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巧,此刻臥洞虎也正在此鎮,而且他已看見竹葉飛他們來了,並看著他們進了小酒店吃飯。
他為何會在這裡呢?原來,自從那日夜裡,臥洞虎被小獸精一巴掌打入樹叢中逃走以來,第二日,他又回破廟去了一趟。
那時,小獸精已背著竹葉飛離開了。
他來到破廟,見過山虎和看門虎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人,他就不敢再回陰山的洞裡住了。
他知道竹葉飛是不會放過他的,他怕竹葉飛再回來找他。
於是,他今日在這鎮,明日在那集地裡亂跑,因為他沒有錢,他要活下去,有時也搶些財物什麼的。
他也是有武功之人,搶普通百姓的東西倒也容易。
一日,天近晚時,他來到此鎮鎮郊,想找個地方過夜。
小路上,暮靄沉沉,只有他一個人。
小路的左面是一座不知名的山,右面是一片桃樹林,當然,中秋的桃樹上是沒有桃子的。
驀地,從桃樹林裡走出個女子。
此女子年紀輕輕,面色如桃,身姿出眾,倒也是個美人。
這女子正向鎮裡走去,臥洞虎見了滿心歡喜。
他已很久沒有玩過女人了,此刻冒出個出色美人來,這不是天賜良機嗎?
臥洞虎悄悄加快腳步,向女子追去。
那女子全無察覺,連頭也未曾回過。
纖纖細步,腰肢如柳。
臥洞虎感覺似已摟她在懷裡,滿臉嘻笑。
終於,他追上了女子,伸出雙臂,一下抱住了女子。
銷魂之刻,即將到來,他愉悅之極。
但即將銷魂之際,魂未出竅——
臥洞虎卻倒在地上看著女子,他已被點了穴道。
女子笑眼盈盈,秀腳卻踏在臥洞虎的胸上。
女子冷笑道:「你也想占姑娘奶奶的便宜嗎?」
臥洞虎道:「你,你是何人?」
「此鎮誰人不認得我,你沒長眼睛嗎?」
「真……真的不認得大姐。」
「叫姑奶奶!」
「噢,姑奶奶,饒了我吧!」
「告訴我,你是何人?」
「我是臥洞虎,陰山五虎之一。」
「那還有四虎呢?」
臥洞虎把事情經過都說與她聽了。
女子又道:「沒想到只剩下你一個孤魂野鬼,就這個處境,你還想動姑奶奶我的點子,真……」
「姑……姑奶奶可願告訴我,你是何人了嗎?」
「我是姬嬌娘,聽過嗎?」
臥洞虎臉色蒼白,道:
「聽過,早就聽過了。」
姬嬌娘乃是錦瑞鎮一霸,段得寶之妻。
此夫婦二人奸詐刁蠻,是這裡無人不知的。
此刻,姬嬌娘道:
「此刻,我不想殺人,倒也可放了你。」
「謝嬌娘,哦不!謝姑奶奶。」
「告訴我,你打算去何處?」
「沒,沒去處。」
「那你可願跟我回去嗎?」
「跟你回去嗎?」
「你不肯嗎?」
「肯,肯……只是不知去做什麼?」
「去為我做事,你看好嗎?我管你飯吃。」
「謝謝嬌姑娘了,我去。」
就這樣,臥洞虎住進了這個鎮子。
※※ ※※ ※※
此刻,臥洞虎正急忙跑回段府。
他見了段得寶道:
「老爺,你可是也想要那把『青龍劍』?」
段得寶早就聽說過此劍,也知道為何才剩下臥洞虎一人的。
他當然很想得到這把寶劍。
得寶,見寶就想得到,正如他的名字。
他聽了此語,驚道:
「怎麼,你見到此劍了?」
「是的,見到了。」
「在何處?」
「在一個小子手裡,這小子與竹葉飛在一塊。」
「那他們人在何處?」
「正在鎮上。」
「在鎮的何處?」
「在『聚福樓』對面不遠處的小店裡吃飯呢。」
「你怎見到他們的?」
「方纔,我去街上,見一醉漢在『聚福樓』鬧事,便過去看了。」
「醉漢是何人?」
「羅常醉。」
段得寶不禁動容,道:
「哦,他怎會來此地?」
「小人也不知道。」
「那後來呢?」
「後來我看見竹葉飛來了,立刻躲了起來。」
「你跟著他們的嗎?」
「是的。」
「他們就進了小酒店?」
「是的,羅常醉也和他們一塊去了。」
「他們怎會在一起的?」
「都是為了柳劍青。」
「哦……」
段得寶雖也非等閒之輩,但要同時對付這兩人,還是要三思才行的。
「老爺可有法子得劍嗎?」
「讓我想想,你還是去盯著他們才是,莫要讓他們跑了。」
「這……老爺還是換個人去,莫要讓他們發現了我,小人就沒命了。」
「好,那你叫阿牛去。」
段得寶面色陰沉下來,他在思考。
他會想出何種法子來呢?能得到劍嗎?
