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思忖之際。雪淨輕輕道:「貧僧等一向在山中隱居,罕見有出手之機,故此意欲出去應戰,以增見聞。」
桓宇吃了一驚,悄聲答道:「咱們若是要迎裁竺公錫大弟子廉沖的話,現下最好不要現身……」
雪淨沒有說話,雪疑道:「桓施主敢是認為我們敵不過他們?」
桓字不好意思承認,支吾道:「在下深覺那獨眼老者大有來歷,只不知三位大師可曾瞧出是何等人物?」
雪淨道:「貧僧等出次踏入江湖,見聞寡陋,無法猜測得出此人來歷。」
雪噴接口道:「欲知此人來歷,只須出去一間便知!」
桓宇實是不便開口勸說,忽聽雪疑說道:「怕只怕這一千人後面尚有接應,那時咱們勢難再在此寺藏身……」桓宇忙道:「疑大師所慮極是!」雪疑又道:「但來者既是竺公錫座下次徒,機會難得,非出戰不可!」
雪淨、雪嗔都點頭稱是,雪障更是當先舉步奔去。桓字眼見鏖戰難免,立時收拾起前瞻後顧之心,也跟著出去。
薩哥王子正與其餘四人查看血漬及刀痕,忽然一陣步聲響處,三名次袍僧人魚貫入殿,他舉目一瞥,但見這三僧懼是四十歲左右年紀,個個太陽穴鼓起,顯然內勁深厚,卻從未見過,當下一揮手,唐天元、婁一龍二人把眾人手中火炬—一接過,分別插在四壁。
薩哥王子雖是瞧出這三僧武功不弱,但仍然不甚介意,冷冷道:「和尚們從何而來?」
雪疑應聲道:「從來處來!」薩哥王子瞧他身形枯瘦,氣度實是及不上當中的雪淨增,但竟是由他答話,不禁大是驚訝!
雪疑僧接著又適:「貧俗等遠遠見到寺中火光,故此人寺瞧瞧。諸位確立形跡舉止大異常人,不知何故駕臨佛門清靜之地?本寺僧侶都到何處去了?」
薩哥王子尚未開口,婁一龍湊上去低低說了幾句話,薩哥王子點點頭,婁一龍便向三僧說道:「你們可是從正門人守的產雪疑一時之間,測不透他這話有何用意?疑他想騙自己說出不是二宇,當下點點頭。
婁一龍從容舉手,排撣白衣上的塵土,又道:「既是如此,你們可曾見到我們在山門門檻上放置什麼物事?」
這一問愛時把雪疑問住,雪嗔喝道:「這有什麼好羅咦的?洒家瞧你們都是武林中人,先請教幾手再說!」婁一龍嘲道:「好個愛打架的出家人,但若是我們不肯動手,你們便又如何?」
雪嗔邁開大步迫近婁一步,道:「洒家要打,豈容你們你們推托!」話聲中,呼的一拳劈去,婁一龍背後突然衝出一股勁力道迎上來,兩股力道一碰,蓬的一聲,雪嗔連退兩步。
三惜這時都瞧見接住雪嗔拳力的,正是那虯髯大漢,他雖然也同樣退了兩步,但雪淨、雪疑心中都吃了一驚,暗想此人煉得好高明的外功,竟然不在雪嗔之下!
薩哥王子也覺一凜,心想:「這沙陀乃是萬中選一的勇力之上,自經師父傳以外家功夫,更是勇猛難當,此僧居然能夠力敵,實是罕見罕聞之事。」
雪嗔碰上放手,不懼反喜,大笑道:「好,好,咱們來擠一場。」沙防轉眼見王子點頭,便走上前去,婁一龍連忙讓開。
雪嗔大笑聲中,連環劈出兩拳,拳勢直出,毫無招數變化,沙陀滿腮虯髯朝豎,也是連發兩拳,硬迎上去。
砰砰兩聲,各各震開數步。只見他們乍分又合,砰砰砰連對三拳,又是不分勝負。
他們的拳力碰擊之下,殿中勁風激旋,雪嗔大喝一聲,疾撲上去,右手斜斜探出,左手護胸。沙陀竟是與他一般動作,探手出去,兩隻粗大手臂立時搭成橋手,互鬥勁力。
兩個人的馬步都站的穩如山嶽,不但如此,連姿式、手勢都沒有半點不同之處。
雪淨等心想胡人原來也學少林拳,薩哥王子也曉得這三僧敢情是少林門派,卻萬料不到他們的功力如此深厚,又出現得如此突兀,實是想不通他們從何而至?
雪嗔、沙陀二人以橋手鬥了片刻,各自明白對方功力強勁,原來這等護斗方式,絲毫不能取巧,除了雙方勁力相等之時,才講究到內功,那時內功深厚的一方氣脈悠長,支持得久,自是能夠取勝。
薩哥王子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在這寺廟之中,得退少林高手,就請天元兌趁機上去,向這位大師領教幾手……」他以折扇指一指雪疑,原來他此時已培認雪疑是三俗之首,故此調出冷心孤客唐天元,試探他的深淺。
唐天元應聲躍出,雪疑見這番做作果然騙倒對方,心中甚是喜悅,舉步上前,說道;「原來是名列四客之一的唐施主,貧僧久仰了……」唐天元素來不愛講話,只冷喝一聲請,出掌疾拍,只見對方使出一招「照中落脈」來破自己把數,迅即變化為「移山回洞」之式,左手環抱,右手橫掃。忽然一怔,原來雪疑僧那一招「照中落脈」才使了一半。使橫躍數步,因此這一招「移山回間」根本就沾不上對方。
薩哥王子和那白髮獨眼老者都面色一變,暗想這少林僧人難道如此高明,早就瞧破後天元的招數,事先問開,教他出醜?
這時後天元也加了十二分成心,旋身發掌迅攻,雪疑一招「青龍探爪」暗藏大摔碎手法,唐天元急急變招,掌勢不發,雪疑又已不在面前,敢情又是早一步斜閃開去,唐天元但覺此僧實是難以應付,心中一陣駭然!
雪裡人龍婁一龍眼看唐天元局勢不對,反手剪出長刀,迅快搶出,雪淨僧焉肯讓他得手,提氣躍去,但見灰影一閃,已攔在婁一龍面前。
薩哥王子、獨跟老者見到雪淨身法,又是微微一驚。雪淨已合什道:「施主若是放下屠刀,便即立地成佛!」
委一龍網的一刀斜砍敵肩,雪淨揮出大油疾捲,婁一龍感出他抽中力過強勁無經,心中一凜,哪敢讓他卷中,迅怒收刀變招。
兩人霎時間已換了七八招,婁一龍因見他功力極是深厚,小心應戰,每∼招都只求無過,刀法中的狠毒辛辣便減去許多。
但雪淨除了功力雄渾深厚之外,招數上似乎沒有什麼驚人之處,油掌拂拍,也只是堪培敵住對方而已。
薩哥王子做感放心,卻見那邊勇士沙陀和雪嗔尚在硬拚,一時之間難分高下,只有冷心孤客唐天元甚是狼狽,老是被敵人早一步避開他的招數,弄得有力難確。
他後頭一皺,折扇遙指雪疑道:「師叔可有意拾奪此增麼?」
獨眼老者怪笑一聲,舉步向雪疑走去。少林三增當中,雪淨、雪疑都聽得清楚,大吃一驚,心想:「這老者既是薩哥王子的師叔,那就是竺公錫的師弟了。」
那老者一步步向雪疑走去,每走一步,獨眼中的凶光就增添一點,到後來,眼珠簡直窮了出來,光芒四射,頭上白髮,根根圓豎,神態極是凶猙可怖。
雪疑見他如此獰惡,不禁懷疑這獨眼老者煉有外門歹毒奇功,不由得分心查看。無意中與他獨眼凶光一碰,但覺此人實是凶殘無比,微一怔神,便被唐天元雙掌招數困住。
獨眼老者怪笑一聲,突然轉向雪噴走去。才走了三步,一道人影帶著勁急風聲,落在他前面,卻是個面貌俊美的青年,手中橫持長刀,神態甚是猛駕。
薩哥王子叫道:「師叔,這廝就是桓宇!」他停一停,又喝道:「桓宇,你手中之刀乃是我手下的隨身兵器,他們都死在你手中麼?」
桓宇冷冷一笑,一面凝目瞪視老者的獨眼,一面應道:「不錯,你們沒有發現屍體?都在外面……」
老者見他不畏自己獨目中的凶光,大是驚訝。當下從背上剪出兵器,卻是一根兩頭尖利,長約三尺,細如小指的鋼枝。他手執一端指住桓字,不住額搖。一望而知他這根鋼枝含有柔韌之性。
桓宇卓立如山,大聲問道:「老人家,你手中是什麼玩意兒?」
獨眼老者應遵:「請教有請教的規矩,滿口玩意兒的算是哪一門禮數?」他聲音獰惡嘶啞,甚是刺耳。
桓宇心想這話也有道理,當下道:「請教老丈那是什麼兵器?」
獨跟老者點頭道:「這才像活,此物名為雙尖軟劍,這名字好不好?」
桓宇道:「很好,在下總算開了眼界!」
老者獰笑一聲道:「老實告訴你吧!這是老子專門拿來烤肉的鋼條,待老子割你一塊肉下來烤吃」
桓宇一怔神,道:「原來不是當真叫做雙尖軟劍!」獨眼老者道:「其實也叫雙尖軟劍,信不信由你!」桓字被他弄得迷惑了,瞪大雙眼。但目光凝而不散,獨眼老者面上肌肉歪曲一下,似是十分不滿,又似是驚訝。
雪噴的喝聲突然更加威猛,桓字心中一動,立即蓄勢聚力,果然薩哥王子突然躍去,桓字長刀一揮,口中同時吼嘯,聲威極是雄壯。
他刀勢才出,已有一股凌厲無匹的森森殺氣湧去,薩哥王子刷地急退,大喝道:「果然功力大有精進,但你們今日休想活著走出此地!」
獨限老者也怪笑道:「不錯,通通殺死烤了吃……」鋼技一揮,發出嗤的一聲,尖端分襲桓宇胸口三處要穴。
桓宇見他出手竟是極上乘的劍法,心中甚是訝疑,暗念:「他的雙尖軟創,實在極是不順手,但居然使得出上乘劍法,此老一身武功實是難以測度!」當即迅決退讓,心中凝想戰場上種種情況,胸中頓時充塞一股慘厲壯烈之氣。這時獨眼老者再度挺劍進擊,桓字吼嘯一聲,揮刀猛所。
這一刀,比之剛才攔阻薩哥王子的一刀,還要兇猛勁厲,大有橫掃三軍之概!
