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別山脈,地跨豫鄂皖邊境,到處崇巒密-,叢林密莽,綿亙著數百里,翳蔽不見天日。
橫伸豫境大別山脈北支有處丹雲嶺一-凸出,高掃雲漠,終年白頭積雪不融,山半衣雲長繞。
每當夕陽西下的時候,衣雲及積雪發生的折光作用,呈現了一片朱紅與晚霞輝映之下,瑰麗無比。
仲夏一日,朝陽飛上,晨露潤翠,觸目盡綠,丹雲嶺下一片恬靜清幽。
嶺巔忽現出一條人影,彈丸星落,疾瀉而下沾地,顯出一個俊秀瀟灑玄衣少年,氣宇不俗。
惜乎眉目之間,這少年陰煞重郁,不見開朗。
只見他徘徊於嶺巔間一片翠油油地草坡,負手凝望遠處阡陌縱橫,平疇沃野,似不勝希冀依戀。
他長長歎了一口氣,目中像是更憂鬱了……
忽聞身後傳來一聲嗤的輕笑聲。
少年猛然驚愕回顧,眼角瞥見一個紅衣少女急閃入林中,他振肩縱起,兩三個起落,已躍落林外。
抬目望去,只見一個俏麗無儔,玉肌冰骨的少女,倚在一株銀杉上,紅綢羅衣迎著晨風拂動,更襯托得嬌艷無比。
姑娘神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
玄衣少年不由望得癡了,半晌,才出聲道:「姑娘,你是怎麼到得這山中來的?」
少女歎道:「這就奇怪了,你能來得,我難道就不能來?」
鶯聲如簧,入得少年耳中,只覺十萬八千毛孔無比之舒適。
那少年唉了一聲道:「姑娘誤會了,在下郗鴻,就居在這丹雲嶺上,這塊山麓是在下常來之地,姑娘忽單身在此現身,使在下不勝驚愕。」
紅衣少女哼了一聲道:「大別山廣袤千里,就數你姓郗的能居住山中麼?」
郗鴻驚詫道:「怎麼,姑娘也住在這大別山中?」
少女默然微點臻首。
郗鴻緊接著問道:「那麼姑娘尊姓?居處離此遠不遠?」
說時,身形慢慢踱入林中。
少女嫣然一笑,似一朵盛放的紅蓮,嬌媚刻骨。
郗鴻見著不由目迷神眩。
只見這少女輕抬玉腕,露出嫩藕潔白的手臂,掠了掠為晨風吹亂的雲鬢,輕輕說道:「我姓韓,所居之處大概距此幾十里遠,外人是無法尋覓得到的,因為深居地底……」
說此一頓,忽然她又展齒一笑,搖首說道:「說了你也未必能知道,且問你為何在此唉聲喚氣?」
郗鴻聞言不禁俊面一紅,苦笑道:「家父管束太嚴,只准在下在山麓一帶走動,不准超過一個時辰,每日除習武以外,冷冰冰相對無言,寂寞無聊,人何以堪,是以鬱悶難舒,積愁長歎,卻不料為韓姑娘所見,使在下不勝赧顏。」
韓姓少女一雙剪水雙眸凝注著郗鴻面上久久不語,忽目中一紅,流出兩顆淚珠順頰淌下。
郗鴻愕然詫道:「韓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韓姓少女急抬羅袖拭乾淚珠,盈盈一笑道:「你也是父子兩人麼?你比我幸運得多了,我爹半年之前離山外出,說明一個月即返,現逾半年至今未歸,我無時不在憂心他老人家現在是怎麼樣了?」
說著,可又一聲銀鈴悅耳的嬌笑道:「好啦!我也該去到山外採辦食物去啦!」
蓮步一動,已出得七尺開外。
郗鴻急道:「韓姑娘,何時能再見你?」
韓姓少女緩緩轉面,秋波一轉笑道:「見面時再見,你只在這兒等候就好。」
柳腰一扭,翩若驚鴻般疾掠而去。
郗鴻目送著這少女身形消失後,尚是癡望不捨,不知怎的,只覺滿腔離愁泛襲,悵觸無端。
他枯居荒山,心靈空虛枯燥,與韓姓少女乍然晤對,雖然是寥寥數語,但宛如一棵即將枯萎的乾草突遇甘露瓊漿灌溉,又慢慢的復活了,一旦又經消失,猶若舊恨加新仇,他眸中神光再度黯然失神,較前更甚。
他忽忽若有所失,四顧茫然,只覺愁悵萬千。
歎息一聲,喃喃自語道:「伊人不見,望穿秋水,我從來未見過像地這樣可愛的人兒,一種由心庇發出的愛,唉,她答話竟如此調皮,不知明天此刻還會見著她否?」
郗鴻失魂落魄地向丹雲嶺上走去。
從此以後,一天,兩天……四天……
郗鴻天還未亮,滿腔興奮在嶺下苦候著,獨不到伊人倚影到臨,最後抱著無限惆悵離去,人也逐漸消瘦幾分。
這相思滋味,蝕心刻骨,實在不好受,郗鴻的腳步也變得沉重了。
在這四日中,那嬌艷俏麗的韓姓少女遠隱百丈外,凝目注視郗鴻的神情,待郗鴻拖著疲憊的身形步回丹雲嶺,她才嫣然一笑翩然離去。
第五日……
晴空萬里,一碧如洗。
