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飛舞的劍中,時有一把穿射出來,在竹葉飛面前擦身而過,但劍光仍然緊密。
忽地,竹葉子飛射而去,射向了飛舞的密不透風的劍光。
頓時,一陣如同鐵器的碰撞聲驟然響起。
片刻,飛射而去的竹葉已零散地飄落下來,落向劍光周圍的地上。
劍光仍在閃動,同時已向竹葉飛閃來,繼而已是飛射而來。
竹葉飛一動也不動地站立著,等著這七把利劍來刺穿他,因為已經說好了,他不可以再動。
然而,就在劍光離他身子只有半尺遠時,劍光變成了劍,看起來很真切的劍。
劍紛然落地,七把。
杜七劍瞪眼看著竹葉飛。
竹葉飛冷冷地凝視著他,凝視著面前這個狂妄的死人。
杜七劍死了嗎?
是的。
那他為何還能站著?還能看?
杜七劍的眼睛已失去了光澤,但仍瞪得大大的。
他太吃驚了,他認為自己已把飛葉全部擊落了,他一點疼痛也沒感覺到,他的心臟上卻已刺入了一片竹葉。
刺入的時候他還不知道,所以他發劍來刺站著不動的竹葉飛。
然而,劍射出的同時,他的心臟停了下來,不跳了,他卻不知怎麼回事,所以他瞪大了眼睛。
終於,他知道了,知道自己被竹葉飛射中了,只被一片竹葉射中。
但這一片竹葉卻要了他的命。
他沒有閉上眼睛,死了。
鮮血從杜七劍的臉口流了出來。
杜七劍僵直地倒了直去,倒在了一片零碎的竹葉間。
然而,此刻他的心裡,卻有一片完整的竹葉子。
竹葉飛看著杜七劍,也看著落在地上的七把劍,他知道,這七把劍中的每一把,都曾殺死過人。
現在,這七把劍已不會再去殺人了。
竹葉飛轉過身,忽地發現面前又有了一個人。
他不知道她為何又來了。
她,正是藍月宮宮主李茜。
李茜宮主深情地看著他,道:
「你又殺了一人?」
竹葉飛冷冷道:「是的。」
「你不能對我好點嗎?」
「已經很好了。」
「知道紫丁香了嗎?」
竹葉飛搖搖頭,道:「還不知道。」
「想知道嗎?」
竹葉飛吃驚道:「怎麼,你知道?」
「是的。」
「她是何人?」
「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
「在何處?」
「在我宮裡。」
「為何會在你宮裡?」
「我抓住了她,不然我怎會知道你在此處?」
「是她殺了柳劍青的家人嗎?」
「她說是的。」
「那麼,那本『柳氏劍譜』也在她身上囉?」
「是的。」
「你準備把她怎樣?」
「那要看你了。」
「你是說……?」
「我是為了你才抓她的。」
「那你是要把她交給我了,是嗎?」
「是的,你看好吧?」
「當然好了,我一定要看看她是何人。」
「那你可願去我宮裡呢?」
竹葉飛停頓片刻,道:「好,我與你去。」
他還從未去過藍月宮,所以還要想想,儘管他不愛這個女子,但他還是極想見到紫丁香。
於是,兩人一同走出林子。
李茜宮主的臉上,露出愉快的笑容。
她終於同竹葉飛走到一起了,雖然她從未觸摸過竹葉飛,但她相信一定有機會得到他的。
竹葉飛又道:「你幾時抓到她的?」
「剛抓到不久。」
「在何處抓到的?」
「在她與杜七劍談話的古寺裡。」
「杜七劍說不認得她,怎麼又會與她談話呢?」
「她是帶著一個人皮面具見杜七劍的。」
「原來如此。」
「天快黑了,我們快點走可好?」
「那就快些走吧。」
說完,兩人加快了腳步。
因為藍月宮在鎮中,街上人多,不可施展輕功,她倆雖走得快,還是走到天黑了,才來到藍月宮的院門前。
半開的門邊站有一個女子,見李茜宮主來了,立即推開門,道:
「宮主回來了。」
李茜宮主道:「是的,把門關好。」
兩人走進了院子。