獨跟老者刷地躍起老高,桓宇刀勢一頓,刀尖仰指住獨眼老者,氣勢毫不衰竭。
那獨眼老者若是落下,仍然掉在他長刀威力範圍之內,薩哥王子低哼一聲,揉身上前,手中折扇一送,霎時間,連攻桓宇脅腰間四處穴道。
桓宇刀勢微微一側,薩哥王子但覺刀風鋒銳無比,若是當真遞出招數,只怕受不住這股刀風。
他向來機變過人,候他側繞開去,手中折扇向空中脫手挪去。
折扇疾飛上去,啪一聲擊中獨眼老者腳底,獨跟老者本來已向下墜,得此一扇之力,呼一聲升起數尺,飄飛開老遠。
薩哥王子繞過去時,恰好接住落下的折扇,刷地打開,連扇數下,幾團勁急冷風直撲桓字面門胸口,桓字長刀略一旋舞,盡行封住。
獨眼老者落在兩丈以外,大叫道:「好小子,那是什麼刀法,這等強橫霸道?」
桓手刷的一刀,劈攻薩哥王子,不讓他騰出時間援救沙陽。口中應遵:「學無先後,達者為師,老文若是想要得知這一招刀法,口氣不該這般無禮」
獨眼老者愣了一下,隨即放聲大笑道:「好,好,這叫做自作自受。」
他們說話之時,薩哥王子手中折扇,施展開迅攻快打手法,化出七八把折扇,都是向他必死之穴鼓點,原來此時沙陀大見不支,腳下連連倒退。但沙陀一向自負勇力,往常碰上硬拚的打法,從未落敗。這一回遇更強敵手,震得他步步後退,卻仍然不改硬擠的打法,雙方拳頭有如打鐵一般對碰,發出震耳的聲音。
薩哥王子正是想設法抽身去救沙陀。他的武功非同小可,這一輪快攻只打得桓宇話聲為之中斷,全力應付。
獨跟老者叫道:「好,老夫請問你,這一招叫什麼名堂廣桓字不能分神說話,聽知是聽見了.薩哥王子,一則要營救沙陀,二則心中又籌措計策。故此他們的對話一句也沒有聽人耳中。
獨眼老者怒道:「好小子,你敢不答……」衝上來挺劍疾刺,劍尖亂顫.來勢難以捉摸。
桓字面對兩大高手夾擊,大感難以應付。他明知橫掃三軍的那一招使出來時,定可擊退勁敵,但是這一招須得凝思戰陣情況,心中湧起慘厲壯烈之氣,才能從刀劍上發出無堅不摧的殺氣,現下應付不暇,那有分心尋思的時間?正在危急之際,雪嗔奮起神威,一連三拳,把沙陽劈退數步,沙陀背部已貼到牆壁,此時他退無可退,要硬擠一兩拳的話,非死不可。
薩哥王子忽然跌去,折扇上一縷潛勁,疾襲雪喚背後大穴。雪喚龐大的身軀旋轉一半,順勢撞出右肘。卜的一聲,薩哥王子的折扇點中他時尖,被一股威猛絕倫的力道撞得身形直退。心中不禁大驚想道:「好強的外家力道,無怪沙陀敗在他手底。」
雪喚也是一驚,但覺肘尖發麻,竟是從來來有之事!
薩哥王子提聚功力,陡然又撲上去,折扇疾點,他手法詭奇迅決之極,雪嗔連劈五六拳.仍然招架不住他折扇攻勢,不禁連連後退,目中怒吼連聲。
雪淨僧陡然間一招「排雲掃霧」,雙掌連環掃出,兩股沉雄無匹的力道湧處,登時把婁一龍撞退五六步之多。婁一龍直到此時才曉得對方功力遠在自己之上,心中大駭,卻不明白對方為何一直打得這等心平氣和?
委一龍一退開,雪淨便躍過去接應雪噴,兩人聯手抵櫃,一剛一賣,配合得甚是神妙。
但薩哥王子氣焰只是略略一挫,旋即增長。但見地扇子點我掃拍,其中夾雜奧奇的擒拿手法,轉眼間,迫得雪淨、雪嗔兩人聯手之勢大見鬆弛。那邊廂雪疑僧疾躍過來,與淨、嗔二增會合,數招才過,便即穩住局勢。
薩哥王子心頭一凜,暗忖今日之戰不易獲取全勝,須得從速擒下桓手,那時不虞對方不供出妹子,及其他手下的下落。
他一晃身躍出圇外,冷心孤客唐天元、沙陀、類一龍三人便即補上,抵住三僧。
薩哥王子向桓宇撲去,此時桓宇手中長刀,已堪培招架不住那獨眼龍治者的詭毒劃法,忽又多了一個高手夾擊,更加不敵。要知他雖是功力增強,但招數方面卻依然如故。桓家劍法雖是你絕一時,可是碰上竺公錫的傳人,威力便大見減弱,何況論到功力深淺,他也只和薩哥王子不相上下,還比不上那獨眼老者。
正危急之際,忽聞婁一龍慘叫一聲,仆跌丈許之外,緊接著沙防也大吼一聲,退了七八步遠,肩上衣服已破,現出五道指痕,原來是被雪疑抓中一下。
那三增聯手之勢與眾不同,竟是三種不同的功夫路數,合而為一,形成一股衝力,攻勢凌厲無匹!別的聯手合擊之術,多半守禦回異其趣。
這時只剩下一個唐天元如何抵禦得住?三增眼看又要得手,沙防才退又進,勇猛進搏,緊接著薩哥王子舍下了植字過來助戰,這才遏阻住三增俊說。
他們爭戰的局勢忽安忽危,連局中之人也泛起瞬息萬變之感。
獨眼老者得到薩哥王子助戰了數招,佔到上風,這刻一昧進迫。他手中的雙尖軟劍,屢施奇招,最難防的是突然從脅下刺出,或是轉身之時反手急刺,因是兩頭尖刺,不必掉轉到尖,比尋常之劍快了一線。這一線之徽在他們高手拚鬥之際,重要無比。桓字就是被他這些奇奧手法壓制得無法平反敗局。
薩哥王子大喝道:「師叔劍下不必留情……」獨跟老者怪笑應道:「我等著吃烤肉,那個留情了!」
雪淨誦聲佛號,道:「你們聽見沒有?」雪疑道:「他狠,我們更狠!殺啊!」
薩哥王子聽了兩人之言,立刻全神應戰,他一直認定雪疑是三僧之首.尤其是拆過這許多招,總是見雪疑在淨、嗔兩俗之間截長補短的拉攏彌縫,是以十成力量倒有七成放在雪疑身上。
誰知雪淨不但功力最強,而且路數走的是中正柔和一道,正是提擷調協雪疑的詭詐路數和雪嗔的急猛路數的領首,薩哥王子弄錯對象,只覺得三僧攻勢越來越見凌厲,總是有出人意表外的奇招,無法抵擋。不禁心頭大震.當即運足全力,刷刷刷一連三扇,稍稍遏住三增,口中發出退卻號令。沙陀、唐天元急急躍出圈子,奔出殿外。
獨眼老者不捨即退,略一遲疑,桓字好不容易才抓到機會,迅快如風,連攻兩把,扳回了危局。
薩哥王子緊跟著唐天元身後奔出殿外,一瞧師叔仍未撤走,心又急又氣,當下縱回殿門口處,叫道:「請師叔速速退回!」獨眼老者怒道:「為什麼?」他一分神,險險受傷落敗。
薩哥王子只好又躍入殿內,折扇起處,疾取三增,免得他們衝過去助桓宇夾攻師叔。
桓字突然改為游鬥之法,滿殿奔躍。偶然間攻拆數招,都極是凶險手法,獨眼老者被他激起凶野好勝之心,纏攻逐斗不休。
兩人滿殿奔閃,表面上看起來雖是凶險激烈得多,其實卻遠不及早先力拚時的危險。
桓字一邊應付,一邊尋思破敵之計。原來他發覺對方不僅劍法古怪,每每用轉身奇襲手法,使人防不勝防,還有一宗,就是他的身法別出一格,每逢招數用者或是失去機先,突然連踏數步,便脫身圈外,須得從頭再來。
他還須防備對方使出抗鬥內力的招數,若是拼上內力,便須較出高下生死之後,才能罷手。他自知內力不及對方深厚,所以不敢一拚。
這幾個難題都無法解決,因此他只好一味游鬥。忽然間外面傳來喝叱搏鬥之聲,薩哥王子面色一變,大喝道:「師叔快走!敵方援兵已到……」他頭腦極是靈活,一聽到聲響,便已判斷出何事發生。
獨眼老者叫道:「你先走,我殺死這廝方能甘心……」
薩哥王子直到此時,都因為全神應付敵人,所以仍然沒有發覺三僧之首,不是雪疑而是雪淨。這一來雖是用盡全身本事,依然無法取勝。
他眼見局勢不佳,若不當機立斷,只恐今日全軍復設此寺之中……
殿門口忽然出現一個粗眉環眼的少年,左手托住一個鐵箱,右手拿著狼牙棒。迅快掃視殿中一眼,便洪聲大喝道:「桓大哥別慌,小弟幫你打死這老傢伙……」喝聲中疾奔入殿。
薩哥王子退志已決,折扇招數更加凶厲陰狠,但三增聯手之勢極是堅韌,不但無法攻破,連退卻也大成問題。
雪疑僧忽又犯了老毛病,心想:「這個揚言幫助桓字之人,不知是不是敵人使詐?」這麼一想,立刻分心向那邊望去。薩哥王子那肯放過個機會,長嘯一聲,衝出圈子。
殿門外忽又出現兩條人影,薩哥王子匆匆一瞥之下,但見這兩人頭冠純陽髻,身披道服,年紀約四十歲左右。相貌長得極是相肖,各持一把長劍,左邊的一個劍在左手,右邊的劍在右手。
這兩人面目普通,不見特出,可是眉目間透出一股沉凝之氣,又使人覺得他們決不是普通的人。
薩哥王子眼力極是高明,只看他們一眼,便打消奪門而出之心。提一口其氣直向屋頂縱去,左手搭住橫樑,右手折扇疾擊上去,砰的一聲,數塊磚瓦碎裂飛開,露出一個洞口。
他更不多想,鑽了出去。下面那獨眼老者見他逃走,獰聲大笑,聲震屋瓦。
這老者一則天性凶野,二則自負功力高強,根本不把敵人放在心上。
桓字見那少年撲入來,大喜道:「孟兄弟來得好。」孟若虎道。「這老傢伙凶得緊!」
桓宇接口道:「孟兄弟暫時別上,待我給他一點顏色瞧瞧。」
獨眼老者怒罵道:「放屁,你算什麼東西!」罵聲中反身一劍刺去,這一劍從脅下穿出,又快又毒。
桓宇急急例問,一刀架住,但小臂已被敵人劍尖挑破,鮮血湧出,滲濕了衣袖。
孟若虎驚道:「桓大哥小心……」只見桓宇刀向右方推去,但那獨跟老者卻反而向左邊歪開兩步,大是驚異,心想對方縱是敵不過他的內力,也只該向右邊歪開,怎的反而向左移?