郗鴻又在嶺下守候,他那焦急失神的雙眼流動顯盼,忽見他露出驚喜興奮之色,雙足一踹凌空斜飛而出,節矢離弦般撲向林中而去。
只見韓姓少女姍姍出得林中,嬌靨泛起花朵般笑容,見郗鴻鷹隼般撲來,驚得尖聲叫道:「你這是做什麼?」
身形一閃,斜斜地挪開五尺。
郗鴻一沾地,目中閃出欣喜之色,道:「韓姑娘,在下每日在此守候姑娘,天可憐見,今日才得姑娘來此。」
韓姓少女黛眉微蹙道:「你等我做什麼?」
說時,不禁現出一絲甜笑。
郗鴻一時之間不由面色通紅。
這間話令他異常尷尬回答,一時之間想不出用何言詞,囁嚅了一陣,只有一笑,笑得異常勉強。
韓姓少女忽嫣然一笑道:「你只是想見見我麼?」
郗鴻無可奈何的點點頭。
韓姓少女道:「現在你不是見著我了麼?」
她柳腰一段,轉身就要離去。
郗鴻大急,趕忙說道:「韓姑娘,在下對你異常的愛慕,姑娘竟如此不顧在下的相思之苦麼?」
韓姓少女淡淡說道:「我爹常說,男人俊美,多半心性不定,負心薄倖,命我不要接近俊美男人,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
郗鴻正色道:「令尊之言在下無可厚非,不過這也不能一概而論,在下幼受明訓,不能做下始亂終棄之事,姑娘如不見信,在下可矢天盟誓。」
韓姓少女望了他一眼,幽幽地歎息一聲道:「我這苦命人,你愛我則甚,自找麻煩這又何苦,再說令尊管束太嚴,不能朝夕見面,如叫我往返百里途程勿促見上一面,也難辦到。」
郗鴻聞言心中猛然一驚,陪道:「這也說得是,只怪我父管束自己太以嚴酷,舉步維艱。」
當下郗鴻歎息一聲,說道:「這些事在下自有解決之法,但姑娘為何自稱苦命,莫非有什麼困難麼?」
少女目露幽怨,低聲道:「我爹爹之友一子,長得異常猥瑣,每月至我處料纏,要我嫁他,無善計可遺,只有待我爹趕緊返回,否則甚難保持清白。」
說著面泛紅霞,又道:「跟你說也是白費,你也無能相勸。」
郗鴻冷笑道:「只要姑娘不棄,在下定……」
少女忽盈盈嬌笑道:「那人武功甚高,你未必是他對手。」
說此,眉-一鎖,又說道:「人貴知心,你我還是萍水相交,我那裡知道你的心哩,這事不如慢慢再說。」
此話宛如迎頭澆上一瓢冷水,郗鴻不由楞在那裡只是發怔。
少女見狀,噗嗤一笑,驚鴻電閃般掠出三丈開外,頭也不回,向山外走去。
郗鴻木然望著她即將清失的身形,忽面現堅毅之色,自語道:「我不能讓她就此離開我!」
兩足一頓,疾逾飄風般望那韓姓少女之後追去……
一個人的一生作為及結果,只是一種偶發的衝動而注定了終身命運。
雖說是種種前因導致,但未始不是它不能在「克制」二字下得功夫,遂至有如洪流洩注,一發不可收拾。
血氣方剛,戒之在色。
郗鴻正屆其年,且山居孤寂,其冷如冰,就是不遇見那少女,已有鴻雁之志,遠走高飛,何況那韓姑娘麗質天生,我見猶憐,怎叫他不起異心?
少女的美,是任誰都有為之迷惑的。
她那曲線玲瓏的身段散放出青春的氣息,一雙晶澈如水的雙眸充滿了熱情,甜到心底的微笑,使你熱血沸騰,不可抑制。
何況,郗鴻又不是柳下惠,豈能獨異。
郗鴻暗陪打定了主意之後,跟隨韓姑娘身後,不打算驚動她,隨至韓姑娘所居才出聲呼喚。
兩個時辰後,韓姓少女手挽著一隻布袋,鼓鼓震震的,看來採辦食用物品返轉,嘴角掛著一絲微笑。
在她身後數十丈外,郗鴻暗暗跟隨著,東挪西閃的防韓姑娘發覺,其實韓姓少女腹內雪亮。
兩人一前一後,經過丹雲嶺下,少女故裝停頓,翹面凝望丹雲嶺上一眼,又發出一聲低歎。
這情景自然落在郗鴻眼中,心內狂喜道:「韓姑娘顯然是有情於我,這等離奇之遇合,如若辜負,未免可惜。」
郗鴻此時心念更是堅定了十分。
只見韓姓少女疾行如飛,望一處古木蓊翳的山谷中走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大別山中,處處都是勝境。
危澗瀉玉,層崖奔瀑,飛淙流泉,奇花異世,加之山勢磅礡雄奇,摩霄抑雲,古木凌干,蔭蔽天月,更是目不暇接。
日色傍西之際,兩人已走入萬壑叢中。
韓姓少女這時飛登一處森如列戰,怪石嵯牙-巔,郗鴻已逼近身後十餘丈遠,仗著怪石閃避身形。
正行之間,忽見韓姑娘迎面如飛掠來一條迅捷人形,宛如虛空飛行,足不沾地,一望而知是武功卓絕之士。