院子裡有一幢高大的宅子,前面是花園。
李茜宮主道:「我就在屋裡關著呢。」
竹葉飛道:「我跟你去就是了。」
李茜宮主帶著竹葉飛進了宅子。
這是一幢有很多房間的宅子,中間有一條通道,兩邊有很多屋門,有的門開著,可以看到裡面很華麗的陳設。
通道裡不時走過一兩個侍女,進出屋子忙招呼著。
李茜宮主帶著竹葉飛向通道的深處走去,侍女們躬身讓開路。
拐過一個彎,是一扇門,門關著,李茜宮主推開門,道:
「就要到了。」
竹葉飛點點頭,又跟她向前走去。
前面又有一扇門,門前站著一個侍女。
他倆來到門前。
侍女打開門,道:「宮主。」
李茜宮主道:「竹公子,請進。」
竹葉飛進了屋子,李茜宮主也進去了。
竹葉飛一進屋子,就嗅到一股很濃的香氣,而且發現進的是一間臥室。
屋子裡只有他們兩個,沒有別的人。
竹葉飛覺得奇怪,不知她為何帶他來臥室。
竹葉飛轉臉不解地看著李茜宮主。
李茜宮主卻笑看著他。
忽地,竹葉飛發現自己上當了,但他已沒有辦法了。
因為他的身體突然癱軟下來,他知道是那香氣所致。
竹葉飛倒在地上。
李茜宮主仍笑看著他,道:
「竹公子,你怎麼啦?」
竹葉飛氣道:「你,你為何要騙我?」
李茜宮主不叫答,卻道:
「竹公子,你病了嗎?我應該把你放到床上才是。」
李茜宮主真地抱起竹葉飛,把他放到了床上。
竹葉飛一點也不能動了。
李茜宮主又道:「這下可好點了嗎?」
竹葉飛冷冷道:「你想做什麼?」
「想做我一直沒做到的事。」
「是何事?」
「我想得到你的人,你懂嗎?」
「就為了這個你才把我騙來?」
「當然不全是為了這個。」
「還為什麼?」
「我還要得到你的劍。」
「你也要此劍?」
「當然要。」
「因為你得到了劍譜?」
「是的。」
「那紫丁香呢?」
李茜宮主笑道:「你看我可美嗎?」
「很美。」
「我可是女人?」
「原來你是就紫丁香?」
「不,我是李茜宮主。」
「那麼,誰是紫丁香?」
「從來就沒有紫丁香這個人。」
「那麼,是你親自去盜劍譜的?」
「難道我不可以嗎?」
「那你為何要留下一枝紫丁香呢?」
「因為我當時不知何人得到了劍。」
「你的意思是……」
「不管得劍的是何人,他都會去尋劍譜,你說可是?」
「想必是的。」
「當他們發現了紫丁香後會怎樣呢?」
「會去找叫紫丁香的人。」
「得劍人四處找紫丁香時,我就可以發現他,而他卻不可能知道我是留下紫丁香的人,可對?」
「對,你真聰明。」
「但我沒想到得劍人會是你。」
「很意外是嗎?」
「是的。」
「也是你找人來殺我的?」
「是的。」
「那你為何又殺了他們?」
「這是很複雜的問題。」
「你慢慢說好了。」
「因為我想得到劍,但我不能出面奪劍,只好派人去奪劍。」
「還有呢?」
「我喜歡你,所以我又殺了他們,得到你的好感,再說……」
「再說下去。」
「我怕他們殺了你,所以我殺了他們,同時,你更不會懷疑就是我叫他們去殺你的。」
「你真會做事!」
「當然。」
「我且問你,若是有人知道了你就是紫丁香,而又有很多人要來奪劍譜,你不是麻煩很多嗎?」
「我早就想好辦法了。」
「什麼辦法?」
「當我第一次發現持劍的人時,就不會再有人來找紫丁香了。」
「為什麼?」
「因為我複製了幾本假劍譜,讓人帶到了江湖上,讓人們去爭、去搶,就沒人再去找紫丁香了,你說可對?」
「既是假的,那麼,別人會搶嗎?」
「當然會搶。」
「為何?」
「因為那與真的一樣,不練功是發現不了。」
「你把一切都做得很完善。」
「難道不應該把事情做得好些嗎?」
竹葉飛仍一點力氣也沒有,只能躺在床上,連手臂都抬不起來。
