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劍飛霜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落 網
    皇甫維見他不肯上前,只好踏前幾步,道:「放屁,憑你也配?」

    月公佟雷不與他鬥嘴,一掌迎面拍去。他的武功走的是陰柔路子,看來全無火氣.卻陰毒異常,

    皇甫維目下還不曉得自己的功力有多大進境,當下雙掌交叉疾拂出擊掌勢∼發,月公佟雷已吃他迫退半步。這時日月星三公都面色大變,皇甫維卻暗暗大喜,朗喝一聲,出手疾攻。

    兩人眨眼之間拆了七八招之多,狂風激盪,潛力旋湧,那日公舒濤及星公冷央全身衣服都飄飛播拂,颯颯有聲。

    皇甫維獨戰這月公佟雷,舉手投足間,都克制得對方有力難施。是以七八招之後,便自佔了上風,威勢咄咄迫人。

    如果月公佟雷不是那麼高明的老魔頭,一身內功已達出神入化之境的話。這刻早就被皇甫維施展的「意形大法」擊倒地上。

    又拆了四五招,日公舒游大喝一聲,宛如霹靂迅擊,震得眾人耳鼓嗡嗡直響,喝聲中他已舉步上前.發拳遙攻敵人。他的武功走的純是剛猛路子,拳力一發,頓時響起一陣勁厲嘯風之聲,

    皇甫維掌勢迅佛,化解此人拳力,陡然感到手腕一震,險些被他的剛猛拳力阻滯了掌勢變化。不由得心頭一凜,暗忖這些老魔頭果然不凡,像此等沉雄拳力。真可稱得上蓋世無雙。

    他曾經大鬧太陽谷.見識過日公舒濤秘密收養的養子風火二童的絕藝功力是以深悉日公舒濤的陽剛武力不易招惹,此刻那敢忽視,連忙左拂右拍,迅攻這日公舒濤……

    當下變成日公月公二人合力圍攻皇甫維,星公冷央卻守伺住冷清影,不讓她乘隙遁走。

    皇甫維右手的「意形大法」奇奧絕世,而且越來越純熟,威力漸漸增加。

    眨眼間已激戰了十餘招,皇甫維發現一事,心中一陣顫慄,手法稍滯,險些被月公傅雷的陰柔掌力擊中。

    日公舒濤趁機搶攻,拳拳連環迅擊,頓時制住機先,把皇甫維迫得團團直轉,招架不迭。月公佟雷也配合形勢,從旁連施陰毒招數,登時局勢劇變。

    冷清影在一邊看得心驚膽戰,不由得舉手掩目,不忍看見皇甫維身遭慘死之狀。

    原來皇甫維乃是忽然想到以自己的功力,能夠敵得住三公之中任何一人,已經很不錯了。可是剛才力敵日公舒濤,月公佟雷二人達十餘招之多,卻感到自己的一身功力,似乎隨著對方壓力加強而漸漸增加。因此雖是多了一個老魔頭,卻也沒有窘迫之感。從這等情勢看來,無疑顯示自己∼身功力,已經突飛猛進。這種奇跡,自然是他眼下那條「化骨錦」毒蛇的金膽碧睛的奇效。

    哪知他心中情緒∼經波動,日月二公便乘隙搶制機先,展開猛攻,登時屈居下風。

    日公舒濤及月公移雷出盡毒手,連續猛攻,眨眼又打了十餘招。一旁的星公冷央看得心血沸騰,恨不得躍上前去,參與此戰。以他們練就的「陰府三大奪命神」,只須一擊,皇甫維非立斃當場不可。

    正在他轉念之間,忽然聽到冷清影迅快的語聲道:「公子儘管放手施為,我先走啦……」

    星公冷央怒哼一聲,不暇轉念,身形微晃,已決逾閃電般向出口之處躍去。

    他動作快極,冷清影自是比不上,誰知他躍到那方黑毯之前,目光一轉,卻見冷清影反而縱到對面。敢情剛才的話,竟非當真。這個頭腦靈活的老魔頭登時恍悟,冷清影乃是設法把他調開,免得他參加戰圈,合力擊斃皇甫維。

    他這一怒非同小可,大聲罵道:「賤婢你今晚如果逃得過老夫掌心,我就自行擊碎天靈蓋,死在此地……」

    冷清影怔一下,心想星公冷央說得出這種話,無疑已決心不顧一切。誓必殺以自己……

    不過她這一下對皇甫維卻大有幫助,那日公舒濤及月公佟雷兩人對冷清影的痛恨,絕不下子星公冷央,是以聞言時略略分心。

    皇甫維趁機使出家傳絕學,雙掌交叉迅拂急拍,登時迫開敵人,扭轉大局。

    那邊星公冷央雖然恨極冷清影,但卻不敢大意過去擒她,生怕萬一被她逃了出去,那時真不知是自殺好抑或忍住這口怨氣的好?

    冷清影心念一轉,潛運內力,用傳聲之法道:「公子準備全力逃出此間,我等到有機可乖時,就出手阻他們一下。只要你逃得出去,我雖是被困於此,但最多吃點苦頭,不致送命。如果你逃不出去,我就活不成啦!」

    她雙目之中射出悲壯堅決的光芒,一面提聚全身真力,準備出手。

    要知她這∼番話,完全是哄騙皇甫維之言,事實上她深知今晚一定要死在三公手底,因此與其拖累皇甫維一同死於此地,倒不如捨此一命,希望能讓皇甫維逃出此地。

    皇甫維卻沒有時間多想.覺得這話頗為有理。不由得精神一振,掌劈指拂,勇不可當。

    轉眼間已把日公舒濤和月公佟雷迫得逐漸向冷清影那邊移去。

    他兩手把數迥異,卻都是當世之上至高無上的武功,加上他一身突飛猛進的內力,深厚異常。這一輪猛攻,直把日月二公打得心膽告顫。

    冷清影輕輕哼了一聲,皇甫維驀然全力奮勇攻出兩招,迫得日月二公稍稍閃開。冷清影迅逾電掣般縱上來,代替了皇甫維的位置。皇甫維轉身一掠,已落在星公冷央身前。

    星公冷央冷喝一聲,正要出手攔阻,哪知皇甫維人未到,招數先發,拳掌齊施,左手半拂半掃,右手使出一招家傳心法六龍偕逝,硬攻猛擊。

    昔年一皇名滿寰宇,藝高天下,所有的招數,都以剛柔並濟,恰到好處見長。那日月星三公相隨多年,幾乎未曾見過一皇使用絕剛至猛的招數。

    要知在武學中講究的是剛則易折,竟是外表越見剛強威猛.萬一落敗中招,危險越大。

    皇甫維這一招六龍偕逝,也是迫不得已才肯施展。這一招不但威猛無恃,同時又屬大開大闔的招數,假使對方武功也極為高強.具有同歸於盡的決心的話,奮身反擊,定然無法封蔽,非鬧個兩敗俱傷,雙雙偕亡不可。

