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後,鍾佩符又道:「末將願聽大將軍的吩咐!」
葛樂山道:「鍾賢弟,吩咐不敢,卻須商量!」
鍾佩符道:「是,不知大將軍要商談何事?」
葛樂山道:「賢弟可還記得,我乍到山中時,曾與諸將軍談及,說中途逃難,曾遇蒙古大軍,致犬子伯君和一家失散事?」
鍾佩符道:「此事末將不會忘記!」
葛樂山頓首道:「中途失散的那輛車,是由自強駕駛著,因此自強對這件事情,耿耿於懷,至今不能心安!」
鍾佩符道:「這難怪,不過事出意外,非人力能防……」
葛樂山接口道:「正是,我曾這樣開導自強,奈何他終於認定責任屬他,並且他至今深信,犬子還活在世上……」
葛自強接口道:「主人聖明,姨姑娘既然還在,小主人自是活著!」
葛樂山笑叱道:「沒規矩了,我在和鍾將軍談話,你怎插嘴!」
鍾佩符這時道:「大將軍,自強的話對,末將也認為伯君必然還在人世!」
葛樂山道:「其實我十分達觀,俗話說:是兒不死,是財不散,不論伯君是活著抑或已死,都平常的很!」
鍾佩符對這句,不能有所表示,只好不言。
葛樂山接著又道:「但是現在另外兩件大事,卻必須出山去辦……」
鍾佩符立刻接口道:「大將軍,不論這兩件大事有多艱辛,末將必然全力完成。」
葛樂山一笑道:「賢弟可別動火,我沒考慮要賢弟去辦!」
鍾佩符一楞,沉思剎那之後道:「是,末將自討此令!」
葛樂山搖頭道:「賢弟勿躁,請聽我說完。」
話鋒一頓,沉重的說道:「賢弟,這近年來,中原各處及北幾省,已有了極大的變化,尤其是捨親所率那股特殊人馬,已經到了朝不保夕的地步。
「此時,本山各隊的訓練,尚不足以對強敵,況山高路遠,接應不及,而捨親那標人馬,未必卻有大用,不能任其自生自滅!
「因此就必須派出人去,詳為策劃一切,始能度過危期,並可出奇使謀,令強弱無測這隊人馬的下落!」
鍾佩符道:「末將雖知才淺,但大將軍若能指示機要,末將相信,必可成功,完成使命而歸來!」
葛樂山卻一笑道:「賢弟可知道他們現在何處?」
鍾佩符搖頭道:「不知道,不過任是何地,末將……」
葛樂山道:「他們如今在黃河,開封和『黃土古道』間!」
鍾佩符聞言一楞,道:「是在那裡呀!」
葛樂山憂形於色道:「不但地區太壞,並且前有金兵,旁有蒙古大軍,他們背靠滾滾黃河,無食無衣,日避夜出……」
鍾佩符搖頭道:「這如何得了!」
葛樂山頓首道:「說的是,因此必須派人前往指示大計!」話鋒一頓,誠懇的看著鍾佩符道:「賢弟莫動意氣,此事賢弟能辦到嗎!」
鍾佩符搖頭微吁道:「末將有自知之明,不論矯飾多好,也難到達目的之地!」
葛樂山點頭道:「賢弟說的很對,若有萬一,更壞了我們的大事!」
鍾佩符連連點頭,無話好說。
葛樂山又道:「再有一件大事,也非賢弟力所能及!」
鍾佩符道:「是什麼事?」
葛樂山道:「我離家時,曾將所有金銀珍寶,封藏一個地方,如今必須動用它,來作訓練一支新軍的餉銀……」
話未完,鍾佩符已接口道:「末將力難勝任。」
葛樂山搖頭道:「其實這兩件事,並非賢弟不能勝任,而是時地不同,辦時必須以十成力換五成可能,自是不智!
「古人用人用兵,講究任其能,任其時,任其得!若是要將百萬兵,與敵對陣,則非賢弟莫屬了!」
這是實情,因此鍾佩符毫無不悅之色,反而說:「大將軍知我!」
葛樂山鄭重的又道:「因此我朝思夜想多時,有了決定,這件事最好的人選,莫過於是讓葛自強去,他去有三利三便,無一不妥!
「其一利是生面孔,誰也識他不得!
「二,是與捨親熟,知藏金處!
「三,他這身功力,已千人之敵,卻不為人知,若遇必要,可單身周旋敵區,不受行動牽制!」
話鋒一頓,接著又道:「三便是非但可暗偵敵人動靜,並可探知權奸安排。
「再者順便一查犬子下落,可有確訊!