※※ ※※ ※※
天黑了。
竹葉飛與小獸精兩人已在一家小旅店住下。
此刻,兩人出了旅店。
街上,店舖裡亮著燈火,燈火通明。
前面的小店裡走出了一個人,遠遠地站在街心,盯著這邊看。
看他那表情,像是見到了老朋友。
竹葉飛與小獸精正向前走。
小獸精忽地看到了那人,那人正對他笑。
小獸精道:「竹大哥,你看那人不是臥洞虎嗎?」
他正是臥洞虎。
竹葉飛也看到了,道:
「一定要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臣洞虎見他倆發現了自己,轉頭就跑。
街上此刻人尚多,不可施展輕功,他們只好跑著追。
房屋漸漸稀少,行人也少了,已到了鎮郊。
臥洞虎拚命地跑著,竹葉飛與小獸精緊追不放。
轉過一幢院牆,眼看就要追到臥洞虎了,此刻小獸精離他只有一丈餘遠。
忽地,臥洞虎鑽入院子裡去。
這院子的門是開著的,門上沒有字,院子裡有座小樓,樓上的窗裡亮著燈。
竹葉飛與小獸精也追進院子。
臥洞虎不見了,院子裡只有竹葉飛和小獸精兩人。
寂靜的院內,一片黑暗。
他倆悄然掠向小樓。
忽地,樓上傳來嚶嚶的哭聲,是女子的哭聲。
小獸精飛身上樓。
哭聲正是從他身邊的屋子裡發出的。
竹葉飛仍在樓下,他想臥洞虎或許會藏在屋裡。
「放我回家嘛!」女子哭道。
「嘿嘿,老子抓了你來,不玩就放你回家,哪來的好事?」
是一個粗壯男子的聲音。
「嘶……」像是撕衣服的聲音傳了出來。
女子大哭。
「哭什麼?再哭老子宰了你!」那男子又道:
「放心,我會讓你快活的。」
「求求你,放了我吧!」女子哭道。
「嘶……」又是一聲。
小獸精一腳踢去,砰然門開。
屋裡燈光很亮。
床上坐有一女子,旁邊站有一男子。
女子秀髮散亂,面似桃花,滿臉淚跡。
她的上衣已被撕碎,豐滿的雙乳,高聳胸前,全無遮擋。
男子的手裡似拿著衣服的碎片。
男子轉臉愕然。
女子見有人來,也不遮羞,急道:
「求你快救救我!」哭聲淒切。
如此惡徒豈能放過,小獸精手握劍柄,怒目圓瞪。
小獸精起步。男子顯出恐懼之態。
忽地,男子一把抱起女子,扔了過來,那樣子可說是拿那女子砸小獸精。
小獸精身後正是門,而此時正開著,若是小獸精躲過這一擊,則女子必摔下樓去跌死,此女子已受如此之辱,怎能再讓她死呢?
