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南山目光掠過女兒,見她搖頭示意,一時測不透她的意思是叫他否認?抑是說她不會武功?同時他又曉得金明池忽然有此一問,內中定必大有文章,決不是不答就可以把事情拖過去的。於是以他自家的意思答道:「小女未曾學過武功,金兄為何有此一問?」
要知齊南山為了避免女兒側身武林,而又恐怕日後被自己的仇家找上她。因此一方面向外佯稱他的女兒不諳武功,並且安排自己出山之日,已是愛女出閣離家以後。另一方面,他又沒法替愛女找尋明師修煉武功,他雖是沒有找到適當人選,但齊茵□緣湊巧,被廣寒玉女邵玉華看中,收為弟子,正合心願,所以他極力給女兒方便,好讓她有足夠的自保能力。
金明池微微一笑,道:「難怪齊莊主不曉得,令嬡其實已投拜在一位絕世異人門下。因此今晚在場之人雖多,但只有令嬡瞧得出區區使用什麼手法,能夠使粱、葉二位停手罷戰。
這便是區區何以說只有她有資格干涉區區進退行止之故了。」
齊茵忍不住嗔聲道:「誰有工夫管你的事?」
金明池呵呵笑道:「這也行,總要姑娘說一句話,區區便有分教。」他接著向梁葉二人道:「兩位隨意行事,區區毫無爭奪金鑰的與趣。」
梁奉應聲道:「既是如此,兄弟雄心難泯。」
葉高道:「梁兄不走,兄弟決計不走。」
金明池道:「好極,今日的盛會實在難得,區區打算瞧個水落石出,看看這枚金浮圖之鑰終於落在那一位高人手中?」
他舉步走到台中心,目光緩緩掠過最前的一排太師椅,接著朗聲道:「有意爭奪金浮圖之鑰的名家高手請站起身,不站起來的便表示放棄。」
那一排太師椅共有六張,只坐得有五人,除去梁奉的副手曹艾不算,還有少林雲峰大師、武當沙問天、惡州官閻弘、香□子蔡金娥等四人,都是名震武林的人物。
今晚趕到這齊家莊來,純粹是為了打聽這一枚金浮圖之鑰的消息,人人皆有問鼎之心,可是這刻都不站起身。
金明池冷冷一哂,道:「常言道:是大丈夫敢作敢當,又道是明人不做暗事,若是真有奪鑰之心,為何不敢當著天下英雄表明心跡?」
曹艾眼見梁奉對金明池如此尊崇,心想正好趁機捧他的場,便首先挺身起立,大聲道:
「金兄說得不錯,明人不做暗事,我曹艾站起身啦!」
大廳中頓時升起一陣喝采和掌聲,要知武林人物大都性情爽快,曹艾此舉深合眾人之心,所以博得采聲。
其餘四人一見有人起立,形成了不表示不行的局勢,於是只好紛紛起身。只見太師椅後面數排處也有一個人站起。眾人不免奇怪起來,紛紛向那人瞧看。只聽齊南山大聲道:「秦三義秦兄是幾時駕臨的?還望恕兄弟失迎之罪。」
群豪一聽這個中年大漢敢情就是黃旗幫高手秦三義,這才不覺得奇怪。而齊南山那麼一說,眾人也就明白這秦三義定必是剛剛趕到不久,所以早先黃旗幫的人落敗受辱,他竟沒有挺身出頭。
金明池大感滿意,道:「諸位請坐,從今以後,若是在座還有人想參與奪鑰之列,大家先對付他。這也就是說,這枚金浮圖之鑰只有曾經起立的六位,以及台上的齊、梁、葉三位有資格奪取,此鑰最後定必落在他們九位之中的一個人手上。」
他停頓一下,見沒有人出聲反對,便接善道:「現在請曹艾兄上台,與葉高兄較量一場,葉兄反對不反對?」葉高心中暗喜,大聲應道:「好□了,只不知曹兄意下如何?」
曹艾當著天下之人,豈能示怯?咬咬牙大聲應道:「兄弟久仰滄浪快劍,適才已略窺一斑,如今有機會親自領教,正是求之不得之事。」
說時,起身向台邊走去,心中一面忖想道:「以梁大人的蓋世武功還贏不得那□,我上去只怕走不滿百招之數。那金明池分明蓄意借葉高之劍取我性命,只不知他與我有何過節,為何要取我性命?若說是為了暗助葉高,則不該出此手段。只因我武功雖比不上梁大人,但葉高想取我性命,仍然要耗損不少氣力。其時梁大人乘機出手,定然能夠取勝。」
關於梁奉是否取勝他一點都不關心,只因他目下性命岌岌可危,那還有心思替梁奉著想。轉念之際,人已躍到台上。只見葉高綽劍在手,蓄勢欲發,心頭一震,連忙收攝心神,準備以全力和敵人周旋,這便是他智謀過人之處,反正現在已不能退卻,自應摒去一切雜慮,全神應戰,還可望僥倖的逃脫殺身之禍。
像齊南山、沙問天、雲峰禪師這等當代名家都深知葉高劍術精湛,功力深厚。