身落處,出現一著雪白長衫的少年。
這少年一付鼠眼鉤鼻,面色黝黑,未語而先笑,露出了一列疏黃的牙齒,使人一見就生厭惡之感。
只聽那白衫少年笑道:「玉姍妹妹你回來了,愚兄實在放心不下,枯候嶺脊,其實你這又何必,愚兄要與你代勞,你屢屢嚴詞拒絕,結伴隨行你又不允,還是讓愚兄接下這只袋子吧!」
郗鴻不由暗暗說道:「原來地名叫玉姍。」
但見韓玉姍嗔道:「誰是你的妹妹,叫得這麼親熱,你不害臊,你如不改這歪纏的習氣,別想我再理你。」
那人毫不動氣,道:「這是你爹吩咐的,命你我兄妹相稱,又命我常來你處教導武功,免你山居寂寞……」
韓玉姍氣道:「這些話我並沒聽我爹說過,你是自說自話,閃開,惹了我的性子,永不准你登上我的門。」
那人乾咳了兩聲,道:「玉姍,其實我們早該成婚了,並肩攜手,同走江湖,豈不是比在此寂寞荒山好得太多?」
韓玉姍怒叱道:「你一輩子休想我嫁你,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吧!」
白衣少年目光深沉,搖首冷冷說道:「是你爹親自應允下的親事,愚兄是絕不會死心的。」
韓玉姍紅霞湧頰,怒道:「等我爹回來再說!」
白衣少年沉聲道:「倘若你爹不回來怎麼辦?」
只見他神色狠鷙,逼前一步。
韓玉姍無言可答,眸中露出驚懼之色,身形連連退後。
只聽白衣少年狠聲道:「姍妹,我早料出你有賴婚之意,但愚兄對你敬若天人,愛若拱璧,始終不逾,除非愚兄形銷魂滅,難滅心頭愛意,昨晚思忖再三,與其坐待其變,寧可不擇手段,姍妹,請恕愚兄無禮了。」
說時,面目一變,雙手飛攫而出。
韓玉姍花容失色,驚叫一聲,將手中布袋一送,仰腰後竄,在空中一擰身,平掠逸逃而去。
白衣少年單手撥開擲來布袋,全身電射追去。
只見略側怪石之後,一條身形疾閃而出,帶起一片強猛勁風迎面襲來,不禁一凜,雙掌猛迎而去,借一接之力旋起半空,飄身落地。
只見身前兩丈遠處,立著一個玄衣俊美如玉少年,眉籠煞氣冷笑道:「光天化日之下,尊駕竟敢做此欺凌孤身弱女,喪風敗德之行,不覺問心有愧麼?」
白衣少年鼠目之中突湧殺機,大喝道:「你是誰?嘿嘿,你既敢伸手架樑,多管閒事,當會兩手武功,少爺要試量你的藝業配不配管閒事?」
韓玉姍遠避在十數丈外觀望,面色淡漠之極。
白衣少年說完,突然電欺近身,左掌斜削郗鴻的肩胛,右手穿胸飛出,潛吐真力猛劈「心俞」大穴。
兩手同出,不但是迅疾如電,而且奇奧不測,式中帶式,招中套招。
郗鴻困居丹雲嶺,雖未有搏鬥經驗,但在其父諄諄善誘,對手過招之下已有認識,見對方出招迅捷,趕忙移宮換位,翻腕亮掌將一套大九宮散手疾如風雨般展開。
白衣少年竟似算準了郗鴻閃挪部位,雙掌到得途中,倏然改招如影隨形振趕,晃起了片片掌影,呼嘯勁風折招猛攻。
兩人幾乎是功力悉敵,直擊橫打,兩腿齊飛,澈蕩潛力逼起葉落枝折,塵飛石走,威勢駭人。
片刻之間,已走出數十回合,白友少年突發出陰森的長笑,那笑聲尖銳刺耳,令人神魂欲飛。
笑定,開口大喝道:「我就不相信你能勝得了我開碑掌力!」
說時,掌式一變,踏步搶攻,一掌一掌的劈出。
他的掌勢越來越強,看來出掌甚慢,但寓速於緩,郗鴻不同部位出招,而且迅捷無比,都被他一招逼了開來。
郗鴻被對方雄厚的掌力震得腕骨發酸,逼得一招未竟又改一招,身形連連後退,心內甚感凜駭。
但見白衣少年又是一聲長笑,「一鶴沖天」而起,凌空迅疾飛撲而下,右掌運威九成真一力猛壓罩落。
他那身形變換巧快無比,郗鴻眼前人影一閃,對方身形已杳,即知不好。
郗鴻尚未動念閃避之際,忽覺一片重逾山嶽的勁力凌頭罩下,急急身形一閃,欲翻竄而出。
但那裡來得及,啪的一聲大響,白衣少年一掌已擊實郗鴻胸前。
郗鴻大叫一聲,仰跌在地,口中噴出一股鮮血。
白衣少年殺機未泯,又起一掌欲壓擊而下。
這正是危急懸於一發,韓玉姍尖叫道:「不可傷他!」
說畢,人也電閃飛掠了過來。
白衣少年聞聲呆得一呆,獰喝道:「姍妹,你可是認得他麼?哦,原來是這小子從中作祟,愚兄豈能饒他一命。」
說著一掌虛懸,欲擊不擊。
韓玉姍飛身落地,憫惻地望了郗鴻一眼,叱道:「你莫信口雌黃,我怎認得他,你每月來我居所看見過他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正是英雄豪傑行徑,換在你又當如何?」