    星公冷央面色微變,在這瞬息之間,是否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意念在他心中連轉了千百轉。

    皇甫維威勢迫人,招數已到。星公冷央突然感到心怯,倒地閃開。

    這一來門戶洞開,皇甫維左手順勢一拂,那方黑布「刷」一聲飛開尋丈。布飛人去,眨眼間已隱沒在秘道之內。

    星公冷央面紅耳赤,重複縱回原處,以防再被冷清影漏網。

    這時冷清影已和日公舒濤月公佟雷拆了三招之多。與她對敵的兩名老魔大感顏面無光,日公舒濤怒嘿一聲,運足功力,舉掌迎頭拍下。

    月公佟雷武功門道不同,心中儘管恨極,這一招出手也都出盡全力,可是外表上卻看不出來。

    冷清影連拆三招之後,銳氣已失,忽覺頭上潛力重如山嶽般壓將下來,胸前則被一股陰柔勁力襲到,竟然吸住她的身軀,無法移動。

    她這一驚非同小可,然而在這最為危急的瞬息之間,卻陡地想到今晚的局勢,如果能夠逃走,自然是上上之策。但這條路實在行不通,那麼唯有兩種可能,一是立斃於當場,一是被他們生擒活捉。

    她淒然一笑,口中低低吟道:「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淒楚的吟聲中,蘊含間一種動人心弦的哀怨!

    日公舒濤眼看對中無反抗之力,掌勢正待變化,不取對方性命,只把她擊倒。

    卻見冷清影在手迅快向月公佟雷的無上陰柔內力上拂去,接著右手輕飄向日公舒濤胸口拍去。

    她的這一拂非同小可,簡直就是「一皇」的獨門手法,月公佟雷心方一凜之際,他所發出的那股內力已吃她一拂之勢化解。

    她的右手拍擊部位也奇詫異常,幾乎使日公舒濤無法閃避。老魔頭萬般無奈之下,只好向後退了一步,掌上真力宛如怒濤狂贍般發出去,疾向冷清影間頂壓落。

    冷清影被那如山般的內力壓得頭顱向後一仰,長髮飄飛。清麗的面龐蒼白慘淡,使人感到無限淒艷。

    「砰」他一響,冷清影整個人仰跌地上,但她的手掌竟也拍中日公舒濤胸口。

    日公舒濤哼了一聲,屹立不動,但左手卻禁不住舉手撫胸,施展推血過宮之法,自行療治。

    冷清影仰跌地上之後,便僵臥不動。星公冷央奇快地躍過來,低頭一瞥,道:「這賤丫頭死啦!」

    月公佟雷陰聲道:「這丫頭詭計最多,冷央三你最好看清楚點,以免上當!」

    星公冷央哼了一聲,道:「佟老二的話時常帶有骨頭,只不知你言下之意確實防地詐死,抑或是相信我冷老三不過?」

    月公佟雷道:「我怎會不相信你……」但他仍然舉步走近冷清影嬌軀之前,低頭看時,只見她星眸半閻,面色素白,神情寧恬,宛如睡著光景。

    星公冷央道:「看清楚了沒有?她可曾詐死?」

    月公佟雷沒有言語,舉目向日公舒濤望去,道:「舒老大,你的傷勢可妨事麼?」

    日公舒濤苦笑一下,道:「想不到這丫頭竟然練會一招『廣陵絕唱』,以她的功力,雖然不能取我性命,但這傷勢也得休養幾日才行,」

    星公冷央接口道:「哦,這丫頭竟學會那化心老尼姑的秘學,這一記非同小可,你千萬別托大。免得拖上十天八天還未痊癒,那時怎抵擋得住心池聖女……」

    提起「心池聖女」之名,三個老魔頭都惕然暗驚,當下由月公佟雷及星公冷央擁著日公舒濤,急急離開此地到靜室養傷。

    且說皇甫維遁出天星塢之後,一陣急奔,天明之際,已奔出百餘里路。

    饒他武功高強,內力深厚,可是經過連番苦戰,加上大半夜狂奔疾走,這時已累得頭上見開,四肢酸軟。

    曙色中停步揚目四瞧,只見右側不遠處有座村落,心想若然在田野間找個地方休息,不幸被鄉民發覺,大驚小怪起來,反為不美。倒不如走至u村中,找個地方歇腳運功,順便也可以梳洗一番,

    當下舉步向那村莊走去,入得村內,天色已明。

    他揀了一間較為寬大的屋宇,上前求宿。出來和他答話的是個六旬左右的老頭。

    不消三言兩語,便借到一間室房。皇甫維疲乏不堪,也顧不得尚未梳洗,一倒在木板床上,便呼呼睡熟。

    隔了一陣,三個人魚貫入房。他們腳下全無聲息,動作迅速輕捷,一望而知乃是武林高手。

    皇甫維酣睡中突然被人推醒,睜眼一看,見到床邊的三人,登時睡意全消,急忙要跳起來,哪知腰間一用力,但覺血氣雍塞,四肢發軟,竟跳彈不起。

    他俊眼一眨,冷笑道:「司空表你們被稱譽為乾坤五義,名聲赫赫,卻不料只會暗箭傷人……」

    那三人敢情就是司空表。范禹及中州一劍許伯英。他們就住在此村之內,皇甫維因一身血跡,行色倉促,是以人得村中之時.全村數千人幾乎都知道了。司空表暗中出來一瞧見是皇甫維,使暫不露面,直到他借宿之後,才趁他熟睡時潛入,點住他的穴道。

    司空表面上毫無表情,道:「據我們所知,你曾在太陽谷及冷月山在鬧事,這會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皇甫維道:「從天星塢來。」他明知這些老江湖在對付敵人時都有一套厲害手法,與其受辱被迫說出,倒不如爽快一點兒。

