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劍飛霜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脫 困
    無意本是少林高僧,雖然二十年來因大師兄無聞大師失蹤之後,二師兄無心長老為人仁慈近儒,致了生出覬奪方丈寶座之心,但他到底是出身正派及慈悲佛門,正邪之間,也不是茫昧無知。此刻由於心愛門徒之死.使得他心頭靈光閃現,大有徹悟前非之意。

    他奔出陣外,眼前人影連閃,已被三個分穿紅衣、銀灰及黑衣老人攔住去路!

    紅衣老人正是日公舒濤,他洪聲道:「今高足怎麼啦?」

    黑衣老人星公冷央極快地加上一句,道:「他沒得救麼?」

    無意大師搖搖頭,道:「他已經死啦!」

    銀衣老人月公佟雷陰冷地道:『那尼姑罪該萬死,待我們兄弟親自出手,替你報仇雪很!」

    無意大師突然激動起來,咬牙道:「多謝三公美意,但貧衲有心親手報仇!」

    日公舒濤洪聲道:「好,好,那尼姑就留給你……」

    無意大師把地尊者屍身放在樹叢後面,剛走出來。忽聽星麼冷央迅決如走珠般逍:「老大老二可看見了?我塢中府第失火,已燒成一片啦!哼,哼,無疑是有奸細潛人,想施展調虎離山之計,好讓皇甫維他們闖逃出陣……」

    日公舒濤接口道:「既是如此,你自個兒去看看,我們則留意陣中放人!」

    月公佟雷道:「不行,當今之務,還是搜出好細。此人既然諳知府第形勢,乃是咱們的心腹大患!況且陣中二人也不易逃出……」

    無意大師應聲道:「他們決逃不了,這包在貧僧身上。」

    星公冷央道:「嘿,我曉得放火之人是誰……」

    日公舒濤道:「你把心中猜測先說一說,等會瞧瞧對也不對?」

    星公冷央道:「我敢斷定放火之人,必是咱們兄弟寵愛的三女之一,甚且三個都來了……」

    月公佟雷冷冷一笑,道:「如果真是她們,這回擒住,非叫她們嘗遍毒刑之後,方始處死!」

    這時他們三人都顯得急於揭捉放火的人的模樣,迅如掣雷般奔去,轉眼失去蹤影。無意大師向府第處望去。只見一片焰煙,遮天蔽日,可見得火勢猛烈之極。

    從這等猛惡的火勢上誰想,那星公冷央推測之言極為正確,除了這三個背叛的女兒潛回施展手腳之外,哪一個能夠熟諳本塢形勢,散佈硫硝引火,使得火勢一發便不可收拾?

    從那三公的三個女兒身上,想到被困陣中的皇甫維,頓時有了主意。

    他轉眼向陣中望去,雖然看不見那化心老尼及皇甫維在動手,但從陣勢變化中,仍可看出此陣火力集中在化心老尼身上,那皇甫維大概仍與鬼醫向公度搏鬥,是以大陣未曾向皇甫維施以壓力。

    老和尚一抖手中佛珠,疾躍入陣,眨眼間已到化心老尼被困之處的附近。

    化心老尼穩立如山,一對「天魔袖」飄忽揮拍,袖影中隱現「光明甲」的點點金芒,威力奇強。

    無意大師看那陣法移轉之際,屢有錯誤,情知訓練時日本足,非親自加入指揮及出手不可!

    正在盤思之際,化心老尼突然朗聲大喝道:「三公已離此地,皇甫維不走何待?」

    皇甫維朗朗應道:「區區不能拋下老師傅孤身在此……」

    化心老尼厲聲道:「胡說,老身自有本事出得此陣,即或不幸被擒,諒三公他們也不敢對我怎樣!」

    後面的兩句話最是打動皇甫維的心,他虎目一睜,道:「晚輩從命,至祈老師傅小心應敵……」

    鬼醫向公度與皇甫維一直在苦戰劇鬥的情況之中,這時加緊施展出全身功力,心想皇甫維今日已被星公冷央制住一一處穴道,能夠與自己相搏這麼久,已經屬於奇跡,目下豈能逃出圈子?

    皇甫維可不管他心中作何想法,虎目中陡然射出懾人心魄的神光,首先一招家傳絕學,雙手掌背交叉拂去,迫得鬼醫向公度無法不閃讓開正面,改從側面進攻。

    皇甫維接著左手一招「輕舟萬里」掌拍指劃,邊開對方手中紫金針,右手趁勢虛拍一掌。

    這一掌並非尋常的「劈空掌力」,卻是少林寺第一絕藝意形大法,借勢用勁,以意運力。

    鬼醫向公度本來以為他是用的劈空掌力,是以對方手勢一起,便即隨手發出一招「斜陽封」招架。

    不遠處的無意大師厲聲道:「向兄小心他這一掌!」

    鬼醫向公度何等機靈,掌勢迅即化為「金舟度厄」,不但手法全屬守勢,同時身形也順勢躍開。

    就在他身形躍開之際,身上已感到對方右掌發出的一種若有若無的力量,滲過他的手法招式,暗暗襲到身上。

    他業已明白對方那虛幻般的手法乃是極為厲害的功夫,性命要緊,哪敢抵擋,狼狽急退。再者對方另一隻手的真攻硬劈的功力,似乎比起早先要強雄一倍,單論要和他真斗硬拚,也接不下來。

    皇甫維不即不離,保持一定距離,連連上攻。轉眼間已迫出去三丈有餘,到了大陣邊緣。無意大師一看不對,洪聲大喝道:「皇甫維你即管逃生去吧,三公的三個女兒在此放火,已經逃不掉啦!」

