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風仙與兩個師弟趙夢功、方天錫在這客棧吃了一餐,謝鳳仙道:「你二人打算去哪兒?」
趙夢功道:「六師姐,我二人尚未決定去哪裡,想想七師兄,他住在武關,想去他那裡瞧瞧!」
謝鳳仙道:
「我來樊城撲個空,不知苗師兄去了哪裡,也罷,咱們就一齊去武關吧!」
方天錫道:
「太好了,六師姐同咱們一齊去武關,羅師兄一定高興。」
趙夢功道:
「咱們先坐船,北到荊紫關,然後棄舟上岸,兩天不到便是武關!」
他轉而問方開錫,又道:「你看好不好?」
方天錫道:「師姐好就好!」
這趙夢功是個有心計的人,他明白羅元茂長的醜,謝鳳仙是不會喜歡羅元茂的。
這趙夢功只擔心一個人,那人便是苗森,如果他帶與謝鳳仙在一起,機會上便大與苗森了。
於是,三人來到江邊,由趙夢功僱船,他們便帶了吃的上船。
那是一條兩桅快船,有一段距離需人岸上拉縴,船家講明白,五更天才放船,因為有一段水路不但險,而且還有山賊在江邊。
提到黑風口的山賊,趙夢功三人自然不害怕,講定了五更天放船,這師姐弟三人,這夜便在船上住下了。
有那麼一句話,說的是「丹江之水山上來,上游急端下游緩,不端不急黑風灣」!
這意思十分明白,船行丹江越往上流越是水急,不端不急黑風灣,那是因為黑風灣在中間。
黑風灣附近的山中有山寇,大山寇叫天劉便在山裡頭。
這幾天叫天劉盡在山中罵大街,因為財神爺被人搶走了,還差一點沒命。
前幾天山中也死傷了人,只是他與八大頭目還算安然的被救活。
叫天劉雖然是氣的罵不休,心中仍然在打主意,雲夢距此太遠了,那種機會已不再,沙員外不會再叫他的兒子打此水路經過的。
大約是剛過午時不久吧,有條船就快駛近黑風口的那個大灣了。
船上有個女子站在船頭觀風光,兩個男人陪身旁,好像:人還說笑,那女的笑的半彎腰。
突然間。
山上放出響箭到半空,隨之又是一支響箭直往山後射。
船上的老大開口叫:
「少爺小姐快回艙,山賊發現你們了,快回艙中躲一躲!」
這三人正是謝鳳仙三人,趙夢功淡淡的道:「怕什麼,叫他們來好了!」
船老大道:
「三位客官呀,這兒山賊三百多,頭目全是殺人不眨眼的惡漢子,你們還是少惹事,進艙來吧!」
忽然,遠處岸邊有兩條快船往江中劃過來。
快船上有人厲聲喊:
「收帆,收帆!」
船老大也吃一驚,把舵往右猛一推,船便往右邊靠去,不料兩條快船來的快,槳手們都是有訓練的水上漢子,剎時便包抄過來。
帆船不及落,五個船家聚在船尾直瞪眼。
就聽快船上的一個毛面大漢叱吼,道:
「奶奶的,不落帆,找死呀?」
隨之兩條快船來個挾殺,「轟」聲起處,從兩邊躍上七八個握刀山賊。
就見謝鳳仙冷冷叱道:
「師弟,殺!」
當先就見趙夢功的鐵骨扇點向那撲來的毛面大漢,他真的下重手,兩招之間便把那毛漢踢落在江中。
方天錫揮刀堵住三個山賊,這些山賊豈是他的對手,不幾招便被他殺傷兩個,另一個見他刀法快,身子一歪便退回快船上去了。
謝鳳仙兩手打出銀彈如流星,兩條快船上來的幾個山賊早被她打得哇哇怪叫著落水五個。
快船上有人大聲喊「扯呼,點子硬!」
兩快船來的快退的更快。
只不過有人大聲罵:
「有種的別走,等著咱們當家的。」
船老大一聽吃一驚,來的只不過是小嘍兵,他聽說黑風寨的叫天劉是個吃人魔,官家也不惹。
於是,他大聲叫:「快快快,大伙操槳往上劃!」
又是風力又是槳,雙桅船立刻往江心駛去。
那船老大還不住的叫:「大伙用力呀,劃的快了逃的掉,劃的慢了命不保,快!」
謝鳳仙道:
「船老大,他們見船就搶嗎?」
船老大道:
「平時裡我們都知道,出來貨船要買路錢,山賊也有在各處碼頭通消息的人,一船搭船是不會搶的,不知怎麼的,他們今天搶我的船,而你們……」
他言下之意是謝鳳仙三人還殺了山賊惹上大禍了!