曹艾雖然在武林中也享有盛名,但比起葉高這等有數高手,卻仍然差得多。是以人人心中有數,曉得葉高今日定可在天下豪傑面前揚威,並且大挫梁奉的氣焰聲望。
其餘的武林人物可不知道葉、曹二人間勝負之數,因此無不十分興奮,等待這一場風雲險惡的激戰。
曹艾使的是一對擅長點穴的判官筆,這刻已掣在手中,聚精會神的窺伺對方疏隙。
葉高斜走三步,長劍起處,作勢欲劈。這一劍只是虛式,劫已誘騙得曹艾雙筆門戶微露空隙,登時踏步欺身出劍猛攻。
眾人但見劍光如潮湧出,快得瞧不清他發了多少劍,不由得狂叫喝采。如雷的采聲中,曹艾十分艱苦地對拆敵劍,腳下連連後退。
他一上手就失去機先,但覺敵人之劍除了迅快如電之外,還發出一股沉重內勁,使自己身形及雙筆都感到黏滯。頓時曉得對方身為一派宗主,果然有超凡絕俗的造詣。
雙方勝敗之勢不過十招就顯明呈現群豪眼前。但見曹艾滿頭大汗,雙筆招數宛如天寒手凍時寫字一般,甚是生硬枯澀。霹靂手梁奉本已回座,一瞧曹艾實在不行,心中大急之下,不知不覺站了起身。
後面一個響亮的聲言喝道:「梁都指揮大人敢是要上台幫助曹艾兄麼?」群豪聽了此言,將眼望見梁奉已經站了起身,不由得嘩聲四起。
梁奉用不著回頭觀看,也知道發話之人乃是黃旗幫高手秦三義,黃旗幫目下是江湖中最大幫會,幫眾逾千,幫主以下設左右兩壇,這秦三義便是右壇壇主,權力極大,身份甚高。
換句話說,這秦三義便是黃旗幫幫主以下的兩大高手之一。
他領頭一喝,群豪隨之大嘩,這等情勢之下,梁奉除非有本事殺死秦三義,否則便不能壓制別人鼓噪嘩叫,他恨恨的一跺腳,重複落座。
台上的金明池瞧得一清二楚,傲然微笑一下,便以內家千里傳音之術,把聲言迫聚成一條細線遠遠送入曹艾耳中,說道:「我是金明池,你若依我吩咐,便可轉敗為勝。」
他停歇一下,眼見曹艾因分散心神而險險被葉高刺死,恰好此時瞧出了葉高劍勢變化毒著,便傳聲道:「聽著,先以『雙分浪』破他連環劍勢,接著以『暮鳥歸巢』一招搶回主動之權,再使出『雙分浪』一式,可保十招之內優勢。」
話聲才歇,曹艾已到了施展第一招「雙分浪」之時,他雙筆斜展,點劃兼施,葉高雖是不怕他這一招,可是感到這一招此時施展便含蘊無窮奧妙,心頭一凜,劍勢頓時受挫,底下的連環毒著便使之不出。
曹艾一招得手,精神倍增,筆走龍蛇,使出第二招「暮鳥歸巢」,使得功力十足,竟是平生僅見。
台下響起數人喝采之聲,卻是梁奉和蔡金娥、閻弘他們,旁的如武當沙問天,少林雲峰,都不是不知曹艾這兩招佳妙無匹,但為了不使葉高記恨,所以沒有做聲。至於後面數百豪雄,那可是沒瞧出其中奧妙,所以不曾喝采,倒不是因為不喜曹艾之故。
那曹艾第三招又是「雙分浪」之式,竟迫得大名鼎鼎的滄浪一劍葉高不迭的左右騰挪,面目變色,幾乎被他雙筆點中要穴。
葉高震駭之下,可就不敢貿然反攻,先用游鬥手法,奔來竄去,一面是拖延時間使自己恢復鎮靜,收攝心神,一面乘機窺看敵人身法,瞧瞧可還有什麼□人絕藝沒有,霎時間游鬥了十多招,果然是曹艾控制局勢的場面。
葉高雄心再奮,欺身反攻,唰唰唰一連七八劍,又把曹艾迫得團同直砧。誰知十招不到,曹艾又使出兩招「雙分浪」,當中夾一招「暮鳥歸巢」,就搶佔回機先。
曹艾的出手自然是得到金明池傳聲指點,在適當時機使出,才收到如此效果。不過這一回葉高應付之時容易得多,而數招之後,葉高又扳回劣勢。
這等忽贏忽輸的局面從來罕見,是以沙問天、雲峰禪師等高手們都大惑不解。齊南山灰眉一皺,叫了一名本莊管事上台,替他拿著那個錦匣,自家退入後台。
齊茵連忙繞入後台,一頭撞入老父懷中,哭泣起來。齊南山摩娑著她的頭髮,流露出無限憐愛,過了一會便道:「孩子,你不該違命回來,為父提早把你遣嫁,便是因為我得到金浮圖之鑰的風聲已傳了出去,才急急的把計劃提前實施……」
齊茵停止了哭泣,她曉得事情重大,此刻若不聽個明白,說不定因此貽誤時機。齊南山又道:「為父佈置今日這一揚險惡盛會,已耗費了無窮心力。用意很多,其中之一便想借此機會設法證明朱公明乃是大奸大惡之人,可惜他及時退出,竟把這金浮圖之鑰視如糞土,因此他若不是真的大仁大義之士,就是精明□警無比的巨大奸惡。這一筆暫時不提,我且問你,那金明池是什麼來歷你可知道?他用什麼方法使葉高、梁奉聽話停戰?」
