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草叢中傳來一種異聲,在這深夜之中,荒山寂寂,如非是沈雁飛,別人怕不嚇昏。
那聲音似是有人痛苦地呻吟,但又似幽靈歎息,令人聽了毛髮直豎。
沈雁飛在異聲人耳之際,已把修羅扇掣在手中,努力按捺心神,側耳細聽。歇了一會兒,發覺並無他異,便悄悄打後面繞過去。
他以上乘輕功走過去,腳底僅僅踏在草尖上,乍眼看見,還以為他乃是凌虛步行。
只見草叢中橫著一條黑忽忽的東西,似是一個人臥在其中,細細一看,果然是個人仰天而臥,嘴唇微微用動,發出那種可怖的聲音。
沈雁飛不能在草尖上停留,一掠而過,心裡卻大大安穩下來。
那人忽地叫道:「救命……救命……」聲音極為微弱。
沈雁飛心中一動,忖道:「這等荒山之中,怎會有人傷臥於此?莫非乃是七星莊派到古樹快的人,我大可趁這機會問出一點虛實,唉,其實我也是快死之人,何必還自己惦念這件事。」
他撥開茂密的草,只見那人一身黑衣,裝束奇異,下面赤著腳板,最惹人注目的是那顆光溜溜的腦袋。
沈雁飛乃是七星莊少莊主,當然認得本莊人的裝束,現在瞧見此人服裝,已知並非七星莊的手下,便問道:「喂,你是哪個廟裡的?」話聲中不無遺憾之意。因為這一來他便不能從此人口中間出古樹峽的虛實了。
那人用低微的聲音:「我是嶺南黑骷髏洗大公的手下人,尊駕可是七星莊請來的能人?」
沈雁飛一聽這人乃是黑骷髏洗大公的手下,不覺嚇了一跳,再聽到他反問的話,又覺迷惑起來。
須知那黑骷髏洗大公以外門各種奇功,久已稱雄武林,平生只到過中原三次,每一次都鬧出好些事故,曾與不少武林高人比劃過,雖不能全勝而歸,卻也全身而退。
因此名望之重,更在名震西陲的石山牧童趙仰高之上,而且因為他最多稀奇古怪的毒物,真是無人願惹這種仇家。
以致他闖過三次中原,俱沒有什麼恩怨。又因他聲明過不再重履江湖,於是武林中極少會提起他的名頭。
沈雁飛驚的是假若此人被秦宣真請來坐鎮古樹峽,則他此行除了凶險之外,絕無作為。
後來迷惑的是這人問他是否七星莊請來的能人,假如黑骷髏洗大公在此,何需另請能人,假如洗大公不在,那麼這個嶺南的人究竟何故出現在這等偏僻山野?「你怎會猜我是七星莊的人呢?」
他問,一面雙目炯炯,細察那人身上何處受傷。
「這裡偏僻得很,若不是與七星莊有關,怎會到此?哎,莫非你就是……」
沈雁飛料他不能為害,便傲然道:「原來黑骷髏洗大公果然被請出山,對了,我便是沈雁飛。」
那人道:「好極了,我在這裡躺了大半天,就老是希望你會忽然出現。」
沈雁飛持扇作勢,嚴密戒備著全身。
他已瞧清楚那人渾身都無傷痕。
若是得病,那麼應該在古樹峽中養息才對。
現在聽到那人說出希望碰上他,不必說其中定有詭謀,但他絕不肯示弱,口中冷冷一笑,道:「我這不是來了?」
「快,快把我弄離開這裡。」
那人急急說,聲音似乎較為響亮有力。
沈雁飛更多了一層疑心,悄聲道:「嶺南黑骷髏洗大公毒物之多,第十六章捕蠍母南鸚叛門天下皆聞。但如果要用這種手段才能奏功,未免太艱難了一點吧?」
那人閉目目喘息一下,道:「請你看看四面有沒有人出現?」聲音又回復早先那般微弱。
沈雁飛冷笑一聲,想道:「我一轉眼,可就中了你的詭計。」口中應道:「誰來我都不怕。」
那人睜開眼睛,道:「好吧,那麼請你快把我弄走,遲便來不及。」沈雁飛連連譏嘲於他,但對方仍然不悟,便禁不住怒道:「你想用什麼詭計,不妨明說出來,我沈雁飛也許一高興,把這大功送給你。」
口中說著,腳下逐漸移前,打算摔出不意,把那人擊斃。