小獸精急忙伸開雙臂,將女子抱住。
可是他錯了,他不該接住這女子。
因為這女子掉下樓去,定然是摔不死的,她正是姬嬌娘。
小獸精癱了下去,他的穴道已被姬嬌娘點中。
姬嬌娘破啼為笑,已將「青龍劍」握在手中了。
小獸精愕然了,他還不明白為何如此。
她並沒有去遮擋她胸前豐腴的雙乳,卻低頭對小獸精笑道:
「傻小子,敢抱你姑奶奶,抱得快活……」
姬嬌娘話沒說完,突然停口了。
竹葉飛已躍上樓來。
他本已進了樓下的屋子裡,突聽樓上響動,便急趕了上來。
姬嬌娘剛欲抬手擊去,竹葉飛一招「猴搬技」擒住她的手臂,同時已奪劍在手。
姬嬌娘飛起一腳踢竹葉飛胯下。
同時,那男子也出招攻來,此男子正是段得寶。
竹葉飛身子一仰,姬嬌娘已被甩出樓去,同時一招「黃蜂出巢」,劍已刺向段得寶頸部的「天喉」。
段得寶疾側讓劍。
竹葉飛劍將落落,突然一招「雲龍翻身」。
劍,已將段得寶的胸部橫向斬成兩截。
這一劍變得好快!斬得好快!
段得寶眼睛看著血尚未流出的一隻手臂飛了出去,還不知是誰的,他並沒覺得痛苦。
將手臂落在地上,他才知道那是他自己的右臂有,因為他認出了手上的戒指。
但,當他知道時,他已經死了。
竹葉飛回頭看樓下,姬嬌娘已奔命而去。
竹葉飛走到小獸精身邊來。
小獸精此刻卻笑著看竹葉飛。
竹葉飛道:「小獸精,為何而笑?」
「竹大哥,你真了不起!」
竹葉飛搖頭笑道:
「看你……她點了你何處穴道?」
「『靈墟』、『中府』、『巨闕』……」
竹葉飛一一替他解開。
「竹大哥,找到臥洞虎了嗎?」
「沒有。」
「這個該死的臥洞虎,又讓他跑了。」
「你放心,我們總會抓住他的。」
「我想也是。」
竹葉飛逗樂道:
「小獸精,你為何也學會中他的計了?」
小獸精笑了起來,道:
「和你學的。」
竹葉飛也笑了,大笑。
兩人躍下樓去,消失在夜幕中……
※※ ※※ ※※
早晨。
「杜府」內一片喜氣。
「杜府」位於錦瑞鎮東,乃一闊綽人家。
此府的主人名叫杜漁利,曾與鄰鎮雷震天為好友。
杜漁利生性陰毒,常為惡事謀私利,應是一個十惡不赦之人。
今日正值十月初二,乃一吉日。
「杜府」院內,鞭炮聲,吹樂聲此起彼伏。
如此大慶,杜漁利何喜之有?