趙夢功與方天錫二人不為動,那趙夢功一笑,道:「船家呀,你別怕,山賊來了有我吶!」
船老大一聽想哭,他歎道:「年輕人,你怕不知道吧:咱們這兒有句適,船行黑風口,小心閻王向你招手,叫天劉有萬夫不擋之勇,有人見他一拳打死一條牛,你……」
一笑,趙夢功道:「你怎麼盡說他厲害,他今不來也就算了,他今若來看我的!」
「來了呀!」
有人這麼一吼叫,眾人抬頭看,只見上遊山邊奔跑一行人,有的已跳上快船了。
船老大一看大聲叫:
「完了,我完了,嗨,呀呀,我們卻是有家口的人,怎麼辦?」
謝鳳仙一看,問道:
「這兒距離荊紫關有多遠了?」
船老大道:
「別問了,荊紫關怕是去不成了!」
這一帶儘是大山,丹江的水有些急,謝鳳仙一看,她冷冷的道:「船家,你靠邊,咱們到岸上同他們干,你的船也就沒事了!」
船家一聽,道:「好,好,好,咱們往右船抵岸!」
便在這時候。
左面已有快船往這邊劃過來的,快船上操槳的有八人,三艘快船發出「吼咳」聲,看來就像五月賽龍舟一般。
不旋踵間。
就聽得快船上有人厲吼:「給老子停船,王八操的,敢在劉爺地頭殺人!」
這種尖叫如老鴉,聽的人頭皮發炸。
船老大嚇的臉焦黃,他直叫:
「是叫天劉來了,完了,完蛋了!」
他也不管什麼岸,船頭猛抵江岸邊,又叫:「快,你們快下船!」
趙夢功與方天錫當先躍上岸,謝鳳仙拋下一塊銀子,對船家道:「咱們不會走,岸上打一仗!」
船家心中有安慰,因為他三人如果逃走,叫天劉就會把氣出在他頭上,其結果是別活了。
船老大道:「女客人,我勸你,能打就打,不能打就快逃呀!」
便在這時候。
就聽快船上有人大叫:「別逃,別逃!」
更有人呼叫:「靠岸,追!」
「追上岸去,捉活的!」
這是叫天劉的呼吼,果然,三條小快船一擁貼到江岸邊,十幾個大漢操刀淌水上了岸邊。
那謝鳳仙與兩個師弟果然藝高人膽大,三人品字形的站在一片草地上,擺開架式等著殺,於是……
於是十七個大漢操刀圍上來了。
果然,叫天劉親率他的幾個大頭目與親隨八人奔上來,只一看他們那股子凶悍,便知常殺人。
十七個山賊圍的緊,那叫天劉慢條斯理的繞著謝鳳仙三個人轉了兩圈,他嘿嘿呀呀的尖聲笑了。
「咯……我操,好標誌的妞呀!」
有個大漢吼道:「當家的,記取教訓呀!」
這人必是上過什麼當的人,要不然,他是不會冒出這句話的。
不錯,他這句話叫天劉心中最清楚,才兩天前,就是上了程家母女的當,千毒屋程家坑了他。
叫天劉嘿然一聲,道:「老二,你放心,上一次當學一次乖,咱們今天手不軟,兄弟幾人挺屍還在山邊吶!」
他忽的逼近謝風仙,沉聲道:「小婊子,你們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老子地面使橫殺我的人呀!」
謝鳳仙淡淡的答道:「我不殺人人殺我,就如同你們這十幾人,如果對咱們出刀,咱們,自不會坐以待斃!」
叫天劉吃吃一笑,道:
「-呀,這聲音多好聽,八成你還是沒開過包的呀!」
謝鳳仙麵包一寒,道:
「不要臉的畜牲,找死!」
叫天劉並不惱怒,他仍然吃吃笑,道:
「找死?娘的,你知道我同閻老五啥關係?」
閻老五便是五閻王,當然同他沒關係。
但叫天劉卻又接道:
「閻老五是老子大舅子,你知道吧,鬼門關是你們走的地方!」
他回身問他的人,又道:
「你們說,咱們今天怎麼收拾這三個不知死活的小子?」
又是大頭目開了口,道:
「亂刀斬呀,當家的。」
叫天劉道:「亂刀斬不是把他們剁成肉醬了嗎?我以為不好
……」
另一大漢道:
「老方法,綁上大石沉入江中去餵江鱉,好不好?」
叫天劉道:
「老方法我早看膩了!」
有個矮漢叫道:「當家的,你的主意是什麼?」
叫天劉突然面對謝鳳仙,道:「點天燈,抓回山去上山頂,三盞天燈點起來……當然……」