齊茵收攝一下心神,才道:「從他借物傳勁的內功手法上,可知他是當世三位奇人之一的孤雲山民徐斯的傳人,□我師父說,徐斯性情偏急狹窄,喜怒無常,武功深不可測,他是用傳聲之法指出葉、梁二人佈置的陷阱殺手,才使他們□服聽話。女兒計算過他傳聲的時間,因此得知他的眼力竟在十招以前就瞧出梁、葉二人的殺手,真是厲害之極,現在曹艾也是得他指點,才不時奇兵突出。」
齊南山頷首道:「這就行啦!瞧來他若是出手搶奪金浮圖之鑰,旁人只好拱手相讓了。」
齊茵沉吟一下,道:「女兒或者可以試一試。」
齊南山搖頭道:「不行,你若是參與此事,這一輩子別想安安穩穩的做人家媳婦,說不定把禍事帶到夫家,你若是還聽父親的話,那就即速離開本莊,取道前赴江南,為父若是幸而無事,日後自會到江南探望你。」
他說得十分堅決,使她曉得若是違背父親之言,定要被他逐出齊家,斷絕了父女關係。
她幽幽歎口氣,道:「爹爹為何讓女兒學了一身武功,又不讓女兒助你老一臂之力呢?」
齊南山舉手捏住頦下灰白的鬍子,陡然感到鐵石般的心腸快要被女兒的淒怨軟化,手指不覺用力,扯得頦下一陣疼痛,頓時清醒過來,尋思道:我苦心孤詣作這許多安排,都是為了替你母親報仇雪恨,同時為了你這個可憐的孩子,不讓你一輩子流落江湖,才硬著心腸迫你離開。
孩子啊!你怎知老父心中的痛楚比你還深鉅得多?。
霎時間,腦海中閃掠過愛女自小到大的種種情景,他最記得有一次這個女兒深夜哭醒,伸出兩隻小手拚命叫喚「媽媽」,其時但覺渾身僵硬麻木,動也不會動,眼中充滿了淚水。
在他做父親的心坎中,總是覺得自己吃點苦,忍受種種災難都無所謂,可是小女兒何等無辜,竟失去了慈母的眷愛,因此,沒有一次他見到女兒之時不是替她感到孤苦可憐而十分難過的。
但齊南山通常把無限慈愛深深埋藏心中,因為他身為當世有數高手之一,不能表現出婆婆媽媽的行為,他只記得有一年的清明節,細雨如絲,踏著潮濕的山路到妻子墳上掃祭。拜奠之後,父女默然地站在墳前,他感到一陣淒清和寂寞襲上心頭,正當此時,只見齊茵蹲向墓碑前,用雪白的絲巾輕輕拂拭碑上的污垢,並且喃喃低語,不知在說些什麼。
他忍住悲傷,道:「茵兒,你在幹什麼?」
齊茵頭也不回,道:「爹爹,我告訴媽媽說要很久才再來瞧她……」
齊南山虎軀大大的震動一下,眼中淚水迸濺,他上前抱起女兒,消:「可憐的孩子……
可憐的孩子……」齊茵用嫩白的小手抱住他的脖子,一面哭泣一面叫道:「爹爹,媽媽為什麼老不回家?」齊南山不禁失聲大慟,熱淚如潮。
這一幕情景清晰地掠過心頭,使得齊南山幾乎把鬍子都拔出來,他深知女兒這一去之後,此生再見的機會十分渺茫,生離無殊死別,因而她連這個僅有的父親也將失去,更加孤苦伶仃。
想到這一點,心痛如絞,不由得喃喃道:「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孩子……」
齊茵自小便知道父親情感激動之時有抓鬍子的習慣,而目下一定是為了迫自己離開而激動起來,這使得她十分感激,心想:爹爹英雄一世,我莫要使他露出軟弱的神態,當下強忍悲愁,佯笑道:「今日的事,既然經過爹爹苦心安排,女兒可就放心啦,我此去到了江南李家,一定遵從爹爹平日的訓誨,謹守規矩,等爹爹探我之時便曉得了。」
齊南山很快恢復冷靜,點頭道:「很好,你現在就動身,免得爹爹分心。」他手臂微微用力,擁抱女兒一下,便鬆開手,齊茵從側門出去,但到了牆後,便再也忍不住流淚哭泣起來。
她決定聽從父親之命離開此地之後,頓時感到好像□下孤身一人,天地蒼茫,人海擾攘,卻沒有一個是骨肉至親,這種孤苦淒涼的感覺,以前從未有過,縱然是前些日子齊南山把出閣日期告訴她以後,直到此刻為止,都沒有這種失去一切的感覺。
她也沒有細究何以如此,一味靠在牆上流淚低哭。
齊南山站在通出前台的門邊,但見那葉高和曹艾的戰局甚是激烈,葉高以名震武林的滄浪快劍裹住曹艾,攻多守少,齊南山本是大行家,得到齊茵透露的資料之後,便曉得這刻連金明池也無力改變局勢,只因那葉高功力深厚,劍術精湛,實是一時高手。
金明池除非當初傳聲指點曹艾之時,一直指點下去,直到擊敗葉高為止。