白衣少年不禁一怔,赧然笑道:「愚兄對姍妹,出乎真愛,那有什麼不平?」
說時目注在郗鴻的身上,冷冷說道:「打蛇不死反成仇,姍妹妹,你就讓我結果了他吧
!」
韓玉姍怒叱道:「你打死他,我一輩子將恨你,試想我怎能嫁一個手辣心黑,卑鄙小人
!」
白衣少年搖首歎息道:「姍妹妹,你把我看得太不成器了,愚兄聽你的話,不處死他就是。」
韓玉姍泛出一聲溫柔的笑容道:「你能聽我的話就好了。」
說此轉目投在昏死的郗鴻的面上,歎息道:「此人受你九成劈空掌力,臟腑受傷極重,我若不與他治傷,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居心何忍。」
說此一頓,忽手一揮,冷冷說道:「你現在不要煩我,養好此人傷勢最少也要三天,送他走後,你我之事總須解決,說不定我爹郎要返山。」
白衣少年狠狠地頓了頓腳,道:「好,愚兄就等你三天,但三天之內愚兄還要偵察,萬一姍妹變心,移情別戀,那可怨不得愚兄心腸堅硬,非制他於死地不可。」
韓玉姍幽怨地望了白衣少年一眼道:「你能不能聽我一次話?」
白衣少年淡淡一笑道:「只要姍妹你不變心,不要說是一次,就是一輩子也奉命唯謹。」
韓玉姍冷哼了聲道:「話說得那麼好聽,人心難測水難量,看你平日對我無所不用其極,真叫人寒心。」
白衣少年苦笑搖首道:「總有一天姍妹能知愚兄用情之專。」
長歎了一聲,轉身斜掠而出,躍入森林中不見。
郗鴻身受重傷,眼皮沉重乏力睜啟,但耳聰並未失去,兩人對語一絲不洩深入耳中。
此刻的他,渾身骨痛如裂,臟腑逆翻欲嘔,強行忍住,深恐白衣少年又起殺心,傷痛令他產生了任何思想與妄念,但求能留得活命。
只覺身子被人抱起,風聲掠耳微嘯,身形劇烈的顫抖,生像骨節要被震散一般,奇痛絞心,忍不住哼了一聲就此昏迷了過去。
不知多少時候,郗鴻醒了過來,只見自己存身一間華麗石室中,四壁潔光如鏡,幾桌井然有致。
桌上安了一隻古色古香景泰藍的瓷瓶,瓶中插著紅白相間不知名的山花一束,香氣濃郁芬芳。
郗鴻發現自己這時臥在一張檀木榻上,褥軟如茵,錦帳羅被,被中散發出似蘭似麝的幽香。
只覺傷痛已無,僅疲軟乏力,宛如大病初癒,驀感自己身無寸縷赤條條臥在被中,不禁驚得啊叫一聲。
室外驚鴻一閃翩然掠起韓玉姍來。
姑娘嬌靨上帶著花朵般笑容,眉-微聚道:「啊,你醒過來啦,哎,你這人如此癡情,竟暗隨我身後躡來,萬一遭他毒手身亡,叫我怎麼辦?」
郗鴻微微一笑道:「這點傷算得什麼,哼,在下今日留得命在,這傷痛在下要十倍償還於他。」
韓玉姍歎息道:「他一身武功卓絕異常,對你尚未竟全力,你報仇之念別生妄想了,你的武功雖然不錯,可是比起他來還差得太遠,縱然練上五年十載……唉,這話徒亂人意,你現在可覺得好些了麼?」
話晉清脆悅耳,神情溫柔甜美。
郗鴻見韓玉姍這種神情,不禁意亂神迷,暗道:「我萬不能失掉她。」
郗鴻接著咬牙毅然說道:「韓姑娘,你不知道,家父是武林奇人,一身所學內外兼修,功力高不可及,只是家父不欲我速成,多種武林絕學未能傳授於我,深恐我養成目空一切,好高騖遠習氣,才使今日的我險遭不測,在下返山苦求家父未始無望。」
韓玉姍輕點螓首道:「我知道,我爹常說武林絕學要練威,非具有莫大恆心毅力,不為外騖所動,潛心參悟貫通,方始有成,更非短短時日可竟,等到你藝成報仇可望之時,只怕桃花依舊,人面已非了。」
郗鴻長歎一聲道:「時至今日,勢成騎虎,在下不做也不行了。」
目中閃出閃爍難測的神光。
「什麼?」
韓玉姍不解郗鴻話中用意,驚詫急問。
郗鴻冷笑道:「家父有一冊寒冰真經,昔年偶游北極時,在寒崖凍谷內無意獲得,是以家父據此寒冰真經練成一種威力絕大的寒罡冰斧掌力,如今已屆九成火候,在下意欲偷取真經,覓地潛修……」
韓玉姍心中暗喜,故作搖首道:「此種絕學絕非短短時日可以練成,你不要為了我,做出叛行之事,於事無補這又何必?只要你長相憶念在腦中有我這麼一個苦命人,我就終身銘感了。」