    皇甫維聽到無意大師的話,腳步一滯。那五百羅漢大陣神奇異常,人頭湧湧,刀光閃閃,展眼間已移動漫布開去。

    同時在空地邊緣的樹叢後也出現三組勁裝大漢,個個手持雪亮戒刀,阻截皇甫維逃路。

    皇甫維迅即轉念忖道:那和尚說是舒倩、佟秀和冷清影三人潛入本塢,放火燒屋若屆真事,則可知人她們的用意要我逃出此陣!如果我逃不出去,豈不是辜負了她們一片心意,白白叫她們冒險遭難?再者如果我仍然被此陣因住,脫身不得,所有的人都成了甕中之鱉,那時三公他們更可對我們生殺由心……」

    皇甫維看清形勢之後,倏然施展出家傳心法,左手一招「仰射金牛」,指掌齊施,猛攻對方上盤。右手一招「白雲出燦」一掌勢拍擊之中暗蘊擒拿手法。

    這兩招合起來使用,奇奧難測.正是武學中所謂「深合自然之道,能入超妙之境」的要旨。

    鬼醫向公度一身武功雖是不凡,無奈這刻的對手皇甫維的絕世功力業已恢復七八成之多,比他強勝許多,加上這種稀世絕學,真是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更無從識得破解之法。

    他左手紫金針除了當作兵器之外,最厲害的是練有脫手飛出刺敵大穴的手法。

    這時已有一支紫金針突然飛出,乘隙勁射敵人身上四大穴。

    皇甫維雙手招數原式施展,內力勁烈湧出。電醫向公度那支紫金針頓時飛上半天,無影無蹤。接著皇甫維左手掌括已掃中鬼醫向公度猛劈出來的左掌腕臂,只見向公度橫飛開去,跌落尋丈外的地面上。

    皇甫維明知自己如果跟蹤趕去,續施毒手,定可把那半邊身子已經酸疼不堪的鬼醫向公度殺死。可是那樣一來,恐怕對方陣法乘機移布過來。權衡之下,還是脫身要緊。

    只聽他發出一聲長嘯,宛如神龍般向阻往正面的兩組勁裝大漢衝去。但見他掌劈指掃,神速勇武,每一出手,就有一兩個勁裝大漢受傷跌倒。

    皇甫維衝出陣外,舒一口氣,無定神辨認地形方位,竟不向出口處的湖邊奔去,反而折轉來,藉著樹叢草堆掩蔽身形,反而向焰煙衝霄之處潛行而去。他繞個大圈,避開當中那片平原,漸漸已潛近正在起火的府第。

    這一路上他已經過不少亭閣,可是他都沒有停步,這時又有一座涼閉矗立在右前方。

    皇甫維躲在樹叢之後,凝神向焰煙之處望去。此刻更是相隔不遠,火焚之聲亦可聽到,但是目光仍然看不見被火勢焚燒中的屋宇。

    他查看了一下,發覺那陣陣焰煙已由黑色變為白色,因而得知三公他們已經控制火勢,這陣陣白煙正是表示用水灌數有效,漫天騰冒起的水氣。

    皇甫維側耳傾聽著,心中忖道:「這陣腳步聲可能是那五百羅漢大陣已經解散.所以才會有這麼多的步履之聲.只不知那位化心老尼結局如何?哎,我得趁早找到藏身之所,免得被三個下令清搜全塢之際,無處可逃。

    但一時之間,真不知躲到那裡才好,若是在黑夜之中,問題便容易解決。他運起天視地聽之術,忽然聽到平原中傳來點算數目的聲音。

    乍聽之下,不曉得是什麼事情。如果是在點算人數,則被點之人,應有回聲,可是目下只有點算之聲。數到第四十七時,便自停止;不一會,又從一數起,也是數到四十七便停住。

    一片雜亂中,很快就豎起許多樹叢。而在左側一塊鬆軟泥地上,有七八個漢子,正使用鋼鐵鏟挖掘。很快就挖成一個又寬又廣的土坑。

    在兩丈許以外的樹叢下,堆放著許多傷亡的屍體,看上去哪怕計有數十人之多。

    深坑挖好之後,這些動裝大漢手持鋼鏟,都站在一邊,另有十餘個勁裝大漢匆匆過來,一個個身上披著油布。

    這十多個勁裝大漢出現之後,一言不發;群湧那堆屍體之處,各自動手,每人搬起一具,再急步走到那個寬廣土坑旁邊,把屍體丟落坑中,有一個勁裝大漢在坑邊點數,但他們原沒有十分留意,生像有點不忍卒睹之狀。

    不一會工夫,這名點算數目的勁裝大漢已點到四十五,突然間為之一怔,望著魚貫走來搬運屍體的同伴們。

    原來他數了四十五之後,忽然發覺還有三名同伴繼續搬運屍體前來。

    這一來總數一共使是四十八了,他記得早先明明只有四十七具屍體,此時怎會多了一具?