這時桓宇左手迅快拍出,獨眼老者既不能閃避,又不能招架,肩頭一沉,硬受桓字這一掌!
桓字一掌擊老者肩頭,但覺如中鐵石。當即變化力造,其氣逆運,掌心呢住對方,順勢一摔,獨眼老者但覺天旋地轉,一跌跌倒,摔得頭昏眼花。原來桓字真力逆運之時,已把他體內抗力抵消,是以這一跤有平常人猛力摔倒一般,疼痛難當!
獨眼老者極是凶野倔強,咬牙躍起,厲聲道:「你使什麼邪法?」
半天聽不到對方回答,抬目一望,只見桓宇仰望屋頂,似是想起極重大心事一般全然沉迷其中。
獨眼老者大喝道:「喂,你聽見我的話沒有?」雙實軌創一揚,勁氣直射桓字面門。
桓宇動也不動,獨跟老者劍上勁氣射中他面門,但覺有如泥石入海,無影無蹤的消失。
心下大驚,連退數步,暗想這廝若不是使邪法,難道已煉成罡氣護體不成?
殿門外的兩名道人舉步人來,齊齊向三增一稽首,便向獨跟老者走去。三增訝疑相顧,心中都想這兩道人不知是什麼來歷?
孟若虎見他們過來,嘻嘻一笑,說道:「花姐姐說兩位造長雙到合壁之術可與少林寺五大神功之一三有為大法媲美,便清道長們施展這兩儀神劍,好教晚輩開開眼界。」
少林三憎聽了這話,不覺一怔,心想:「我們只道此次出山,世間決計無人得識本守的三有為大法,尤其是我們三人合力同參,方始煉成,更難辨識。這孩子口中提及的花姐姐,定是最近以美麗智慧傳名天下的花玉後姑娘無疑了!」
那兩名道人也是一怔,齊齊曾視孟若虎一眼。獨跟老者喝道:「原來你們是武當派的雜毛道士,我倒要瞧瞧武當派幾時創出中另一套假的兩議神劍來嚇人……。
孟若虎訝道:「怎麼是假的?」
獨同老者冷笑道:「小娃娃倒底出世不久,見識有限。你剛才說的少林三有為大法和武當兩儀神劍,都是武林絕學,數百年來這兩派盡有宗師名世,但卻沒有一人燒得成這等絕學少
桓宇忽然恢復清醒,喜孜孜一笑,叫道:「還打不打?他這一插嘴,人人緣知他竟沒有聽見這一番對話,可見得剛才何等專注沉思。
孟若虎說道:「桓大哥別急,我們正在談論少林武當的絕學,家祖母和我帶了這兩位武當道長來此馳援,據花姐姐說,他們煉的是兩儀神劍,少林寺三位大師煉的是三有為大法,都是武林約學。但這老丈卻說都是假的……」
桓字雖是對武林絕藝極感興趣,但更驚訝的是他說花玉眉要他們馳援一事,急忙問道:
「花姑娘曉得我在此地?她現下在什麼地方?」
孟若虎搖頭道:「我不知道,這兩位道長也沒有見過花姐姐,是花姐姐曉得他們破曉可到達一處地方,便要我們去等候,帶來此地!」他作個鬼瞼,又道:「花姐姐暗中已見到兩位道長,只是不暇說話就走了,說不定她就在附近……」
那兩名道人齊聲說道:「原來花玉眉姑娘是在貧道佩劍左右有別之上得知的,這等服力,實是天下無雙!」
獨眼老者冷笑道:「兩儀神劍並非雙劍招數,而且是一個人即可施展,正如少林三有為大法也是一人揀具,非是三人同使,姓花的丫頭只是顧名思義,胡亂臆測,可笑!可笑!」
武當兩道微微一曬,並不法駁,雪嗔卻縱聲大笑道:「這是誰規定必需如此的產獨跟老者不覺一怔,前南自語道:「不錯,不錯,這原來不是金科玉律,只怕可以分開修煉,再合而為一也說不定……」桓宇心頭一震,付道:「此者推研武功難題之時,頭腦冷靜精細,今日若不擒下此人,後患無窮……」
正在付想之際,雪淨問道:「老施主一身武功驚世駭俗,有神鬼莫測之能,只不知如何稱呼?」他的聲調甚是平柔和雷,竟沒有一點敵意。
獨跟老者訝然望他一眼,忽然仰天冷笑道:「我那王子師任,平生自負眼力,但今日卻看差一著啦,老子姓奕名不怪。」
眾人聽了他的名字,肚中暗暗好笑。都想此老由兵器以至容貌性情等等,無一不是怪異,但他編生自取名字為不怪。
桓宇間道:「薩哥王子果是智勇兼全之士,粟老丈何故說他看差一著?」
案不怪冷笑:「嘗聞師兄講究,少林五大神功之一的有為大法,取佛家包法、心法及非色、非心祛奧義,融會武功之中,因此這門神功分作三種道路,一是兇猛剛暴,仍為色法。
一是多疑善詐,義取心法。一是非剛非柔,不偏不欹,手腳柔緩,看似平談幾庸,其實感力相應而增,乃是三有為大法中主宰。我那師侄一直找錯了對頭,故此略一接戰便危機百出……」
少林三增都露出肅然起敬之色,桓宇及武當兩道一見如此,便知道欒不怪句句說中,心下也大是佩服。
來不怪話聲未歇,突然揮劍疾攻武當兩道,海狸響了兩聲,武當兩道同時之間,被他震退三步。案不怪見他們出劍甚快,而且聯手之勢未散,心想這兩個雜毛老道果是煉成兩儀神劍,不然的話,決計抵擋不住一招突襲之感。
當下換了對象,躍到三僧面前,手中軟劍嗡嗡作響,彈指之間,連發三到,分取三僧。
雪淨袍袖一排,捲向右邊雪嗔面前,他衣袖去勢不見十分迅快,但不知如何油尖竟已拂中敵劍,同時之間,雪疑身形半旋,乘勢出掌,封住雪淨敞開的門戶。
來不怪的三劍,其一被雪疑自身閃開,餘下的兩劍,一被雪疑掌勢封住,一被雪淨袖尖拂開,全然無功。心頭不禁一凜,暗想三有為大法果是名不虛傳。心念轉動之時,迅即收劍,忽覺一股強勁力道猛襲上身,原來是雪嗔一拳劈到。
這一掌不但勢凶力猛,並且攻得巧妙無比。恰好是來不怪劍勢回收之際,乘虛而入。武當兩道及桓宇、孟老虎等人,眼見來不怪定須吃虧落敗,都禁不住喝一聲來。
菜不怪也大吃一驚,突然間改退為進,向左方跨出一步。呼的一聲,雪喚拳力從他右邊掠過。
眾人都驚怪得目瞪口呆,要知大凡武林之士觀戰之時,心中一定香雙方設想,這一招該如何攻出,哪一招應如何防守。是敵眾人替奕不怪設相幾種應付之道,都不免要吃虧落敗,卻無一人想得到還有這麼一下步法,居然得以全然無事的避開了。
采不怪又連踏兩步,所取方位部古怪無比,使人泛起倒行逆施之感。可是這兩步極是有用,少林三僧連發數捐,俱落了空。
桓宇瞧得如癡如醉,虎目中閃動著奇異的光芒。來不怪突然反身向他躍來,一劍刺出。
見到他面上奇怪的神色,陡地收回劍招,轉頭向孟若虎撲去。
武當兩道雙劍齊出,化作兩道精虯,挾著風雷波濤之聲,從側面截攻。菜不怪本想從孟若虎這一邊衝開缺口,但雙劍橫截而來,威勢舉世無匹,不敢被他們雙劍纏住,一掉頭凌空躍起。
只見他直向屋頂破洞升去,孟若虎大叫道:「這廝逃走啦!」
屋頂破洞外忽然露出一張面孔,冷笑道:「他走不了!」面孔一閃即隱,接著一根儘是芒刺的枴杖從破洞戮下來,風聲極是勁厲!
菜不怪從枴杖風聲中已聽出敵人功力深厚,也算得是武林高手,不過若非在這等情勢之下,決不須把這名敵人放在心上!