    范禹洪聲道:「你這廝把我們的二嫂害死,此仇此恨,不得不報。」

    皇甫維厭惡地皺一下眉頭,道:「別假惺惺作態了,你們想怎樣都行,只有一件事決不能做。」

    范禹訝然道:「什麼事?」

    皇甫維突然朗聲大笑,豪氣坦人,道:「你們能不能把我放了,憑胸中真才實學,決一死戰!」

    范禹雙肩一聳,神色之間,顯然有點不安。要知這乾坤五義之中,范禹身懷數十年精純的童子功,為人一向光明磊落,從不以暗箭傷人。然而今日面前的這個強敵.不歸武功厲害.而且又是三公仇敵,此番把他擒住,立功甚大。其勢不能輕輕把他放過因此他心中禁不住泛湧起一陣難過之情。

    旁邊的中州一劍許伯英插口道:「皇甫公子請勿以口舌傷人,今日之事,我許伯英無能解救,心中實在耿耿不安。如若公子心中尚有未了之事,就請吩咐下,許伯英拚了一條性命,定必為公子辦到!」

    他句句字字都流露出真摯之情,顯然這一番話當真出自腑肺。

    這許伯英當日在那孤僻莊院中,曾設法營救皇甫維,雖然事實上無助於皇甫維,兼且當時被司空表暗暗戳穿,這些事都曾落在皇甫維眼中,所以皇甫維絕對相信許伯英並非假請假意。

    他斂起面上厭惡神色,凝思片刻,緩緩道:「我的確有事要托作代辦,可是此事屬於我個人秘密,除了你之外,不能讓別人知悉。」

    過了一陣,許伯英道:「皇甫公子究竟有什麼心事?假使許某力之所及,決不敢辭!」

    皇甫維沉吟一下:「在那富春城中,有兩個姑娘答應過我在一年之內,決不出大門一步。這兩位姑娘,就是日公舒濤及月公佟雷的女兒……」

    許伯英訝然道:「哦?就是繹衣仙子舒倩和銀衣仙子佟秀麼?三公已派出許多歸順於他們麾下的黑道高手,全力查探她們的下落……」

    皇甫維沒有作聲,凝眸尋思,好像有個疑難的問題盤思胸中,一時難以解決。

    許伯英沒敢驚動他,耐心靜候。又過了一陣,外面突然傳來一陣紛沓的腳步聲,接著有人互相問答。

    那一陣紛沓步聲敢情就是大名鼎鼎的左右雙鉤吳家二老,武當高手婁真人,點蒼快劍張博雲,以及四個年青弟子。

    他們湧入屋內,首先碰上司空表及范禹二人。

    武當婁真人稽首道:「想不到司空施主范施主兩位到得更快,皇甫維可在此地?」

    司空表面上神色微微一變,道:「諸位駕臨此地擒捉皇甫維,奉的可是心池聖女的命令」』

    婁真人雖然覺得對方口氣有異,但仍然未起疑心,道:「不錯,她老人家就在外面,皇甫維負隅拒捕,諒也無能逃出此間……」

    司空表面色∼肅,道:「原來聖女她老人家已經駕臨此地,區區理應出去謁見……」

    他拉一拉范禹,一運走出外面。婁亙人等看他們急急出去,倒沒有想到皇甫雄業已被擒,就在房問之內,當下隨同他們一齊出去。

    屋外∼株大樹之下,站著∼位高會淡裝美婦,修眉鳳目之中,隱隱浮動著一種聖潔出塵的風姿神采。

    房中的皇甫維聽到心池聖女寫到,頓時心花大校,舒眉展目,驀然寒氣侵膚、冷芒耀目,原來一把光華森森的長劍已擱在他咽喉之上。

    他知道這中州一劍許伯英的意思,乃是不准他做聲。看他面上堅決的神情,無疑會一劍殺死自己,如果叫喊出聲的話。

    外面突然響起一個年青的聲音大叫道:「皇甫維在房內……他在裡面……」

    中州一劍許伯英面泛緊張之害,皇甫維卻忍不住微微一笑。

    轉眼間房門響動,幾條入影閃過來;宛如鬼扭般快速。

    這幾個人正是吳家二老,婁真人和點蒼快劍張搏雲他們。

    待得他們瞧見皇甫維睜眼躺在床上,許伯英則手執鋒快長劍,擱在皇甫維咽喉之上,這等景象,不免使他們都感到大惑不解,齊齊停步。

    左鉤吳圓老人首先道:「這一位想必就是乾坤五義中的中州一劍許伯英許兄了!只不知許兄之意,可是決心寧願一劍殺死是前線,也不讓老朽等把他帶走?」

    中州一劍許伯英道:「許某奉司空大哥之命,如若有人打這裡把皇甫公子帶走,立時一劍殺死,以絕後患。諸位如果要知原因,請出去與我司空大哥理論……」

    點蒼快劍張博雲始道:「真真豈有此理……」嗆地一胄,掣出長劍。

    中州一劍許伯獎面上泛起一種難以解釋的表情,生似對皇甫維十分歉疚,然而又無可奈何。

    點蒼快劍張搏雲接口道:「許伯英此舉未免多餘,我就不信憑你們乾坤五義膽敢冒天下之大不題,違背聖女之言……」許伯英長歎一聲,並不反駁。

    過了一陣,一陣步履聲匆匆奔來,轉眼間現身房門,卻是那左鉤吳圓老人。

    只見他面寒如水,沉聲道:「張兄請出來,聖女有話與你商談……」

    點蒼快劍張搏雲應了一聲,移步出去,剛走到門口,突然停步,愣然遭:「吳老所傳之言,莫非是聖女有意撤走,任得皇甫維落在他們手中?」

    左鉤吳圓沉重地點點頭,道:「老朽也不明白聖女她老人家為何如此決定,剛才司空表過去與她低聲說了幾句話,聖女面色似乎微微變色,接著就吩咐老朽,來把張兄請出去。」

    點甚快劍張搏雲得了一陣,終於隨吳圓走了。

    不一會,司空表和范禹進來。范禹面色甚是難看,道:「老大你這樣對付聖女,小榮感到萬分難過,哼,哼,若不是大哥一家數十口性命捏在三公手中,小弟這就到天星塢去跟他們拚命!」