    那三名勁裝大漢匆匆把背上死屍丟落坑內之後,便將走開。

    那個計算數目的勁裝大沒道:「等一等.好像數目不對,再點一次才行!」

    一個勁裝大漢冷笑道:「難道有人死而復生,悄悄跑掉不成?」

    計數的大漢堅持道:「不行,一定得重新點算……」

    好幾個勁裝大漢走到坑邊,一看那土坑中已難壘得滿滿的,都不約而同搖頭道:「這差使太苦啦,我們不干……」

    十餘名持鏟大漢馬上動手,不一會工夫,就把土坑填平。

    且說在那府第之內,火勢已被控制,只剩下一座燒得最厲害的院子,在那殘瓦焦土中,猶自冒出焰煙。

    偌大一座府第,大部分都被火神襲過,雖無大害,但損壞及被水漬所污,卻免不了。

    因此,現在三公等人都只能在最左後側那一座未遭火劫的院子之內行事。

    上房的簾子高高掛起,外面院子中肅立著三排大漢,每列六名,由於他們身上的紅衣銀衣及黑衣可以看出這些勁裝大漢是三公哪一個的屬下。

    上房之內除了三公之外尚有少林無意大師,鬼醫向公度兩人。在三公所坐的太師椅前,有個黑衣少女跪在地上。

    這個黑衣少女膚光勝雪,眉目如畫,此刻雖然頭髮蓬鬆,衣衫破亂,可是仍然不掩一分美麗。

    星公冷央面色顯是難看,眼中不時射出令人驚心動魄的寒芒。

    在房間的另一角擺著一張竹榻,榻上躺著一個寬大緇衣的女尼,她雙目緊閉,面白如紙,宛如死人一般。

    少林無意大師及鬼醫向公度似是剛剛進房,他們向三公行禮之後,無意大師道:「皇甫維似是深諳本塢地形,貧僧及向兄率眾窮搜之下,仍然查不到他的蹤跡……」

    星公冷央哼了一聲,道:「待老夫親自查看一次,那廝除非有上天遁地之能,不然的話決走不出這天星塢一步!」

    他話聲甫歇,人已出了房外,院中那一隊黑衣勁裝在漢也迅即跟了出去。

    日公舒濤道:「無意大師及向先生請坐。」口氣之中,已顯得比以前尊重許多。

    他接著向地上跪著的黑衣美女道:「你的膽子真不小,竟然膽敢亂放野火,難道不怕毒刑加身之苦?你且說一說看!」

    地上跪著的黑衣美女,正是星公冷央的女兒冷清影,她低歎一聲,道:「其實侄女心中也極恨皇甫維,可是眼見他被困在大陣之中時,又忍不住冒萬死放火替他解圍,侄女也說不出是什麼道理!」

    月公佟雷陰陰一笑,道:「這樣說法,你似乎還有一線生機,你先告訴我們為何恨起皇甫維?」

    冷清影遲疑了一下.道:「侄女對皇甫維的心意,已用不著多加解釋。可是後來侄女親眼目擊皇甫維和另外兩個女子要好,並且做出苟合之事,是以侄女對他恨入骨髓……」

    地歎口氣,忽然轉眼望一望榻上僵臥的女尼。

    日公舒濤和月公佟雷同時忖想一下,日公舒濤大聲道:「那兩個女子是誰?」

    冷清影道:「一個是業已知身死的杜筠,另一是個富家之女!」

    他們都顯得有點失望地哼了一聲,冷清影接著道:「侄女目下感到萬分後悔,像皇甫維這種負心無義之人,實在不該救他!如果侄女還有機會的話,干方百計,一定親手把他殺死,可惜這話已無法證明!」

    月公佟雷突然陰森森道:「那也不一定,你如能將功贖罪,我們豈有不顧之理!」

    日公舒濤也道:「傳老二的話很對,不過我們雖有此心,卻不易再信任你。如若釋放了你,而你只是趁機逃命,試想我們怎丟得起這個人?」

    冷清影她沒有想到日月二公這等回答法,反而聽得怔住,呆呆凝視住他們。

    無意大師突然道:「二公請恕貧增斗膽插嘴之罪,這丫頭心計甚多,萬萬不可相信,把她釋放。」

    日公舒濤洪聲大笑,道:「當然,當然,如果沒有萬全之計.哪能隨便開釋。」

    月公佟雷道:「向先生,目下那尼姑情況如何?」

    向公度走過去查機一下,道:「她的氣息呼吸已經變得細長均勻,諒她性命已可保住!」

    月公佟雷點點頭道:「她如果不是事先中了無意大師兩粒佛珠,我們雖然傷亡了四十七人,只怕也無法把她打倒!」

    日公舒濤道:「目下是否須將這女尼搬到陰冷的地下室去?」

    鬼醫向公度道:「是的,這尼姑服過在下的藥物,現在只須在陰冷寬闊之處靜臥,不可有聲音打擾,她身上功力就可漸漸恢復!」

    月公佟雷道:「冷老三這兒就有這種陰冷寬大的地下室。那間地下室四壁及上下均被水泉包住,是以陰冷異常,只不知這尼姑必須靜臥多少日子?」

    鬼醫問公度恭聲道:「最少也得有一日之久.藥力才能發揮奇效。此後,越靜臥得久,她恢復的功力更足,到時絕對可以與聖女一拚……」

    日公舒濤道:「她回醒之時,神智已失,怎知她服從哪個人的命令?」

    鬼醫向公度應道:「她睜眼坐起之際一先見到誰,就聽誰的命令!」

    月公傳雷道:「如果我們兄弟三人一都站在床頭,她可是聽從我們三人吩咐?」

    龍醫問公度道:「不錯,你們三位的命令,她都一概聽從!」

    日公舒濤縱聲大笑:「此尼一身功力,當真不弱於我們弟兄三人,目下只等她功力恢復十足,先與心池聖女排上一場,何愁不把心池聖女功力消耗大半?那時再加上五百羅漢大陣的威力,心池聖女必遭大劫無疑了,哈……哈……」

    跪在地上的冷清影聽得面色變來變去,幸而她一直低住頭,所以沒有人瞧見。

    星公冷央忽然入房,用那特快的聲調,道:「奇怪,我出動了本塢所有的人手,每一寸土都踏遍了,但仍然沒有發現皇甫維蹤跡,這事怪也不怪?」

    冷清影頭雖未抬,心中卻長長吁口氣,忖道:「我拼著身受慘酷毒刑之厄,潛入府中放火,救他出陣,總算得償我願。雖然我有機會的話,會親手取他性命,但我卻不要他死在別人手中……」