那人道:「唉,你誤會了,這也難怪,我馮征乃是黑骷髏洗大公手下,又是奉命在古樹峽等你自投羅網,但如今時間無多.那黑骷髏洗大公的師弟南鶚范北江就快來此,那時不但我性命難保,連你也難逃出毒手。」
沈雁飛心中想道:「南鶚范北江雖然渾身是毒,但我若功力全在之時,卻也不見得怕他。此人話中有因,且讓我再問個清楚。」
「究竟你是怎麼一回事?我真不明白。」說到這裡,稍為一頓,立刻又變得極為嚴厲地道:「你可別想在我面前弄鬼,大爺自信還能收拾了你。」
那個自稱馮征的人極力抬起光禿禿的頭,深深地注視他一眼,道:「好吧,我還是趕快說出來,看你相信與否?也碰碰我們的運氣,但願他遲來一步就好了。我隨著南鶚范北江早在十日之前,已來到這古樹峽中,幫忙看守一個犯人,據說便是你父親生判官沈鑒。」
沈雁飛心裡略地一跳,忍不住插嘴問道:「他還活著?」
「是的,可是……可是恕我大膽批評一句,尊翁大概被囚日久,神經不大正常,終日胡言亂語。」
「他說些什麼?」
沈雁飛的眼睛睜得像銀鈴般大,顯然心中情緒緊張。
「他……他一味乞求我們釋放他,又說他不是生判官沈鑒。可是據七星莊派在峽中的人說,他已被國在峽中十有七載。啊,對不起,我不該扯到這上面。」
沈雁飛眼中射出的兩道光芒,蘊合無窮忿怒,使得馮征也為之微凜。
「不妨事,請繼續說下去。」
「但最好我們先搬個地方。」他又請求道:「因為那南鶚范北江擅長地聽尋蹤之術,不必他眼睛瞧見,只須走出峽谷時,已可發現我們在交談。」
沈雁飛毫不動容,只冷冷哼一聲。
馮征見他不信,只好歎一聲,道:「除非與我一同逃走,否則絕對無法避開他地聽之術。罷了,我只好碰碰運氣。
「那南鸚范北江和我到了此地之後,原有留守此地的人,立刻調走了四名,都是好手,只剩下六個供我們調遣,於是我便須在夜間出來巡邏。」
「昨夜我又到處巡查,快天亮時,忽然被一隻蠍子螯一下腳板,我們嶺南這一派全部光頭赤足,故此不論頭腳,都經過特別鍛煉,百毒不侵,何況我們又擅養各種毒物,是以但凡山中蛇蟲之類,我們都能夠隨手捕捉。不過那只蠍子長得特大,幾乎有巴拿那麼大,而且我被螫之後,做有麻本之感,當時我便奇怪什麼蠍子能把我的腳板螫入,隨腳把它踏死之後,便服了一粒本門的解毒靈丹。這種靈丹能解天下之絕毒,數百年以來,無不應驗……」
沈雁飛聽他把那可怕的毒蠍說得那等稀鬆平常,自家聽著已微覺悚然,這時急於聽下文發生什麼奇事,便催他道:「那麼後來怎樣呢?」
「當我回到峽中石洞,南鶚范北江一見我的臉色,立刻便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我將被大蠍螫著之事說出,他皺皺眉,先著我把那瓶本門解毒靈丹讓他看看,查檢靈效是否如常。我將靈丹給他之後,他驗了一會兒,沒說什麼,卻自己藏起,沒有還給我。又命我帶他去看看那隻大蠍屍體。我帶他找到那隻大蠍,他把那大蠍翻過來一看,肚腹全是藍色。
那時他跌足道:『這種天藍蠍乃是蠍中異種,除了奇毒異常之外,還可能加以訓練,識得人意。這只已死的天藍蠍肚腹已經全藍,當是百年以上的老蠍,最合用。』經他這一說,我才記得以前曾聽南鶚范北江講過這種天藍蠍各種妙用,不過因南方沒有這種蠍子,故此我們不大記得。」
他的聲音越見微弱,沈雁飛大吃一驚,想道:「看來他快要死了,這口氣一停歇,準保沒得救。」
靈機一動,修然俯身一扇點出,瞬息之間,敲遍他胸前十二大穴。修羅扇敲穴強身之法,乃屬武林一絕,沈雁飛雖僅敲了十二大穴,但因所使的力道稍為霸猛,功效甚著,只不過不像正常那種敲穴那麼有益就是。