    司空表歎口氣,道:「多蒙三弟四弟都為愚兄著想,忍受冤屈,愚兄感激不盡……」

    范禹道:「自家兄弟,不必客氣了。」他轉眼望住皇甫維,道:「你的心事說完了沒有?」

    皇甫維怒形於色,道:「我說完啦,不勞費心!」

    許伯英訝道:「但公子還未說明白要我怎麼辦呀?」

    皇甫維道:「算了,那些事辦不辦都無關重要!我是想知道你們怎樣對付我?」

    司空表道:「我們兄弟決不為難於你,還不把皇甫公子送到天星塢去,除非……」他沉吟一下,接著道:「除非公子把令尊托作交還少林的東西轉交我們……」

    皇甫維尋思一下,道:「給了你們的話,是不是立刻讓我恢復自由?」

    司空表道:「當然啦,否則公子焉肯把東西交給我們?」

    他頓了一頓,接著又道:「如果我們兄弟得不到那一宗少林絕藝,萬難與三公他們抗衡,豈敢釋放公子?分子不妨細想一下,如果我們兄弟能與三公相抗,而公子又得以恢復自由的話,三公他們就不能橫行天下啦!」

    皇甫維微微一笑,道:「這話倒也動聽得很,可惜……」

    范禹接口道:「可惜怎樣?」

    皇甫維道:「可惜我對你們心存憎恨,絕不肯使你們有機會練成那武林絕學。再者,那件東西已交還少林寺的人,縱使我有心屈服,已無從取回司空表範禹兩人面色大變,司空表道:「嘿,你把那宗絕藝交給無意和尚,不啻助紂為虐……」皇甫維雙目一閉,不理他們。

    司空表滿面泛起怨恨之容,冷冷道:「老三,煩你把這廝腳筋掐斷,以免路上∼時大意,又被他逃跑了……」

    范禹運足內力在兩指上,疾如閃電般向皇甫維腳跟上的簡絡控去。

    皇甫維忽然雙足一縮,避開他一捏之勢,順勢連環踢出,腳尖所取部位均是范禹身上要穴。

    范禹料不到淳然生變,急急閃時,胸肩各各挨上了一腳,身形直向後僕開。

    皇甫維彈起來,伸手一推許伯英,朗聲道:「你如不趁早逃走,提防他們拿你出氣……」

    他把許伯英向窗戶那邊推去,自己卻騰身撲向房門。司空表大喝一聲,拳劈掌拍,阻他去路。

    皇甫維施展出家傳心法,左手迅拂如風,幾乎掃中對方雙手脈門。駭得司空表連忙縮手收拍,冷不防皇甫維右手隔空一推,一股無形無聲的潛力突然襲上身軀,沉重如山。司空表哪敢硬抗,順勢向後跌倒,御去大半力量。

    皇甫維這一推使的正是少林寺七十二種絕藝中最上乘的「意形大法」,是以司空表的身手,也無能在事先發覺閃避。皇甫維情知自己穴道剛解,一身功夫目下只恢復三四成,如果當真被司空表範禹兩人纏住,連逃走也辦不到。故此趁機急急縱出房外,頭也不回,疾馳而去。

    皇甫維迅快奔出村莊之外,急急向山野荒僻處縱逃。不一會工夫,已經翻過一座山嶺。

    他站在嶺上高處,回頭遙看,確定沒有人跟蹤追來之後,便放緩腳步,找尋幽僻之處,以便打坐運功。

    走了十餘步,右側山石後則用連聲,躍出四個人。皇甫維一看來人竟是武當婁真人,點蒼快劍張搏雲以及左右雙鉤吳家二老,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

    婁真人首先道:「皇甫公子能夠進出司空表三人掌握,貧道甚感佩服!」

    左鉤吳圓老人接口道:「可借你暗中運功衝破穴道封鎖之際,已被張兄看破,所以我們早就在此恭候!」點蒼快劍張博雲道:「你是束手就縛呢?抑是要我們動手?可別想打主意拖延時間,調元運功……」

    皇甫維聳聳肩,道:「既然你們都看穿了,我何必多事掙扎。不過如果你們膽敢與我單打獨鬥的話,皇角維一定捨命奉陪,只不知諸位可有這個膽量?」

    點蒼快劍張搏雲雙眉一聳,正要答話,側邊的右鉤吳景搶先道:「我們哪一個都敢與你動手見個真章,不過目下我們急於把你帶回去見聖女,到時你不妨向聖女提出此一要求……」

    他躍到全南維身側,手中利鉤已遞到他胸前。皇甫維凝立如山,雙手往身後一背。左鉤吳圓老人涮地躍到他後面,取出一條鹿筋索把他雙腕緊緊縛住。

    皇甫維暗中運力做掙,卻發覺那條繩索微鬆之後,便勒得更緊,心知這條索子必是特製之物,諒必難以掙脫,便死了這條心。

    那四位武林高手簇擁住他急急奔下山頭,在荒野中向前直奔。

    走到下午申酉之時,天色已漸有暮意,前面有一河面攔住去路。

    武當婁真人見皇甫維面上浮現汗光,口中氣喘,心知他因一直沒有機會調功運氣,恢復原來功力,加以奔馳了一個下午,體力業已耗盡。

    婁真人道:「皇甫公子最好安靜一點,我等自會設法遮蔽性你雙手被綁之處,以免俗人察覺,大驚小怪起來。」

    皇前維在:「這個我自省得,不勞吩咐!」

    眨眼間四人走到那幾戶人家門前,卻只有些婦人孩子,沒有一個男人。點蒼快劍探問之下,才知道此地十餘壯丁,都是以漁獵為生,前兩日全部划船攜網,到上游一個大湖打魚。

    他們花些銀子,自有婦人去煮茶燒飯,他們則在一間屋子裡坐著等候。

    過了一會,左鉤吳圓回來,看他面上神色,便知沒有弄到船隻。

    右鉤吳景把此間打聽到的情形一說,吳圓才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沿著那河上下遊走了好多里路,都找不到船支,只不知此地節餘壯丁幾時回來?」

    張博雲道:「據說今日應該回來,如若今晚不返,最遲明早便可到達那四人頓時都愁眉相對,似乎一時走不了,便會發生大大禍事似的,皇甫維好生不解,卻懶得理會,逢自調息運功。

    他們商議了一陣,婁真人提高聲音道:「貧道小時學會一點水性,至今雖是多年未練,諒必仍能泅過這道急流。待貧道奮勇下水,獨自先行便了左右雙鉤吳家二老及點蒼快劍張搏雲無可奈何地答應了,當下由張搏雲陪同前往。過了好久,張搏雲獨自回來,面上猶有緊張之容。