李茜宮主坐在床邊,笑臉看他。
他再沒想到她就是紫丁香。
他找紫丁香找了很久,現在找到了卻不能動了。
李茜宮主已從他身上解下了劍,此刻正對他溫柔的微笑,這是出自她心底的微笑,笑得很美。
但竹葉飛卻不想看她,不想看這張美麗的笑臉。
李茜宮主道:「你為何不喜歡我?」
竹葉飛冷冷道:「你永遠不會明白。」
「但我是非常愛你的。」
「這我知道。」
李茜宮主伸手握住了竹葉飛的手。
竹葉飛想掙脫,但已不可能了。
現在,他只有讓李茜宮主做她喜愛做的事了。
她的手很美,很柔軟,正輕輕地揉動著竹葉飛的手。
一陣手的接觸,她已有一種愉悅的快感在心中產生了,她的面色變得緋紅。
她終於觸到竹葉飛的皮膚了,雖僅僅是手,但對她來說,也是嚮往已久的了。
竹葉飛氣憤已極,怒道:「放手!」
李茜宮主吃了一驚,握他的手鬆開了。
竹葉飛道:「你還想把我怎樣?」
「那要看你了。」
「什麼意思?」
「你是知道我喜歡你的,而且,我並不想殺了你。」
「但我會殺你的。」
「你可是在說夢話?」
竹葉飛不語了。
此刻,他已不可能殺死李茜宮主了,這一點已很明顯,他只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李茜宮主仍笑看著他,但她的笑中已多了些冷意,她的臉也變得微微發白了。
李茜宮主的武功是很高強的,即使竹葉飛沒有被她的迷香熏倒,她也未必打不過他。
她與他從未交過手,因為她不願意與他交手,而竹葉飛也沒有機會與她交手。
她現在雖有些生氣了,但她的心裡卻是愉快的,她終於把竹葉飛弄來了,而且此刻竹葉飛正躺在她的床上。
屋子裡仍充滿了迷香,她喜歡這種香氣,她一點也不怕迷香把她熏倒,因為迷香是她的,她有解藥,她吃過了才帶竹葉飛來的。
現在她可以隨意處置竹葉飛,但她是絕不會殺了他的,正如她自己說的。
她一心想得到竹葉飛,而且要得到他的心,要他用心來愛她。
她本不願這樣做的,但她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所以她做了一件她計劃了很久的事,而且成功了。
竹葉飛跑不了了,她得到了他的人,但他的心呢?她能得到嗎?
李茜宮主緩聲道:「你還是想想再說,可好?」
竹葉飛冷冷道:「沒有必要了。」
「為何沒有必要?」
「我永遠也不會答應你的。」
「那我就永遠把你關在這裡。」
「只怕你做不到。」
「是嗎?」
「總有一天我會出去的。」
「若是你真地想逃走,那我就只好殺了你。」
「那就不如現在就殺了我。」
「現在我不會殺你的。」
「那以後你就沒有機會殺我了。」
「你又在說夢話了嗎?」
「夢有時此現實美好得多。」
「你說得對,但那畢竟是夢。」
李茜宮主也想起了她自己做過的許多夢。
她不止一次地夢見竹葉飛,夢見他對她做了一切,只要是男人能做的事情。
她也夢見過「青龍劍」和她自己施出的「游龍鑽心」。
最後,她總是睜開迷惘的眼睛,回憶夢中的好事。
她不願意老是被美夢困擾,她要得到實實在在的東西,她做出了為實現夢想而做的許多事情。
現在,她的夢想實現了,所以,她可以取笑別人了,取笑他們尚未實現的夢想。
「咚咚!」有人敲門。
李茜宮主站起身,道:「進來。」
一個侍女走了進來,道:「宮主,你要吃飯了嗎?」
李茜宮主轉身向門外走去,劍也給她帶走了。
侍女也跟著出去了。
屋裡只剩下竹地飛一個人。
他躺在床上,只能看見屋頂。
他也有半天沒吃飯。也覺得餓了。
他知道她不會讓他挨餓的,她會叫人送飯來的,或是她自己來,但他躺著不能動,如何吃飯呢?
