廳壁一軸條幅,墨跡猶新,正是彭天麟手筆,上書兩闋詞曲:
「朱粉不須施,
花枝小,
春偏奸,
嬌妙近勝衣,
輕羅紅霧垂。
琵琶金書鳳。
雙條重,
卷肩低,
啄木細聲遲,
黃蜂花上飛。」
「江東蘇小,
天斜窈窕,
卻不勝采鸞嬌妙,
春艷上新,
肌膚過人香。
佳樹陰陰池院,
華燈繡縵,
花月好豈有長見,
難聚此生緣,
何計問蒼天。」
後書王辰夏月麟醉填「醉彎鞭」「夢仙鄉」兩詞以酬怡紅素罄女史。
筆力剛健,字寫鍾王,不遞名人手筆。
龐鎮寰笑道:「這位彭堂壬名士風流,文武兼資,無怪展幫主有茅彭二兄相輔,威望日隆。」
茅煥歉笑道:「只弟才學實不及彭兄十一,只不過彭兄大智若愚,大才若拙含蓄不露而已。」
龐鎮寰詫道:「這樣說來,展幫上稱評彭堂主身負卓絕武學並非虛語了。」
茅煥道:「與龐公子豈能相提並淪。」
雖然謙遜之語,龐鎮寰聰慧絕倫,那有聽不出茅煥弦外之音,彭天麟武學一定是差不了。
這時陳二率領小廝兩人,送上八樣精緻小菜,一壺陳年狀元紅,一罐蓮子紅棗羹。
兩人把酒細斟,暢論武林大事。
龐鎮寰不愧武林奇才,精論精癖,系然中肯,茅煥傾服備至,如非對龐鎮寰心有所疑,早就引以為摯交了。
半過時辰過去,兩人微醺,龐鎮寰長歎一聲道:「在下本欲尚逗留燕京,無奈家父沉痾不愈,昨日接奉家書,說起家父病勢又增,不禁憂心如焚,所以決在明晨離京返閩省親。」
茅煥道:「公子孝心不匱,誠能恪天,令尊當勿藥可愈。」
只聽廳外傳來一聲哈哈大笑道:「兩位早來,恕彭某好夢正甜,未能起身恭迎,乞海涵是幸。」
說時踏步跨入精神奕奕目光炯然的彭天麟。
兩人霍然起立,龐鎮寰朗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在下何能驚人好夢,素罄女史怎不出見?」
彭天麟淡淡一笑道:「她雲鬢未整,唐突佳客,少俠何事賜教?」
龐鎮寰尚未答言,茅煥已自說道:「幫主有命請彭兄前往武夷,一路探覓那楊春下落,務使免落入妖邪之手,幫主已分派數撥能手趕下,彭兄主其事而已,本不敢相勞,奈小弟一時之間不能分身。」
彭天麟面有為難之色。
龐鎮寰微笑道:「卿卿我我,難捨難分,彭兄真羨人也。」
彭天麟赧然窘笑。
茅煥道:「小弟知彭兄之意,當日決不出京不誓言仍在,但那是無心之失,事過境遷,何必耿耿於懷。」
龐鎮寰詫道:「這是何故?」
茅煥歎息一聲道:「昔年彭兄奉命離京,以他心細如髮,行事謹慎,不幸鑄成大錯,憤極幾欲自刎,幫主善言勸慰之下,才轉任刑堂堂主,僅對幫內執法量刑,誓言不出京城,伸手武林是非。」
龐鎮寰恍然說道:「既是無心之失,何必長事歉疚。」
彭天麟目露黯然之色,道:「良友含恨而死,幾至滅門,彭某終身負疚,愧恨難贖。」說著虎目中不禁兩點豆大淚珠奪眶而出。
龐鎮寰雖不明彭天麟鑄錯何事,見狀不難揣及當是慘絕人寰,使彭天麟神明內疚,當下勸慰了數句,道:「在下明晨就要回閩,你我何妨結伴同行。」