不過目下奕不怪他身是半空,又是被動之勢,實是無法施以反擊。
少林三僧、武當兩道和桓字等六人,一齊搶佔位置,只等這奕不怪飄落地上,便全力進攻。
來不怪為人極是狠戾,雖是明知形勢不利,仍然不肯就此罷休,怒喝一聲,雙尖軟劍疾彈上去,停的一聲,創拐相觸。屋頂上嘩啦啦暴響連聲,原來上面之人踏碎了七八塊屋瓦。
孟若虎大驚叫道:「奶奶,你老沒事吧?」
屋頂上之八,敢情就是陰嫗顧亥,當拐劍相觸之時,忽感一股強勁無匹的內力,從拐上傳來,不禁一陣駭然,連忙運全力相抗,腳下力造一發,登時踏碎了七八塊屋瓦。
她雖不曾受傷,但也禁不住駭疑交集,心想世上哪有如此功力深厚之八?口中應道:
「沒事,你卻須得小心,這老頭子厲害得緊……」
菜不怪借她枴杖之力,飄向大殿內角落下,此時雖然仍被眾人擋住出路,卻沒有落在對方布下的圍圈內。
武當兩道朗聲喝道:「武當門下戈步左、戈步右謹情欒不老施主賜教,未知粟老意下如何?」他們不但面貌相肖,說話之時也是一齊開口,字字相同,一瞧而知必是孿生兄弟。
眾人聽了他們名字,都想原來是與並步虛同輩高手。但這戈氏兄弟之名,從未聽武林中人提及,想必一向隱居山中煉劍。
來不怪搖搖頭,道:「老子不打啦!」
這答話只聽得眾人無不怔住,戈步左、戈步右齊聲道:「出家人慈悲為懷,來者若是不敵,貧道不傷你性命便是!」
桓字大是敬眼,心想名門有道之土,倒底與眾不同。當下接口道:「蔡老文畏懼兩儀神劍的話,此處還有少林三位大師同在下,任憑考丈挑選!」
菜不怪冷冷道:「笑話,區區兩個雜毛豈能嚇得倒我?但老子不打就是不打!」
眾人都大惑不解,孟若虎忽然大聲道:「我知道啦!」桓宇道:「孟兄弟快告訴我!」
孟若虎道:「他進又逃不掉打又打不過,所以賭氣不打啦!」
桓於微微一笑,道:「可是這樣麼廣奕不怪怒道:「胡說八道……」卻見眾人都露出相信孟若虎此言的神情,實在忍捺不住,接著又道:「這是最上乘武學中一個大秘密,老子不告訴你們。」
雪疑道:「別聽他鬼扯,他打不打與武學秘密有何關連?」雪嗔喝道:「戈道兄你們快動手,一打就知道他弄什麼亥虛了。」
戈氏兄弟一齊頷首,道:「道兄們這話極是!」雙劍一左一有指住奕不怪,緩緩迫去。
菜不怪面色變來變去,瞬息之間,已出現好幾次想出手的神情,但最後仍然忍住,垂下軟劍,冷哼一聲,道:「老子說過不打,就是不打!」
戈氏兄弟倒沒有了主意,桓宇同地躍上前去,說道:「道長們請暫退,待在下出手迫他。」戈氏兄弟果然退開。
桓字長刀一挺,厲聲道:「老立若不招架,以後命喪當場的話,卻怪不得在下……〞察不怪仰天冷笑道:「老子沒聽見!」
桓字微一遲疑,雪疑增喝道:「桓施主別信他的鬼話,天下哪有這等便宜之事?」
孟若虎接口道:「這可說不定,我瞧他是當真不肯動手!」
桓宇失了主意,倡在當地。要知他也不是天性殘酷嗜殺之八,因此這一刀須得深信不疑,才能推得出去。屋頂卜傳來陰嫗顧亥的聲音道:「這廝豈肯甘心全不抵抗便死在敵刀之下?不須多疑,快些出手便知分曉。」
雪疑也大喝道:「就算錯殺了也不妨事,他是竺公錫的師弟,死了最好。」
桓字長刀緩緩推出去,刀尖已堪培碰到對方咽喉。這處部位乃是人身要害,桓字只須輕輕推出一寸,就可以制他死命。
但欒不怪仍然不理會,獨眼中閃射出嘲笑的光芒,似是十分得意。
桓宇狐疑不定,但雙眼眨也不眨,凝視住對方動靜,口中大聲道:「雪淨大師怎麼說?」
雪淨道:「阿彌陀佛,貧俗也是沒了主意,只是感到欒老檀樾性情凶暴固是不錯,但卻不是擅長陰謀之人。」
桓宇道:「戈道長們可有此感?」武當兩道齊聲應道:「貧道等實有同感!」桓宇迅即下個決定,心想奕不怪若是不會使用心機之人,便須聽益若虎之言。他目下天真未鑒,最適合用來觀察來不怪心中隱情。
於是說道:「孟兄弟你說說著!」
孟若虎毫不遲疑,答道:「他真的不怕死!」桓字左手一棵,驕指迅點,點中奕不怪穴道,菜不怪身形向後便倒,桓宇猿臂一伸,當即抓住,讓他坐在直。
陰嫗顧亥飄下殿內,枴杖一頓,發出嗡嗡之聲,道:「這廝一身功力深厚無比,越早除去越好!你們若是面慈心軟,不能下手,等老身一拐送他歸西!」
桓字皺眉道:「但老前輩難道不想知道他為何情願死在我們手底也不還手之故?他既是武功高強,該當奮力衝出要圍才是!」
顧亥征一下,接著搖頭道:「難耐煩想這許多,一拐打死了便一乾二淨!」
雪淨道:「此中必有極要大的原因,否則他斷斷不會做出這等大悻人情常理之事!」
雪疑道:「莫非是借此查出他們失蹤之人的下落?桓施主再瞧瞧他穴道是不是當真禁制住?」
桓宇上去細細查看,說道:「他除非有別的秘法提聚真氣自解穴道,否則決計不能行動!」
戈氏兄弟說道;「嘗聞竺老施主博通天下各家武功,說不定真有解穴稅法?貧道等有兩條絲帶,乃是玄門至寶,刀劍難傷,或者派得上用場!」說時各各取出一截五色絲帶,寬約兩指,長才三尺,看上去甚是輕柔易斷。
桓宇接過,上前把奕不怪雙手雙定緊縛住,來不怪這時還能睜眼說話,可是不瞅不睬,閉起雙眼,面上不時流露出得意的笑容。桓宇縛完之後,歎口氣道:「若是花玉眉姑娘在此,定必測得透這個秘密!」
欒不怪突然盯眼喝道:「笑話,你去把她找來,她若是測得透,我跟她磕頭也行!」
顧亥喝道:「你們知她不在才敢嘴硬,哼,老身跟你賭什麼都行,她若是在此,一定測得出你的古怪!」
欒不怪只是冷笑,把個火性急燥的陰嫗顧亥氣得直瞪眼睛。
少林僧和武當二道雖是隱秘煉功多年,可是他們也曉得這陰嫗顧亥乃是當今高手之一,見她背地如此欽佩花玉盾的智慧。不禁泛起好奇之心,都想見識這位名震天下的女孩子。
孟若虎想一下,道:「我去找我看可好?」陰娘顧亥喝道:「快去,不然我老婆子要被這廝氣死啦!」孟若虎領命疾奔出去。
且說那薩哥王子從殿頂出了重圍。一過徑側面,奔出十多丈,環顧四下,唐天元等人杏元蹤跡。他哪知後天元和沙陀二人,已被武當兩道及陰嫗顧亥祖孫攔截住,當下向前奔去,穿過一片樹林,忽見前面一泓綠水,滿眼垂楊,原來是個池塘,景色甚是清幽悅目,他喜地停住腳步,驚訝地望住池塘邊垂楊下的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面向池塘,因此,薩哥王子只能見到背影。但那纖美竊窕的背影,在他已是一見難忘,而且立時辨認是誰。
他初時微微一怔,神智迷擁。但過了片刻,便恢復清醒冷靜,暗自忖道:「她乃是當今世第一聰明多智之人,一舉一動都必有用意。目下既是碰上她,決不可認作受緣邂逅……」
這麼一想,登時大大警惕,低咳一聲,緩步向她走去。那個背面而立的人影動也不動,生似沒有聽到他的咳聲。薩哥王子走到她後面,相裡只有兩三尺,已經嗅到她身上的獨特香氣。
兩人默默站著,過了好一會,薩哥王子低歎一聲,說道:「你贏啦!」
她頭也不回,說道:「我知道了。」聲音比平常女子口音略為低沉一點,卻極是悅耳動人。
薩哥王子道:「你竟不屑回頭一盼麼?」她道:「是,以後才告訴你!」薩哥王子歎息一聲,緩緩道:「以你的容顏才華,果然足以傲視天下,就是最傑出的人物也只配作你的奴僕……」
那女子道:「王子過獎啦,我也不過是庸脂俗粉,豈敢當得這等溢美之詞!」
薩哥王子道:「那決計不是溢美過甚之詞,不過,你越是值得驕傲,就越應謙虛對人才是正理!」她靜靜的站著,薩哥王子心想她就像是隱藏在茂葉中的艷葩一般,教人心癢癢的忍不住要撥開枝葉瞧個分明。
當下又道:「姑娘芳陳忽然出現此地敢是等候在下?」她沒有回答,薩哥王子又道:
「倘若是等候在下,訪問有何見教?」
他想出各種話逗引回答和轉過頭來,可是他一連問了十七八個問題,都不理不睬。
薩哥王子縱是泥人也有立性,只是發作不出,憋得心中極是難過。要知他身份尊貴為王子,又是智勇雙全的英偉男兒,平生莫說受盡眾人奉承,便這次南來途中碰上不少美貌紅妝,也無不對他暗送秋波。
他呆呆想了一陣,跺跺腳轉身便走。忽聽陣微沉悅耳的話聲送人耳中,道:「我現在才真的贏了!」薩哥王子身軀迅快旋回原處,道:「怎生贏了!」地道:「我故意激你,你終不敢動我!」
薩哥王子心中也承認這話,口中故意道:「這也不見得,在下想來想去,深覺好男不與女鬥的俗語,極是有理,才肯捨你而去!」
她徐徐掉轉身軀,面上似笑非笑,似喚非鎮,美得無可形容。加上四周幽雅景致托襯之下,更是使人難以忘懷的景象。
薩哥王子呆了半晌,仰天搖頭道:「天啊!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人,只不知何人享得這得艷福……」這話發自衷心,他不假思索衝口說了出來。花玉眉心中大是受用,嫣然一笑,道:「謝謝你的讚美,老實告訴你,我算準你會由此路經過,特意在此相候!」
她又掉轉身軀望住一地綠水,道;「這地方景色很幽美,對不對?」
薩哥王子一陣激動,衝口道:「姑娘請恕在下得罪了。」花玉眉嬌聲笑道:「就算你敢得罪我,向我出手,但你毫無可乘之機,你敢是忘記我也煉過武功的麼?」薩哥王子道:
「姑娘背面向著在下,前面便是池塘,形勢大是不利,絕難不被在下擒住!」
花玉眉道:「我站在此形勢雖是不利,但仍然有防守之力,縱是不能久持,尚可躍落池中……」薩哥王子大笑道:「姑娘正是算了這一著,我的水底工夫曾經下苦功煉過,武林中只怕不易找到敵手,姑娘落水的話,無異自授羅網……」
花玉眉輕笑一聲,道:「你的話我不能不信,但只怕你不易逼我落水呢!」
薩哥王子道:「在下若不是害怕唐突佳人,以致日後被你永遠恨我,早就出手擒住你了!」
花玉眉道:「不對,不對,你講來講去老是這麼幾句話,卻不敢說出用什麼手法逼得我落水……」
薩哥王子軒眉一笑,道:「在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左掌以少林浪沖雲破霧招數,右手卻以一招「三陽鎖」擒拿手法……」花玉眉道:「我早就曉得啦,你瞧我站的腳步便知道了!
只等一出手,我就側移一步,反手一招「九曲探菱」,這一招正好制住你三陽鎖的招數,至於體左拳早就被我閃過,不須再提!」
薩哥王子道:「姑娘這一招果然神妙,但在下已得悉姑娘家傳克制手法,這一招三陽鎮正是要引姑娘反擊,以便變化為折花勢的招數。」
花玉眉笑道:「這一招也不行,我豈不知你誘我使出這一招之理?只不知你跨步進擊?