儘管此刻他已知道她就是紫丁香,但他還是要吃飯的,他不想這麼早就死去,除非她殺了他。
他要等待機會,等到他能站起來。
他既已決定要殺死紫丁香,那麼,不管紫丁香是何人,也不管她對自己有多好,他都不會放過她的。
門又開了,這次沒有敲門。
一個侍女走了進來,是個年輕的穿著青色衣裙的女子,正是剛才竹葉飛進來時站在門邊看門的女子。
她走到竹葉飛身邊,靜靜地看著生葉飛。
竹葉飛也看到了她,看到了她並不美麗的臉。
竹葉飛問道:「你是何人?」
「宮裡的侍女。」
「沒有名字嗎?」
「有。」
「叫何名字?」
「翠姑。」
「你來有何事?」
翠姑頓了頓,想說話卻又沒說。
「是她叫你來的嗎?」
翠姑搖搖頭。
竹葉飛看著她,有些不解了。
忽地,翠姑問道:「你是被我們宮主抓來的嗎?」
竹葉飛道:「嗯,是她騙我來的。」
「她為何要騙你來,你可願告訴我嗎?」
「她要奪我的劍,還要……」
「還要什麼?」
「還要永遠把我關在這裡。」
翠姑頓了一下,道:「那你願意被她關在這裡嗎?」
竹葉飛想搖頭,頭卻沒動,只好道:「當然不願意。」
「你想逃出去?」
「是的。」
「外面是什麼樣子?」
「你沒出去過嗎?」
翠姑點點頭。
竹葉飛道:「為何沒出去過?」
「宮主不讓我們出去,說誰出去誰就得死。」
「所以你沒敢出去?」
「是的。」
「你可想出去嗎?」
翠姑轉身向門看了一眼,又走過去把門拴上。
竹葉飛看著她的臉不在眼前了,本以為她走了,她的臉又重新出現了,而且笑了,雖然這張臉不美麗,笑起來卻好看多了。
翠姑輕聲道:「你可願幫我逃出去嗎?」
「我一點都動不了,如何幫你?」
「若是你能起身,可願幫我嗎?」
竹葉飛這才發現她也在這充滿迷香的屋子裡,卻一點事也沒有,想來她應是有解藥的。
竹葉飛道:「你可是有解藥嗎?」
翠姑點點頭。
「好,我答應你。」
翠姑伸手從袖裡摸出個紙包,又把紙包打開,裡面有兩粒藥丸。
翠姑拿出藥丸送到竹葉飛嘴邊,竹葉飛吃了。
忽地,竹葉飛發現她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小指沒了,而且傷口還很新。
竹葉飛不解地問道:「你的手怎麼弄成這樣的?」
剛吃下藥,竹葉飛還不能動,仍躺在床上。
翠姑低下頭,道:「宮主剁掉的。」
說著哭了起來。
「為何事?」
「那日,我為她送茶來,不小心將本子弄翻了,茶水濺在了她的衣服上,她就……」
翠姑哭得說不下去了。
「快別哭了,一會她來了就不好辦了。」
「此刻她不會來。」
「為什麼?她吃飯很慢嗎?」
「她沒去吃飯。」
「那去何處了?」
「我看她拿著劍走了,再說,此刻是她練功的時間。」
「哦,是這樣。」
竹葉飛已能動了,他從床上下來了,對翠姑道:
「謝謝你。」
翠姑道:「你覺得好了嗎?」
「好……」話未說完,竹葉飛又覺得不對了。
他暗自提氣卻沒提上來,他知道氣脈還未暢通。
翠姑像是知道了,問道:「可是氣脈不通?」
竹葉飛點頭道:「正是。」
「這種迷香就是如此,只有先吃藥才可沒事。」
「那我的氣脈需要多久才可通呢?是否還有藥吃?」
「要過四個時辰即可自通,沒有藥可吃了。」
竹葉悄急了,他又不能施展武功了。
翠姑又道:「其實,我不給你藥吃,你過三個時辰也是可以動的,但氣脈也不通,而且要更長的時間才可自通。」
「怪不得你們宮主會如此放心呢,一點也不怕我跑掉。」
聽了這話,翠姑有些急了,道:
「那你是說跑不掉了,是嗎?」
「我只是說眼下跑不掉。」
翠姑低下頭,又要哭了。
竹葉飛又道:「別急,你可會武功嗎?」
翠姑搖搖頭,沒說話。
竹葉飛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兩人都沒武功,又如何逃得出去呢?