但他沒有這樣做,葉高是何等人物,第二次就已大加警惕,這時著著進迫,每一劍都用盡平生所學,無懈可擊。曹艾功力稍遜,已是步步受制。
金明池縱然指點他招數,這刻也施展不出了。
他轉眼向金明池望去,只見此人俊逸之中微帶邪氣,實是智計百出性情多變之人,接著,他打量台下的幾位高手。
這些高手全是為了金浮圖之鑰而來,其中有一個就是他的殺妻仇人,今晚他誓必找出是那一個,並且不擇手段地殺死他,在那幾個表明要爭奪金浮圖之鑰的高手中,武當沙問天和少林雲峰禪師嫌疑最少,根據他多年來暗中查訪的資料顯示,梁奉、葉高、閻弘、蔡金娥這四人當時都在出事地點附近。
而這四個人都具有殺死他妻子的功力,兇手定必不出這些高手之中,連業已離開了的朱公明也有些少嫌疑,不過他那一段時期傳說是在南方,所以嫌疑不大。
齊南山費了許多年的心力,仍然查不出一點線索以判斷殺妻仇人是誰,不過他卻掌握了一點可以憑信的證據,那就是他妻子齊大娘在負傷倒地之時,曾使用南昌岳家的獨門火器,把兇手胸口燒傷,因此,他只要瞧瞧這些高手之中,那一個胸口有燒炙的疤痕,就可確定誰是兇手仇人了。
他的目光轉到管事手中的錦匣上,那匣內放置著一枚形式奇古的金鑰,質地特堅,天下任何神兵利器皆不能毀損。就是這枚金鑰要了他妻子的性命。
齊南山記起十四年前的往事,其時他已有四十多歲,與愛妻齊大娘一同隱居這齊家莊,閉門謝客,齊茵其時只有四歲,玉雪聰明……
有一天,他們接到一封信,乃是一位梁夫人的密函,這位梁夫人的丈夫粱學賓曾經學過武藝,但後來官至知府,數年前歿於任上。粱學賓的父親作宦江左之時,曾經對齊大娘父親有過救命之恩,故此齊大娘的父親,也就是齊南山的岳丈臨終之時,面囑女婿女兒要代他報恩,梁學賓因學過武功,所以對武林之事知道不少,因而也聽說過齊南山在武林中的聲望,卻想不到他死後由他的夫人向齊南山求助。
梁學賓夫人的密函便提及這枚「金浮圖之鑰」,她說最近時時有形跡可疑之人在梁家附近出沒,家裡夜間又時時有怪異之事發生,望齊家夫婦設法予以保護。
齊南山夫婦接到此函,不禁大□,首先仔細地盤詰捎信之人,得知他乃是一間糧店夥計,與梁夫人並不相識,也不知道東主為何命他送信至此,這人甚至還說出東主給他一筆錢財,命他把信送到之後,就不要回去,以後可在別處安身立業。
齊南山這等老江湖一聽便知梁夫人不但深悉這金浮圖之鑰的貴重,而且極工心計,才會間接使別人差遣夥計送訊,以免被那些武林人物查出線索,一則曉得了她請什麼人幫忙,得以預作準備,二則此函可以證明那金浮圖之鑰當真在她手中。故此,這封密函萬萬不能讓武林人截獲拆閱。
他跟妻子密計一番,便決定了進行步驟,分作兩部份行事,一是由齊大娘獨自前赴梁家,喬裝改容,扮作男人,並且不用她自家的兵器,改攜長劍,以免萬一過招動手,被敵人從兵器手法上認出來歷,她還把昔年無意得到的一粒南昌岳家獨門火器「天女散花火彈」帶在身邊,一方面可以增強禦敵之力,一方面又可以移花接木,嫁禍南昌岳家。
計劃的第二部份是齊南山出馬,也是化了裝,免得留下絲毫痕跡。
他去找好一處地方,沿途先作種種佈置,待他隨後趕到梁家之時,那梁夫人和他的一個五歲大的兒子便將突然失蹤,從他嚴密的佈置之下迅速秘密地搬走,這個計劃的一切細節都研究得十分妥善,任憑是何等精細高明的人物也很難查得出線索。
他們所以作這等佈置之故,便因那「金浮圖之鑰」乃是武林各派高手無不垂涎欲得之物,縱然是落在常人手中,此鑰也可以使他獲得一筆價值億萬的寶物,富堪敵國。
而武林高手得到的話,除了這批寶藏之外,還可以得窺數百年前名震寰宇的天竺高僧圓樹大師和中土第一奇人天癡翁兩大宗師在金浮圖內壁上鐫刻的絕世武功,因而可以成為天下無敵高手,名傳後世。
由於這枚金鑰關係如此重大,沒有人不覬覦垂涎,所以齊南山夫婦雖是當時武林著名高手,卻也不敢大意,誠恐因這枚金鑰惹來毀家焚身之禍。
幸好外間無人得知他們與梁家有這點淵源,所以須得喬裝改扮,再以□□手法佈置使梁夫人母子突然失去蹤跡下落,如此一則可以報恩梁家,二則可以免去自己的奇禍。
計議已定,夫婦分頭行事,至於那個送信之人劉偉,則留在莊中做事,免得百密一疏,□露了機密。
齊南山先在襄陽找妥了地方,然後直奔武昌。