    華燈初上之際,天星塢手下擺上筵席。三公他們推敲至此刻,尚無頭緒。三個人忽然低聲密儀一陣,便宣告暫時放下皇甫維之事。

    星公冷央指一指地上跪著的冷清影,道:「此女大逆不道。縱然加以毒刑,直至氣絕身亡,尚難消我心中之恨。」

    月公佟雷道:「既是如此,今晚暫時不必取她性命,等到明日早上,始行動手不遲!」

    星公冷央點點頭,月公傳雷道:「今晚須嚴密鎖住此女,免得讓她逃走!」

    冷央道:「不錯,但本塢幾間困禁人犯的密室均已燒燬……」

    日公舒濤洪聲道:「諒她也不敢興逃走之念,如其多生麻煩,那時我太陽谷及冷月山莊的毒刑也一發叫她嘗一嘗滋味!」

    冷清影深知三公他們各有一套不同的慘酷毒刑,並且星分冷央講到過,如果有人能夠熬得住他們的三套毒邢而不死的話,此人活罪慘於死亡,不但身體殘廢,而且精神分裂,每每無緣無故驚惶萬狀,夜間更是無法安眠……

    她腦海中掠過這些話,不由得打個寒噤,低低道:「婢子有天大膽子,也不敢再惹三老生氣!」

    星公冷央命一名黑衣勁裝大漢把冷清影帶到後面一間房中,單單在外面下鎖,此外並無點她穴道,也沒有加鐐戴枷。

    這個房間冷清影自然來過,是以根本不必查視。當下在一張椅上坐下,瞑目沉思起來。

    忽然聽到一陣步聲從前院經付,她凝神聽時,忽然隱隱聽到人有說到「尼姑」二字,又提到「糟蹋閨房」的話。

    她聯起來一想,便恍然悟出這些人必定是把那位女尼扛到她以前居住的閨房去安放。當下她繼續凝神聆聽,從步聲去向所證明她的推測不假。

    這時,她又多了一宗心事。那位女尼的武功她本來就曉得深不可測,加上適才聽日月二公親口說過,這位女尼功力不下於他們,可知確實算得上是當今武林前數名高手之一。

    以這位女尼的奇奧武功及內力造詣,如若被他們用藥物迷去本性,再藉藥物之力發揮她所有的潛力,只怕當真連心池聖女也不是她的對手……

    她沉重地歎息一聲,起身走到後面,推開窗子,只見後院中月色迷人,雖不明亮,卻更令人泛起一種淒迷悵惆之感。

    她身受星公冷央十餘年養育傳藝之恩,總有依戀悔疚之情,這時往好處一想,覺得大有道理。

    夜涼寂寂,沒有一點聲音打擾她的沉思。良久,良久,她忽然淒然一笑,忖道:此生已沒有一點可戀之處,我的作為雖然有負三老之恩,但一則為了那位慈悲老尼,二則為了心池聖女,我必須做完這件事才能自殺。只要留得心池聖女性命,三老總是有所顧忌,不敢恣肆橫行世上……」

    此念一決,再不遲疑,縱身穿窗而出。

    她小心翼翼地在府第中轉來繞去,故意不照直徑向自己閨房奔去,以免一旦被三公發覺,知道了她的心意。走到她以前所居的閨房,沒有任何可疑之兆。

    她查知房中只有那女尼均勻輕微的呼吸之外,卻無他人,便揭開簾了,閃身入房。

    在內間的繡床上.果然臥著那位女尼。房中沒有燈光,微弱的月色從紗窗外透射入來.一切看得清楚,冷清影毫不遲疑,倏地從床下掣出一把短匕首,便向女尼胸日插下。

    冷清影的舉動雖是怪誕詭異,但她卻有種種充分理由,迫得她不得不向那武功奇高的化心老尼猛施毒手,取她性命。

    就在她掣劍舉手,迅速下刺的一剎那,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冷笑。

    冷清影不是尋常人物,冷笑之聲方自入耳,已判斷出來人距她尚有丈許,正是在內間的門邊發出。因此不問可知這人定是跟著她從外面進來她陡地停手之後,門邊那人並沒有立刻上來攻襲於她。

    那化心老尼恬靜安詳地臥在床上,生似身在極樂世界,無憂無苦。

    冷清影手中短劍緩緩垂下,劍尖反而對住自己胸口要穴,劍尖已沾著衣服。

    她只須運勁一按,這柄短短的利劍足問以插入死人之中,立時要了她的性命。

    而她卻用衣袖遮蓋住短劍,這刻即使有人站在她面前,也看不出她舉手之間就可弄死自己。

    門邊那人再沒有出聲,卻緩步走過來。

    冷清影一直凝身不動。茫然地望著床上的女尼。直到那人已走到她右側的床邊,她忽然忍耐不住,轉頭向那人望去。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那人挺直的身軀.令人浮起一種堅毅不屈的味道。

    接著,她瞧見那人的側面,線條飽滿而優美,僅是側面投足以令天下間擁有詩一般情懷的少女傾倒懷慕,

    那個面容俊美,身軀挺直的年青男人竟沒有看她一眼,一味凝視床上的化心老尼,似是在觀察她活著抑已死掉ˍ

    他瞧了一叫陣,輕輕點點頭,看來他已查看出化心老尼未曾斃命。

    她大大驚詫起來,跟著儘是疑惑之色,本來從那個男人的一身血跡,可以推測他曾經猛惡地廝殺了一場,斃敵無數;然而他的衣服這等皺亂,又有泥土污痕,卻又不似因殺人太多才染上血跡。