抑是俯身探攻?」
薩哥王子一凜,說道:「這一招應當跨步進迫,但為了防犯姑娘底下金蓮反踢之勢,只好改為俯身操攻。」
花玉眉道:「果然是天天聰穎特之土,這一來我只好向前移出半尺!」薩哥王子道:
「在下百冒臂骨斷折之危,也要使出雙搶挑陣的威猛招數,務求一舉迫得姑娘落水」
她沉默了一陣,說道:「這一招我除非顧意被你擒住,否則就得落水,我知道你這一招有意試試我會不會擊折你左臂,我想了一陣,覺得很難決定!」
薩哥王子苦笑道:「在下自恨不得早日幸晤芳容,以致遲了一步,芳心已被別人佔領了去,這一招實是不敢妄想,只望以折臂之災,使得姑娘不記恨在下迫你落水,也就心滿意足了……」
花玉眉緩緩退:「王子隆清盛誼,使人感動,不過未免太低估啦!要知我既在此相候,必已安排妥當,王子今日想逃出我掌心,只怕難比登天,我敢誇句海口,那就是王子一旦出手,落水的只怕是你而不是我呢!」
薩哥王子微微一曬,說道:「此言若在別人口中說出,在下聽也不要聽,更不要說相信了!但姑娘智計絕世,絕不會虛言恫嚇,在下倒要跟你賭上一賭!」
花玉眉道:「怎麼賂法?」
薩哥王子微微一愣,道:「難道以姑娘的聰朗才智,這等事尚須細說!」
花玉眉直到這刻,才第二次回轉頭,淡淡一笑,道:「話還是先講明白的好,我若是被你迫跌水中,就算我輸,你只須把我拉起,不煩落水動手。若是我不會落水,就算你輸。時間以西柱香為限!」
薩哥王子眼瞧著她絕世嬌容,心中時時刻刻只怕她又掉轉過去。因此她講的話雖是聽得明白,卻沒有餘暇尋思。當下應道:「公平,公平,姑娘若是勝了,想得何種賭注?」
花玉眉道:「我問什麼,你就答什麼!」
薩哥王子道:「這賭注太輕了!」花玉眉道:「不妨事,你且說出你的。」薩哥王子沉吟一聲,說道:「在下幸而取勝,要娶姑娘為妻!」
花玉眉吃一驚,說道:「倘若我的心已屬別人,你仍然要這樣麼?」
薩哥王子道:「若是在下賭贏,姑娘也不過是在下名份上的妻子,除非有一日姑娘回心轉意,當真願意下嫁,那才算數,否則不管十年、五十年,都仍然是形式上的夫妻,這話發自衷心,絕無半字虛假……」
花玉眉嫣然一笑,道:「其實不必多說,反正我一定贏你。」
薩哥王子應聲道:「那也不見得……」他以銳利的目光瞥視四下一眼,發覺毫無可疑之處。他觀察之時,連附近四周的樹木竹石等,都小心查究,只因他擅長各種陣法,能夠借樹木等物擺成陣勢,困住敵人。
花玉眉察破他的心思,微笑道:「若是我的佈置較易便可查出,也算不得手段了!」
薩哥王子想道:「我也鑽研過陣法變化之學,縱是比不上她,但她的佈置想瞞過我的雙眼,卻是不可能之事。這姑娘智計高人一等,說不定是疑兵之計,以虛為實,教我分心防範,不能全力對付她,我決不能上她這個當……」心念一轉,立見從容徐徐道:「姑娘這話大有道理,在下這就出手追姑娘落水!」
花玉眉突然間斜移數尺,薩哥王子早有防範,如影隨形騰挪身軀,仍然佔住裡面的位置。花玉眉道:「唉,我這一次恐怕逃不掉啦!」
薩哥王子應道:「但願如此!」花玉眉掉轉嬌軀,背向著他,說道:「你儘管動手。」
薩哥王子遲疑一下,咬牙橫心,運集全身功力,迅猛出手。左手拳似奔雷,使出少林「沖雲破霧」的招數,右手拇食、中三指直伸,使的是「三明鎖」擒拿手法,招數才發,花玉眉已側移一步,讓過他左掌掌力。同時之間一招「九曲來菱」,反手扣拿他婉脈穴道。
薩哥王子大喝一聲,上身向前一傾,雙手如拂如掃,疾取她雙肩雙脅要穴,這一招正是「折花勢」,乃是竺公錫昔年與百花仙子沈素心見面談笑之時,隨意創出的取笑手法,說是這一招在她身後發出之時,便可把她擒下。因沈素心外號稱為百花仙子,所以取名為拆花勢。
這一招奧妙無比,花玉眉也是深知熟話,早先回頭論武之時就已提過,這刻雙方正是按照口頭論武的招數一招的使出來。
花玉眉果然無法拆解,只好向前跨出半尺,雙肘迅快向後撞出。她站在池塘邊緣,這一跨半步,再也無法向前移動,除非是踏落水中。
薩哥王子面上露出緊張的神情,一招「雙搶挑陣」,雙手齊出,勢急力猛,勁風銳響,一望而知他這一招已用上全力。
要知他們口頭論武之時,也曾論及這一招,薩哥王子自已承認,不惜冒左臂骨斷折危,務求迫她落水,而花玉眉也同意他這一招,當真無抵禦,不是落水,就是被擒,此外還無法決定是不是要弄折他的臂骨。目下的局勢正如他們談論的一樣,已迫到這一步。薩哥王子實在測不透地會不會辣手拗折地的臂骨,是以不禁露出緊張之色。
這些話說時囉嗦,其實當時只是電光石火一瞬間。薩哥王子招數一發,猛覺左手腕時兩處被她雙手扣得牢牢,原來她已經倒轉半身。不覺心中一沉,迅快轉念想道:「她竟是對我毫無傳俗之意……」
這一瞬間,花玉眉勁道發出,薩哥王子臂骨立折,但她也須被薩哥王子另一隻手點中穴道,當場被擒。
她微微一笑,突然用力一拉,自己也向他中倒躍出去,薩哥王子被她拉得向池塘栽去,無法穩得住身形。百忙中抬眼望去,只見她凌空大許,直向他水墜跌。
薩哥王子念頭電轉,想道:「她既不斷我臂,又反向他中躍去,想必在水中裝有埋伏,足以攔阻我落水擒她,須得躍到地落水之處跟蹤而下,才能躲過埋伏……」這個念頭協如閃電,一掠即逝。
雙臂一振,據氣躍去。花玉眉往地中落下,單足一探水面,修地下墜反起,升高數尺,向他心盡去。
薩哥王子大吃一驚,心想原來她在水面下隱藏有堪以借力之物,無怪她有恃無恐了。
轉念之除,也伸出一足跟著花玉眉落腳之處踏下,果然在水面下三寸深處,有一根竹竿豎立。薩哥王子借力換口氣,騰身便起,疾向花玉眉撲去。
他乃是時下一流高手,目力佳,極是駭人。眼光一掃,便已認準花玉眉第二次落腳之處,分毫不差的踏下去,果然又端著竹竿尖端。
如此三個起落,兩人都到了池塘中心。花玉眉與他相隔只有文許,忽然轉身停住,大笑道;「你一定要迫我跟我便對一掌麼?」
她本來一沾水便騰身而起,這一次陡然停住,薩哥王子也不敢冒尖急撲,提氣凝立竿上,遠遠望去,這兩人似是站在水面上,極是好看。
薩哥王子徐徐答道:「咱們硬對一掌的話,在下有益無害,若是這一掌能夠迫得你落水,在下便已佔勝!」
花玉眉淡淡一笑,道:「你瞧,我在水中暗暗插下竹竿黛力,已出你意料之外。這刻印是膽敢跟你對掌,自然是有恃無恐,你何不認輸?」
薩哥王子道:「在下誠然已人姑娘毅中,但此事關係重大,不到黃河心不死,還望姑娘莫怪在下執迷不悟!」他眼見花玉眉婷婷玉立水面之上,宛如仙子凌波,丰神艷艷,舉世無雙,心中突然湧起一陣莫名痛苦,不覺長歎一聲。
花玉眉道:「你且瞧瞧後面,便知勝敗已定,用不著作無益掙扎!」
薩哥王子回頭一望,但見綠水嶙嶙,無涯無際,似是置身於萬頃湖水之中,不禁一驚。
回過頭來,花玉眉已去失蹤跡,煙波茫茫,一時記不起身在何處?
他心中突然感到一陣迷惆,低頭細看,竟是站在一塊暗礁的尖端之上,當下伸出另一隻腳小心探索,兩尺外又有礁石,當下移步過去順勢換了一口其氣。
這時花玉眉已回到岸上,手中握著七八條細繩,這些細繩的另一端都通到他中不同之處,一望而知每一根細繩都掛著一根竹竿。
她靜靜地瞧著他中的人,一直在兩根竹竿後移動,他的面上流露出用力奔躍的神情。她自然曉得他神志已被陣法所制,以為自己一躍數丈,極力要從這一片茫茫煙水中脫身。當下不禁微感憐憫,心想以他這等人才武功以及身世地位,天下有哪個女子何求而不得?偏在碰上自己心有所屬,桓宇之外,天下任何男子都不能再生愛情。
她寂寞地苦笑一下,又想道:「桓宇對我忽冷忽熱,似是一點也不把我放在心上,而另外一些男子如薩哥王子、方麟等人,卻欲求我一盼而不可得,他們真是冤枉得很。桓宇啊!