    吳家二老急忙齊聲詢問,張搏雲道:「婁真人的水性不甚精通,加上數十年荒疏,初時下水,險些浮不起來。但婁真人性格強毅,執意不聽兄弟之勸,仍然要冒險渡那道急流……」

    左右雙鉤吳家二老那麼大一肥年紀的人,這刻也沉不住氣,吳景一招灰白長髯,道:

    「到底委真人可曾渡過這道急流?」

    張搏雲連忙道:「咳,我竟忘了兩位心中著急,婁真人最後衝過驚濤駭浪,安然上岸……」

    吳家二老都放心地吁口氣,皇甫維卻微微一曬,暗自忖道:「以婁真人這一身武功,就算讓驚濤駭浪捲走,他只須運功閉住呼吸,順水飄流,何愁不會衝到岸邊?反正怎樣也死不了,這三人如此大驚小怪,實在可笑……」

    那三人見到他嘴角冷曬神情,都勃然大怒,右鉤吳景老人忽然道:「若不是你這小賊,婁真人哪須冒這等生命之險?」揚起手掌,便要向他摑打。

    他的兄長吳圓舉手制止,道:「雖然我心中也氣恨不過,但為表對心池聖女的崇敬,在她發落之前,我們只好忍他一忍……」

    皇甫維神色一斂,肅然危坐,心中想道:「我最近以來,得到聖女庇萌,幾次大難不死!唉,那天在天星塢秘道中,三公他們說過我的親生父母就是義父和聖女,這話不知是真是假?」

    他心中一陣激動,恨不得插翅飛到聖女身邊,親自向她詢問。

    點蒼快劍張搏雲冷哼一聲,道:「看你的神情,似乎甚不服氣,我告訴你,以你近日在江湖上的惡行,以及暗殺少林方丈大師之事,我們早該把你處死,把你首級傳示武林,以息公憤才對。」

    皇甫維慕地一陣惕然,迅快自忖道:「我如若不趕快逃走,只怕在路上再發生事情時,便被他們殺死。」

    當下默然不語,等到用過晚餐,四個人同在一間屋子裡,各各打坐用功。

    皇甫維坐到半夜三更時分,陡然睜眼起身。

    點蒼快劍張搏雲一躍而起,左右雙鉤吳家二老也同時分別縱到門口及後窗。這三人耳目靈警,身法迅快,當真防守得嚴密異常。

    皇甫維淡淡道:「諸位何須緊張,我如果想走,諸位也難以把我留下……」

    張博雲冷笑道:「那你就試一試看……」

    皇甫維搖頭道:「我想先跟聖女見上一面,向她說明白近來的行蹤,以免她也以為是我作惡生事……」

    他接著向門口走去,道:「借光,借光,區區出去解手。」

    左鉤吳圓當真讓出道路,皇甫維出了門外,耳中遠聽到吳圓在後面沉聲道:「你如果撒腿逃走,不管你上天落地,我們都要把你追回來,那時候別怪我們使用殘酷毒刑手段!」

    皇甫維嘴角泛起一絲冷笑,走開幾步,便停住腳,屋中的三位高手都側耳傾聽他的聲息。

    忽聽皇甫維呵呵一笑,道:「明人不做暗事,我可要走啦……」說到後面.聲音已出去數丈之遠。

    那三名高手一齊撲出,急追疾趕。他們早已打量過四下形勢,前面是急流攔路,後面及兩側都是平闊曠野,皇甫維雙手綁在背後,影響奔行速度,所以最多在四五里路之內,就可把他擒回。

    誰知皇甫維卻直向急流奔去,後面的三名高手心頭同感大震,用盡全身功力,發足急迫。

    這一前三後共計四條人影宛如流星趕月一般,眨眼間已到了河邊。皇甫維陡然發出一聲朗朗長笑,略一回顧,接著向前縱去,砰的一聲,已自跳落急流波浪之中。

    左右雙鉤吳家二老及點蒼快劍張搏雲三人來到江邊,一齊停步,凝視那道洶湧急流只見皇甫維在三丈外冒出來一下,旋即被浪濤券沒。

    他們忍不住頓足嗟歎,三個人我看你,你看我,都不知如何是好。

    點蒼快劍張搏雲恨聲道:「這一下我們都栽啦,那廝縱然淹死在急流之中一但武林之人日後提起此事,都將恥笑我們三人徒具虛名……」

    右鉤吳景突然道:「兄弟有個不大高明的主意,那就是拚著白費工夫,也要採取行動……」

    左鉤呈圓訝道:「什麼行動?」

    右鉤吳景沉吟地尋思一下,道:「這道河流水勢急峻,那是南維縱然精通水性,可是雙手倒縛背後.其勢無法施展水底功夫。因此絕對不能泅向上游,只有順流而下的一條路。我們三人現下沿著這道急流跟蹤追下去,以一百里為限,途中如果碰上有法子渡河,便可分出兩人過去,夾河下搜。只要皇甫維靠岸之際,被我們發現,我相信他再也逃不出我們手底,即使只能發現他溺死的屍首,也有個交代。」

    點蒼快劍張搏雲連聲讚好,道:「若果沿河而下,碰到有人煙之處,更須小心搜索。那廝可能被人撈救,或者自行找人解開手上束縛。」

    當下三人沿著河岸一直奔去,展開搜索。

    且說皇甫維跳落急流之中,雙腳一圈江水,已衝出數文。

    他趁浮上水面之際,深深吸一口氣,便閉住呼吸,沉入水中,任得這股急流向下游衝去。

    他放鬆身軀,浮在水面,單用雙腳踢水,不一刻就泅到右面的河灣內。

    岸上不遠處有個村莊,此時炊煙裊裊,雞鳴犬吠之聲,不絕於耳。

    河灣內系泊著好些船隻,左面的岸邊樹木森秀,這了岸上風光。

    他舍下系舟之處,反而向樹木華茂的岸邊游去。到得樹影之下,光線暗黑朦朧。

    皇甫維正希望上岸時無人瞧見,是以加快向岸邊游去。

    忽地跪響一聲,皇甫維四周的水面出現無數漣調水花。他驚訝四顧時,已感到頭面被什麼東西網住。

    皇甫維心中大為驚凜,這才知道有人在半空中把魚網撒下來,恰好把他網住。

    但這刻他已來不及細看那下同之人是誰,急急沉向水底,希望鑽出羅網。

    要知皇甫維身在水中游泅,雙耳時時浸在水中,雙眼也有水花扑打,是以耳目呆滯。倘使是在岸上,這一片魚網當頭罩下,他就算睡熟在床上,也能及時發覺,滾躍出網外。

    他向水底沉下,才五六尺深便到了底,發覺河底乃是鬆軟的污泥,登時又大吃一驚。

    原來這種從水面撤下來的魚網網腳都繫著沉重的鉛條,由於魚網網眼透水,所以那片魚網很快就沉到底,上面撒網之人向上提起時,網腳就貼著水底收縮,網中之魚,便全部夾在網中,一條也逃不了。