郗鴻滿臉憤容毅然道:「不行,一掌之仇是非報不可,最重要的是不願失去姑娘你,你知道自我有生命以來,無日不在孤寂中渡過,每當在靜思中或眺望在空際翱翔自由自在的飛鳥,不禁愴然落淚,恨不得即時脫離這牢羈的桎梏,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這意志在心中已生了根,無奈多年父子相依,患得患失之念使我躊躇不定,致使未果。」
說著,眼中射出興奮光芒,又道:「但遇見姑娘後,不知為何自覺生命中不能少了你,似一棵幼苗不能缺少雨露的滋潤,不然,它將枯萎而死。
人生本是苦悶煩惱,而愛情卻是真實,我遇見姑娘後,就感覺多年心靈的桎梏經種種郁壓突然變得鬆弛了,是以我毅然採取這項決定。」
韓玉姍靜靜聽著郗鴻說話,眼中不時閃出迷惘之色。
此時她也是在天人交戰中,她知郗鴻之言是出自肺腑,愛她是出自真誠,不禁處身在岐途徬徨中,難以自決。
姑娘微微歎息一聲,說道:「自古道好事多磨,你我之事未必如你所想這麼順利,既然你意已決,我也不忍拂你心意,天涯何處無芳草,你何苦這等癡情。」
說著淒然一笑,又道:「我去拿你的衣服來,血跡已然濯洗乾淨,不然令尊要起疑心的。」
說後即轉身向外走去。
片刻之後,韓玉姍取了衣衫返回。
只見她手裡還拿著一顆雪白清香丸藥,嫣然笑道:「這是我爹配製的固元強本丸藥,對於練武人大有裨益。」
說著將藥丸送入郗鴻口中後,又是媚眸一笑道:「我在外面等你穿好衣服出來。」說完翩然離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一個時辰後,一片雲過霧繞的澗壑中,隱隱現出郗鴻身形,疾鴻如飛,奔出山澗後身形停住。
只見他仰面望了望那籐蘿虯結滿佈的數十丈扁崖,突然一鶴沖天而起,向崖壁一貼,兩手齊動,揉上崖頂。
郗鴻目光流動,打量出丹雲嶺方向後,即疾展身形飛奔而去。
山巒綿密,蔭翳蔽日。
郗鴻奔出數十丈遠,突見身前路側十數步外斜坡之上,白衣少年正負手卓立凝向自己,目光陰森,嘴角噙著鄙夷不層的笑容。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郗鴻冷笑道:「一掌之賜必報,下次相見就是閣下畢命之時。」
白衣少年冷冷說道:「昨日如不是韓姑娘一再苦求我手下留情,閣下早變成枯骨了,豈容你此刻大言不慚。」
說著兩指虛空向距身七八尺外一株碗口粗徑的白楊柳一劃,指力破空銳嘯。
只見那碗口粗的白楊應指截斷倒下,嘩啦大響,山土震飛。
郗鴻瞧得清楚,那樹幹斷痕宛如利刃削切,光滑平整,不禁臉色大變。
白衣少年面色冷漠,寒聲說道:「我這玄元指力無堅不摧,戳石成粉,任何氣功橫練,罡-護身,亦不能禁受,你縱然再苦練十年也未必能禁受得起我一指之力,你妄思報仇豈非夢想。
我再警告於你,從今以後,最好不要再來,若再踏入這五里方圓之內,我管教你成為指下遊魂。」
郗鴻無言的嘿嘿冷笑兩聲,身形激射而起,電閃雲飛不顧而去,耳際遙聞嘲訕長笑飄來,聲震耳鼓,迴盪山谷。
他此時的心情比殺死他還要難過,只恨功力不及人太多,愈發堅定了他盜取寒冰真經之念。
口口 口口 口口
夕陽流霞,丹雲嶺半-之上一片朱赤凝灩,映得鄰近群-似火燒一般,絢麗已極。
郗鴻已登至-頂,冰雪染霞,眩人眼目。
他停住洞穴之外,略現猶豫之色,他在途中已想好一套虛謊的答詞,以便搪塞其父嚴厲的詢問。
郗鴻默忖完後終於硬著頭皮進入。
他心中似十五隻吊桶,七上八下,悄悄走進,心情緊張無比。
突發現洞中無人,顯然其父為著自己失蹤,下得嶺去四處尋覓,他不禁狂喜,急奔入其父練功之處。
他知道「寒冰真經」藏處,當然不費吹灰之力取到手中。
郗鴻當即匆匆留下一箋,謂遇不世奇緣,隨師前往渤海之極銀贅島習藝,三年期滿,不孝即返膝下等語。
又順手抓了一把其父獨門暗器「星寒」釘裝入豹皮囊中,為防其父返回撞上,疾掠出洞而去。
一出得洞外,已是夜色蒼茫之際,他垂目向嶺下一望,只見一具身形疾拔上嶺而來,已是在半嶺途中了。
他瞧出這身形就是其父郗雲甫。
這一驚有如電殛,惶恐中急向崖後閃去,一見其父神色憂急掠入洞中,即縱身而出,電瀉下嶺而去。
郗鴻知道其父目光銳利,料事如神,見自己留下書函,審明筆跡猶新,即知自己離去不久,追覓自己是意料中事,一落-下慌不迭地奪路而逃。
他輕功本屬上乘,一經施展開來,疾如流星電奔,片刻之間已奔出四五里。
口口 口口 口口