到達梁家之時,梁家已經發生過大變故,齊大娘受了重傷,奄奄一息,梁夫人的獨子梁逸也□下半條性命,齊南山眼見愛妻傷重垂危,幾乎昏倒。
齊大娘仗著多年修為的精純內功,勉強提住一口氣等候丈夫。齊南山及時趕到,她便在榻上勉強告訴丈夫,她說那天晚上現身的雖然只有一個蒙面高手,可是另外還有人趁機潛入梁家,用梁逸的性命迫梁夫人獻出金鑰。但梁夫人□死不從,所以梁逸才受到重傷。
至於與她拚鬥的高手武功極高,竟迫得她一直無法施展那粒「天女散花」的火器。直到她手中長劍被對方擊落地上之時,同時吃他一刀刺入胸口,這時才能發出火彈。
那個蒙面高手身法神速,只被數點火星彈中胸前,迅即起火焚燒。那人想是識得厲害,立刻倒地滾動,硬把火頭壓熄,然後狼狽逃走。
她把遭遇之事大略說出,已經感到不支,最後勉強說出兩個心願,一是要齊南山把女兒照顧成人,二是囑托齊南山繼續幫助梁家,代她報恩。
心願說出,這位巾幗奇人便一瞑不視,撒手人寰。
齊南山一慟幾絕,良久才恢復神智。
他雖是悲痛萬分,可是方寸之間仍然極力保持不亂,細細一想,發覺形勢十分嚴重,他是從敵人中了南昌岳家火器之後,還能逃走這一節推測出敵人武功之強,決不在自己之下,何況愛妻身手造詣甚高,只略遜自己一籌,居然不滿百招就失手落敗,可見得敵人武功到了何等地步。
其次,他從梁逸的內傷又瞧出這個傷他之人也是內家高手,竟不知以什麼手法把梁逸經-震傷,梁逸這一輩子永遠都將是病弱不堪,這等手法連自己都辦不到,可見得他是比自己只強不弱的人物。
他們若是捲土重來,自己獨力難支,勢將步愛妻後塵,生死雖不要緊,無奈愛女尚幼,梁家又全靠他照顧,這刻實在死不得。
因此,他強忍悲愴傷痛,依照計劃行事,這一夜把愛妻遺體和梁氏母子遷走,一路上用種種手法滅蹤消跡,平安抵達襄陽。
然後,他獨自帶了愛妻遺體回到北方,對外詐稱忽然病故,營墓安葬。
一晃眼間,已過了十餘年,他一直都隱居閉戶,苦修武功,好在齊茵已得廣寒玉女邵玉華收歸門下,所以他可以專心勤煉武功,一方而查探殺害愛妻的兇手是誰。由於齊大娘沒有描繪敵人身材,又不知面貌長像,是以可說是毫無線索可尋。
齊南山經過多年苦心推研之下,列出一張名單,這些人都是在武功上可以贏得齊大娘之人。
訪查之下,已確知霹靂手梁奉,滄浪一劍葉高,惡州官閻弘,香□子蔡金娥四人當時適好在武昌附近。
今日到達齊家莊的一眾高手,全是名單內的人物,連金刀大俠朱公明、武當沙問天、少林雲峰禪師三人皆是他黑名單上的人,關於少林、武當這兩派本來還不乏高明之士,但因這兩人二十餘年以來一直在江湖上行走,所以才把他們列入而剔去其他高手,還有一個原因那梁逸的奇怪內傷不是一般高手能夠辦得到的,只有少林、武當這兩派奇功秘藝甚多,所以懷疑到他們頭上。
而朱公明雖有仁義盛名,可是一則他曉得朱公明做過一件見不得人之事,所以對他的人格大有懷疑。
二則朱公明的武功乃是穩居他上面有限幾個人之一,故此他也把朱公明列上。
同時這也是齊南山為何當時對女兒暗示不必見到薛陵就加以誅殺的原因了。
他心中泛湧起殺妻之恨,恨不得把那些高手們胸前的衣服一一割開,瞧瞧誰的胸口留有疤痕。
此處還要交待的是齊南山何以匆匆忙忙的在今晚就發動了籌謀多年的計劃。
齊南山心中不由得掠過梁夫人的影子,那是一個略形憔悴但極有風韻和美貌的少婦,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她時的印象。
她曾經向他描述那一夜被一個蒙面男人闖入房內,用梁逸性命威脅她的經過,據她說那人聲音兇惡,使她感到縱然獻出金鑰,未必可以救得兒子甚至自己的性命,加以齊大娘在前面拚命之事她又不知道,所以抵死不肯獻出金鑰。
齊南山卻覺得大有疑竇,那是他經過反覆尋思之後才發現的。
一是時間上的出入,根據僕婦提供說聽見梁夫人尖叫怒罵之聲,那是在齊大娘動手了許久之後。而齊大娘動手之時,聲音響亮,梁家人人都被驚動,何況齊大娘是睡在梁夫人上房的外間,她出去之時,定然通知梁夫人一聲,教她小心。這也是說梁夫人定必曉得齊大娘與敵人拚鬥之事,第二點是敵人的同夥定必趁齊大娘出走之時闖入上房,索取金鑰,那裡會等了許久才現身?