他對謝鳳仙又是陰沉的一笑,接道:「似這麼美的人兒,不能白白錯過一番炔樂,我起個頭先上馬,然後你們八個輪番上,先奸之後再剝頭皮,點上燈必是亮晶晶。」
謝鳳仙也火了:
「可惡的狗,你在做白日夢,咱們不走,便是要殺了你們這些惡魔,來吧,還等什麼?」
叫天劉吃吃笑,道:「聽聽,多麼的英烈,多麼的豪壯,操他娘的,比咱們大男人還大男人!」
他這裡緩緩在轉身,只一半,突然厲叱一聲:「你們給我殺!」
「殺!」
當然,年輕的方天錫更是等不及,聞得一聲喊,他便也是一聲叫:「殺!」
雙方一旦出手,立刻發覺謝鳳仙三人不簡單,只見先是八個大漢衝上去,隨之又見八人接替殺。
雖是十六人交替圍殺,可也難佔半點便宜。
那叫天劉退在三丈外,他看的也動容,難怪三人不害怕,原來是會家子,出刀有致,暗器神准,謝風仙的神丸早已打得三個大漢哇哇怪叫不休。
一陣搏殺不見效,叫天劉火大了。
叫天劉也發覺這三人守的門戶緊,彼此照應也嚴密,如此殺下去,最後吃虧的就是他的人。
叫天劉也攻於心計,他在雙方殺得天昏地暗時候,悄沒聲的一個拔身躍,半空中他掄起砍刀出聲:「老子砍死你們這狗操的!」
吼聲、刀聲,看的謝鳳仙三人吃一驚,三個人不由往三個方向閃開來,倒叫外圍的人把三人分別圍上。
叫天劉就是要把三人分開的。
他落地吃吃笑:「你們給我抓活的。」
謝鳳仙厲聲:「不要臉,倚多為勝!」
「哈……」
叫天劉立刻發覺三人只有招架之功了,他笑道:「不要臉嗎?老子們干沒本生意早就把臉抹黑了,哈!」
突然,方天錫一聲「哎呀」!
只見鮮血自方天錫肩頭射出來,聽的謝鳳仙吃一驚。
她急叫:「師弟,穩住!」
方天錫果然夠種,他回應:「師姐,想叫我方天錫躺下,總得找上三兩個墊背的!」
「殺!」
方天錫拋刀滾上去,他一路地出刀,就聽得兩個大漢在地上滾,顯然腿上挨了刀。
趙夢功的鐵骨扇乃短兵器,點打撥切近距離,一時間他難以適應圍殺他的四個大漢,一路只是閃!
忽的聽得一聲尖嗥:「噢!」
這叫聲來自謝鳳仙,是的,她挨了一刀在胯上。
她應該閃過那一刀的,只是她擔心側面站著叫天劉,怕姓劉的突然出手,才會中那一刀。
趙夢功聽得六師姐的叫聲,立刻急叫:「師姐!」
謝風仙道:「快逃!」
趙夢功見這情況不對勁,又聽謝鳳仙叫逃,他也不多想,拔身便往林中奔去。
叫天劉大叫:「截住他!」
趙夢功逃入林中叫聲慘,因為林中過來幾十人。
趙夢功以為是山賊的人包圍他,急的想回頭。
便在這時候。
忽聽有人大聲喊:「喂,趙師弟嗎?」
這聲音太熟了,趙夢功立刻又奔上去,-,趙夢功一聲大叫:「二師兄,快來救我們!」
來的不是別人,花子幫的人來了!
不但來了花子幫的人,那羅元茂與霍豹二人也來了!
還真的那麼巧,花子幫的呂一真要送羅元茂與霍豹二人回鄉,也是壯壯他的幫主威嚴,不料……
不料在這兒遇上逃跑的趙夢功。
霍豹與羅元茂急問:「趙師弟,怎麼了?」
趙夢功指著追他的山賊,道:「六師姐,九師弟還在後邊同山賊拚命吶!」
羅元茂沉聲道:「你為什麼逃走?」
趙夢功道:「眾寡懸殊,師姐叫我找救兵呀!」
羅元茂與呂一真心中不悅,霍豹已揮刀迎上去了!
呂一真一見,手一揮,道:「兄弟們,殺呀!」
花子幫來了近百人,有三十多人武功高,他們單看打狗棒,噢噢叫著奔向河岸邊。
河岸邊,叫天劉正在搓手等收成果吶!
忽見來了大批叫花子,山賊與叫花子比,叫花子是老大,因為叫花子如果沒吃的,山賊他們也要搶。
謝鳳仙身中三刀仍在拚,方天錫幾乎浴血在玩命,二人就快躺下了,忽見來了大批花子,正感奇怪。
忽聞一聲大吼:「師姐呀,咱們殺來了!」
當霍豹與羅元茂二人突然出現,立刻被幾個山寇認出來,其中有人大聲吼罵:「操他娘的,千毒屋的人又來了呀!」
他們把羅、霍二人也當成大洪山千毒屋的人了!