「三者,就和賢弟你發生關係了!」
鍾佩符道:「可是偵訪敬人這個畜生。」
葛樂山頷首道:「正是,賢弟意下如何?」
鍾佩符起座將葛自強道:「自強,我是向你道謝!」
葛自強連退三步,躬身道:「將軍請坐,有所命,自強死不敢辭就是!」
此時,鍾佩符已經明白葛樂山的心意了。於是他慨然對葛自強道:
(缺字)
「將軍吩咐!」
鍾佩符道:「這般重任,大將軍既然選中了你,可見你必有過人之處,所以這一點我決不擔心,也不敢擔心。
「如今我要問你的是,當你和敬人這個畜生相逢或找到他的時候,想沒想過該怎樣的對付他!」
葛自強道:「曾經想過!」
鍾佩符道:「可以告訴我嗎?」
葛自強道:「不由分說,擒回山來!」
鍾佩符霍地一跳而起,對葛自強一揖道:「我安心了,相信你會成功!」
葛樂山伸手攔住了鍾佩符,並按他落坐道:「賢弟這是作甚?」
鍾佩符道:「大將軍,凡能為末將擒獲逆子者,皆末將恩人!」
葛樂山一笑道:
(缺字)
「就算如此,末將也是心感。」
話說一頓,轉向葛自強道:「自強,你既然能說將逆子擒回,自然是有足以擒他的功力,不過此子心性太壞,不能以常理論斷。
「若能生擒,自然最好,設有困難,殺之亦可,不過若是殺他,卻請取他左手食指回來為證……」
葛自強接口道:「為什麼只取左手食指?」
鍾佩符道:「他左手食指,昔日練劍斷去一截,非常好認。」
葛自強道:「我盡可能,生擒他回來。」
鍾佩符嗯了一聲,自動將「風雷劍」、金葉、毒鉤解藥,及「滿天飛雨落花紅」取出,交給葛自強道:「自強,若遇上這個畜生,他不聽你的吩咐時,可用我鍾氏的家傳『風雷劍』將他處死!萬一他已結有惡黨,並且以那毒鉤相對時,你不必等待,立刻就發出『飛雨落花紅』去,將他擊斃!不過你要記住,這『飛雨落花紅』,能發兩次,每次有數百細針,中人則死,萬萬不能妄用!再就是,不論是生擒這畜生,抑或殺之,毒鉤卻必須攜回,若生擒他時,立刻斷他的三脈,廢去他一身功力!」
葛自強道:「將軍萬安,我會見機行事的!」
鍾佩符卻正色道:「不!我安不了心,你必須當著大將軍的面,發一重誓,遵照剛才所囑的去辦,否則……」
葛自強接口道:「將軍這又何必一定……」
鍾佩符搖頭道:「否則你去辦其他的事,這一件你不必管了!」
葛樂山這時道:「自強速按鍾將軍吩咐的辦!」
葛自強無奈,只好發了重誓!
鍾佩符這才解釋道:「興弟之死,給了很大的教訓,我絕不容許再有山區兄弟子侄,上這畜生的當,死於非命!」
葛自強沒有接話,葛樂山道:「是,不再更改!」
葛樂山道:「賢弟今後,可不許再有擅自留書出走的事啦!」
鍾佩符低頭道:「末將知錯,決不再犯!」
葛樂山笑了,拍著鍾佩符的肩頭道:「你留的信,我已經取來了,交給你,回去休息吧。」
鍾佩符對葛樂山,投以感激的一瞥,無言而退!
宋理宗寶慶三年(公元一二二七年)十月,一世英雄的成吉思汗,病死在甘肅東部的清水縣!
不久!
蒙古那「不兒罕山」的靜寂山色,更因這位英雄的長眠斯地而出名!
金關已滅!
大宋亦亡!
天下,成了蒙古人的天下!
一隊紅衣騎士,在一位銀甲美英雄的領率下,衝破茵茵草原,踏進無恨黃河,進入了甘涼古道!
他們只有一十三騎,一銀十二紅!
馬匹也是如此,為首者是一匹白龍玉駒,其餘一十二匹寶馬,竟然是清一色的赤兔紅鬃!
為首銀衣英雄,正是當年……
劍眉、虎目、威凌蓋世,但卻有張笑臉!
這隊人馬,目的地是古涼州城!
時過晌午,這隊人馬,卻無歇足之意,大概是因為涼州古城業已不遠,準備進城去再為休處!
正行間,為首者倏忽揮手,一隊人馬立刻驟然停住!
五步外,有一行人,步履艱辛,左擺右搖,似欲仆倒,果然,這人又勉強掙扎了兩步之後,摔在地上!