    那個英挺男子查看完化心老尼之後,才緩慢地測移目光,落在她的面上。

    「啪」地一響,冷清影已被那個男人刮了一個清脆的耳光。

    這一記耳光完全是侮辱成分,是以對方手掌上並無絲毫內力,不然的話,冷清影縱然不當場身死,但勢必也得身形退開。

    冷清影眼睛連眨,澄澈的眸子中陡然升起一陣迷惆水氣,淚光瑩然。

    那年青男人壓低聲音,道:「讓開,你這噁心毒腸的女人……」

    冷清影手中暗暗運聚真力,鋒利的劍尖已透過衣服,刻著皮膚。

    她的短劍隱藏在衣袖之下,外表上看起來生像是她用手按住胸口,斷斷髮覺不出地乃是自尋死亡的姿勢架式。

    她輕輕歎口氣,低低道:「你這個用情不專天性卑鄙的人,這個耳光應該由我常給你才對,但奇怪的是我竟然忍受了……」

    她的聲音之中沒有憤怒,也不激動,只是蘊含著一種深刻人骨的悲哀。

    對面的年青男子淡漠地笑一下,道:「我皇甫維平生沒有對婦孺老弱有過凌虐的行為,但你這個朝秦暮楚的,心胸惡毒的女人卻不能尊重憐憫這老尼,如果你肯自動死在我眼前,那將是我平生第一快事……」

    冷清影聽到這等無情冷酷的話,禁不住嬌軀微微發抖,玉面變色。

    原來皇甫維當時聽到那些人在掩埋屍體,靈機一動,便混入屍體堆中,閉住呼吸,僵臥不動,結果被掩埋在土坑之內。

    他一直閉住呼吸,默計時間,極靜之中,還聽到地面上有人踐踏奔走之聲。

    直到入黑之後,上面已寂無聲響,他開始運功聚力,先擠上最上的一層,然後運掌擊破上面數尺厚的泥土,穿了出去,

    他不慌不忙地把洞穴填好,然後潛入)行第之中一首先他就偷聽到那個天星塢之人談論到冷清影被囚空房之事。起先幾個人紛紛議論猜測那三公為何放心地把她囚在那間毫無裝備的房中,並且沒有制住她一身武功,也不派人監守?

    皇甫維聽了這話,也覺得十分迷惑。忽然另有數人進來,參加談論。

    這後來的數人似是剛剛從三公那兒過來,據他們說,冷清影已經悔罪,有意戴罪立功,將要親手殺死皇甫維。三公因知道她能夠接近皇甫維,所以特赦她叛逆之罪,以觀後效。

    有這一段原因,加上皇甫維認定辣水仙杜筠之死,乃是冷清影有意味除情敵,才會被「萬劫火筒」的烈火活生生燒死。因此對她十分厭惡痛恨,一見面時又見她要刺死化心老尼,這等作為,分明是再度投在三公麾下的證明。是以一見面就給她一記清脆的耳光,盡情侮辱她……

    冷清影雖是決心要死,可是皇甫維當面這麼一說,她便不肯在他跟前自殺,不過那柄劍仍然指住自己胸口大穴之上。

    她退開兩步,撇開自身之事,道:「尼對這位老師傅有何打算?」

    皇甫維微感奇怪,冷然望她一眼,道:「我的事何須作關心下問?」

    冷清影平聲地道:「你心中也明白我不會破壞作的計劃,不然的話,我何必甘冒不題,放這一把無情火,使你得以脫身出陣?是也不是?」

    皇甫維道:「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不妨就告訴你,我要把她救出天星塢!」

    他冷冷一笑,道:「但你卻要取她性命,與我的目的可謂背道而馳!」

    冷清影道:「你怎生救她出塢?」

    皇甫維道:「我帶著她從一條連你也不曉得的秘道離開,你看可好?」

    他說話之際,已緩緩走近冷清影,兩人只差一尺,身軀就可碰到。

    冷清影淒然一笑,道:「你只管走吧,不必勞煩大駕取我性命……」她玉婉一抖,蓋在上面的衣袖忽地掀開,露出那柄按在大穴上的短劍。

    皇甫維眼中神色一變,他萬萬想不到冷清影存心自盡,這刻只要手腕一用力,就可死在自己眼前。

    這種情勢,分明大有內幕。如果她業已重行投身在星公冷央座下,她何必自殺?因此他心中一陣顫愧,生怕她立即把短劍刺入大穴之內。

    冷清影道:「現在你已明白我當真有意死在你面前,所以反而不想叫我立刻就死,是也不是廣她說話極快,宛如連珠輕煙。

    她接著道:「我的事用不著你費心,倒是這位師傅,她以前曾救過我一命,所以我必須告訴你,如果你移動她時,不是連床搬起,她受到震動,很快就會斷氣,死在你的手中!」

    皇甫維滿面迷惑之容,道:「等一等,你把內情解釋得詳細一點才死而不行?」

    冷清影微微一笑,但予人卻是淒苦可憐的味道。她道:「我不必趕時間,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盡數奉告……」

    皇甫維道:「她怎生救了你的性命?為何一經震動,就會死亡?她既是你救命恩人,你為何要取她性命?你已經被三公擒住,怎能自由進出此間、冷清影道:「你一定會記得那位干嬌百媚的喬詩頻姑娘,可記得麼?」

    皇甫維面上露出尷尬的神情,點頭道:「記得這位老尼就是喬姑娘的師父!」

    冷清影恨恨地哼一聲,道:「那天晚上,你和喬詩頻在床上顛灣倒鳳.萬般恩愛,我親耳聽見你答應娶她為妻,這話沒有冤枉你吧?」

    這一回輪到皇甫維泛起苦笑,道:「你要說就說,不要問我行不行?」

    他陡然目射奇光,望著左側的窗戶,低低道:「那是什麼?」

    冷清影怔一怔,轉眼望去,忽然手腕一緊,那把短劍已經被人奪去。

    原來皇甫維乃是施展聲東擊西之法,先分散她心神,然後出手奪劍。

    冷清影失去短劍,也沒辦法,便接起早先話題,道:「當你瘋狂快樂之際,萬萬想不到旁邊的床上,卻是我躺在那兒活受罪。我那時全身軟癱.連舉手塞住耳朵也辦不到,哼,你真是可惡透了……」