桓宇,你這般可惡,待得有一日你法自制之時,我一定要大大捉弄你一次,一方面算是替別的男人出氣,一方面是我的報復
她自個兒胡思亂想,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砰一聲,把她從沉思中驚醒,轉眼望去,只見水花四濺,那薩哥王子已跌落水中。
花玉眉玉腕一振,七八根細繩繃得畢直,轉眼之間地中冒出七八根竹竿,隨著花玉眉雙手動作,向岸邊疾快移動。
花玉眉揀了其中之一,握在手中,片刻間薩哥王子浮出水面,正在搖頭抖去面上他水。
花玉眉知道他雖是氣力衰竭,掉落水中,但以他一身精純武功,不一會就能恢復,目下已漸漸清醒,趕緊揚手擲出竹竿。
那竹竿一端戮中他的穴道,另一端落在他身側邊,細繩恰好從底下繞過他的脖子.花玉眉得意地低叫一聲好手法,雙手交替收繩一會,兒就把薩哥王子拉到岸邊。她把薩哥王子拉上岸,說道:「你一身濕透,可覺得難受?」薩哥王子雖不能動彈,卻能說話,沉聲答道:
「比起心中痛苦,這一點點肉體上的難過,算的什麼?」
花玉後微微一曬,轉過話題,道:「五大門派,一些高手和方麟、傅源等都被你們擒住,是也不是?」
薩哥王子道:「不惜!」花玉眉問道:「你師父對他們有何打算?」薩哥王子遲疑了一下,才道:「這本是武林一大秘密,傳出去足以震驚天下,若不是我賭輸了,姑娘縱是智慧絕世,也難以測度得出!」
花玉眉道:「你且說來聽聽,或者我不覺得驚奇也說不定!」薩哥王子道:「在下豈是虛言聳聽之輩,姑娘如不信,不說也罷!」
花玉眉忙道:「說吧!」
薩哥王子先查著四周,態度極是神秘鄭重,查聽了一陣,才輕輕道:「家師擒住這許多人,打算收為己用!」
花玉眉訝道:「真的?你師父這個念頭未免太不可思議了。」
薩哥王子道:「家師豈是胡思妄想之流,自有這等把握,才作種種佈置!」
花王眉不敢不信,皺起秀眉想了半晌,道:「他用什麼手段,能使得這一批漠視生死的武林人物為他出力!」
薩哥王子說道:「這一點在下也不甚明白,只知與上乘武功有關,也和司徒峰遺著有一點牽扯啦!」
花玉眉點頭道:「這就夠啦……哎……」她忽然舉手捧住胸口,露出迷們之色。這情景恰似傳說的西子捧心一般。薩哥王子瞧得呆了,心想若把她比作西施,只怕比那位古代美人還要美麗。
她歇了一下,才道:「奇怪得很,近兩三日我老是覺得心頭怔件,有時候覺得這顆心一陣急跳,似是心血來潮的光景。唉,但願我能夠曉得其中緣故!」
薩哥王子驚道:「真的麼?啊!當真是不可思議之事!」花玉盾又恢復平素的機智冷靜,微笑道:「別告訴我這是有人在背後施法唸咒來鎮壓我!」
他搖搖頭道:「不是,但在下卻曉得其中之故!」
花玉眉道:「我也曉得,這是因我的心情和身體有點不妥。不過老實告訴你,好像不關我自家的心情和身體的事,所以我才覺得奇怪!」
薩哥王子道:「對,一點也不關你的心情或身體的事,這緣故你也是永遠猜想不出,除非在下育告訴你!」
她訝然遭:「你不肯告訴我?」他搖搖頭,答道:「除非我決定破斧沉舟,孤注一擲……這意思是說除非我立定心腸作得到你或失去你的冒險,才能把這原因告訴你!」
花玉眉表面上裝出淡然的笑容,緩緩走開,轉到一處樹蔭之下,站住腳步,這才細細尋思。
她覺得薩哥王子這番話雖是奇特荒誕,令人難以置信,但口氣之中,又似乎隱著一個極大的秘密……
正在沉思之際,忽聽薩哥王子的聲音傳送耳中,道:「姑娘可想知道芳心征忡不安之故?」
花玉眉轉出樹蔭,走到池塘邊,笑道:「你已決定冒險了,是不?」
薩哥王子道:「不錯,姑娘若是願意知道,須得答應在下一個條件,那便是我講出來你認為實在不錯,就須把在下釋放!」
她笑一笑,道:「你猜我答應不答應?」
薩哥王子深深注視她一眼,沉聲道:「你非答應不可!」
花玉眉吁一口大氣,道:「你當真可作我的對手,好吧,我答應就是!」
薩哥王子說道:「姑娘先解開在下穴道,才能奉告!否則姑娘在震驚之下,恐怕有失常的舉動!」
花玉眉越聽越離奇,暗忖:「如果這話當真,不知是何等秘密?竟然有這等驚人的力量!」
她深知薩哥王子寧願失信於天下,也不肯失信於她,所以不怕他藉機逃走,一伸手拍開他的穴道。
薩哥王子活動一下筋骨,又去弄了一根粗如鴨卵,長達六尺的木棍,解釋道:「在下的描金折扇失落在池塘之中,所以必須先備好兵器,免得傷在姑娘的生花筆之下!」
花工眉不大服氣,說道:「難道我一定會向你動手的麼?」
薩哥王子道:「當然會啊!好了,在下這就把秘密說出,姑娘靜心聆聽!」
他深深吸一口氣,又道:「姑娘的令尊翁智度大師,眼下在我師手中,正在熬受我師秘傳千尋苦海萬劫輪迴的毒刑!」
花玉後腦中表一聲,不知不覺掣出生花筆在手,薩哥王子搖棍作勢,拒她近身。接著又遭:「姑娘征件不安之故,想必是令尊痛苦難當之時,骨肉連心所致,令首在何處受刑,在下實無所知,話已說完,就此告辭。」
一轉身飛奔而去,花王眉深知那千尋苦海萬劫輪迴,乃是天下至大毒刑之首,任是宇內第一等硬漢,也熬受不住。這時心痛如絞,很不得一筆我死對方,稍洩心申惡氣。
但薩哥王子走得快,手中又有長根。她自知在心神震撼之際,武功招數決不如往常靈活機變,休想殺得死對方,更無法把他生擒,當下痛苦的長歎一聲,目送那薩哥王子背影消逝。
她獨自呆立,越想心緒越亂,平日的智慧,機謀都消失無蹤。
過了許久,數丈外出現了兩道入影,悄悄奔來。她宛如泥塑木雕的人像一般,絲毫不曾發覺。
那兩道人影轉眼間已奔到她身後,其中一個繞到她面前,朗聲叫道:「花姊姊,你想什麼?」
花玉眉嬌軀一震,前南道:「我一俄沒有想什麼?」她背後的人接口道:「桓字拜見姑娘!」她又是一震,緩緩轉過身子,目光到處,正是那個已攫取了她芳心的桓字。
她好像見到了至親至近的人一樣,兩行清淚沿頰流下,桓宇驚道:「你怎麼啊少花玉眉悲呼一聲,但覺天旋地轉,向前跌倒,一下子跌在桓宇懷中。
桓字幾乎是疑心自己在做夢,瞧瞧懷中花玉眉,又望望孟若虎,孟若虎向他做個鬼臉,便奔開老遠。
花天眉昏眩了好久,才稍稍消醒,發覺自己被桓宇有力的臂膀緊緊抱住,當下在悲苦之中略感安慰,說道:「唉,我已經一敗塗地,無力與那魔頭抗爭啦?」
桓字訝道:「這話怎說?咱們已經抓起他手下不少人,其中之一是竺公錫的師弟!」
她搖搖頭,道:「不中用,竺公錫心腸冷酷,最是無情,即使把他手下之人全部殺光,也不能威脅住他!」
桓字造:「你碰上什麼事,變成這等模樣?」他略略鬆開手。
花玉眉叫道:「用力抱住我,別放開,我求求你?」桓宇連忙抱緊,兩道劍眉卻緊緊皺在一起,想不出其中之故。他抱住花玉眉,也覺得心緒十分紊亂。
那味道比起拖住施娜郡主完全不同,花天眉身上散發出獨特的香味,一直都使他難以忘記,這刻更是沉醉沉仍。
花玉後緩緩道:「你可肯為我做一件事?」
桓手衝口道:「別說一件,一百件一千件都行!」
花玉眉道:一這一件事別的人一定不肯,我也不願去求別人,但我怕你也不肯為我做!」桓宇訝道:「倒底是什麼事?」花玉後輕輕道:「殺死我!」話聲雖低,意思卻萬分堅決,桓字不禁怔住,半晌做聲不得。
桓宇怔完之後,喃喃道:「你不如教我殺死自己!」花玉眉幽幽一歎道:「你果然不肯為我達心願!」桓字暗想她定必是碰上極為悲慘而無法解決之事,才會出此下策。然而以她的絕世才智尚且無計可施,別人更無從措手。
這麼一想,頓時心痛如絞,緩緩道:「其實這也使得,反正我一向運淺福薄,今日能夠陪你一同死,已足慰生平了!」
花玉眉感覺出他這番話中沉痛之意,登時恢復幾分冷靜,柔聲道:「你何須陪我一同死,唉,你這麼一說,倒教我感到求生不得求死也難,這便如何是好?」
桓宇鼓起勇氣,問道:「你……你倒因何求死?」花玉眉道:「我生身之父現下落在竺公錫手中……」
植宇啊了一聲,道;「我該早就猜出他老人家的去向才是,唉,你說得不錯,我果然是有勇無謀之人!」
花玉眉怔一下,說道:「原來你已見過家父,便被竺公錫擒去不打緊,但若是遭受那千尋苦海萬劫輪迴的毒刑的話,那就真是慘絕人復……」
桓字前此立志學會天下五大毒刑以對付情仇,自然深知這種毒刑的厲害,聽得他渾身忽冷忽熱,起了無數雞皮疙瘩。
他見了花玉眉這等失措無助的樣子,不知為何會比平日冷靜,腦筋也特別靈活,略一尋思,便道:「你死了也不濟事,俗語有道是「拚命無大害。咱們若是拚著一死,說不定數得出老伯父!」
花玉眉緊緊依偎著他,生似一切都由得他去主持。植字越覺得責無旁貸,又道:「我們這就盡快下手營救,只須分作明暗兩路雙管齊下,想必可以成功!」
她點點頭說道:「要找什麼人幫忙?」桓宇道:「竺公錫的武功超絕當世,那是不必說了。便他手下兩個徒弟也是一代高手,我們約任何人都沒用,反而要分心照顧,只好由我們兩人往前,成功固然歡喜,失敗也不過送了我們同死之願,你說可好?」
花玉眉道:「好吧,怪不得薩哥王子說這個消息是他得我或失我的關頭,原來他已算定我有自殺的可能,不然就是趕去營救,那時節自然會被竺公錫擒住。在他想來,那樣我便多半要屬於他了!」
桓宇也不多說,催她動身,花玉眉勉力使自己平靜,把孟若虎叫來,吩咐他把一封束帖帶回去。這封束帖之中,已策劃好這一批人該怎生走法和到何處去。
她和桓宇都隱起心事,孟若虎反而顯得神情古怪,接過來帖,飛奔而去。
兩人攜手向江陵城內走去,此時旭日高懸,朝陽滿地,郊外一片花香鳥語,風光甚明媚。兩人不時踏著自己的影子,偶爾悄聲低語,神態親蜜。落在人眼中,只道是一雙情侶出來踏青郊遊,郎才女貌,使人生羨。誰知他們正向死神挑戰,後果如何殊難逆料。
不多時已走近城門,桓字便墜在後面,遙遙跟著她,花玉眉才踏入城內,忽見一個面目枯瘦的長衫客迎上來,淡淡道:「姑娘若是有意求見家師,可隨在下前往!」