竹葉飛與小獸精走在街上,遠遠就可聽見「杜府」內一片喧嘩之聲。
小獸精道:「竹大哥,你看那家可像辦喜事?」
「我看也是。」
「我們也去看看可好?」
「也好。」
說著,兩人向杜府走來。
院內院外,人來人往,喜笑顏開。
小獸精忽拉住女人問道:
「大嫂,請問此人家辦何喜事?」
女人驚道:「你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連杜老爺娶親你都不知?」
「嘿嘿,大嫂,我不是本地人。」
「那也就怪不得你了。」
竹葉飛插語道:
「這『杜府』的主人可是杜漁利?」
「正是杜老爺。」女人道。
小獸精對竹葉飛道:
「竹大哥,你認得此人嗎?」
竹葉飛道:「只知道這名字,還聽說過他的一些事。」
小獸精看看女人,見女人正抬眼看著院裡,便對竹葉飛輕聲道:
「此人可壞嗎?」
竹葉飛道:「壞得很,他與雷震天為一丘之貉。」
「那他沒娶過親嗎?」
「這我就不知了。」
女人接過話頭道:
「你們不知道的,今日杜老爺娶的是第三房姨太太。」
小獸精今日也不知為何對這種事特別感興趣,女人話音剛落,他又問道:
「那他娶的女子是何人家的?」
「聽說是鄰鎮雷震天的女兒,叫雷秀芝,她人長得可美呢!還是個黃花閨女。」
「什麼?」小獸精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女人衝著他道:
「傻小子,聽不懂我的話嗎?」
竹葉飛也很吃驚,他不相信此事會是真的,但女人這樣一說,他不相信也得相信了。
竹葉飛又問道:
「那花轎可抬來了沒?」
「什麼花轎不花轎的,他用得著去抬嗎?」
「為何不用抬?」
「雷震天和杜老有世交,你可知道?」
「知道。」
「雷震天死後,他家裡人都散了,這你可知道?」
「這我還不知,不過現在知道了。」
「後來,杜老爺就把雷震天的女兒接過來了。」
「那雷芝可願意?」
「當然不肯來。」
「那她又如何會在這裡的呢?」
「當初,杜老爺說要認她為乾女兒的。」
「所以她過來了?」
「是的,家裡只剩她一個人了,她不來還去何處?」
「那她現在可願嫁給杜老爺呢?」
「現在還談什麼願意不願意,人已在他家裡了,跑得了嗎?」
「大嫂,告訴我她到底願不願意?」
「當然不願意了,她已哭了幾天了。」
「謝謝你了,大嫂。」
竹葉飛已拉著小獸精走出有十步遠了。
小獸精畢竟年歲不大,此刻,他心裡雖急,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他不停地伸頭向杜府院內看,可是卻被竹葉飛拉著,向旅店走去。
他更急了,對竹葉飛嚷道:
「竹葉大哥,為何不進去救秀芝?」
竹葉飛一把摀住他的嘴,道:
「別急,得回去想個法子。」
「難道我們打不過杜……嗎?」他知道了,不能讓別人聽見。
「我想是能打過他的。」
「那為何不進去殺了他?」
「如果你沒殺了他,他就殺了秀芝呢?」
小獸精不說話了。
※※ ※※ ※※
「杜府」內,仍是一片歡天喜地。
杜漁利正在客堂內接待客人。
他身高六尺有餘,長相倒也普通,只是眼睛小了些。
他正笑著與一個個客人握手,但他是在笑嗎?如果你看了他的臉,你必定會認為他不是在笑,因為他那樣笑,不管你怎麼看,都會覺得是假的。
——皮笑肉不笑。
然而,他又只會這樣笑,他笑的模樣從來都沒有變過。
他並非普通之流,他也有一身好武藝,就因為他的武藝,雷震天才與他結交的。
但雷震天已死了,他再也不會知道,他自己昔日的好友會逼娶他的愛女去做三姨太太。
杜漁利本就是個好色之人,其實就垂涎秀芝了,只是因為雷震天才不敢妄為,若是把秀芝換到別人家去,那他早就搶來了。
早晨,他要秀芝與他拜天地,秀芝不肯,他索性不拜了。
現在,他可以很放心地接客,他知道秀芝是逃不了的,因為秀芝早就被他捆起來了,況且,他還養了許多家丁,他們也並非吃白飯之人。
的確,竹葉飛說得對,不能硬闖進來,也正如竹葉飛說的,闖進來秀芝必是救不出的,而且她還會死。
本來他就認為自已是得不到秀芝的,現在只是一個偶然的機會說才得到,你若是想搶走她,他會願意嗎?他會與你拚,但不是拚命,當他拚不過你時,他就會殺了秀芝後再逃走,杜漁利就是這種人。
杜漁利正與客人談笑。
不久他就可入洞房了,他很開心。
※※ ※※ ※※
旅店裡竹葉飛與小獸精正坐在桌子前。
他倆誰也沒說話。
他倆各自在想著自己的心事,在等著黑夜的到來。
現在是申時一刻,天就快黑了。
他倆也已說好了救出秀芝的辦法。
小獸精托腮看著窗外。
窗外是屋頂,和一塊灰濛濛的天空。
他不知道為何會出這種事情。
他覺得自己太對不起秀芝了。
他喜歡秀芝,愛秀芝,可是別人卻逼著秀芝成親,他不能容忍。
他想,拚命也得把秀芝救出來,他自己的命不就是秀芝給的嗎?若是沒有秀芝,他早已死了。
但他又擔心,若是杜漁利提早入了洞房,又該如何是好呢?