    皇甫維苦笑道:「我怎知你就在鄰床之上?如果知道的話……」

    冷清影撇一撇嘴角,道:「知道又如何?你肯不玷污她清白之軀麼?你真是色界中的惡魔……」

    皇甫維無可奈何地陪笑道:「你罵我什麼都行,但到底你怎會在那兒?」

    冷清影道:「我身上中了萬劫火筒一點火星,奔走之間,突然昏倒地上。恰好喬姑娘從這位化心大師處練完武藝回家,見我跌在地上,就把我救了回去。你對她作踐過之後,她翌日就去請化心大師來,替我治傷……」

    皇甫維恍然大悟,道:「原來有這麼一段內情。」

    冷清影接著道:「化心大師武功深不可測,一看就知我是三公門下,她慢慢盤問太陽谷冷月山莊及天星塢之處的佈置,同時也套出了你的來歷及去向,所以她才會趕到此地找你晦氣。我到庵中找她不到,也知道她一定來此,所以也趕來了!若不是為了化心大師的話,哼,你這一生一世別想見到我的面…」

    皇甫維道:「我實在該死,可是你為何要殺死她?倒是說一說呀?」

    冷清影道:「化心大師本來難以救治,但經過鬼醫向公度施用藥物,已保住她一命,她越是靜靜地躺臥得久,一身功力就恢復得越足。但目下如若搬動她的話,她就氣絕身亡!」

    皇甫維道:「縱是如此,你也不必親手取她性命啊!」

    冷清影道:「但過了一段時期之後,鬼醫向公度將一種毒藥合成,給她灌服,那時化心大師就能起身行動,施展全身武功。只是那時她已失去神智,聽憑三公他們指使。此舉將危害及心池聖女,我猜如果化心大師知道的話,寧死也不願讓敵人這等擺佈,所以我只好下手把地殺死……」

    皇甫維雙眉緊鎖,道:「這些事都似是不可思議,現在我們怎麼辦?若果單是我們兩入,自然可以從容逃出此塢,只要不在五百羅漢大陣之內,就算碰上三公我也不怕!化心大師怎麼辦?我們能把她舍下麼?」

    冷清影冷冷道:「我不跟你走!」

    皇甫維吃了一驚,凝目望住她,只見這個黑衣美人白皙的面上流露出愁苦幽怨之色。

    他泛起一陣歉疚之情,緩緩道:「我知道,自從杜筠及喬詩頻兩人之事被你見到之後,我已經配不上你,可是你何必留在此地?我們一道出塢之後,隨便你愛怎麼樣,我都不敢管你!」

    冷清影眨眨眼睛,淚珠一顆一顆滴了下來。

    皇甫維歎口氣,道:「我也自知是個用情不專的人,要不然心中怎能容得下這許多女孩子?」

    冷清影舉輪拭淚,道:「你個個都一樣愛戀麼?」

    皇甫維尋思一下,道:「幾乎是這樣.我也弄不懂,為何會與眾不同……」

    冷清影尋思了一下,忽然轉變為歡喜的神色。皇甫維不知她何以不但不嫉債,反而歡喜。但無論如何,她不愁苦幽怨,總是好事。

    冷清影歎口氣,道:「我本該妒恨你濫愛別的女子才對,可是我卻忽然覺得心中甚是舒暢安樂!」

    皇甫維瀟灑地笑一笑,道:「為什麼呢?」

    冷清影慢慢地道:「也許是因為我想到你能夠同時愛上幾個女子,這樣可知你並非不愛我才和別的女子發生關係……」

    皇甫維怔了一怔,道:「啊.這個理由真出乎我意料之外……」冷清影的問題解決了,他立時就想起了化心老尼。

    他指一指床上的老尼,道:「她怎麼辦?」

    冷清影道:「只有一個法子,可是事實上窒礙難行!」

    皇甫維道:「你何妨說出來聽一聽。」

    冷清影道:「那就是我們冒險出去,設法子找到鬼醫向公度,把他擊斃!」

    皇甫維點點頭,道:「此計大妙,我敢擔保三公斷然想不到我們竟敢不作脫身之想,反而施以暗襲!走,先找鬼醫向公度的下落!」

    冷清影皇甫維兩人一路都沒有碰上暗卡,冷清影扒在皇甫維耳邊。道:「我知道出塢水路一定已經嚴密閘住,同時也加強了人手守衛,不怕任何敵人能夠插翅飛出此塢,所以才下令全塢之人休息,撤消各處守衛!」

    皇甫維道:「你怎會知道?」

    冷清影道:「我以往尚在塢中,時時發生這種情形。我父親他說這叫做以逸待勞,反正出塢水洞已經關閉,無人逃得出去。但敵人不知底細,不是設法出塢之際,在水洞中被困,就是潛伏不動,等到黑夜過去,那時才慢慢搜索不遲……」

    皇甫維道:「原來這樣,但不要緊,我們殺死那鬼醫向公度之後,才從秘道逃出此塢!

    我手上有本塢秘圖,乃是我義父所贈,這條秘道你大概不曉得,但我卻可找到。」

    冷影大喜道:「幸虧我剛才沒有自殺,否則死得多冤呢!」

    他把地點及出入之法一說,冷清影立到瞭然於胸,當了兩人潛蹤躡跡。悄悄縱入迎賓館之內。

    只見第一進右邊的院子內的走廊上,掛著風燈、冷清影指一指院子,向他點點頭,表示就足這個地方!