那叫天劉一聽千毒屋三字,全身就不自在,大吼一聲便殺過來了!
那呂一真的花子幫起哄叫:「殺呀!」-
,原是包圍別人的山賊們,如今反被花子幫的圍起來了。
一時間丹江荒岸邊殺聲震天,好不慘裂!
趙夢功當然不再逃走,他奔向謝鳳仙,道:「師姐,我扶你去林子裡包傷!」
謝鳳仙大喘氣,道:「二師兄他們來的巧呀!」
趙夢功還表功吶:「師姐,我發覺林那邊有人,才奔過去的,不料巧遇二師兄他們!」
趙夢功不但把謝鳳仙救到林中,也把傷重的方天錫救進林子裡。
就在這時候。
就聽那叫天劉尖聲直叫不休,他的砍刀也瘋狂,羅元茂與霍豹二人合殺,也未佔到什麼便宜。
呂一真可就不同了,他打翻了三個頭目,花子幫的兄弟們精神也大了,八長老更是拚命的殺,幾個照面間,黑風寨的人都帶了傷。
有個頭目直叫喊:「當家的,扯呼吧,要飯的人馬太多了呀!」
叫天劉只一看,就知道沒有便宜占,不佔便宜還蠻幹,那是豬幹的事。
叫天劉怎麼也不會當豬,他可也不想逃!
只見他跳出圈外大聲喊:「住手!住手!」
雙方若無仇,住手就住手!
叫天劉見雙方站定,便尖聲的道:
「花子幫當家的,站出來說話!」
呂一真冷冷道:
「打不過想論嘴皮不是?」
叫天劉道:
「操,咱山寨還有三百人,你們才幾個?」
呂一真吃的一聲冷笑,道:「南幫北幫、東幫西幫,花子幫眾上千萬,你想論數目呀,差遠了!」
他這話雖誇大,可也不太差,那年頭常鬧荒,到處花子結成幫,如果花子幫弄上近萬人,黑風口就得橫手讓人!
叫天劉一聲冷叱,道:「咱們不是比人多,我問你,黑風寨與花子幫井水不犯河水,為什麼你們出手攔是非?」
呂一真道:
「很簡單,因為你們圍殺我的人!」
「你的人?」
叫天劉指著羅、霍二人,又道:「他們分明是大洪山千毒屋的人呀?」
呂一真罵道:
「放屁,他二人乃是我師弟,怎說他們是干毒屋的人?」
叫天劉一愣,又指趙夢功,道:「他們呢?」
「也是我師弟妹!」
叫天劉叫道:
「放屁,你有那麼多師弟妹呀,亂說!」
呂一真嘿嘿一笑,道:
「咱們都是衡山門下人,我們的師父石沖天,這會錯嗎?」
叫天劉道:
「娘的老皮,難怪他們會功夫,喂,花子頭,今天算是打錯了,只不過我會記這筆帳,他日咱們一較高下,你敢嗎?」
呂一真冷冷道:
「別他日了,現在吧,兒!」
叫天劉見自己邊十六人已歪在岸邊,只有自己不能殺。
不由大怒,吼叱道:「操,你們上百人,老子才幾個,想殺呀,呶,黑風口咱們排隊干,那才是英雄。」
呂一真道:「咱們當花子,不當英雄,你就接招吧!」
叫天劉道:「倚多為勝,不要臉!」
趙夢功道:「剛才怎不說這話?」
叫天劉道:「此一時彼一時!」
呂一真大吼:「給我殺!」
「殺!」
花子幫的人一擁又要上,山寇們抱傷水中逃,一個個哎呀著上了船,叫天劉指著對岸,叫罵:「老子們對岸等你們,不去是我的龜兒子!」
他連他自己也心做龜了!
別管誰是烏龜,這一仗雙方都有傷,也就不了了之的各自收兵。
呂一真命花子幫的人把受傷的謝鳳仙與方天錫二人抬著,立刻送往荊紫關治療去。
謝鳳仙與方天錫二人傷的真不輕,幾乎沒了命,所幸羅元茂與霍豹二人身邊有銀子,再加上花了幫的幫忙,就那麼一住就是三個多月。
眼看著,謝鳳仙與方天錫二人的傷已痊癒,不料又是一件令他們吃驚的禍事發生了!
忽一日。
有個花子帶著一個中年人走入客棧來,那人還在問,他們有人住在這兒?