忽地,竹葉飛又想起了什麼,道:
「你知道現在宮中還有些什麼人?」
「宮裡只有十來個侍女。」
「那她們可會武功?」
「也是不會的,只是……」
「只是什麼,說下去。」
「看門的兩個,是會武功的。」
「她們會讓人出去嗎?」
「沒有宮主的允許,誰也不能出去,除非死了。」
翠姑抬頭看著竹葉飛,她期待著他能想出什麼法子來。
看著這個可憐的女子,竹葉飛又想到了李茜宮主,想到了這個惡毒的女人。
他一定要想辦法逃出去,只有先逃出去,等氣脈通了,才可再來殺她。
他就要有機會殺她了,這已不是夢,因為他相信自己能逃出去。
竹葉飛又道:「你能找一條人少的路出這宅子嗎?」
翠姑道:「有的,可以從一個房間的窗戶跳到院中的花園裡。」
「那你帶我走,可好?」
「好是好,但出不了院門又怎麼辦呢?」
「先別管那許多了,否則宮主回來就不好辦了。」
翠姑忽地身子一抖,看來她很怕聽到宮主這兩個字。
「你怎麼啦?」
翠姑道:「沒事,我們走。」
翠姑拉開門,向外看看,見外面沒人,道:「快些走,沒人。」
竹葉飛立刻與她出了門。
門外是那條通過,前面有一扇門,竹葉飛就是從那扇門進來的。
翠姑沒帶他向那扇門走,而是向左手的一扇門拐了進去。
這裡仍是一條通道,但沒有燈,很黑。
他倆用手摸著牆往前走,摸到第二扇門時,翠姑把門推開了。
於是兩人進了門。
這是一間放有雜物的屋子,門對面有一扇窗子,尚可隱隱看見。
他倆用手摸著身前的東西,慢慢向窗前靠去,儘管他倆都想走快些,但又都不敢走快,因為他們要逃跑,不能弄出聲音。
終於,他倆都到了窗前。
竹葉飛輕輕拉開窗門,便看見大院裡的花園,緊靠窗子還栽有幾棵大樹。
天空沒有月亮,外面很暗,一切都看不清楚,只可看見些模糊的影子。
他倆悄悄爬出窗口,進了花園裡。
院子的大門已遠遠可見,門邊是院牆,院牆很高,沒法爬上去。
他倆又走近了些,蹲在花叢裡,向大門看著。
此刻,只有一個女子站在門邊。
竹葉飛悄聲道:「想辦法從門出去可好?」
「好的。」
「你不是說有兩人看門嗎?怎會只有一個?」
「另一個或許進宅子了。」翠姑又道:
「只要我們出了門,她們就沒法子了。」
「宮主也不讓她們出去嗎?」
「是的。」
聽了這話,竹葉飛從身上脫下一件衣服來。
翠姑不解地看著他道:「你這是做什麼?」
竹葉飛一笑,道:「片刻你就會知道了。」
只見他把衣服放在地上,又輕輕拔了些花草塞進衣服裡,弄成了半截假人。
竹葉飛把半截假人拿到靠近院牆的花叢處,又把它用一根棍子插在地上,才又悄悄走回來。
竹葉飛道:「用這個把她引過來。」
翠姑點點頭,她已經看懂了。
「只要她到了假人處,我們立即向門外跑,知道了嗎?」
翠姑又點點頭。
竹葉飛用手在地上挖出一團泥,揉成一個大大的泥團,用力一扔。
「噗!」的個聲,泥團落在了假人邊。
站在門邊的女子即刻聽見了,她轉過臉看到黑暗中有一個人影,她並不知道那是個假人,只以為是從牆上跳下來的。
她向假人處跑過來。
在她跑動的同時,竹葉飛與翠姑已悄悄跑到了大門處,竹葉飛迅速打開門,兩人便衝出門去。
但剛出門沒幾步,翠姑忽地倒了下去,竹葉飛立即抱起她,向遠處跑去。
原來,她倆剛跑出門,看門的女子就發現了他們,同時打出兩個暗器來,暗器射中了翠姑。