儘管他才知道杜漁利這個人,但他知道,杜漁利這種老惡棍什麼事都會做得出。
他很著急,他站起身來,在屋裡踱著。
竹葉飛抬著看著他,「又急了是不是?」
小獸精沒說話,又坐下來。
竹葉飛仍靜靜地坐著。
難道他不著急嗎?
不,他也很急。
但他知道,此刻再急也沒用,必須等天黑後才可以去救秀芝。
因為他要的是活著的秀芝,他不能讓杜漁利把她殺了。
他也很喜歡秀芝,但僅僅是喜歡。
並不只是因為秀芝救過他的命,他還覺得秀芝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女孩子。
他也認為秀芝很美,但這樣美麗的女子絕不可讓杜漁利這種人娶為姨太太,去玷污。
即使這個女子不是秀芝,也沒救過他的命,他還是不會置之不理的。
因為他是竹葉飛,他是個渾身具有浩然正氣的人。
夜,終於降臨了。
「杜府」院內,燈火通明,人聲吵雜,酒氣薰天。
竹葉飛與小獸精已在大院的側牆外了。
他們不能再等了,一刻也不能等。
他們必須救出玉潔冰清的秀芝。
他倆飛身躍上院牆,躲在一棵大樹後。
院裡只有兩個人,搖搖擺擺地向大門走去,分明已喝醉了。
院子裡有三幢大宅子,靠近門的兩幢,屋裡燈光很亮,喧鬧聲也是從那裡傳出來的,而另一幢靠後的宅子,只有兩扇窗口有燈光。
他倆悄悄進了院內,順著院牆向後面的那間宅子掠去。
想必臥房就在那幢宅子內。
他倆來到屋前。
屋子裡一點聲音也沒有,兩扇亮燈的窗戶相隔有四丈遠,中間還開有二扇門,門是虛掩的。
他倆分別摸到兩扇窗前。
窗上的紙,看不見裡面。
竹葉飛戳開窗紙,剛伸頭看,已覺身後寒光襲來。
此人正是杜家的打手,他像早就知道有人要來,而一直等在門裡似的。
他這一刀出得煞是快捷,只見人隨刀躍,刀隨人轉,直向竹葉飛的腦後砍來。
那人好像並沒發現小獸精,因為竹葉飛是從門那邊過來的。
但小獸精卻看見他從門中躍出。
小獸精見那人直向竹葉飛躍去,想喊又沒敢喊,即使竹葉飛聽到他的叫聲,那人的刀也該砍上了。
竹葉飛見寒光襲來,急側躍躲閃,因為他發現得太遲了,已來不及出招了。
這一刀用力真是大!「噹!」的一聲從窗台上劈下幾塊磚來。
同時「噗!」的一聲,小獸精空中一掌已擊中那人的後腦。
那人一頭栽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多半是死了。
聽到聲音,不知從何處鑽出十來個人,向這裡跑來。
竹葉飛急忙挾起死者,小獸精拾起刀,向屋後掠去。
此刻他們不能硬打,因為他們還沒有找到秀芝,也不知她在何處,杜漁利是否正在看著她?