那花子已回他四五遍了,如今也懶得再回答。
他只把手一指,便對那中年人道:
「你進去,他們都住在後大院右邊三間廂房中。」
那中年人奔的快,一路來到客棧後大院,果然他一眼看見呂一真自廂房走出來。
呂一真抬頭看,也吃一驚,道:「喲,你怎麼來了?不是在師父身邊為師父釣魚弄吃的嗎?」
那人不帶笑,奔到呂一真面前,道:
「你們十三人真難找,總算問出你一個來了?」
呂一真道:
「師父叫你找我們?」
那中年人搖頭,道:
「快呀,你快找來你的師兄弟妹們,太和谷出事了。」
呂一真道:「出什麼事?我師父他老人家……」
中年人歎口氣,道:「你們師父歸天了!」
呂一真聞言大驚,急問:「怎麼死的?」
中年人姓劉,劉一奇的便是他!
這劉一奇平日裡只在「八音散手」石沖天身邊出現,對於衡山門下的十三大弟子,他很少同他們來往。
如今他的突然出現,自然令呂一真吃驚!
中年人道:「你們師父那天進入秘道運功,也許他老人家懷念你們吧,他在秘室中走火入魔,痛苦的難以忍受,在無法補救中,他把我呼叫到秘洞外,哎……」
呂一真聽的很仔細,幾乎出氣有聲:
「我師父有交待?」
「不錯,是有交待!」
呂一真一聽忙回頭看屋內,立刻把劉一奇推向一邊,低聲問道:「我師父交待些什麼?」
劉一奇道:
「那要等你們十三師兄弟妹到齊之後,我才會當眾對你們說。」
呂一真道:
「先對我說也一樣呀!」
劉一奇道:
「也是你師父交待,在下不便違其遺志,你原諒!」
呂一真當然想先知道師父有什麼交待,他如今當上花子幫幫主,自有其一定的力量。
呂一真也明白,單只師父手邊的武功秘笈,便令不少江湖中人垂涎,再加上歷代爭奪的財寶,那是個叫人心熱的誘惑,誰不想爭呀!
呂一真也明白,在十三人中,一大半有此野心。
呂一真見這劉一奇不直言,他淡淡一笑,道:
「你可以隨我來!」
劉一奇跟著呂一真走入中間廂房中,只見那趙夢功正與方天錫在下棋,旁邊還坐了羅元茂與霍豹二人。
大伙見呂一真又回來,後面跟了個粗布衣中年漢子,立刻起身仔細看,便也認出是師父身邊出現過的那人。
呂一真卻悲哀的道:「咱們師父練功走火入魔,死了,死在秘洞。」
「什麼?死了?」
「這怎麼可能?」
大伙這麼一嚷嚷,也把隔壁的謝鳳仙引過來了。
謝鳳仙進門就問:「誰死了?」
呂一真道:「咱們師父。」
謝鳳仙面色一暗,欲泣起來,因為這幾年師父待她如生父,也最關心她。
霍豹道:
「半年前咱們離開太和谷時候,師父還是好端端的呀!」
羅元茂直叫:「我不信!」
謝鳳仙立刻問來的劉一奇,道:
「你說,你說說,我師父怎麼死的?」
大伙也圍上來,就等劉一奇細表了!
劉一奇先是一聲歎,接過一杯茶水喝一半。
他抹去面上流下的汗,重重的道:「你們的師父太關心你們了,他一直想見你們把衡山派武學發揚光大呀!」
呂一真道:「咱們都知道。」
謝鳳仙道:
「二師兄,別打岔!」
劉一奇接道:「那天我在江中釣了一條肥鯉,十分高興的送往你們師父那裡,不料我走到半山嶺下,忽聞細小聲音傳來,我明白那地方沒山洞,但聲音我聽的清,那是你們師父的呼叫。」
他看看每個人的面色,又道:
「你們師父以八音散手功夫傳音,說他再難出現,他走火入魔,要我立刻轉告你們一件事情!」
「什麼事?」五個人齊問。
劉一奇道:「你們師父要你們齊聚衡山去,十三塊綠玉龜殼湊一起,上面便是進入秘洞的圖案,少一塊也無法進入,然後……」
呂一真道:「然後救出師父!」
劉一奇道:「你們師父是完了,他在使出『八音散手』神功傳話之後,就再也沒有聲音了!」
謝鳳仙道:「我可憐的師父呀!」
她抹淚,另外幾人低下頭,呂一真又問:「我師父叫我們進入秘室是……」
劉一奇道:
「衡山派的神功秘笈,衡山歷代儲存的寶物,再要交給你們呀!」
他此言一出,每個人的頭又抬起來了。
劉一奇深深一歎,又道:
「我千里迢迢的北來,總算老天幫忙,江邊碰上花子幫的兄弟,他們正談論新幫主叫呂一真,我一聽忙上前問,才找來這裡了!」
大夥一聽都歎惜!