    那張魚網一下就把他纏捲住,向上急提。

    皇甫維發覺魚網上升之勢快速有力,不似是尋常打魚之人,心中陡然一凜,付道:「糟透了,我怎的不曾想到吳家二老及張搏雲他們可能沿河追下來?他們雖然不懂水性,可是這種魚網在他們手中,自然一看就會,怪不得剛才魚網撒下之際,迅快無聲……」

    他心中凜駭之念一生,隨即用力向下沉去。接著雙腳勾緊魚網,運足內力,修然一抖。

    那面魚網當他盡力下沉之際,已經停住上升之勢,再加上他雙腳運足內勁的一抖,頓時沉下數尺。似是上面的人不曾抓緊系網繩索,脫手滑落。

    然而皇甫維全身已捲在網內,雙手被縛不算,雙腳也只能艱困地伸縮,竟無法開閥。

    不久工夫,那面魚網悠悠升起。皇甫維打算重施故技,然而這一次上面的收網手法忽鬆忽緊,使他用不出氣力,轉眼之間,河面上一聲嘩啦啦大響,一面烏黑色的魚網,破水上升。

    皇甫維忽然放心地透口氣,他此刻仍未見到了網之人,可是由於他發覺收網的手法,正是深們此道的漁夫網到大魚時一種上乘手法。因此他判斷下網之人,絕對不是那三個死對頭所為。

    他發覺自己一直向空中升起,眨眼間已升起丈許,這才明白那面魚網竟是從上面覆蓋住天空的樹蔭中撒將下來。

    可惜他頭下腳上,所以一時無法瞧著樹上之人長得怎樣。

    等到魚網上升之勢停住,離那水面可就高達兩丈。他吐氣噴開面上河水,腰上疊勁,彎起頭向上瞧著。只見魚網上一條繩索直通上面一根粗大的樹樁,此刻已綁住樹桓,把他吊在半空,卻沒有人影。

    魚網上以及他身上的河水一直向水面上滴流,他在網中暗運內力掙動一下,雙腕上的繩索紋風不動。似是由於泡在河水中甚久,反而變得更為堅韌。

    岸上忽然傳來低微的步履聲,他連忙轉眼望去。

    只見村後走出一個婷婷蟀少女,長得面目秀麗,皮膚白皙。她那雙星眼流露出時異的神情,望著網中的人。

    皇甫維萬萬想不到來人竟是個少女,不由得劍眉一皺,怒聲道:「喂,你怎的用魚網對付人?」

    那少女仔細地打量他。但一來有魚網隔住,二來皇甫維是倒吊在空中,三來他頭髮松亂,滿頭滿面都是人漬。所以根本看不出真面目。

    她聳聳肩,自言自語地說聲奇怪,便轉易欲走。

    皇甫維連忙道:「姑娘清留玉步……」這一回他的聲音之中,不敢帶出氣一點怒意。

    那少女果然停步,扭頭望住他,道:「尊駕前據後恭;令人齒冷……」

    皇甫維忍氣吞聲;道:「姑娘儘管嘲諷,區區身陷網羅,自然無法可施。但姑娘何故與區區過不去?這原因總可以賠告吧?」

    那少女面上神情不喜不怒,道:「等會自然有人會告訴你……」

    皇甫維道:「既然如此,區區只好耐心等候。只不知下網之人,是否就是姑娘?」

    她輾然一笑,道:「是又怎樣?莫非想問清楚了,日後好向我報仇麼?」

    皇甫維只大笑數聲,並不置答。

    那少女似是測不透地大獎之意,反而不肯就此走開,索性轉回來道:「你笑什麼?」

    皇甫線不瞅不睬,心中卻忖想道:「我皇甫維不是泛泛之輩,能夠與我作對之人,無一不是當今武林高人,你這丫頭那值得我出手報復……」

    那少女見他不答,又繼續追問,連間數聲之後,皇甫維道:「你一個女兒家何必多管閒事?」

    他這句話本來沒有什麼別的含意,更談不上侮辱。可是那少女卻忽然峨嵋倒堅,唉聲道:「笑話,我們女兒家就只該躲在圈閣繡房之中麼?怪不得你專門作踐女人,原來你心中根本不把女孩子當作一個人看待,只認為是一樣物件,厭了就丟……」