來人沒有發現他們,只在宅前找著什麼。
忽地,一人道:「你們瞧,這是什麼?」
他發現窗台壞了。
其餘的人都走過來,也看到了。
一人道:「是誰砍的?」
有人道:「不知道,沒看見。」
另一人道:「我去叫老爺。」說著向前宅跑去。
其餘的人又找起來,有人嘴裡還道:「奇怪……」
竹葉飛與小獸精已躍上了屋角處的一棵大樹,連死者也被他們挾著帶上樹去。
這棵樹是一棵古槐,粗足可三人合抱,樹上枝繁葉茂。
這樣的樹莫說三人躲在上面,就是十人躲在上面,在這夜色下也是難以找到的。
杜漁利已有三分醉意,搖著膀子走了過來。
一人見了道:「老爺來了。」
杜漁利道:「到底出什麼事了?」
一人道:「小……小人也不知,只聽到『當』的一聲就趕來了,卻見這窗台上的磚掉了幾塊。」
杜漁利道:「是何物打的?」說著走過來。
「像,像是刀砍的。」
「哦……嗯!」他也看到了。
他伸手摸了下被砍的缺口,轉臉:「可找到人沒有?」
「老……老爺,還沒找到。」
「廢物,再找,一定要找到!」
說完轉身進了這幢宅子。家丁們又分散了,但沒有走,他們要找人。
小獸精見杜漁利進了宅子,急得滿頭是汗,看來秀芝定在此屋內了,他想。
竹葉飛也有些蹲不住了,但他並沒有下樹,只用手撓撓頭。
家丁們仍在樹下繞轉,也有抬頭看的,但並沒看見他們。
杜漁利已進了屋去。
這屋子可是洞房?秀芝沒出事嗎?竹葉飛和小獸精都在想著這兩個問題。
片刻,杜漁利又出來了。
門口的家丁見他出來,躬身道:「老爺。」
「還沒找到嗎?」
「還沒有。」
「我還有客人要陪,你們可要看好屋子。」
「小人知道,老爺。」
杜漁利又向前面的宅子走去。
見杜漁利走了,竹葉飛與小獸精才放下心來。
漸漸的,有幾個家丁向院門走去。
但此宅前,仍有三個家丁。
小獸精輕聲道:
「還剩三個人了,我們下去可好?」
竹葉飛道:「莫急。」
「為何?」
「先殺了他們再下去。」
只見竹葉飛從懷裡掏出一把東西來,灑向樹下。
原來是一把竹葉子,紛紛揚揚地飄了起來。
一個家丁抬起頭,忽地見到樹上飄下許多東西,好生納悶,對其餘兩人道:
「看,這是何物?」
竹葉子仍飄飄悠悠地飛舞著,還沒有一片落地。
其餘兩個家丁,抬頭走了過來。
他們都知道這不是槐葉,所以想看清是何物。
但正當他們都知道是何物時,他們的臉上都現出恐懼之色。
他們欲跑,已來不及了。
只見悠然飛舞的竹葉,忽地分為三路,射向了他們。
利如尖刀的竹地,刺人他們的身體,已不見了影子。
他們都倒在了地上,死了。
血,從他們身體中流出,每人的身體上至少有十餘處出血點。
此刻,宅前已沒有活人了。
竹葉飛與小獸精跳下樹來,那個死人還在樹上,他們沒帶他下來,而又躺在地上的死人拖至屋後,藏了起來。
這次,他們沒有再去窗前,而是直接掠進了宅子。
通道裡很黑,他們走得很輕,很慢。
他們不知屋裡是否還有杜家的人,所以他們得小心才是。
通道岔開了,左右各有一條。
他們先向右手的一邊走去,沒走幾步,就有一扇門。
燈光從門縫裡溢出。
小獸精把臉貼在門上,透過門縫向裡看去。
這是一間普通的臥房,屋裡沒人。
他倆又回身向左面的通道走去。
走到門前。
此門一點縫隙也沒有,只在門下的地上隱隱透出些燈光,可見屋裡有燈。
忽地,門裡傳出一聲抽泣。
小獸精的心抽緊了。
竹葉飛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黑暗中也可看出。