竹葉飛當時並不知道,現在他覺得有些不對頭了,他發現被抱著的翠姑既不說話,也不動。
竹葉飛跑到一個小巷子裡,停了下來。
他放下翠姑,發現自己的手臂上已有很多血,是翠姑背後流出的血。
翠姑已經死了,安詳地死了。
她僅僅為了逃出那幢宅子,卻被殺死了。
竹葉飛又重新抱起她,他要把她送到一個風景美麗的地方去,讓她永遠不再靠近那幢宅子。
夜已深,他抱著翠姑走在無邊的黑是裡,走向鎮外。
天亮了。
郊外的山坡上站著一個人,他的身邊是一座新墳。
竹葉飛又回望了一眼翠姑的墳,轉身向鎮裡走去。
他的氣脈已經通了,他又可以去找李茜宮主了。
他走得飛快,他要立刻就找到她。
片刻,他已入了鎮子。
街上,已有些店舖開了門。
他想起自己有很長時間沒吃東西了,便向一家店舖走去。
這是一家很小的麵食店。
店家見有客人來了,起身將他迎進去。
很快,他又出來了,他只吃了一碗麵。
清晨的太陽已出來了,照在街上以及來往行人的身上,也照在他的身上。
他覺得這陽光照得人很舒服,他已好幾天沒見到太陽了。
他需要這能使他精神煥發的陽光。
有時他也喜歡下雨的天氣,那是在他心情鬱悶時,但現在不同了,現在他已知道紫丁香,他不必再去苦苦尋找了,他很快就會殺了她。
他一定能殺了她嗎?
一定能,這是他的想法。
穿過一條巷子,再拐過彎就可看到藍月宮了。
他已走到了巷子中。
終於,他穿過了巷子,他已看到藍月宮了,但他卻忽地停下了腳步。
他看到藍月宮的大門開著,看門的女子已倒在地上。
難道這裡出什麼事了嗎?
他很奇怪,他離開這裡才一夜,這一夜能發生什麼事呢?
他又起步向藍月宮走去。
到了門前,他看到看門的女子是被刀割斷了脖子而死的,地上有一大片已凝固的血。
他進了大門。
院中的樹木與花草已倒下許多,都是被刃器砍斷的。
難道他跑了後,李茜宮主發瘋了?
他繞過花園,走到宅子門前,卻見門已倒下了。
他抬眼向門裡望去,正看到兩個侍女倒在血泊中。
他進了門,向裡面走去。
這裡仍是他昨日走過的通道,但與昨日不同的是,通道兩邊的門都是開著的,而且,地上躺有很多侍女,都死了。
他沿著通道,一間屋子也不放過地邊走邊看,他要找到李茜宮主。
他已走到昨日進過的那扇門邊,還沒有看到李茜宮主。
只剩下裡面那間臥室了,難道她正在睡覺嗎?他想著,同時推開門向裡走去。
此刻,他走得很謹慎,他害怕再中了李茜宮主的什麼計謀。
這次來,絕不能再倒下去了,他這樣想著,因為這裡的人都死了,不會再有第二個翠姑了。
幸好,他還沒有嗅到那種香味。
他已走到了臥房門前。
他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會,發現裡面沒有動靜,於是,他又伸手推開了門。
他沒敢立刻進去,而是站在門外向裡看著。
這次,他沒有嗅到那種香味,一點也沒聞到。
奇怪,這門關著,迷香氣味是如何散盡的呢?他想不透。
終於,他起步進了屋門。
屋裡的東西沒有動過,仍與昨日一樣。
床上是空的,沒有人。
李茜宮主不在屋內。
他又出了屋子,向別處找去。
他越想越覺得奇怪,也越弄不懂這裡發生的事情。
難道昨日李茜宮主回來,見他逃走,就把這裡的人都殺了後,便離開這裡了嗎?