彭天麟搖首道:「要走就走,軍令如山.十萬火急,何必等到明日。」
茅煥道:「幫主已有安排,數撥能手已分頭趕下,稍遲一日也無妨,龐大俠意欲今晚暗窺上官相約鬥地府冥君情形。」
彭天麟略一沉吟道:「如此甚好,容我思考一日可奉命,並非我忤令不遵,因幫主昔有諾言在先。」
龐鎮寰這等狡智饑詐人物,不曾察覺茅煥、彭天麟如此一吹一唱,竟是做作,令他深信不疑。
君子可欺之於方,小人亦可欺這於詭。
突然陳二匆擴匆忙走近,稟道:「展幫主與岷山姜大俠駕到。」
三人聞言立即起立,深覺展天行與姜兆南此來用意極不簡單,正待出廳相迎,展姜二人已翩然走入。
展天行道:「方纔姜大俠駕臨總壇,謂青城純陽道人與太白芮大俠同時失蹤,可能遭了地府冥君毒手,或擒住閻羅鬼峰,是以命展某協助探覓下落。」
茅煥聞言沉吟思索了片刻,搖首道:「純陽道長之徒已攜定風珠逃向武夷,地府冥君擒擄純陽道長及芮大俠何用,在下臆料純陽子芮大俠必追蹤楊春以免落入妖邪手中。」
姜兆南只覺茅煥之言,亦不無道理,只聽茅煥接道:「但看今晚閻羅鬼峰下情形如何,倘無動靜,地府冥君與上官相也追往武夷途中去了。」
龐鎮寰道:「茅堂主料事如神,諒錯不了,但據生死惡判言那閻羅鬼峰黑眚潮罡非定風珠不可,不知確否?」
忽聽廳外天井上一聲陰側側冷笑傳來,道:「自然不假。」
龐鎮寰面色一變,揚手打出一把暗器,身形逾電疾穿掠出
那知落上屋面,只見一條身影已遠在數十丈綿瓦無盡屋面上彈丸星閃而去,不禁愣住了。
這時,展天行、茅煥、彭天麟、姜兆南四人先後亦掠上,見狀亦不禁一怔。
連智謀出眾,料事如神的茅煥也大感困惑,揣不出此人用意為何。
岷山逸叟長歎一聲道:「如今草莽江湖,滔滔武林,更形混亂了,敵友不明,恩怨難分,舉止更是離奇乖異。」
只見龐鎮寰臉上籠罩著一重陰霾,劍眉郁鎖,默默無言躍下走入廳內落坐,瞑目沉思。
展天行等人竟想不出寬慰之詞,因為知此人真正來意及衝著誰而來。
最後還是展天行打破了沉寂的局面,目注眠山逸叟姜兆南道:「青城純陽道長、太白芮大俠均是武林名宿,並非易與之輩,諒均逢凶化吉,遇難呈詳,真要在敝幫地面出了意外,決無查不出之理,展某已命彭堂主向武夷趕去,途中一有汛息,即飛書來京轉與姜大俠知道。」
姜兆南道:「多謝展幫主!」
展天行歎息了一聲,方欲啟齒,忽見一支灰白狸奴躡入廳內躍上桌面,鳴地一聲。
這支狸奴小巧玲瓏,似是怡紅院豢養,逗人喜愛,它用前腳伸入盤內,搜起一尾魚慢慢咀嚼吞下。
那知它意猶未足,正欲仲爪搜起又一尾魚時,忽慘叫一聲,滿桌翻滾,哀鳴不絕,展天行等人不禁大驚,只見狸奴翻滾哀鳴一陣,七孔流血而死。
如此一來跡象顯然,必是掠上同時有人潛入廳內施毒,那出聲冷笑之人調虎離山委實歹毒。
經此劇變,舉座不禁相顧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