    皇甫維首先走入院內,只見此院只有二丈左右寬闊,正面是個花廳,左右兩邊各有房屋。

    在房間前面的走廊上,都懸有一盞風燈。此外,在花廳內,也點燃著一盞油燈。

    皇甫維用手勢阻止冷清影過來,然後吸一口真氣,輕輕一縱.已落在一間房外的窗戶之下。

    他的身法快疾無聲,冷清影暗暗佩服,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皇甫維查看完右邊的房間之後,便縱到對面的走廊上。

    之後,他縱回院門處,與冷清影會合。兩人退出院外,皇甫維道:「鬼醫向公度當真住在這兒,我已查出他在右面這間房內。」

    冷清影道:「尼見到他麼?可別弄錯了……」

    皇甫維道:「人沒有見到,他們都在內間睡覺,怎能見到!」

    冷清影道:「那麼你從何查出?」

    皇甫維道:「右面的一間有些物件,內中竟有藥爐藥罐。單是這一點可猜出必是鬼醫向公度住在此處。加上我到對面的房間查看時,見到房內有些僧人的衣物,由此可知必是無意大師所居,既然無意大師在這邊,對面的房間,更可確定是鬼醫向公度所居!」

    冷清影道:「對,對,決錯不了,目下我們怎生下手?必須設法不驚動對面的無意大師才行,不然的話,決無法殺死鬼醫向公度。」

    皇甫維沉吟一下,道:「現下沒有萬全之策,我們只能冒險試一試。」

    冷清影道:「我們一齊入去,希望能夠趁他不備,聯手合力一曬得手。」

    皇甫維搖頭道:「不行,他一身武功不比幾俗,這一向他都沒有施展真正功力,所以三公都低估了他,其實此人功力深厚,招數又怪異,真拼起來,無意大師也鬥不過他!」

    他停頓一下,接著道:「假使我們進房之際,被他事先發覺,絕對無法在十把八招之內擊斃此人。」

    皇甫維尋思一陣,道:「唯有一條險計,那就是先使敵人起疑,繼而故意讓他驚覺。這時施展暗殺之法,對方因一心一意防範面前之人,可能後防空虛,反而能夠得手!」

    冷清影道:「對,就這麼辦……」她在皇甫維面前,變得一點主意都沒有。

    兩人商議一陣,已擬好計策。

    不久工夫,一個人步聲沉重地走入院子內,一直走上右邊走廊上,舉手輕輕敲門。

    這時,另一條人影迅快地揭開廊上的窗門,縱入房內。此人的聲響盡被敲門之聲所掩。

    房內有人沉聲道:「什麼事?」

    門外之人拉開房門,走到內間門外,啞聲道:「塢主有請……」

    房內的人正是鬼醫向公度,他聽到星公冷央請他前去,立刻跳落地上披上衣服。

    忽然間他如有所感,道:「你是哪一位?」

    外面的人啞聲道:「小的自然是塢中下人,你老見到小的面孔,就認得出是誰……」

    鬼醫向公度撥開布簾,走了出來,只見來人已經退到房中。

    兩人四目一觸,鬼醫向公度面色陡然大變。

    對面那人在燈光下瞧得清清楚楚,只見他劍眉斜挑入鬢,面如冠五,氣宇清朗,正是刻下業已名震天下武林的皇甫公子。

    皇甫維面色寒凝,舉步向對方迫近去。

    鬼醫向公度明知他一向武功,已達出神入化之境。加以今日星公冷央親自率領全塢入馬,細查過本塢,仍難查出他的下落。此刻卻忽然出現,不免令他泛起高深莫測的感覺。

    他不知不覺之間緩緩後退,一面運功聚力,準備迎戰強敵。

    他退了三步,已靠近內間的門口。心中正在盤算要不要大聲呼喊時,突然見到皇甫維揚手隔空一指遙點,指風激射面門。

    他可不敢怠慢,連忙翻腕豎掌,猛劈出去。掌勢甫發,那皇甫維冷笑一聲,手指一沉指力攻他中盤,另一隻手卻呼地一掌迎面拍去。

    鬼醫向公度也自變化掌勢,封御對方的劈空掌力。這刻他仍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立即大聲叫喊。

    就在他全力應敵,同時分心尋思之際,陡然間背心一涼,接著感到被千斤大錘擊中似的,身軀大大一震。

    鬼醫向公度本是老江湖,當他背心一涼之際,便知不妙,趕緊把全身真氣運市在後背要穴之上,以免被敵人這一擊震斷了心脈,當場慘死斃命。同時之間,張口大呼。

    那後面偷襲之久不用說就是冷清影了,她的家傳武功,以神速取勝,這一招擊出,果然快逾電閃,不容對方閃避。

    但聽鬼醫向公度慘厲大叫聲中,「砰」他一響,鬼醫向公度已被冷清影的一掌擊得斜斜飛開七八尺之遠,跌在地上。

    院外頓時有人大喝道:「什麼事?」另一頭也有人發聲喝問,一聽而知就是少林寺無意大師口音。

    皇甫維詢問的目光掠過冷清影面上,只見她點點頭,表示已經重創敵人。

    他更不言語,迅即指指後面,自家卻從前門縱出去。

    外向兩邊人影從屋上斜掠下來,對面房門也倏地打開,出現光頭寬袍的無意大師。

    皇甫維不聲不響,向撲到的兩人迎上去.施展出獨步天下的「一皇」心法。雙掌以掌背倏然拂出。

    那邊的無意大師厲聲道:「原來是皇甫維,向公度可是被你暗算身死?」喝聲中他的人已如大鳥般凌空飛來,人未到,拳力先至,「呼」地一聲,直取皇甫維。

    那兩名天星塢的人聽見「皇甫維」三個字,駭得踉蹌退了數步。

    皇甫維施展出「意形大法」,左手一拂,右手虛虛一推。無意大師的拳力首先被他一拂之勢化解,接著突然感到胸前被一股潛力壓著,無法抗拒,不由自主地連退數步。

    無意大師認出是本門無上絕藝「意形大法」,駭得又退了四五步。

    皇甫維不敢耽擱,雙足一頓,疾掠上屋。那兩個本塢的人急急追趕,一面發出警報無意大師卻不迫他,一運衝入對面的房內,只見鬼醫向公度僵臥地上,雙目緊閉;他過去摸摸他的胸口和脈息,發覺尚有一線生機,忽地記起從前暗算師兄無心大師之後,曾經在師兄身上搜到一個盛放著少林靈藥「大檀九」的玉瓶,其時已被鬼醫向公度乘機勒索了去。