呂一真道:「咱們立刻分頭行事,趕快先找幾位師兄弟們,一齊趕往太和谷,先進入秘洞看師父呀!」
謝鳳仙道:
「對,咱們按地址,快去找人去!」
劉一奇道:「我的任務就是找你們十三位,如今已找到你們五人了,另外幾人你們快去找!」
他好像要走,但立刻又重重的道:
「你們師父交待的,唯有十三塊綠玉龜殼齊全了,方能上那龜仙峰,差一塊也不行!」
他把話交待清楚,人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謝風仙還想留下劉一奇吃頓飯再走,她還未開口,那劉一奇早已走出客棧外遠去了。
呂一真坐在一張桌子邊,他開始把大師兄藍國佐,三師弟、四師弟歐陽懷今與歐陽懷古,五師弟苗森,幾人的家,住的地址寫出來。
一邊的謝鳳仙見呂一真寫下苗森地址,不由搖手道:「二師兄,不必了,五師兄早已不在苗家村了!」
一笑,呂一真道:「師妹呀,我如今乃花子幫幫主,我的兄弟上千人,我把苗五弟的地址寫下來,也許有一天我的兄弟會遇見,很快的就會找到他!」
他此言也不差,另外幾人也點頭。
花子幫大江南北的人最多,他們傳遞消息也最快,找個人也太簡單了!
只不過苗森去了哪裡?天知道!
時光匆匆,半月之後,衡山派的入室弟子自四面八方奔回來了!半年多的分離,大伙驟然再相聚已不勝唏噓之感,因為他們已失去了師父。
大伙等在衡山太和谷口的火山門牌坊下,只等人到齊了便準備進入對面的仙龜嶺上秘洞。
此刻,每個人的心中都是悲喜交集!
為什麼悲喜交集?
想的當然是石沖天死了,他們再也見不到師尊了!
那謝鳳仙哭的最是傷心不過了!
藍國佐還在一邊勸吶!
至於喜的又是什麼?
喜也只能擱在他們心中,因為衡山派的武功秘笈之外,歷代存留的財富誰知有多少?
如今有機會進入秘洞中,每個人當然心中怦怦跳了!
現在石牌坊下面,藍國佐已數了第十七遍下,數來數去仍然少個人。
這個人不是別人,這個人便是五師弟苗森。
苗森不在就少一塊綠玉龜殼,少一塊龜殼就無法進入那龜仙嶺秘道。
還真急壞人了,大伙就在這大山門下一等就是十二天,仍然不見苗森回來。
那藍國佐等的實在不耐煩,他出個主意:
「各位師弟妹們,如今咱們等了十二天,仍不見五師弟回來,為師兄的以為,咱們望著龜仙嶺先焚香膜拜,為師父的歸天祭三天,三天之後咱們分途去找五師弟,你們以為如何?」
大夥兒雖也不反對,齊點頭同意。
那藍國佐又道:
「我們如果很快找到苗師弟更好,否則我們在這山門牌坊下留字石牌上,叫苗五師弟見字去我莊,然後大家再來此地!」
大伙又是點頭。
不料——
趙夢功卻又問道:
「如果還是不見五師兄呢?」
藍國佐道:
「他總是會回來的,否則……」
他想了又想,接道:
「萬一仍然沒消息,咱們把日期也寫上,寫上每年會面的地點與時間,師兄弟妹們就在摘星峰上,為兄的焚香等你們前來!」
謝鳳仙道:
「方法倒是很好,我還有話要說!」
藍國佐道:「師妹請講!」
謝鳳仙道:
「咱們大家每人懷中一塊玉,我在此提醒大伙,千萬不能失去……」
呂一真接道:
「千萬,千萬,咱們誰若失去綠玉龜殼,我第一個饒不了他。」
他如今口氣也變了,一代花子幫主自然與往日不同,便氣勢上也不同。
出家的百因道長與廣慧和尚都淡淡的道:「放心,咱們的必會按時帶來的。」
於是——
藍國佐等買來香紙冥錢,對著龜仙嶺便焚燒起來,一時間勾起謝鳳仙的傷心,她大哭起來。
百因道士現學現賣的為師父石沖天念起經來了!
廣慧和尚不甘心,和尚吟起金剛經,這二人一僧一道一跪一站的念著經,下山門牌坊下一片淒哀令人酸鼻。
這十二個人果然在藍國佐的帶領下,就在這兒跪祭了三天整。
就在這師兄弟妹十二人又匆匆的走下山的時候,莽林之中出現一個人,他,正是劉一奇。
這劉一奇很少與這些師兄弟們打交道,他甚至還躲著他們不相見。
劉一奇手持釣竿冷笑,道:
「且看你們是不是會叫你們的師尊傷心,哎,人吶,只一個貪字便叫人迷失不知返,你們也不會例外!」
他好像看穿這些衡山派的弟子們了!