朗月湧上東山,繁星滿天。
嶺巒谷野彷彿披上一重輕紗,幽恬迷濛。
郗鴻急於去見韓玉姍,在那峻險山崖上羊腸小徑如飛奔走,額角沁出汗珠,氣喘咻咻,猶自不稍歇須臾。
驀地,他身形猛然剎住,目光投在前方現出驚詫之色,只見三條黑影疾逾飄風般迎面而來。
這三人距得身前兩丈開外,先後停住,六道森厲冷電目光逼射在郗鴻面上。
月色映照之下,三人貌像清晰可辨,都在五旬開外年歲,面色冷森。
只聽一人說道:「兩位瞧清楚了麼?這小子滿頭汗珠,喘氣不休,目露驚惶之色,顯然是鼠輩宵小,被人追趕下來,我不妨問問。」
郗鴻心頭不禁一怔,厲喝道:「三位不要信口雌黃,無事生非。」
兩足一頓,身形衝霄拔起,半空中一擰身,疾越三人頭頂而過落下。
他身形還未沾地,猛感身後一片勁厲掌風襲至,心中大驚,左足一踹右腿,身形急衝出七八尺落下,旋身出掌猛劈。
郗鴻口中同時大喝道:「無故尋釁,可怨不得在下要得罪了。」
三人急撲而至,前發話老者長笑道:「我等三人在江湖中是著名的無風興浪人物,老朽神目如電,已瞧出你身懷重寶,江湖規矩見者有分,四一二十二,平均分配,我等就放你過去。」
郗鴻心中大急,無端遇上料纏,料知三人有詐嚇之意,那有身懷重寶奇珍,無奈「寒冰真經」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之物,不然大可讓他們一搜。
猛然靈機一動,放聲朗笑道:「你是失眼了,一錠黃金不過拾兩,竟把它看作重寶,世俗之物,三位既然眼紅,在下何妨舉以相贈。」
說時,暗中伸手抓出十數支「星寒」釘。
話未落音,足尖一旋拔起,揚手打出「星寒」釘。
寒芒電閃,漩飛疾出,宛若傘形罩打而下,手法詭異凌厲。
三人大喝道:「好小輩竟敢用詐!」
跟著六掌分飛劈出,意欲用沉擊掌力打落暗器。
狂飆捲起,果然罩壓而下的「星寒」釘被勁風一撞,頓時向外蕩出。
那知釘身爆裂,生出一連串的波波脆昔中,只見釘身內忽爆出億萬細如髮絲的銀芒,娟集蜂湧打下,迅疾無比。
三人作夢也未曾料到有如此歹毒暗器,情知不妙,撤身後躍而去,但那裡來得及,半數銀芒紛紛打中三人,穿肩透脈而入。
只聽得三聲冷哼後,緊接著一聲淒厲的狂喊:「冷煞我也!」
郗鴻冷眼望去,只見三人身如篩糠地顫抖,牙齒格格擦震,目光發直,眨眼,叭嚏紛紛倒下不動。
他疾掠在三人身前,伸手一摸,觸手奇涼寒凍。
不禁暗驚道:「好利害,無怪乎父親常說『星寒』釘是武林最狠辣的陪器,一中人身片刻髓凍血凝而斃,無法可救。」
他生起懊悔之念,悔不多帶些出來,恃用防身百無一失,用手一探囊中,剩下不過二十多隻了。
郗鴻心想:「不至危機一發之際,切不可胡亂糟蹋。」
他又目光掃視三具屍體兩眼,只覺他們無故生事未免其中不疑,但又臆測這三人來歷及動機何在。
搖搖頭,彎腰伸手抓起一具屍體,飛擲百丈懸崖之下,同樣施為,三具屍體被他收拾乾淨,身形疾展,又向前途掠去。
他離去不久,一株參天古樹之後忽閃出一白衣老者出來,電光石火般落在三屍畢命之處,俯身彎腰拾起「星寒」斷釘及打空的一些牛毛銀芒。
置在掌心詳細察視片刻,驚歎一聲,自語道:「此物真個歹毒,不知郗雲甫費了多少心機才得鑄成,一中人身,即透膚順著氣血攻向內腑,寒毒攻心,髓凍血凝而亡。」
隨手甩擲在地,面上湧起一片得意之色,口中發出陰側側幾聲短笑。
只見白衣老者目中射出狠鷙神光,又喃喃道:「此物正可途老夫借刀殺人之計,但不知郗鴻懷中還有多少,嗯,老夫要趕過郗鴻頭裡囑咐姍兒幾句。」
說完,兩層微晃,一閃出得五六丈外,去勢有若雷奔電疾般,眨眼,身形杳失於林木森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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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玉姍自郗鴻離去後,心靈感受到無限痛苦煎熬,善惡之間難以取捨。
這本是一宗詭計,其父韓廣耀需練成一種奇奧的武功,非借助於寒冰真經不可,知郗雲甫武功卓絕,非他可力敵,又不欲借重外人之力,致敗露行藏用心,多日在丹雲嶺下窺察,見郗鴻每日清晨均徘徊於嶺下,時發憂鬱長歎。