那銀衣英雄,劍眉一挑,催騎趕上!
近前後,銀衣英雄飛身下馬,十二紅衣,也紛紛離鞍,內中那名唯一的五旬老者,搶上前去道:「小王爺請退,這事讓巴答來辦!」
老者名叫巴答,是這隊中唯一的年長者。
但他卻非以年長受人尊敬,而是以「秋圍較技」名列全蒙古草原第一,被軍中英雄們所敬畏!
銀衣英雄嗯了一聲,道:「看看他可有傷?」
巴答應聲,仔細看過之後,哈哈笑道:「小王爺,這小子是餓的!」
銀衣英雄劍眉一挑,道:「扶他上馬,帶著走!」
巴答想了想,卻道:「他是往前去的,帶他往回走,他更要費工夫了!」
銀衣英雄笑了,道:「巴答笨,進城叫他吃飽,再給他匹馬代步就是!」
巴答也笑了,道:「巴答腦子不會拐彎。」說著,向後面一名紅衣大漢道:「魯哥你搜乾淨他,然後給他點水喝,他就和你同騎了!」
誰說巴答笨,笨也笨得知道要搜搜這人!
魯哥敬聽令,開始搜索!邊搜邊向巴答報道:「是窮小子,沒有一塊銀子,一把鉤,一冊書……」
巴答接口道:「全放到你馬囊裡!」
魯哥這時卻又說道:「咦!還有張地圖,上面一字
(缺字)
巴答不耐煩的說道:「真囉嗦,放起來就是了嘛!」
銀衣英雄聽說有張地圖,立刻揚聲道:「把地圖拿過來!」
魯哥把地圖捧交上去,銀衣英雄立刻展閱!
他只是瞥了一眼,就現出了驚容、將地圖收於囊中!然後囑咐魯哥道:「好好照顧他,他醒後不許他講話!」
魯哥答應連聲,也答著道:「小王爺,這小子是個壞小子?」
銀衣英雄冷冷地說道:「不用多問,上馬走吧!」
說著,他首先飛上玉駒,提韁馳下。
於是這隊鐵男,又似狂風般滾滾遠去。
是座巨府,一列蒙古勇士,躬身迎接他們的小主人!
銀衣英雄打馬直入中廳,在階前甩韁下馬!
巴答緊隨於後,大步直入中廳!
第一聲——克果將軍拜!
第二聲——哲波大將軍拜!
第三聲——玉哈公主拜!
銀衣英雄一揮,不耐的說道:「今天不論是誰,一概免見!」
手下應聲欲退,巴答卻喚止道:「候著!」話聲一頓,他轉對銀衣英雄道:「小王爺,兩位將軍見不見都可,但這玉哈公主小王爺你卻非見不可!」
小王爺劍眉一揚,道:「為什麼?」
巴答哈哈一笑道:「小王爺忘了?」
小王爺虎目連眨,道:「忘了何事?」
巴答道:「老王爺送您十里玉亭時,不是說過,請小王爺不要忘記此行的目的,並且嚴諭巴答,要隨時提醒小王爺……」
小王爺接口道:「這我知道,何用你多事?」
巴答聞言,笑得更歡,道:「小王爺真會耍賴,明明忘了……」
小王爺怒聲道:「巴答,你又沒樣子?」
巴答馬上止住笑容,道:「是是,巴答一高興,就忘了規矩。」話一頓,接著又道:「小王爺您忘了吧!」
小王爺眼珠一轉,笑了道:「巴答,你去請公主到內廂……」
巴答一笑,一跳到了門口,道:「老王爺嚴囑,說公主來時,要小王爺親自迎接吧,我巴答去休息了,小王爺放心和公主談,巴答保您連只蚊子也進不來!」說著,又一跳,出了中廳!
小王爺急忙喊道:「巴答,我另外有事要你辦!」
巴答在廳外應聲道:「你吩咐!」
小王爺道:「我們路上救的那個人,別放他走!」
巴答揚聲道:「我早就看出他不是個好小子來了,小王爺您放心,這小子就是長著翅膀兒,也飛不掉!」
小王爺道:「還有事!」
巴答接話道:「您和公主用的,吃的,巴答會準備,那小子也餓不著,巴答給小王爺回話,您再吩咐什麼,我都聽不見了!」
說著,巴答的步聲漸漸遠去!
小王爺無奈,搖搖頭,高聲喊道:
(缺字)
呀明明話裡有了漏洞,怎怪人家要笑!
可是公主心中,卻有無比的欣歡!
因為面對面這個未來自己終身所伴的人,不是塊木頭,而是個可人兒,這有多美,這又有多甜!
笑!微笑!勝過了千言萬語!