於是——
劉一奇往江面走去,他當然是去釣他的魚了!
於是——
時光轉眼又一年……這一年應該算是第三十個年頭了!
就在那天色將明的前一刻,有一位青衫老人,站在南嶽衡山摘星峰絕頂,癡癡佇立,出神的癡望著東方,一瞬也不瞬……。
他雖然滿頭蒼蒼白髮,但身軀軒昂,目射灼光,沉穩而肅穆的站在那兒,顯見得絕非尋常遊客,卻似在等候什麼……?
山風獵獵,飄起他項下白髯,身上青衫,衣角揮舞,發出一陣陣「啪啪」的脆響!
天邊已經隱隱泛出一片魚肚色,轉眼之間,天就要亮了!
「唉!」他忽然輕輕歎了一聲。
隨即低低自語道:「時辰又快到了!」
在他身後是一塊廣約十餘丈的平台,整整齊齊安放著一十三塊青石坐墩,石墩環繞之中,有一隻巨大的銅製香爐,爐中青煙裊裊,已在這荒涼的摘星峰上,不絕不斷地飄曳了三天。
片刻——
一輪紅日,緩緩從天邊探出一絲面龐,空中像抹上一層燦爛的霞彩,山色景物,陡地一明!
青衫老人環顧四週一眼,突然神秘謹慎地從懷中取出一件翠綠色的東西,小心翼翼托在掌心,端詳一陣,然後拈在手中,高舉齊額,瞇著一雙眼,凝神細看……。
一縷陽光閃射而過。
原來他手中的綠色物品,竟是一塊形如龜殼,透體晶瑩碧綠的美玉。
那玉塊經陽光一映,登時顯現出許多點線交聯,錯綜複雜的奇形圖案!
青衫老人一面凝神觀看玉中的奇形圖案,一面不時運目的打量他面對著的一座小山山頭!
奇怪!
那些圖案,竟恰與那小山山頭的形勢,極端相似!
綠玉中有點有線之處,那山頭上恰巧就有一叢花樹或是一條隱隱的路徑。
但是——
那綠玉中所示圖形,僅只是殘缺不全的一小部份,與那山頭形勢對照之下,總像似是而非,看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青衫老人頹然歎了一口氣,臉上立刻現出失望的神色。
接著喃喃自語道:
「我手中雖僅一角,但總有一天,必要參玄機,進窺全豹……」
哪知語聲未了。
驀地,一陣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傳進耳中。
他陡地一驚,閃電般將綠玉揣進懷裡,左腳一點地面,身形已凌空拔起,懸空一個觔斗,竟已穩穩翻落香爐前一塊青石墩上!
在這一剎那。
他面上神情忽然變得冷漠無比,端然正坐,直如一尊木雕泥塑的神像!
不片刻,峰下兔起鶻落竄上兩個人影!
兩條人影躍登峰頭,現出兩個五旬以外的負劍老人。
兩個一色灰衣,模樣身材,宛如就是一個人,唯一的區別是一人劍穗純白,另一個劍柄上卻飄著藍色絲穗。
他們似乎是兼程趕來,飄身落在銅香爐前,向青衫老人略一拱手,各尋了一塊青石墩並肩坐下,面上也是一片冷漠,默然靜坐著。
不片刻。
風聲入耳,峰下又掠上一人!
這人年在四旬以上,全身不過四尺五六,一顆頭顱卻幾乎佔了全部身長的四分之一,而兩隻手掌,竟又巨如蒲扇,站在那兒,份外的不相稱,簡直活似一具商店中的玩偶!
他冷目如電,掃了場中一眼,也是一言不發,向青衫老人拱拱手,便選了大右側第五隻青石墩盤膝坐下。
不出半個時辰。
這十餘丈方圓的峰頂平台上,又先後陸續趕到七八人,其中有男有女,有僧有道,有錦衣輕裘的糾糾武夫,也有鶉衣百結的老年叫化。
這些人,年紀都在中年以上,大家同樣不發一言,僅和青衫老人拱手為禮之後,便各尋青石墩默然落坐。
青石墩上都坐了人,只有左側第五隻仍然空著。
這些怪異的男女,連那青衫老人共有十二人,個個面罩寒霜,神情冷漠,面對香爐,沉悶地坐著,誰也不說一句話!
爐中青煙盤繞在他們之間,更為這些怪異的人們,添上一層神秘的煙幕。
他們好像早有默契,定期趕到這荒涼的絕峰上來,但卻為什麼枯然悶坐,彼此不交一語呢?
這真是一個奇怪的聚會了。
旭日緩移,時間已到辰初!