小獸精輕輕推門,沒推開。
竹葉飛伸手摸去,摸到一把鎖,小獸精也摸到鎖了。
小獸精輕聲道:「竹大哥,怎麼辦?」
竹葉飛亦輕聲道:「把劍給我。」
小獸精輕輕抽出劍,放到竹葉飛手中。
竹葉飛握劍在手,把劍尖套入鎖扣,手臂一抖,「嚓」
的一聲,鎖被削斷了。
同時,小獸精接住了落下來的鎖,輕輕丟在地上。
門,被推開了。
屋裡的人果然是秀芝。
這屋子也的確是個洞房,很新的洞房,但屋裡並沒有喜氣。
秀芝正坐在一把紅木椅上,可是她坐得並不自在,因為,她的手腳都是用錦帶捆住的,而整個人又被捆在椅子上。
秀芝聽門開了,忽地轉過頭來,驚喜道:
「小獸精,是你們?」
她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她身上穿的並不是新娘子應穿的衣服,也不是她原來穿的紅衣裙,而只是一套普通的粉紅衣服。
衣服完好,只是那雙美麗的大眼睛,卻又紅又腫,是哭的。
小獸精喜道:「秀芝。」
竹葉飛輕聲道:「莫要說話,行出去才是。」說著已把錦帶割斷了。
秀芝剛想站起來,只覺兩腿發麻,又坐在了椅子上,是由於捆得過久的原因,她已被捆了好幾日,血脈不暢。
小獸精急忙抱起她,向門外走去。
可是剛走兩步,他又轉身回來了。
因為走道裡響起了腳步聲,是杜漁利的腳步聲。
竹葉飛也聽見了。
竹葉飛道:「讓我來對付她,你準備好抱著秀芝跑。」
此刻,杜漁利已到轉彎處,他一眼看到燈光從門裡射出,就知道門被打開了,頓生疑心。
突然,他一步躍至門前。
他看到了竹葉飛,也看到了小獸精正抱著秀芝。
他本已酒過三巡,面色通紅了,此刻變得紅裡帶青。
杜漁利瞪眼怒道:
「你們是何人,竟如此大膽?」
竹葉飛悠悠道:
「在下竹葉飛,冒然拜訪失禮了。」
杜漁利更氣了,喝道:
「竹葉飛,我與你素無冤仇,你為何搶我的人?」
竹葉飛道:「她是你的嗎?」
秀芝亦憤道:「我何時是你的人了?」
杜漁利看看秀芝,又對竹葉飛道:
「你們想怎麼樣?」
竹葉飛道:「把她帶走。」
杜漁利吼道:「不行!」
竹葉飛冷冷道:「那你就得死!」
突然,杜漁利出招擊來,是對著竹葉飛的。
他用的是虎拳,拳法亦好,真可謂「急如暴風驟如雨,突如晴天霹靂起,變生肘腋虎亦胃,電閃雷鳴任意行」。
然而,他出錯拳了,也許是他急昏了頭,因為屋子裡地方太小,他施展不開身子。
竹葉飛只出了一招,劍已刺入他那如酒桶般的身體。
他倒在了地上,胸部的衣服破開一個小小的口子,沒有血,但他已經死了,血混著酒渣從他骯髒的嘴中噴出來。
小獸精抱著秀芝,與竹葉飛一同掠出了宅子。
十餘個家丁正站在宅門前,是剛剛趕來的。
竹葉飛憤然道:「你們的老爺已死了,不想死的都走開。」
家丁們一哄而散。
小獸精抱著秀芝與竹葉飛掠出院牆,消失在夜幕中。
回到旅店,小獸精輕輕地把秀芝放在床上。
秀芝看著他倆,道:
「謝謝你們救了我。」
小獸精低頭道:
「秀芝,是我對不起你,要不是…」
竹葉飛亦道:
「是啊,是我們對不起你。」
秀芝不語。
竹葉飛小獸精也不說話了。
屋子裡只有一盞燈照著人的影子晃動,其餘都是靜止的,除了呼吸聲,一片寂靜。
良久,秀芝緩緩道:
「其實,雷震天不是我親爹。」
「什麼?」兩人同時脫口而出。