花玉眉訝然地細細打量這個天下第一高手的人門弟子,初時真瞧不出他有什麼驚人之處,表面上瞧起來氣度資質都不如薩哥王子,但迅即察覺他那種冷漠平淡的表情竟是出自天性,並不是矯揉做作。這種人天性冷酷無比,世上恐怕沒有什麼事物能夠使他心動。因此,這種人最是專心勤奮。同時往往一招普通手法,在他手中使出來,卻變成極是陰毒辛辣的招數。這都與他的氣質天性有關,人力萬難勉強。
她瞧出對方成功的因素之後,便收斂起對他施展媚功之心,冷冷應道:「不錯,我要見竺公錫,但我不願跟你走!」
他好像沒有聽見她的話,自顧揮揮青市長衫上的灰塵。花玉眉趁機偷偷後顧一眼,只見桓宇站在數丈外的屋角,同時又見到四五個彪形大漢本來在桓字前面不遠的地方,似是敵方埋伏。此時這數名大漢一齊分散走開。
她把這些情形瞧在限內,回過頭來,那青衫客說道:「家師下令須把姑娘待如上賓,如若姑娘不願跟我走,那也沒有關係……」說罷,掉頭便走。
花玉眉困惑地瞧住他的背影,只見他走得很慢,突然間從這一點悟出許多道理,當下叫道:「等一等……」那青年人停住腳步,花玉眉搶先說道:「我曉得你要說早就猜到我一定會叫住你,就算你猜中好了。你換個人帶我去行不行」
青衫客搖頭冷冷道:「在下姓廉名沖,請姑娘說話之時稱呼一聲廉兄,不要滿口你你我我!」
花玉眉被他訓得一愣,廉沖接著又遭:「至於姑娘的要求礙難接受。在下再說一次,若是想晤家師,便隨在下走!」
她聽了又好氣又好笑,暗想此人注重小節,喜歡打入官腔,性情奇特罕見。當下應遵:
「走就走,少囉嗦!」廉沖不悅地盯她一眼,大概是怪她言語無禮。但這回卻不打她官腔,只道:「請姑娘仔細聽著,在下前面領路之時,速度快慢不同,姑娘必須緊緊跟著,若然走失,忽我不再回轉領路!」
他的態度一直陰陰沉沉,言語也十分奇怪,換了別人。一定無法測想得出半點道理,花天眉卻胸有成竹,微笑道:「那不行,你已得竺公錫真傳,武功比我高得多,我哪能趕得上你?」她故意不稱他廉兄,又故意找麻煩,其中大有深意。
廉沖漠然造:「在下盡量湊和姑娘的腳程便是,走吧……」轉身行去,速度只如常人行路一般。
花玉眉一面跟著一面動腦筋。她從種種跡象之中,已推測出一個難以置信的道理,目下須得設法測驗一下對是不對?
他們一前一後走他走過一條街道,廉衝突然縱火一條橫巷之內,花玉眉迅快跟人。廉沖又躍入一道圍牆之內,花玉眉躍上牆頭叫道:「嗜,前面樹叢內有人……」
廉沖腳步一倍,環顧四週一眼,冷冷道:「姑娘騙得在下停步,是何用意?」
花玉眉笑一聲,飄落牆內的花園中,說道:「我老實告訴你,躲在前面的人就是桓宇!」
廉沖一身武功造詣極是高強,視聽二覺自是高人一等,故此剛才一瞥之下便敢確定四下無人。可是花玉眉一說那人便是桓宇,雖是不信,卻也不得不小心再查看一次。只因桓字也是高手之流,若是躲在樹後,實在不易察看。
花玉眉又笑道:「這就奇了,你明知他在後面跟著,為何還不要查看?」
廉沖心中一凜,忖道:「聞說她才智機變舉世無雙,果然不錯,瞧來她已大略推測出師父三年之內不能傷害桓字的隱情,正在設法試驗……」
當下淡淡道:「姑娘聰明絕世,但目下只有兩條路可供你選,一是隨我去見家師。一是留下等桓宇追上來聚會,姑娘選哪一條路?」
花玉後心酸腸斷,淚光泛湧,幽幽道:「我跟你走便是。」
她真情流露之際,極是哀怨動人。廉沖征了征,但覺是平生未曾軟過的心此時禁不住軟了一下。
他趕快放步急奔,花玉眉隨後追去,一忽兒就從另一面院牆躍出。之後,彎彎曲曲穿過幾條巷子,又經過幾條大街,其間還穿越好些府宅後園,最後奔入一間屋子之內,花天後這刻也感到一陣顫慄,咬牙跟進。
穿過一座院落,便是大廳。廳中太師椅上坐著一個清矍的老者,目光比鷹隼還要銳利。
花玉眉在廳外遲延一下,才裊裊走入廳內,廉沖已經不知去向。那清矍老者目光凝注著花玉眉,不肯放過她任何最細微動作。
她覺得受不住他銳利可怕的目光,喘一口氣,逗自在他對面的靠背椅上坐下。
那清瘦老者露出不能置信的神情,說道;「天啊,你簡直就是你母親的化身!」他聲音中隱藏不住內心的激動,花玉眉覺察出來,馬上就鎮靜不少。
清瘦老者又道;「我就是竺公錫,你想必也知道了,當然,你的面貌只是跟素心相肖,並不是一模一樣,不過你的神情舉止卻與她全無區別,這才是令我驚異之極的地方!」
花玉眉只勉強微笑一下,竺公錫又適:「啊,這個笑容也像極了,我還記得每一次見到她時,她都略略顯出緊張不安。總是要喘口氣,然後坐在我對面,然後又勉強的微笑一下……」
他這時一點也不像性情冷酷,武功冠絕天下的一代魔頭,花玉屑一方面為了他對母親的癡情而感動。一方面想到母親昔年見到他時總會緊張不安,無疑是深知他為入殘忍毒辣,想是怕他傷害到父親,才不得不敷衍地,正和自己現在的心情相彷彿。
她也相信以竺公錫的武功成就及清秀的相貌,也許母親對他不無情意。因此母親的處境比自己苦得多。因為她須得提防對他的感情增厚,而自己則只須擔心父親的命運和本身的生死……」
僅僅是一剎那間,她已想了許多,竺公錫動也不動,眼中的光芒溫柔得多。
花玉後輕輕道:「我爹爹呢?」竺公錫身軀一震,眼中的溫柔立時消失,說道:「他麼?很好,你不用掛念!」花玉眉長眉輕顰,露出哀求的表情,說道:「讓我見一見他可好?唉,我此生從未見過爹爹的面!」
竺公錫道:「你不想害他,最好別去見他!」
花玉眉訝道:「為什麼?」竺公錫說道:「一個人最難得就是無牽無掛,那時節生死之念使十分淡薄,反過來就十分痛苦了,你可懂得我的意思?」花玉眉搖頭道:「懂得懂得,但我覺得其中有點蹊蹺!」
竺公錫道:「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你還是打消見他之念為佳,此外,你不用走了,嫁給我的徒弟吧!」他口氣中自有股攝人的威嚴,花玉眉竟不敢說不,呆了半晌,才掩面低聲哭泣起來。
大廳中只有她低泣之聲,過了一陣,竺公錫緩緩道:「別哭啦,你不想嫁給薩哥也行,喜歡哪一個?告訴我,我替你作主!」
她仍然低泣不止,竺公錫道:「你不說出心中的人,我就教薩哥娶你為妻,可別要後悔!」
花玉眉吃一驚,心想若是救不出父親,又自殺不成,最後還被迫嫁給薩哥王子,那真是恨比山重了。連忙拭淚道:「我只喜歡桓宇!」
竺公錫道:「好,我一定教桓宇娶你為妻!你決不可像你母親一般嫁給不是真心愛慕你之人……」
花玉眉不敢駁他,道:「聽說我爹正在敵受毒刑,你……你能不能放了他?」
竺公錫忽然皺眉道:「奇怪,我查得前明白白,你本是赴龍虎山莊找司徒峰印證武功,這一舉動何等自負,我也不過與司徒峰差不多,怎的你如此柔順,不敢反抗?這道理須得說一說!」
花玉後知道非講實話不可,便道:「當時主要是我不曉得龍虎山莊絕藝的深淺,現在卻知道我還差得遠。不過,倘使司徒峰大快在世的話,我也敢跟他動手,卻不敢和你動手。因為他決計不會殺我,而你可就說不定了!」
她講出真話之後,幾乎昏眩倒地。過了一陣,才恢復常態。
竺公錫銳利的目光不曾放過她任何細微的表傅,這時緩緩道:「你怎麼啦?敢是身體不好?抑是像你母親一樣思想過度,心中藏的事情太多,以致身體虛弱?」
花玉後答道;「都不是,我只是怕得罪了你,以致不能搭救我爹爹,又須嘗盡各種不如意的苦頭!」
竺公錫拂髯一曬,道:「你未免把老夫形容得太怕了!老夫也有句真話告訴你,那就是你這種現象與素心首年一樣。她只道是當時情緒變化才引起昏眩現象,其實卻是心力虧耗過多,加上先天體質虛弱。此所以她活不長久。她把胸中所學悉數傳授了你,那等陣法計算之道最是嘔耗心血,只怕你壽命比她更短!」
花天眉微笑道:「我也不願意活得太久,但難道我修習的內家功夫竟沒一點用處廣竺公錫道:「這話問得好,內家功夫誠然可使人延年長壽,肋骨強健,至老不衰。但各派有各派的長處與弊病,而且原則上須得清心寡慾,減少思慮。你不但思慮營營,勞神搖精,同時你的內功路子注重表面功夫,所以毫無稗益於長壽方面……」
這番話在花玉盾而言,乃是聞所未聞之論,大是驚訝道:「如何便是表面功夫?」
竺公錫道:「素心年逾四十之時,望之仍然有如十八九歲的妙齡女郎,這就是表面功夫!」
花玉眉啊一聲道:「那樣也好,我死了之後在別人記憶之中,永遠都是這個樣子,豈不勝卻留下雞皮鶴髮的影響?」
竺公錫道:「這就是古人說了,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的道理了!」
門外突然傳來雲板一響,竺公錫雙眉一皺,擊掌發聲。一個大漢應聲進來,躬身候令。
竺公錫道:「傳廉沖、薩哥來此!」
大漢返身出廳,不多時,兩個人先後進來。一個是青衫枯瘦的廉沖,一個便是英俊濟灑的薩哥。
他們進來行過禮之後,便分別侍立竺公錫兩側。薩哥眉目之間露出消沉推懷之害,雙目避開花玉眉,極力不瞧她。
廉沖面上毫無表情,不時瞪視花玉眉,好像要仔細把她瞧清楚了,免得日後認錯了人。
竺公錫沉默了好一會,才道:「桓字又逃出監視之外,誰的責任?」
薩哥王子應道:「乃是弟子之罪!」
竺公錫道:「你向來自詡智謀不在你師兄之下,但最近事事失敗……」
薩哥王子更加顯得消沉,低聲道:「弟子知罪!」
竺公錫道:「你可知是何緣故?」薩哥道:「弟子愚昧,至今未明其故!」竺公錫道:
「第一,你的心思都被花玉後迷住。第二,對方實力日漸增強,而你卻沒有出奇制勝的手法!」
薩哥垂頭道:「師父指責得是,還望從寬發落!」
他這句話卻引起花玉眉好奇之心,暗想久聞竺公錫性格嚴酷無情,只不知怎生發落薩哥?