    這時伸手在鬼醫向公度身上一模,果然找到一個土瓶,取出一看,這個玉瓶上雕刻有十六尊羅漢,極是精美名貴。

    他微微一笑.打什瓶塞,登時一陣清香撲鼻。

    且說皇甫維縱出屋外之後,故意繞個圈子,隱去蹤跡之後,才直奔府第最後的一進。

    耳中但聽鐘聲隱隱、他以極快身法前奔,宛如流星趕月,眨眼已奔入一座院落。

    這座院落其是寬廣,當中有個蓮池,池中有座玉柱朱欄的亭子。

    皇甫維縱入池中,用腳尖頂住其中一個石墩,暗運內力一推,那石墩無聲無息地移開尺許,地面跟著自動裂開,露出一個三尺方圓的裂口。

    皇甫維四肢緊貼身軀,從洞口直跳下去。

    他的身形剛剛站穩在丈許深的石地上,上向的裂口己迅快自動關上。

    這下面一片漆黑,皇甫維輕咳一聲,從回聲中可以測知這一下面地勢寬廣,不過使他感到詫異的卻是看不到一點點亮光,也聽不到冷清影的聲息。

    他暗忖冷清影也許未到,便沉住氣等候。過了一陣,驀地查聽出不願之處傳出低微的呼吸之聲ˍ

    皇甫維暗暗大吃一驚,迅即縱開數尺,沉聲道:「什麼人在那邊?」

    語聲嗡嗡,回音不絕於耳,接著一個嬌脆的聲音道:「是我,公子你怎的一直不作聲,使我不敢胡亂招呼……」』

    她說話時一已舉步向皇甫維定來。皇甫維松一口大氣道:「我以為你還未到呢……」

    突然聽到冷清影驚駭地哎叫,接著有人冷笑道:「你們才來麼?」

    語聲方起,火光閃現,另外兩邊有人晃燃火種,一下子就點著火炬,插向壁上,動作迅快異常。

    皇甫維在火光閃現之際,已看到冷清影被一個黑衣老人迫到牆邊去。那黑衣老人並沒有動手,可是冷清影卻駭得一連後退。

    此外,那兩個點燃火炬之人,一個身穿紅色長衫的老人身軀高大。氣派威猛,另一個老人身穿銀色長衫,瘦削身量。這三個老人正是名震天下武林的日月星三公。

    火炬點著之後,便看得清楚這下面乃是四五丈方圓的洞穴。在皇甫維對面的石壁上,懸掛著一塊黑色毯子,一看而知那兒必是出路,這張黑毯乃是用以遮蔽透入來的光線!

    皇甫維自然曉得那處出口乃是道彎彎曲曲的地道。通出塢外的峭壁後面。

    星公冷央把冷清影迫到角落去,陰笑一聲,道:「你這一次死而無怨了吧?」

    冷清影無言可對,嘴唇緊閉,星眼中流露出驚駭的光芒。

    星公冷央轉身走開,和日公舒濤月公佟雷會合,並排而立,攔在皇甫維身前。

    皇甫維朗笑一聲,道:「我能不能逃出此間,等會兒再說,日下卻要請問一聲,你們怎猜得出我必會到此?」

    日公舒濤洪聲道:「冷老三斷定你未離此塢,但除了此路之外,再無別徑可出此塢,所以我們就一直在此處等候。」

    皇甫維道:「這個老狐狸果真有點頭腦……」

    月公佟雷明聲一笑,道:「我問你一事!那就是皇甫大爺究竟躲在何處?你不說地點也行,但請回答一句一他目下是生是死?」

    星公冷央迅快接口道:「如果不是真話,那就不必回答。」

    皇甫維尋思一下,雖然他也想找尋義父的下落,可是目下卻不能說出來。他並且想到義父的下落生死,對三公關係極為重大,頗可予以利用。

    他想了一下,道:「我可以據實回答,不過冷央要先告訴我我的親生父母是誰?」

    星公冷央道:「君子一言!」

    皇甫維應聲道:「快馬一鞭!」

    星公冷央道:「你的親生父母就是皇甫大爺和心池聖女,」

    皇甫維愣了一下,道:「何以見得?」

    他冷笑一聲,道:「我們不曾約定要把詳情告你,你先回答佟老二的問題!」

    皇甫維情知對方不肯多說.但這寥寥數語已經使他驚心動魄,情緒震盪老半天了!

    他深深吸一口氣,努力鎮定下來,然後道:「我據實告訴你們,那就是我一直也在找尋他老人家!連我也不曉得他老人家是生是死!」

    他已經不叫「一皇」做義父,改稱做老人家。

    三公似是沒有想到皇甫維由此一答,都為之一怔。日公舒濤聲道:「混賬,這簡直是訛騙行徑!」

    皇甫維冷笑道:「你們也不見得是仁俠之士,何必這麼計較?」

    他瀟灑地仰手指指他們,道:「哪一個先上來送死?就像鬼醫一樣。」

    三公面色一變,星公冷央想道:「一定是那死丫頭告訴他向公度合藥之事,所以才會被他弄死!」

    月公佟雷踏前數步,陰陽一笑,道:「老夫來取體性命好了。」

    皇甫維招招手.道:「過來一點,免得你落敗失風之際,他們趕緊幫忙!」

    月公佟雷最是陰沉,城府極深,如果換了第二個,一定被皇甫維激動。他卻只陰笑一聲,道:「廢話少說,上來吧,可要老夫先讓幾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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