他們驚奇,他們不能相信,雷震天這樣的人會為別人撫養孩子,而且是那樣地愛她。
雷秀芝又道:「雷震天沒有娶過親。」
小獸精道:「那你是……」
「我是他家裡一個女傭的女兒。」
「那你爹娘呢?」
「我娘一生下我,爹就死了。」
「那後來呢?」
「我娘就把我帶到了他家。」
「那你娘呢?」
「我四歲時,我娘也病死了。」
「那你為何叫他爹呢?」
「他見我好玩,喜歡我,就把我留下了,還認了我做女兒。」
「原來是這樣。」
三人均不言語。
跳動的燈光照著人,人影晃動。
屋子裡一片寂靜。
夜,已是深夜。
燈光越來越弱,人影越來越淡,越模糊。
竹葉飛起身拔亮了燈火。
晃動的人影,又清晰了。
小獸精抬眼看秀芝。
秀芝的眼睛仍紅腫,卻笑了,笑得很甜,很美。
小獸精也笑了。
竹葉飛看著他倆,也會心地笑了。
俄頃,竹葉飛道:「秀芝,你還有親人嗎?」
秀芝收住笑,低頭道:「沒有了。」
小獸精接過話,道:「那你可有去處嗎?」
秀芝道:「也沒有。」
小獸精道:「那你怎麼辦呢?」
秀芝抬眼看著小獸精道:「跟你們走。」
小獸精問道:「跟我們走?你……」
秀芝道:「你們不願帶我走嗎?」
小獸精道:「不是。」
秀芝道:「那就是願意帶我走了,可是?」
小獸精道:「也不是。」
看他的表情很嚴肅,秀芝知道他沒在鬧在玩。
秀芝不解道:「那你是何意呢?」
小獸精緩緩道:「其實我很願帶你走……」
秀芝急轉臉看葉飛,道:「那是竹大哥不願帶我……」
竹葉飛急道:「秀芝,你別急,我可沒那意思。」
小獸精亦道:「秀芝,你別急,聽我說可好?」
秀芝點點頭。
小獸精道:「我想告訴你,我們也是沒去處的。」
秀芝道:「那我不管,你們帶我走就是了。」
小獸精道:「秀芝,你沒出過遠門,在外面是很苦的。」
秀芝道:「你可是怕我吃不了苦?」
小獸精點點頭。
秀芝也不語了。
她是沒有出過遠門,杜漁利把她接到此處來,亦可算她出門最遠的一次了,還是坐馬車來的。
她知道他們過的是終日不定的生活,她不知自己可受得了。
況且,他們兩人是男的,而自己卻是一個女子。
但不與他們走,自己怎麼辦呢?
忽地,秀芝抬頭道:
「吃苦就吃苦。」
小獸精猶豫道:
「這……」
秀芝的眼裡流出一串淚珠,泣道:
「那你們為何救我出來?」
小獸精不知所措了。
他實在不願再看秀芝哭了,他不忍心再讓她哭。
他喜歡看秀芝笑,就是第一次在路上遇著時。
她很美,笑起來更笑,更能討人喜歡。
他喜歡她,已在內心裡愛著她。
他希望她永遠也不哭,但此刻,卻因自己……她哭了。
竹葉飛憐愛地勸道:
「秀芝,你先別哭,讓我們想想辦法。」
秀芝真的不哭了,但仍不時地抽泣著。
那時,她不知道此人就是竹葉飛,就沒與他說過幾句話,但現在,她知道了。
她知道竹葉飛是個好了,也是個聰明人,她相信竹葉飛一定會想出個辦法來的。
她已把竹葉飛看成自己的哥哥了,她信任他,既然是哥哥,就該聽哥哥的話。
小獸精也看著竹葉飛。
他知道竹葉飛會想出辦法的,卻不知他能想出何種辦法。
當然,他也知道竹葉飛是不會讓秀芝與他們一塊去找紫丁香的。
儘管秀芝也會武功,但他們是不會拉著她一塊去殺人的。
竹葉飛低頭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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