    皇甫維訝異地望住她,道:「姑娘怎又血口噴人,你可知道區區姓甚名誰?」

    「我當然知道啦!你就是皇甫維,對不對?」

    皇甫維道:「這樣說來,果真是吳家二老他們托你守候著我上岸的了?」

    那少女冷笑道:『你愛怎樣想都行,我不妨再告訴你,從今以後,你別想糟蹋任何女孩子了!」

    皇甫維心中氣不過,冷笑一聲,道:「到底你聽了什麼傳說,在此胡亂含血噴人?」

    那少女道:「你問得好,若單是江湖傳說,我也未必盡信,可是喬姊姊身受其慘,難道還是假的麼?」

    皇甫維愣一下,道:「誰?喬詩頻麼?」

    她點點頭,面上泛起仇恨之色。

    他不覺歎一口氣,暗自忖道:「我本來向喬姑娘師父化心大師說過要娶她為妻,可是目下我縱然把心中真情告訴她,她定然認為我是處此情勢之下才這麼說,決不肯相信……」

    那少女冷冷道:「我這就去告訴喬姊姊說,你已經遭難身死,好教她死了這條心,你不反對吧?」

    皇甫維道:「我反對也沒用,隨便你吧!」

    那少女轉身走去,快要轉人樹後之時,忽然再度停步,回頭道:「我想起來啦,你最好給我一樣東西,她才會相信!」

    皇甫維道:「你要什麼?眼睛?耳朵?還是手指頭?」

    那少女轉回來,道:「隨便那一件都行,只要她認得出確實是你的……」

    皇甫維道:「若果一定要她認得出,那就只有我項上這顆六陽魁首,你動手割下來就是了!」

    她冷笑一聲,道:「一顆頭顱可駭不住我,但把喬姊姊嚇壞的話,你就真是死有餘辜……」她一邊說,一邊舉目瞧看吊住魚網那條繩索,大有動手解下之意。

    另一棵樹後突然出現一個少年,相貌甚是雄壯。此刻赤裸著上身,露出筋肉凸突的胸臂。

    他一躍出來,大聲道:「師妹不可把他放下……」

    她似乎早已知道另外有人,所以毫無驚訝之色,道:「為什麼?要是不把他解下來,怎能擔出他身上之物?」

    那少年道:「這廝雖然身陷羅網,但一身武功仍在,剛才差一點就拉不上來。若果此網不是特製之物,網腳安裝有無數小鉤,能夠自動附合的話,早就被他掙脫……」

    那少女躊躇道:「那怎麼辦呢?」

    少年想了一下,道:「師妹你上去把繩索解開,丟落河中,我到水底把他身上之物都掏出來給位便妥當了!」

    少女笑道:「好主意,你在水底可以給他吃點苦頭,替我出一口氣……」

    少年微笑道:「他這個樣子受的活罪已不小啦,現在快點動手吧!」

    皇甫維一直暗暗冷笑,這刻卻忽然發覺這個雄壯少年的胸懷甚是磊落光明,竟不肯在水中對自己加以折辱。頓的觀感大變;心念轉處,開口朗聲道:「我皇甫維明人不做暗事,有句話先向你們講明。」

    那少年道:「你有什麼話?」少女道:「別理他。」

    皇甫維道:「聽不聽由你,我卻不得不說,那就是一會兒若是有人受傷致死,可不能怪我心黑手辣。我為了脫困束生,只好盡力掙扎!」

    雄壯少年洪志聲大笑道:「你儘管掙扎,在水中我雲龍決不怕你!」

    皇甫維冷嘿一聲,道:「你年紀尚輕,閱歷來豐,哪裡知道身具上乘武功之人,能夠用全身任何部位震傷敵人!我水性雖然遠遜於你,但只要身體相觸,你就將修斃當場。這話信不信由你……」

    話聲未歇,他已經運功聚力,調集雙腳之上,先是一腳把魚網撐寬,接著另一腳疾然踢出。「呼」地一響,腳尖上發出的內家真力把一丈以外的一根樹枝展斷,飛落下一陣葉雨。

    他這一下顯示出功力組高,簡直出乎那少年和少女想像之外,因此證明了他的話並無虛假。

    少女伸一伸舌頭,道:「真了不起,他可沒有騙人,但我卻拿不到他身上的物件了……」

    少年道:「我看還是先回去稟告師父,師妹以為如何?」皇甫維這時才曉得他們的師父尚未知悉此事,不由得萌生希望,腦筋迅速轉動,尋思脫身之計。

    少女道:「不,等我先把喬姊姊的癡心打消,再去稟告我爹,不然的話,我爹一到此地,那時就再也無法拿他身上的東西了!」

    皇甫維想來想去,無計可施,只好死心認栽,當下接口道:「你要什麼儘管來拿便是,我答應不向你們動手!」

    少女笑道:「想不到你是個大丈夫氣概的人……」

    那少年已經躍上樹去,動手解繩,把皇甫維蕩到岸上才放手。接著躍落岸上,手法迅快地摘開那面魚網,皇甫維鑽出來,挺身長長吸一口氣。

    他們都定睛望著這個名震天下的公子,只見他面目俊秀,年紀甚輕,一舉一動,都具有一種震懾人心的氣度。

    皇甫維嘲道:「想不到連三公也無奈我何的人,卻被你們困在此地……」他把濕流湧的頭甩向後面,露出寬闊飽滿的天庭,更顯得神采照人,俊美之極。

    少女看得呆了一呆,片刻才道:「你當真不逃走吧?」

    皇甫維道:「大丈夫一言九鼎,豈有反覆之理,你們要什麼東西拿去好了。」

    少女秀眉一聳,道:「為什麼你要那樣對付喬姊姊呢?假如不是那樣的話……」

    皇甫維軒眉一笑,道:「說也沒用,反正這∼回我決難逃出吳家二老等人掌握,姑娘如果能使喬姑娘對我死心,也是好事!」

    少年雲龍道:「師妹你隨便拿一樣東西吧,可要快一點,別讓師父發覺,我們都吃不消!」

    皇甫維道:「令師是哪一位?」

    雲龍道:「家師就是東海一蛟江肅,我這位師妹便是師父愛女江波……」

    皇甫維道:「原來是昔年東海名家,怪不得獨擅水底功夫。我想請問江姑娘一件事,不知江姑娘是否允予賜覆?」

    江波道:「什麼事呀?」

    皇甫維道:「江姑娘幾時與喬詩頻認識的?她視下在什麼地方?」

    江波道:「我也是最近才識得她的,她在前半個月來到此地探訪姑母,我們這兒是淮陰地面的臨泉鎮,她有個表妹張瓊與我甚是要好,因此我也認識了喬姊姊,不久便因全都練過武功,談得投契,才曉得她實在是因相思成病,終日慪悅之故,才被她的父母們送到此地,換一換∼環境。她曾向我打聽你的事情,由此洩露了她心底秘密!現下她就住在這樹林後面宅院內一幢小樓上,當然她不曉得你最近的行蹤,更想不到你現在竟在此地,離她只有咫尺之隔……」

    雲龍等她話聲稍歇,便插口道:「師妹快點辦事,我猜師父快要出來巡看啦!」

    江波向皇甫維解釋道:「吳家二老昨夜三更時到我家裡,請我父親代為注意,如果發現你的蹤跡,便派人通知他們!我爹他當時就親自守候在那邊上游,直到破曉時才命雲師兄接著守候。我爹回去休息了這一陣,可能馬上就要出來查看……」

    皇甫維道:「那麼你當真要快點才行,免得令尊知悉……」

    江波道:「你可有什麼信物?」

    皇甫維搖搖頭,忽然微笑道:「我想到一個方法,那就是你去告訴喬詩頻說,我已經死在她師父化心大師手下,目前化心大師還被困在星公冷央的天星塢中,若果她被心池聖女救出,喬詩頗能夠再見到她師父,自會明白一切……」