但為何她許久才發出尖叫怒罵之聲?
三是她的獨生兒子性命何等珍貴?怎會寧可讓他被害也不獻出金鑰。
不過這些疑竇齊南山可沒有法子查究,況且女人性情的奇怪他也素所深知,說不定梁夫人就偏偏以亡夫的遺物為重,寧可失去兒子。
由於他受到妻子臨終重托,所以他死去染指金鑰之心,梁夫人不提,他也不提。
他從莊中僕從中挑選了一個能幹莊丁和一名僕婦伺候梁夫人,十餘年來他去探視過數次,每次都見一見面就匆匆走了。
他套問過以前金鑰消息如何□露出武林之事,原來是梁學賓生前聘請過武師護院,梁夫人也認識這些人。
出事前的一年,她曾延請其中之一到家裡,打算聘他傳授些拳腳武功與兒子,這件秘密就是被這名武師曉得,後來因故發生不歡之事,這名武師被她攆走,才把金鑰之秘□漏出江湖。
齊南山行動十分隱秘,來去匆匆,十餘年來平靜渡過。
而他已策劃好待女兒嫁出之後,才舉行這場盛會,用件適當之事把這些高手們通通誘到家中,再按計劃引起一場爭殺,他在其中坐收漁人之利,每逢有人受傷,他就可以設法弄開他胸口的衣服查看。
殊不料上個月他到襄陽探視梁夫人,路上略為大意,竟被人跟蹤上了。他直到走入梁家才發覺不妙。
齊南山一面感到十分震駭,想不透怎會有人跟蹤自己?除非是這個人早就曉得自己與梁家有關,否則怎會窺伺自己的行蹤?同時他一發現之後,就曾經立即從梁家出來,展開反查,竟已找不到絲毫線索,可見得此人不但機智無比,武功也十分高明精妙,決計不在白己多年閉戶苦修之下。
他大驚之下,便把此事告知梁夫人,這位至今姿容猶艷的美婦聽了他的話,登時陷入沉思之中。
齊南山心中更感訝惑,心想她應聽到這消息便震驚失色才是,何故陷入沉思之中?正在推測之際,梁夫人道:「事至如今,賤妾只好把多年隱衷坦白奉告了。」
齊南山那顆心跳動加速,但一點也不露出緊張的情緒,道:「梁夫人有什麼隱衷?」
梁夫人歎口氣,道:「賤妾多年以來,一直不向莊主提及金鑰之事,便是暗藏私心,想等逸兒長大之後,讓他去啟開金浮圖之秘,成為天下間最有財勢之人。」
齊南山不由得點點頭,暗自思忖「最有財勢之人」這幾個字。
梁夫人在房內珊珊地走了兩個圈子,齊南山沉住氣,等她再說下去。但心中不免暗暗奇怪她為何忽然露出沉吟之態?雖道有什麼話感到難以啟齒?