突然,香爐中陡地爆發出一聲輕響,一縷濃煙,急衝而上,高達五尺……。
青衫老人猛然睜開雙眼,目如冷電,落在那左側第五隻空石墩上。
那青石墩仍是空空地,並沒有人……
老人喟然長歎一聲,冷冷說道:
「時辰又過了,五師弟仍沒有來?」
他這句話,又像自語,又像在詢問與會的眾人!
但那些男女僧道,一個個仍然冷漠地坐著,誰也沒有答腔,好似他們對這件事,根本就一些不覺得意外!
許久許久。
一個中年紅衣女子才淡淡地接口道:
「五師兄整整三十年,年年缺席,江湖中也從未聽到他的消息,想來他早就死了!」
這話一出,那兩個負劍老人中的一個,登時臉泛怒容,沉聲道:
「我們苦苦等了他三十年,何必多耗時光。大師兄,乾脆我們十二人湊出那十二塊『綠玉龜殼』,今天就去試一試那仙龜嶺的奇門秘道……」
這句話恍如晴天霹靂,場中眾人,個個聞言變色!
一個身著黃色袈裟的僧人霍地站起身來,大聲道:
「綠玉龜殼共十三塊,昔年師父賜我們師兄弟妹十三人,原為留作本門信物,並非要我們私入仙龜嶺密室,師父已逝三十年,不入秘室也罷,免去貪念吧!」
負劍老人冷笑道:
「在場各位,誰沒有這份貪心?八師弟你雖身入空門,看破紅塵,設若他們都將綠玉龜殼交給你,我就不信你真能守身如玉,不進那仙龜嶺!」
黃衣僧人怒道:
「兄不友,弟不恭,四師兄這等藐視貧僧深為齒冷!」
那頭大身小的矮子忽然冷冷插口說道:
「三師兄和四師兄昆仲情深,想必是有意聯手對付我等,奪取『綠玉龜殼』,以便進那秘室吧?」
青衫老人長歎一聲,一雙精目冷冷掃了眾人一眼,道:
「你們不必爭吵,五師弟素得恩師鍾愛,他那一塊,乃十三塊綠玉龜殼最大的一塊,如今他多年生死不明,要是不能將他那一塊追回,我們縱然湊齊龜殼,也無法進得仙龜嶺的!」
那兩個負劍老人憤憤說道:
「大師兄這般優柔寡斷,殊令我兄弟失望,我們就此告退,明年元宵之會,恕不再參加了!」
說著,一齊起身,大踏步向峰下便走……。
驀然。
突聞一聲冷叱,一個面目清瘦錦衣大漢快擬電閃般飄身而出。
他攔路叱道:
「二位要叛師可以,但得留下綠玉龜殼來!」負劍老人翻腕一聲龍吟,長劍出鞘,喝道:
「你是什麼東西?閃開!」
叱喝聲中,長劍疾閃出手,劍尖挾著一絲銳嘯,暴點那錦衣大漢眉心穴。
錦衣大漢冷哂一聲,頭一歪,穿臂拍出一掌,直向老人小腹撞去!
兩人快速絕倫的互換一招,抽身閃退……。
這一剎那間,平台上一陣人影閃晃,黃衣僧人和那頭大身小的矮子全都迅捷的飛掠過來,團團將二人圍住。
負劍老人掃目一瞥,冷笑道:
「原來你們包藏禍心,約好聯手對付我們兄弟?好!同門之誼,到此為此,老二,咱們走!」
「走」字出口,兩人一齊振腕出劍,劍影泛湧之際,陡地騰身拔起!
矮子大喝一聲:「留下東西再走!」巨掌一翻,擲起兩股凌厲無匹的勁風,直向空中劈出!
那錦衣大漢也緊跟著出手,拳風如濤,向上怒卷。
兩個負劍老人冷冷一笑,運足腕力,兩柄劍一齊揮動,護住全身,劍上精芒與掌風拳勁一觸,「蓬」地一聲震耳巨響,兩人借勢騰身,直拔升到四五丈外。
只見——
他們劍藏肘後,凌空兩個翻轉,兩條身子宛如黑線,捷若飛燕般直向峰下落去!
矮子厲喝道:「追!」
人影一陣紛亂,場中一大半人都紛紛躍身而起,撲向峰下。
眨眼間。
趕來與會的人走得一個不剩。
只有那青衫老人,黯然神傷,獨自坐在青石墩上。
他兩眼凝注,望著那香爐中裊裊上升的青煙,一陣風過,那青煙搖曳幾下,不片刻,便四散消失。
老人從懷中又摸出那塊碧綠晶瑩的「綠玉龜殼」來,呆呆地看了許久,長歎一聲,道:
「唉!劫數!劫數!」
這怪異的衡山之會,終於不歡而散!
但,這並非結局,卻是一個開端!
一聲詭異殘酷,怪誕恐怖的武林殺劫,從此展開了血腥的第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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