馮征呼一口氣,忽然坐起來,欣然道:「你這是什麼功夫,真要得。」聲音已響亮得多。「我且說回本題,那南鶚范北江忽然一掌拍在我後心,當時我把震得急痛攻心,真氣四散,跟著一絲寒氣,從腳板底長起來,直衝心頭。那時我已知他乃是以本門毒功震傷我五腑六髒,於是那天藍蠍的餘毒便趁機攻入我全身經脈,轉襲心臟,當時我躺在地上,動也不動。」
沈雁飛聽到這裡,心中便信了幾成,道:「咱們離開這裡再談吧。」伸出手要去攙他。
馮征修然一閃身,忽然一掌直擊沈雁飛腋下,沈雁飛如何會被他打著,略略側身旋步,便避開了他的一掌。
「嘿,嘿,這一掌真不錯,可惜慢了一點兒。」他悄聲冷笑,右手扇倏然點出,其疾如電。
馮征要閃時,哪閃得開,啃了半聲,便癱倒地上。
沈雁飛一聳身,飛起丈許,在空中滴溜溜轉個圈子,眼光如隼,四面搜索。可是空山寂寂,夜色沉沉,哪有半絲人影。
馮征已被高達三尺的野草埋住,早先還能夠哼哼卿同,現在只因被沈雁飛點住穴道,便連哼唧之聲皆不聞。
空自瞪兩眼,暗暗歎氣。
原來這馮征所談的話,毫無半字虛假,但因他已被天藍蠍毒氣所侵,渾身微現藍色,常人用手一摸,立刻會沾染奇毒。
沈雁飛剛才伸手攙他,他唯恐沈雁飛因此中毒,萬急之下,只好打他一掌,誰知反使對方誤會。
沈雁飛飄落地上,但覺雙腿微軟,不禁大驚想道:「不成,我得趕緊趁著尚有餘力之時,到古樹峽走一趟,不過……」
他沉吟了好一下,終於下個決心,那便是不管他父親生判官沈鑒是否馮征說得那麼窩囊,也得去看他一次。
於是撒腿便走,剛走出十來丈,忽然想起那馮征尚未斃命,假如被南鸚范北江發覺,解開穴道,那時便知自己已經到達,豈不是自留破綻。想到這裡,又翻身直奔原處。
轉身時眼光一閃,恍格瞥見那邊山頭黑影一晃,心中一動,趕次飛上一棵大樹上,躲在枝葉上,其下丈許遠的草叢.便是那馮征所臥之處。
片刻工夫,一條黑影挾著風聲,飛馳而至。
沈雁飛暗中點頭,想道:「看這廝身法如此高明眼,定是南鶚范北江無疑,今宵我為了自救,便不能擇手段了。」其實他常常不擇手段,這刻哪須這等自慰的活。
那條黑影來到切近,原來是個中年大漢,長得頭如笆斗,粗眉大眼,嘴闊如盆,身上一件短袖外衣,長僅及股,腰間用一條絲絛捆住,帶上掛著三條葫蘆,也是光頭赤足,形狀凶厲可飾。
這南鸚范北江大大意意地走到草叢邊,用腳撥開野草,咦.一聲,自語道:「難道已經死了?」
說完。便用手中那柄鋼叉去挑馮征,把馮征挑個大翻身。
「唏,真的死了,這小子真沒用,一點點毒也受不了。」
樹上的沈雁飛聽得一清二楚;詫駭得雙眼圓睜,對道:「難道馮征之言不假?」
南鶚范北江忽然不言不動,倚首在鋼叉上,有如泥塑木雕。
沈雁飛見他這種形狀,知道他乃是使出地聽之術。暗中凜駭不已,連呼吸也屏住,更無半點聲音。
良久,良久,南鶚范北江托地跳起好高,差點便上了樹,把個沈雁飛嚇了一大跳,趕緊功行全身,握扇以待。
南鶚范北江伸手一捋,持住一枝斜垂的樹根,那麼龐大的身軀便懸掛在空中,兀自上下升沉。
沈雁飛已覺有異。付道:「原來他不是發現我,可是相距得這麼近,我仍得屏住呼吸才成。」
須知南鶚范北江露的這一手老猿墜枝的上乘功夫,非有四十年以上火候不可,只因大凡輕身功夫練到稍有造詣,便都可以借物借力,功力越高,則所借之物越為輕小,如草上飛或一葦渡江等。
但要長久將自己吊在承受不住自己體重的物事上,這一手顯然困難得多。只要真氣運轉稍見粗濁,便立刻掉下來。
沈雁飛這時定睛注視地面,他自從服過黃山金長公的冷雲丹和白雲老尼的楊枝寶露之後,眼力迥異往昔,已可在暗中見物,有如白晝。
忽見半里外一片石壁下,叢草間發出響聲,跟著那些綿密的野草裂開三尺許的道路,這條道路一直向這邊伸延而來。