房間內一片沉寂,過了片刻,梁夫人望著窗外院落中的盆景,緩緩道:「妾身雖是女流之輩,可是也很明由今日的局勢甚是嚴重,只怕此次一別,以後便很難再見了。莊主乃是當世大俠,想必不會忌諱這種不吉利的話!」
齊南山越發驚異,心想她倒底還有什麼話要說?從她上面這幾句分析局勢的話中聽起來,可見得如果不是在這等形勢之下,後面的話她決不肯告訴自己的。
他頷首道:「夫人的見地高於流俗百倍,不錯,目下這金鑰的消息既然被人查到線索,則不論夫人是否交給在下,也定必有一場凶險禍劫降臨你我身上。」
梁夫人苦笑一下,道:「雖然到頭來終於免不了大禍臨頭,可是總算安然渡過了十多年,現在我不妨告訴你幾句話……」
她的口氣稱呼忽然改變,顯得好像很熱絡親近,但又像是不客氣。
齊南山道:「在下洗耳恭聽。」
梁夫人道:「那枚金鑰我所以一直不跟你提及也不交給你保管的緣故,除了先前說過的私心之外,還有一點,那就是我恨你不把我放在心上。」
齊南山大吃一驚,抬眼望去,只見她頰上微微泛起紅潮,這時他可不敢接口。
他當真沒有想到這個美麗的寡婦竟然會對自己有了情意。
梁夫人仍然望著窗外,繼續說道:「十多年來,你只來過數次,每一次都匆匆離開。當我們說話之時,你連正眼也不望我一下,好像我是很醜,很可怕的人,根本不值你一顧。所以我不把這根金鑰交給你,不讓你打開那扇財勢之門。」
齊南山聽到「財勢之門」這四個字,心頭又是一震,迅即聯想到重重危機,不由得歎一口氣。
梁夫人轉回身子,凝望著他,過了一會才道:「現在給你,會不會太遲?」
齊南山道:「有兩種講法,一是太遲,一是太早。太遲的是白白浪費了十多年光陰,現在才去開啟財勢之門,已經來不及取為己用。太早的是在計劃尚未成熟……」
梁夫人訝道:「原來你已經早就打我的主意了。」
齊南山苦笑道:「這枚金鑰正是在下計劃之中最隹的香餌,定可把昔年兇手誘來。不過憑良心說,在下從未打算過向夫人求取此鑰應用。」
梁夫人道:「經過這十多年之久,我已相信你真是個正人君子,所以你這句話大可深信不疑。你縱是能把那些兇手誘來,可是你怎能查出是那一個?」
齊南山把計劃告訴她,最後道:「由於小女尚未出閣,在下是向平之願未了,所以覺得太早了一些。但形勢迫人,這也是沒有法子之事,在下只好從速發動,以免大禍波及夫人身上。」
梁夫人微微一笑,笑得有些奇怪。但齊南山卻沒有注意到。當下從梁夫人處取得那枚金浮圖之鑰,又探視過那身體羼弱多病的梁逸,翌日便匆匆離開,加急佈置。
他為了佈置這個羅網,所以無暇親赴江南李家計議女兒婚事。
這一頭婚事乃是齊茵出生不久,齊南山因事赴杭州,夤緣幫助過當地一位縉紳李春沂。
這李春沂雖是出身世家,詩書滿腹,卻十分傾慕遊俠慷慨之士,跟齊南山一見如故,談得十分投契。
因此臨別之時,雙方同意結為親家,李春沂的二兒子李雲從其時五歲之齡,長得頭角崢嶸,相貌不俗,李、齊二人換了庚帖,別後多年,偶然因便通傳消息,但也極為稀少,關於這件親事,齊南山只派了一個人送信到杭州李家,硬是這樣決定下來。
齊南山的思潮不住起伏,突然想到女兒此去杭州,雖說是盡量辦了不少嫁妝專差送去,又付了李家一大筆銀子,托他們代辦許多必需之物。
這一筆銀子在平常人得到立刻就是一名富翁,數目甚鉅,然而他卻憂慮如此匆急的遣嫁愛女,又不親自前赴杭州,將來女兒會不會被人瞧不起,或是被人作種種奇怪的猜測。
然而他已顧不了這許多,長歎一聲,勉強冷靜下來,注意力回到當前的局面上。
滄浪一劍葉高仗著功力深厚,這刻已迫得曹艾險象百出。霹靂手梁奉忍無可忍,大喝一聲,縱到台上。
他前腳才落地,便已有一道人影後腳趕到,落地現身,敢情是黃旗幫右壇壇主秦三義。
這秦三義想是早已預料到梁奉會忍不住出手,自家也決定出手對付他,所以已脫下長衣,手中提著一柄鋼叉,背後還插有兩柄短短的飛叉,叉柄上繫著黃色的綢巾。
秦三義手中鋼叉一晃,叉上的鋼環發出嗆啷的響聲,他冷竣的面上毫無表情,道:
「梁兄雖是身居高位,權大勢重,可是江湖規矩仍須遵守。」
梁奉暴怒喝道:「你是什麼東西!」呼呼兩聲,掌發連環,迅猛劈擊過去。
秦三義側身閃過,冷冷道:「你取出兵刃!」
梁奉不敢小覷此人,掣出厚背砍山刀,隨即疾撲猛劈,他一身武功皆是剛猛迅健的路數,刀勢起處,宛如狂濤怒浪般向對方捲去。
勢蹙力危中的曹艾一見梁奉被阻,心中一驚,登時吃葉高的巨大古劍震開雙筆,緊接著光華閃處,一陣森冷劍風已向左肩劈落。
曹艾心中叫一聲「死也」,便淨等劍刃觸體,把自己斜斜劈開,誰知肩上剛剛一疼,鮮血冒出之時,敵劍便已迅即收回。
他暗暗叫聲僥倖,迅即提氣躍落台下,包紮傷口,這刻雖然已不復能與人動手拚鬥,可是一條性命已經保存。
台上的滄浪一劍葉高並不是有心放過曹艾,無奈剛才古劍劈落之時,陡然感到一股勁銳潛力襲到脅下要害,這一驚非同小可,疾忙撤劍躍開,轉眼一瞥,台上並無別人上來,霹靂手梁奉正與秦三義斗上,決計沒有功夫分手暗襲,唯一可疑之人便是那金明池,然而金明池相距三丈,心想難道他的劈空掌之力竟能遠及三丈以外?