所以公主的粉頰也紅了,頭也緩緩垂下!
不用說,多攬拙!沒話也要我說話,小王爺開口了,道:「公主可知道我此行的目的?」
呸!
話說出了唇,小王爺也暗中呸了自己一口!
什麼話不能當成話題兒,卻怎地偏偏找這難說的說?於是小王爺不等公主接話,又接上一句道:「不談這個,談談……」
談什麼呢?沒有可談、好談的事,所以話又中斷了!
公主微抬起頭,星眸瞟向小王爺!
小王爺正在窘,窘的是不知如何接上話鋒才好!
心無愧怍的窘,正是極美的表現!公主發現了這個美,愉快的說道:「就先談小王爺您此行目的吧,可好!」
小王爺心裡說:「不好!不好!」答話卻使自己覺得奇怪,道:「當然好!」
公主道:「小王爺此行,是辦理什麼事呀?」
小王爺不能不答,又不善謊言,牙一咬,道:「辦……辦……辦……你猜!」
是小孩話,人急了,敢情什麼話都說得出口!
哪知道天下事,就這麼邪行的可人!
歪打偏正著!歪打偏正著!
公主心中正在想——
「看!這可人兒八成要給我難題做!」
她剛想著,小王爺話巳說完,正好!正好!
正好是個一難題兒,可人心眼的難題兒。
公主羞了,暗自想道——
「我要讓他也窘窘,反正這裡只有我和他!」想著,輕啟朱唇,道:「小王爺,我若猜到呢?」
小王爺心中想——
「這事你不會猜不到,不過我不相信你有膽量說出口來!」於是微微一笑,道:「公主若是猜不到呢?」
公主抿嘴笑了,暗中在想——
「聰明人,你也有上當的時候呀?」隨著這個得意的念頭,開口道:「小王爺您說好了!」
小王爺不客氣,道:「那就罰公主彈奏一曲,並且不准再問我的來意!」
公主聞言暗笑,自忖——
「好可惡,出這種苛罰!不過我會叫你好看的!」
暗笑,變作了咯咯出聲,如銀鈴動,美妙無倫!接著,公主道:「可以,若我猜對了,小王爺可不能賴說不對喲?」
小王爺仰頭道:「公主,大丈夫,不欺心!」
公主道:「我若猜對了,怎樣罰小王爺呀?」
小王爺道:「任由公主之意!」
公主大笑道:「好,我若猜中,罰小王爺自述這次前來的目的,並須詳而盡,又聞人言,小王爺善歌,清唱一首!」
小王爺劍眉一挑,道:「唱一首歌可以,公主可肯和曲?」
公主柳眉一展,道:「誰做的詞?」
小王爺道:「是關漢卿的詞!」
公主戴微微眉理道:「哪一首?」
小王爺一笑道:「公主未必能夠猜中,現在問豈不太早?」
公主也報之一笑道:「免得臨時受窘,問明白了好放心!」
小王爺哦了一聲,道:「和一曲,何窘之有?」
公主媚然道:「若小王爺唱的是那『朝天干』小令,也想叫我和嗎?」
小王爺笑了,道:「我怎會如此惡作劇!」話鋒一頓,接著又道:「公主對癢漢的詞曲,很清楚呀!」
公主笑了,道:「已是時尚,偶知一二罷了!」
小王爺道:「公主放心,我唱那永關羽的『新水令』!」
公主玉掌輕拍,道:「好,我一定為你彈曲!」
小王爺笑道:「那公主猜吧?」
公主有心的問道:「幾次作準?」
小王爺得理不讓,道:「當然是只猜一次了!」
公主蹬然一笑道:「不夠仁厚!」
小王爺哈哈一聲,道:「是我輸不起啊!」
公主星眸連霎,又抿抿嘴,搖搖頭,小王爺接著道:「猜不到了吧?」
話剛出口,公主已幽蘭吐香,道:「小王爺此來,可是為了親事?」
小王爺傻了,他本來知道,公主心裡有數,必能猜中的,只是卻一心認為,這含羞答答的事,公主是不好提說!
誰知事謬不然,況一句「小王爺此來,可是為了親事」,出自公主之口,反而聽來十分平淡,沒啥羞人處!
認了吧?認了!小王爺微微一笑,道:「公主你猜對了!」話一頓,劍眉展,虎目閃,接著又道:「不過我看那『詳述婚事緣來』的輸贏,免了吧?」
哪曉得公主卻把頭一橫,又一搖,再一搖的決不認可,無奈何,小王爺只好從頭談起?從頭談,那真是說來話長了——苟故榭饃描,東曦OCR,全本書庫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