韓廣耀心計過人,一陣盤算之下,智計忽生,命其女韓玉姍以美色相誘,若即若離,使郗鴻不疑自動墮入術中。
果不出所料,而且成功得過於迅速,連白衣少年掌傷都是他智計方案步驟,以激起郗鴻報仇雄心。
種種發展情況,均如韓廣耀所料,就是方才死在郗鴻「星寒釘」下三人亦是受韓廣耀之命而行。
韓廣耀算準卻鴻勿忽返轉,必已盜得「寒冰真經」,是以命三人阻截奪取「寒冰真經」,但嚴令不得殺害郗鴻。
因為韓廣耀恐「寒冰真經」內有難解之處,不要到手後如同廢物一般,這也是韓廣耀老謀深算之處。
他忖料郗鴻不是三人對手,束手被擒寒冰真經搜出時,他才現身將三人擊斃,使郗鴻感恩圖報。
韓廣耀萬萬沒料到郗鴻會打出星寒釘,使他不得不把心計略略改動……
但韓玉姍心感卻鴻癡情,只覺能夠嫁給郗鴻也不致辱沒了自己。
然而韓廣耀對她嚴囑,不可對郗鴻動了真情,事情辦了以後便要把郗鴻殺死,免得後患無窮。
姑娘始終不明白其父心意目的何在,難道就為了練戍一宗武功不惜殺害多人,以免風聲外洩。
少女最是多愁善感,方寸之間亦是軟弱心善,卻不忍有拂其父之意,她只有默默心祝郗鴻不再返轉,免遭不測,縱然蕭郎頓成陌路也是值得。
她倚在石場之上思潮起伏不定,星眸中露出憂傷之色,忽覺一條白影急閃而入,不禁嬌呼了一聲:「爹!」
身如飛燕投懷般撲向那條白影懷中。
身形一定,白衣老者現出,把韓玉姍攬在懷中,和靄微笑道:「姍兒,郗鴻這就快到了,事情發展如此神速,實出為父望外,或許是上蒼見憐為父的一番苦心,有意庇佑我們吧。」
韓玉姍愕然抬起螓首,嬌聲道:「他來得很快嘛!寒冰真經未必讓他盜出,爹,你要寒冰真經做甚麼?女兒與爹不如擇一山明水秀之處,安享天倫之樂……」
韓廣耀不待她說完,即低喝道:「胡說,你那知為父一番苦心,一來為父壯志未酬,昔日受盡同道歧視凌辱,怎可失去揚眉吐氣之良機,再則可了你亡母未完之意,數十年埋首荒山深谷,為的是什麼?」
繼而又在韓玉姍耳中蟻語了一陣。
韓玉姍黑白分明雙眸泛出了迷惘神色,道:「女兒定依爹之心意行事,但女兒相求爹是否能寬免郗鴻一死?」
韓廣耀不禁一怔,微笑道:「將來再說吧,郗鴻品格一無可取,試想此子見了美色不惜叛離其父私逃,日後必見異思遷,你慢慢觀察郗鴻,就知為父所言不差!」
身形一閃,疾掠出室而去。
韓玉姍不禁幽怨地長歎了一聲,她三歲時喪母,不知其母有何未了之心願,其父又慎密不露。
她已屆二八年華,生理上已成熟,思春之念躍躍欲動,夢中醒轉不禁咬碎銀牙。
她又長得玉骨冰肌,姿容俏麗,每每顧影自憐,不知身屬個郎是誰,但望個郎是個翩翩斯文,英俊瀟灑少年,不負終身有托。
郗鴻雖然英俊,但氣度瀟灑顯然不夠,韓玉姍憐憫郗鴻之念多過了情愛,注定了郗鴻情場中敗將。
她長歎之際,郗鴻疾如閃電躍進室來,一見韓玉姍不禁高呼道:「韓姑娘!」
韓玉姍眸中泛出驚喜之色,說道:「你……你怎麼返回得這麼快,未撞上馮光麼?」
郗鴻呆得一呆道:「誰是馮光?」
韓玉姍忽地噗嗤一笑,道:「唉,我真擔心忘了告訴你,那掌傷你之人就是馮光,他沒在崖上麼?」
忽然,室內傳進一聲陰沉的冷笑道:「無恥掌下遊魂,馮某一時疏忽離開崖頂,竟被你趁隙而入,馮某不將你碎屍萬段難消心頭之恨。」
郗鴻不禁臉色大變,心怯他那卓絕之玄元指力。
韓玉姍嬌叱道:「馮光,別忘了方才盟約,你再妄入石室之中,就別想我再理你!」
室外冷冷的答道:「方纔盟約就此一筆鉤銷,這小子能進入姍妹的室內,何獨愚兄例外
?」
韓玉姍急得花容失色,生恐馮光闖入。
郗鴻凜怯之意未除,手中已-著五隻「星寒」釘,冷笑說道:「馮光,你那玄元指力未必制勝得我,欺凌弱……」
話音未了,白衣少年已一閃而入,郗鴻手中五隻星寒釘已奪手而出,疾如電射,撲面而去。
馮光竟視若無睹,雙掌分拂而出,冷笑道:「雞零狗碎,也敢獻醜,我道你……」
釘身爆裂,射出千萬銀絲。
只聽馮光大叫一聲,仰面倒地斃命不起……
郗鴻一見馮光中了「星寒釘」倒地不起,不禁得意而又陰森的冷笑,右掌疾伸,欲加上一掌。
韓玉姍一伸柔荑將郗鴻的手臂捉住,幽幽說道:「不可!」
郗鴻不禁一怔,問道:「為什麼?在下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韓玉姍歎息一聲道:「他雖然可惡,尚比其他人來得忠厚些,要不是他,我那能保全清白,現在看他是否有救,免得其父聞知前來尋仇,你我難以全命。」