這時齊南山從側門出來,道:「葉兄的劍法越發精妙了,這一劍,收時比劈落之勢還快一線,實在教人佩服。」
說時,已走到他旁邊,接著又壓低聲音道:「葉兄劍下留情這一手,不愧是一派宗主的風度,這一點才教人更為佩服。」
葉高只好含糊以應,齊南山又道:「葉兄何以不下台休息一會?」
葉高道:「很好!」便下台歸座。
金明池大剌剌的坐在太師椅上,皺起眉頭,道:「齊莊主,目下已經改由本人主持大局,你不該出頭干涉?」
齋南山一心一意為了報仇,因此忍住心中怒氣,微笑道:「在下早就有讓賢之心,金兄這話正合我意。」
金明池道:「那麼這一場該當輪到齊莊主了。」
齊南山沉吟一下,大聲道:「兄弟退出江湖已久,現在更無意投身是非圈中,這便是兄弟取出金浮圖之鑰的理由。」
金明池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這麼說來,齊莊主竟是放棄奪鑰的權利了?」
齊南山道:「兄弟如有佔有該鑰之心,早先便不必公開於眾了。」
他走到台邊,向曹艾掃瞥一眼,但見他已草草包紮住傷口,便躍下去走到他身邊,問道:「曹兄傷勢如何?」
曹艾道:「還好,多謝齊兄關懷。」
齊南山道:「兄弟備有上佳金創藥,只要不曾傷筋動骨,敷上此藥,極短時間之內就能復原如初。」
曹艾暗暗測度形勢,知道自己不能動手之後,對梁奉大是不利,連忙道:「既是如此,便請齊兄賜以良藥。」
齊南山帶他從一道側門出去,走入一個房間之內,但見房中設有軟榻數張,又有各種急救的藥品用具。他道:「今晚只怕形勢十分慘烈,所以兄弟特地準備了救傷用物……」
說時,親自動手替曹艾換藥,並且取過一身上衣讓他換上。
曹艾換衣之時,齊南山面色有點發青,因為他這刻已可以窺見此人的胸部。
他一向把梁奉、曹艾這對搭擋列為嫌疑最重的人,是以十分緊張,誰知一望之下,曹艾胸口毫無焚傷的痕跡。
換了藥出去,台上梁、秦二人戰況正烈。那秦三義一柄鋼叉使得神出鬼沒,配上震耳的環聲,氣勢驚人,然而比起霹靂手梁奉的厚背砍山刀,卻又顯然尚有不及。
梁奉突然間踏中宮,走洪門,大刀連環疾劈。只聽「噹噹噹」三響過處,秦三義已震得退了四步之多。
要知秦、梁兩人招數手法方面部各擅勝場,但在腕力及內功方面,梁奉卻強勝了一籌。
是以這等硬拚招數一旦幹上了,登時分出高下。
秦三義滿頭熱汗滾滾流下,正當他陣腳未穩之際,梁奉又跟蹤迫上運刀猛劈。「噹噹噹」三下巨響過處,兩人再拼了三招。
秦三義唰地縱出兩丈,但覺右臂□麻,血氣浮動,再接戰下去,不出十招,就得命喪敵人刀下。
霹靂手梁奉厲聲狂笑道:「秦老三敢是想把飛叉絕藝抖露出來?好,今日若不容你施展飛叉,料你決不甘心認輸。」
台上台下一片寂然,曹艾心中大急,忖道:「秦三義的兩柄黃巾飛叉乃是武林一絕,你不趁他無法出手之前把他擊倒,還讓他從容施展,豈不是自找麻煩?」
不但是曹艾,連其他的高手們也都有此感覺。
須知一個人從桓河沙數的武林人物之中要躋身高手之列,實在不是容易之事,秦三義這一宗絕藝極負盛名,尤其是像梁奉這等情形之下,白白挨他兩柄飛叉,卻不能趁機還手,單是這一點就吃了大虧,這是誰都不肯幹的事,何必以自已一生威名去試人家的絕技?
人人都睜大雙眼,只見秦三義微微一怔,沉吟片刻,才道:「梁兄果然是鐵錚錚的好漢,兄弟甚感佩服。敝幫講究的是義氣二字,更須是非分明。敬重的是英雄好漢,絕不投機取巧。像梁兄此舉,正是敝幫極敬重的人物,在下不該再行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