    江波道:「到那時候化心大師若是說沒有這回事,豈不是……」她忽然如有所悟,接著道:「難道你和化心大師已經有了某種默契?你可是答應娶喬姊姊為妻?」

    皇甫維點頭道:「早先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所以沒有說出來。找這次從天星塢進了出來,為的就是要向她說明此事,不過我還有別的更要緊的事必須先辦……」

    江波趔趄一下,突然道:「師哥,我們把皇甫公子暗暗放了好麼?」

    雲龍吃一驚,道:「不要亂講,師父聽見的話,我們都吃不消!」

    江波道:「你和我都不講,爹爹怎會知道?」

    雲龍臉色大變,凜然這:「我們做了這事,就變成不忠不孝的人,還有什麼顏面活在世上?」

    皇甫維肅然起敬,道:「雲兄弟之言有理,江姑娘一番美意,區區心領就是……」

    他眸子一轉,忽然舉起手指按在唇上,低噓一聲,道:「有人來了,別亂說話……」

    轉眼間兩丈外有人道:「龍兒何在?」聲音雖是蒼老,但內力充沛,顯然是武林好手。

    雲龍大聲應道:「是師父麼?徒兒在此……」

    話聲米歇,一道人影從林中疾射出來,掠到他們面前。卻是個身量高瘦,面貌嚴峻的六旬老人。

    老人目光有如兩道冷電在皇甫維面上掃過,立即道:「這一位是誰?」

    雲龍和江波都向老人行禮,江波搶著道:「爹,他就是皇甫公子了。」

    皇甫維微笑點頭,道:「尊駕可是名震武林的水上名家東海一蛟江肅麼?區區正是你想找的皇甫維!」

    江肅雙眉一聳,突然冷笑道:「朋友真的是皇甫公子麼?老朽似乎難以置信!」

    皇甫維道:「區區泅上岸時,被令徒以特製魚網網住,無法脫身,後來與令高足講明絕不逃走,才蒙令徒摘開魚網!你如不來,令徒就要帶我去見你了……」

    江肅似乎沒有想到這麼容易就擒住皇甫維,不禁喜泛眉梢,道:「原來如此,老朽昨夜蒙吳家二老重托,目下只好委屈公子移駕寒舍……」

    皇甫維朗聲道:「區區絕不逃走的諾言,僅僅對令徒令嬡有效,貪生怕死,原是人情之常,想來諸位定然不會見怪……」

    東海一蛟江肅何等老練,∼聽口氣不對,立刻搶步衝上,左手抽拿,右手掃劈,迅疾發招。

    皇甫維身形急旋開去,快速電閃,他借急旋之勢,直向雲龍身上撞去。

    雲龍大喝一聲,雙拳齊出,皇甫維心念一動,腳下步法一變,只見他巧妙地從雙拳中間了出來,撞向江波身上。

    江肅怒喝道:「你此舉乃是自尋死路,可怨海裡老朽心黑手辣……」喝聲中人隨掌走,疾向皇甫維撲去。

    皇甫維向江波撞去之際,本就沒有打算當真撞上,僅是借上把江肅誘開,好向雲龍再度進迫。他早先從雲龍猛烈拳風之中,已試出他膂力雖強,但功力有限,因此以他一身精絕內功再度撞上之際,硬挨他幾舉,必定有機可乘。

    誰知事情大出意料之外.原來那江波竟然沒有閃避.杏眼圓睜.揚掌猛劈。

    皇甫維是何等人物,這一剎那之間,已經感到江波這一掌看上去雖然兇猛,其實卻是虛張聲勢,這等情形,分明是暗中有意相助。

    當正念頭一變,仍然向江波身上撞去。「砰」地一響,他胸口已中了江波一掌。但是皇甫維卻借力族身,修然回轉,以倒縛在身後的雙手向她抓去。

    江波一掌把對方打得旋了一轉,芳心中駭了一跳,忽然間皇甫維的後背已迫到胸前,底下十指箕張,一下抓住她左手腕脈。頓時感到全身麻痺,動彈不得。這一來她又暗暗欣喜,卻鎮眉經額,裝出疼痛難禁的神情。

    皇甫維虎目一睜,感光四射,厲聲道:「江肅住手,不然的話,哼,你的女兒首先慘死在我手底……」

    江肅原本已撲到五尺之內,呼嘯掌風也壓到皇甫維身上,聞言據可勒住去勢,面寒如冰。

    皇甫維接著道:「我皇甫維平生光明磊落,雖然面對三公他們那等強仇大敵,仍然敢與他們一拚。但像目前的情形之下,無論如何都不服氣!」他聲調鎂鋁,理直氣壯地說話,倒叫那正派名家東海一統江肅無法出手。

    皇甫維冷笑道:「區區要提醒你一件事,那就是我雖是雙手被縛,難以施展武功,但一身功力猶存,單論腳程,你未必追得上我。故此如果你一意孤行,區區為勢所迫,只好先下煞手,傷了令嬡,再設法逃走。假使你追不上我,那時連一點氣也沒處可出,這後果你仔細考慮考慮好了……」

    江市面色鐵青,沉吟忖思,皇甫維內心十分緊張地等待著,這一下如果駭不倒他的話,那就只好認栽。只因江波她乃是有意相助,勢難當真向她下手。同時事實上雙手倒縛在背後,影響奔走速度,定必無法逃掉。

    江波輕輕呻吟一聲,似是十分痛苦。

    雲龍突然縱到江肅身前,雙膝跪下,道:「師父,把皇甫公子放了吧!」

    江肅眉頭一皺,喝道:「胡說!」

    雲龍急急道:「若果師父執意不肯放人,那就等徒兒上前代替師妹,你老再下手不遲。」

    江肅又喝道:「更是胡說。」

    皇甫維微微一笑,退,「區區只要弄死一個夠本,換了雲龍也是∼樣;老實說我真不想對女孩子動手。」

    江市冷笑一聲,道:「你最近在江湖上作踐了好多清白女兒,還在此處假仁假義。」

    皇甫維道:「那是別的人冒我的名,故意作惡,以便惹起武林公憤。這話信不信由你。」

    江肅目光閃動,暗暗自忖道:「這是甫維相貌英俊,舉止下薩,看來是個豪邁磊落之人,再者他剛才答允過龍兒他們不逃,果真沒有逃走,可知是個守信重諾之人。因此他的話有幾分可信……」

    皇甫維內心十分焦急,卻又力持鎮靜,一點也不流露出來。

    但他縱然有心放走皇甫維,救回愛女,可是以他在武林中的身份名望,這話卻說不出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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