竺公錫緩緩道:「姑念師徒之情,限你在日落以前把思字活擒回來,如若不能辦到,那就不必回來見我!」
薩哥轉身拜伏地上,道:「蒙師尊賠贖罪之機,弟子感激難言。還望俯允准予向花玉眉姑娘探詢數言!」
竺公錫揮手道:「使得,帶她到靜室去問!」
薩哥起身帶了花玉眉,走到一座院落內的上房中,自有待女送上香茗細點。
花五盾問道:「這一日工夫你就擒得住桓字麼?」
薩哥搖頭道:「就算是擒得住,我也不幹!」
花玉眉訝道:「若是不能辦到,你就活不成啦!」
薩哥道:「不錯,那時我只好自盡,免得遭受毒刑!」他說得十分平淡,彷彿生命一無可貴。
花玉後甚是不解,道:「你居然如此袒護桓宇,倒是奇事一件!」
薩哥眼睛一直避開她,這時低頭歎口氣,說道:「我師父讓我把植字擒回來,以便與你成親,這等事教我怎能辦好?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與桓宇同歸於盡?」
花玉盾一吃驚,道:「萬萬不了……」薩哥面色微變,道:「為什麼?」花玉眉說不出道理,只好默然不語,她實在也不忍當面傷他的心,而這宗事多說一句就多傷他一下。
薩哥慢慢回復消沉的神情,道:「但你放心好了,我雖然不肯親手促成你們的親事,但也不忍破壞你終身幸福!我只想問你一句話和求你一件事!」
花玉後這時深深瞭解他何以如此消沉,敢請他已眼見一切落空,生命不嘗盡各種不如意的苦頭!」
竺公錫拂髯一曬,道:「你未免把老夫形容得太怕了!老夫也有句真話告訴你,那就是你這種現象與素心首年一樣。她只道是當時情緒變化才引起昏眩現象,其實卻是心力虧耗過多,加上先天體質虛弱。此所以她活不長久。她把胸中所學悉數傳授了你,那等陣法計算之道最是嘔耗心血,只怕你壽命比她更短!」
花天眉微笑道:「我也不願意活得太久,但難道我修習的內家功夫竟沒一點用處廣竺公錫道:「這話問得好,內家功夫誠然可使人延年長壽,肋骨強健,至老不衰。但各派有各派的長處與弊病,而且原則上須得清心寡慾,減少思慮。你不但思慮營營,勞神搖精,同時你的內功路子注重表面功夫,所以毫無稗益於長壽方面……」
這番話在花玉盾而言,乃是聞所未聞之論,大是驚訝道:「如何便是表面功夫?」
竺公錫道:「素心年逾四十之時,望之仍然有如十八九歲的妙齡女郎,這就是表面功夫!」
花玉眉啊一聲道:「那樣也好,我死了之後在別人記憶之中,永遠都是這個樣子,豈不勝卻留下雞皮鶴髮的影響?」
竺公錫道:「這就是古人說了,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的道理了!」
門外突然傳來雲板一響,竺公錫雙眉一皺,擊掌發聲。一個大漢應聲進來,躬身候令。
竺公錫道:「傳廉沖、薩哥來此!」
大漢返身出廳,不多時,兩個人先後進來。一個是青衫枯瘦的廉沖,一個便是英俊濟灑的薩哥。
他們進來行過禮之後,便分別侍立竺公錫兩側。薩哥眉目之間露出消沉推懷之害,雙目避開花玉眉,極力不瞧她。
廉沖面上毫無表情,不時瞪視花玉眉,好像要仔細把她瞧清楚了,免得日後認錯了人。
竺公錫沉默了好一會,才道:「桓字又逃出監視之外,誰的責任?」
薩哥王子應道:「乃是弟子之罪!」
竺公錫道:「你向來自詡智謀不在你師兄之下,但最近事事失敗……」
薩哥王子更加顯得消沉,低聲道:「弟子知罪!」
竺公錫道:「你可知是何緣故?」薩哥道:「弟子愚昧,至今未明其故!」竺公錫道:
「第一,你的心思都被花玉後迷住。第二,對方實力日漸增強,而你卻沒有出奇制勝的手法!」
薩哥垂頭道:「師父指責得是,還望從寬發落!」
他這句話卻引起花玉眉好奇之心,暗想久聞竺公錫性格嚴酷無情,只不知怎生發落薩哥?
竺公錫緩緩道:「姑念師徒之情,限你在日落以前把思字活擒回來,如若不能辦到,那就不必回來見我!」
薩哥轉身拜伏地上,道:「蒙師尊賠贖罪之機,弟子感激難言。還望俯允准予向花玉眉姑娘探詢數言!」
竺公錫揮手道:「使得,帶她到靜室去問!」
薩哥起身帶了花玉眉,走到一座院落內的上房中,自有待女送上香茗細點。
花五盾問道:「這一日工夫你就擒得住桓字麼?」
薩哥搖頭道:「就算是擒得住,我也不幹!」
花玉眉訝道:「若是不能辦到,你就活不成啦!」
薩哥道:「不錯,那時我只好自盡,免得遭受毒刑!」他說得十分平淡,彷彿生命一無可貴。
花玉後甚是不解,道:「你居然如此袒護桓宇,倒是奇事一件!」
薩哥眼睛一直避開她,這時低頭歎口氣,說道:「我師父讓我把植字擒回來,以便與你成親,這等事教我怎能辦好?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與桓宇同歸於盡?」
花玉盾一吃驚,道:「萬萬不了……」薩哥面色微變,道:「為什麼?」花玉眉說不出道理,只好默然不語,她實在也不忍當面傷他的心,而這宗事多說一句就多傷他一下。
薩哥慢慢回復消沉的神情,道:「但你放心好了,我雖然不肯親手促成你們的親事,但也不忍破壞你終身幸福!我只想問你一句話和求你一件事!」
花玉後這時深深瞭解他何以如此消沉,敢請他已眼見一切落空,生命不像。一陣憐憫和黯然惜別的情緒充滿心頭,久久不散。
過了片刻,她突然驚道:「我一向十分矜持,看不上一個男子。但如今才知道那是沒有碰見當意之久而已,事實上我竟是這般多情,怪不得壽元不永一飯來身體似乎有點不對勁,只不知還能活多久?」
她正自憐之時,一個人像鬼魅地出現在房門口。她過了好一陣才瞧見,不覺訝然忖道:
「廉衝來此何事?敢是竺公錫出去了?」當下向他微笑一下,笑容中仍然含有苦澀的味道。
廉沖那張枯瘦冷漠的面孔素來毫無情,但這時卻微微變色,移開目光,說道:「姑娘可否因告敝師叔的下落?有何條件,亦請提出!」
花玉後極力冷靜下來,集中思想,略為思忖之後,道:「一切都須等家父無恙露面之後才能說!」
廉沖道:「這話甚是,可惜家師認為分尊是絕佳試驗對象,一則測驗得出出家之人對這宗毒刑的忍受力,一則尚可洩去心中多年之根。是故欲以令尊作為條件,無法可談……」他口氣冷漠,似是師叔的下落能不能知道毫無所謂。
廉沖停了一下,又遭:「姑娘才智之名與實質不符,教在下甚感失望!」
花玉後點頭道:「我對自己也很失望……」
廉沖道:「原來姑娘也自知智力並非高絕當世,那倒是在下把姑娘看抵了。從來知人者易,知己者難,姑娘得其難者,便不是在下想像中那麼盡笨!」
花天後笑一笑,道:「我此生自懂事以來,還是第一次被人用愚笨兩字形容!」
廉沖淡淡道:「姑娘雖是話中帶刺,便無奈此是事實。若說當日在下及師弟中了姑娘之計,把五大門派之人盡數擒下,又跟著搶奪司徒峰遺著等等,本來都是明知故犯,以便障人耳目。姑娘大可不必沾沾自喜!」
花玉盾突然凝目望著室頂,陷入沉思之中,廉沖也不說話,默默地望住她。
兩人表面上雖然靜默無事,其實已經開始鬥智,雙方都竭盡智慧猜測對方的心想。有如下棋一般,預測對方的下一著。
過了一盞熱茶之久,花玉眉面色變得十分蒼白,但嘴角卻泛起笑容。
廉沖先開口打破沉默,道:「姑娘心力耗報過甚,在下懂得脈理,可要讓在下診察?」
花玉眉徐徐捲起衣袖,露出一截白天似的纖手,道:「俗語有道是:無故獻殷動,非好即盜,這話想必不錯!」
廉沖眉頭輕輕皺了一下,只聽花玉眉又道:「不過廉兄乃是當世異入,自然是例外!」
地伸出手,表示讓他按脈。廉沖搖搖頭,道:「算了,當世之中,恐怕只有在下能從脈理中推斷出壽元期限,姑娘這番話自招損失,與人無尤……」
他們彼此間挖空心思暗鬥心機,反反覆覆,變化無窮,若是有人在一邊眼見耳聞,亦難瞭解。
花玉眉放下衣袖,表示不讓他按脈:「廉兄難道就沒有損失?訪問你最初一念只是單替我查看能活多久?」
廉沖面色激變,道:「姑娘這一回合雖是佔勝,但在下仍有說辭!」要知他平生喜怒不形於色,但而今短短時間之內,兩次變色,可見得當真分出勝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