他站在通道中四處打量著,尋找著。
難道李茜宮主還有什麼更好的去處嗎?他不知道。
忽地,他又走動起來,他想起了她昨日去練功,那就該有個練功的地方,他要找到這個地方。
他又順著通道向回走去。
當他出了通道中的那扇門時,他發現門邊的牆上有一道很隱秘的細縫,是一扇門的形狀。
他用手推了推,沒推動。
他知道這裡應是她練功的地方了,但又如何把門打開呢?
忽地,他發現身邊的那扇門上有兩個把手,是疊起來的,中間有一個小小的間隙。
他把手伸進間隙中,將裡面的一層按了進去。
果然,他找到機關了。
牆上的門緩緩退了進去,他眼前又多了一條通道。
他鬆開手等了片刻,見門沒有再關上,便走進去。
通道不很長,盡頭是一扇門。
他走到盡頭的那扇門前,推開門,便看到了一個大廳。
他走進了大廳。
他立刻就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這是一個很大的廳堂,裡面沒有擺放什麼物件,也沒有窗子,牆上點有幾盞燈,燈是點燃著的。
李茜宮主正在廳裡,但是睡在地上。
竹葉飛走到李茜宮主的身邊,低頭看著她那張美麗的臉和地上的血跡。
此刻,她的臉色已是蒼白了,眼睛也是閉上的,但她還沒有死,因為她的身體還微微起伏,可見得仍在呼吸。
李茜宮主知道了又有人來了,但並不知道來的是何人,於是她睜開了眼睛。
她蒼白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此刻她還能看到竹葉飛,她感很幸福,她本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儘管她把他騙了來。
這裡出了一件她沒想到的事,連她自己也快死了。
竹葉飛不解地看著她,道:「出什麼事了?」
李茜宮主吃驚地看著竹葉飛,道:「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
「你離開這裡了?」
「是的。」
「何時離開的?」
「昨晚你走後不久。」
李茜宮主道:「你是如何出去的?」她覺得很奇怪。
「怎麼,你一直沒回去嗎?」
「是的,我一直都在這裡。」
「那麼,有誰來過這裡呢?」
「很多人,我只認得一個。」
「他是何人?」
「琵琶山莊的邱飛羽。」
「何時來的?」
「我進來兩個時辰後。」
「他們來做什麼?」
「他們趁我練功時傷了我,還把劍和劍譜都搶走了。」
「他們如何知道這兩種東西都在你手裡的呢?」
「我也不清楚。」
「那他們是如何找到這裡的呢?」
「不知道,或許是侍女說的。」
竹葉飛沉思不語。
「外面可好嗎?」
「人都死光了,只剩你一個還活著。」
「你不必這樣說,我知道我也活不過今日了。」
「所以,我也不必殺你了。」
「你是要來殺我的嗎?」
「正是。」
李茜宮主勉強笑道:「我讓你失望了。」
「當然,不過,我一直都很讓你失望。」
「是的,但現在你沒讓我失望。」
「為何?」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本來就應該是你見到的最後一個人。」
「因為你打算一定要殺了我的,是嗎?」
竹葉飛點點頭。
「你要走了嗎?」
「是的。」
「去何處?」
「去找邱飛羽他們。」
「為我報仇嗎?」
「不是。」
「那是……」
「去奪回劍和劍譜。」
「為何還要奪回它們?」
「我不能讓他們用這把劍去亂殺無辜。」
李茜不無諷刺地道:「還是要去管閒事?」
「廢話,你臨死也說不出好話來。」
李茜宮主不再說話了。她的眼睛又重新合上,看來永遠也不會再睜開了。
她的身體漸漸停止了起伏,她不再呼吸了。
竹葉飛靜靜地看著她,如同看著一枝即將枯萎的花。
花雖美麗,但枯萎後就不能保持美了。
她死了,她也不會再美麗了,更不能再去殺人了。
竹葉飛轉過身,向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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