郗鴻神色愕然,心中大感為難。
他倒不是怕馮光之父前來尋仇,為了姑娘一句話令他不勝憂疑。
郗鴻說道:「這星寒釘毒辣無比,中人必然無救,就是家父在此也無辦法,所以家父慎密異常,從未施用……」
說此,忽目中現出驚疑之色,又道:「韓姑娘,你說馮光比其他人好些,難道還有人到姑娘這裡煩擾?」
驀地馮光忽一個鯉魚打挺,彈了起來,疾如閃電般向室外竄出無蹤。
郗鴻如受雷擊,兩眼發楞,喃喃自語道;「看他剛剛戰顫變色,分明寒芒銀絲已透膚侵入,順血攻向內腑,他怎麼竟能不死?」
連連暗稱奇怪,面色一陣青一陣白。
韓玉姍忽嫣然一笑道:「他能不死,我就放心啦!」
郗鴻愕然道:「打蛇不死反成仇,韓姑娘,我們還是離開此地吧!」
韓玉姍睜著黑白分明雙眸凝注在郗鴻面上良久,忽黯然幽幽一聲低喟道:「我知你對我是一片癡誠,無奈我父女相依為命,我若離去,爹會思念威疾,因此,我不能離開,為了你我兩人都好;不如你暫回丹雲嶺,等我爹返回再作計議。乙
郗鴻劍眉一剔,冷笑道:「在下已是義無反顧,既已來此,就不能返回丹雲嶺,姑娘不捨離開,那麼在下也只好留此了。」
他說話神情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韓玉姍不禁花容失色,道:「這怎麼行?你那『星寒釘』不足以制敵死命,武功也無法自保,我不能眼睜睜地讓你在此送命。」
郗鴻冷笑道:「姑娘是說馮光麼?他已是嚇破了膽,在下敢斷定他在短短時日中,決然不敢來此。」
韓玉姍現出一時無可奈何的神色,螓首微搖道:「你不知道,在這大別山中隱跡的武林高手不在少數,據我知道,與我爹日夕過從的就有二十四人之多,馮光之父就是其中之一,他們門人子弟良莠不齊,都是恃勇好鬥之輩,對我均是不懷好意,所幸馮光暗中相護,得能安然無事。
如今,事情鬧成僵局,憑你我之力不但不能應付馮光之父登門尋仇,而且難以拒擋這些懷有異心的二十四家子弟門人,你若愛我,就聽我的話吧!」
郗鴻堅決地搖首說道:「在下已將家父那冊『寒冰真經』盜來,內有一項『寒-冰斧』掌力可以速成,半月之後便可應用。
聽家父說這種掌法威力奇大,武林之內僅寥寥兩三種絕學可以-制,不過要取巧在短短半月內練成,威力可大大打了一個折扣,再要想遽增進境是不可能了。
所以,家父不欲現在傳授在下,就是打算等我扎好根基再循序漸進,如今在下非要速成不可了。」
韓玉姍低聲歎息道:「想不到你這麼-法,倘我被人擄去,到時你無法兼顧,你將如何?」
郗鴻微微一怔,說道:「那我倆同練這種『寒-冰斧』掌力,練成後任憑他一流高手也無能拒擋。」
韓玉姍搖首微笑道:「我不想練,陪著你練就是,免你寂寞。」
說時真情流露,溫柔已極。
郗鴻見她笑得比一朵盛放的百合還美,忍不住意亂情迷,伸手捉住韓玉姍的柔荑捏了-,道:「韓姑娘,在下……在下……」
突然郗鴻脹紅了臉孔,心中想說幾句愛慕傾心的話,只覺礙難出口,不禁一陣火熱泛襲全身。
韓玉姍亦是嬌靨飛霞,任他捉住自己的手,暗道:「這人怎地這麼癡法,無奈他似與我無緣,對他只有憐憫沒有愛情,唉……」
心中暗歎一聲,剪水雙眸望了郗鴻一眼,將手臂掙出他的五指,嫣然笑道:「時不我與,你還不即時開始練那寒-掌力,我去替你準備點食物。」
郗鴻-著那凝雪似玉,柔若無骨的纖手,不禁魂不守舍,想入非非之際,聞言趕忙心神一歙,忙道:「姑娘說得正是。」
說完立從懷中取出「寒冰真經」,就在案前端坐翻開。
韓玉姍盈盈一笑,翩然走出。
姑娘所居一處幽壑之底,其上壁立千仞,對崖亦是陡峭如塹。
崖壁籐蘿虯結,密枝繁柯,將兩崖逼擠得隱蔽不見天日,加之半壑之上不時岫雲飄浮,外人甚難發現。
壑澗流泉淙淙,聲如-鳴,異常悅耳,源說就在韓玉姍石洞兩側縫隙淌出向右注流。
洞內一條嬌小身影飛閃而出,立在洞外傾耳凝聽洞內須臾,忽躍身澗底,疾逾閃電向左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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