沈雁飛付道:「那是什麼東西用?怎的如此霸道?往日我也曾見過虎豹之類,在草叢中行動,但僅覺出草尖搖擺,哪有如此驚人的聲勢?」
那條伸延而來的道路看來緩緩,其實卻甚快,片刻工夫,已堪堪來到馮征所臥之處。
沈雁飛凝眸無語,心頭電光石火般閃過一個答案。
那便是這奇異之物可能是一種像天藍蠍那樣的毒物,南鶚范北江乃是以中毒的馮征為餌,引他出來。
他雖然極為不滿南鶚范北江的暴虐殘酷,為得到毒物,竟不惜犧牲手下人的性命,但這時已無暇考慮這些,卻須急速決定自己該怎麼辦?眼看那馮征將要喪命在那不知名的毒物口中,他該不該現身擊殺那毒物?或是趁南鶚范北江全神貫注那毒物之時,施行暗襲?但就在沈雁飛舉棋不定,略一遲疑之際,連綿叢草波分浪裂,已到了馮征所臥之處。
南鶚范北江忽然飛撲而下,手中鋼叉一陣暴響,叉尖劃起三點精光,電射而下。
他撲下得快,但草叢裂得更快,忽地斜伸丈許。南鶚范北江輕功夙負盛名,就在身形快要沾地之際,硬生生一扭腰,也自斜追過去。
波地微響,草叢中射起一道藍光,沈雁飛眼快,看出來原來是一隻全身天藍的毒蠍。
這只天藍蠍雖是飛射起來,但草叢中依然一陣亂響,生像其內尚有不少蠍子,這時卻四下散開,因此便沒有像起先那樣波分浪裂的聲勢。
南鶚范北江在空中揮叉一擊,啪地響處,那只巴掌大的巨蠍飛上半空。只見南鶚范北江有點狼狽地用叉尖疾點地面,身形忽又飛起。
他的動作神速無比,因此當他已升起半丈之時,旁邊又一道藍光射起來,卻從他腳下擦過。
沈雁飛看得目瞪口呆,這種人蠍大戰,別說是親眼目睹,便是聽著那麼大的蠍子,只怕渾身毛髮也得倒豎。
南鶚范北江身形有如一頭大鳥,盤旋而下。
草叢猛然又裂開一條道路,疾伸向來路那邊。
南鸚范北江哼一聲,電射而下。
旁邊又是一道藍光彈射起來,南鸚范北江揮叉一擊,卻沒有擊正,只把那巨蠍打折一腿,在空中翻個滾。
沈雁飛暗中微笑,想道:「原來這些毒蠍彈起空中,尚能稍稍轉彎,這一來範北江苦頭有得吃了。」
忽然又掠過一個詭計,伸手拗折一根樹枝,弄成十餘節,每段長僅寸許。
只見天空中一道藍光直掉下來,原來是最先被南南范北江一叉打上半空的那隻。沈雁飛舉手一揮,一節樹枝射出去,打在那只天藍巨蠍身上。
南鶚范北江正手忙腳亂地用左手撤出一物,原來是一面金線織成的小網,同孔極小,因此乍看來宛如做出一隻金盆。
他一面用金線網網住那個在空中翻滾而仍向他逼來的巨蠍,一面伸出鋼叉,點向地面。
身形借力又飛將起來,冷不防空中斜斜飛來一隻巨蠍,把他弄得怪叫一聲,左手金線網一撒,又把那只天藍蠍網住。
沈雁飛皺眉想道:「不好,這廝一身都是法寶,我這樣子不過幫他早點把毒蠍捉完而已。」
正想之間,忽見南鶚范北江飄落地上,換了一口真氣,修然把金線網一揚,兩道藍光飛上半空。
原來乃是把網中兩隻巨蠍扔掉,但不敢棄在地上,只好盡力拋上半空。
他的動作快極,一拋掉那兩隻巨蠍,跟著已飛縱而起,直撲向那邊發出響聲的草叢。
沈雁飛忽然嘻笑一下,想道:「我知道了,這些巨蠍之中,必有一隻是這個毒物專家所欲得到之物,而因為金線網太小,不能容納兩隻以上,故此他必須棄掉網中之用。」
當下悄悄下樹,耳目並用地小心伏著走過去。
仰頭一看,只見兩點藍光,自天而降,其中之一正好落向馮征所臥之處。
他疾然目過去,猛然一揮扇,陰氣從扇上湧生,無聲無息地把那只毒蠍托住,然後一送。
藍光一直劃空飛去,直射向南鶚范北江正站下來的身影。
這一下又和尋常不同,只因那天藍蠍雖然能夠彈射襲敵,但到底去勢遲滯,怎及沈雁飛這種武功高手以打暗器的手法射出。
南鸚范北江已覺察出風聲有異,不敢大意,倒眼一瞥,只見那道藍光電射而至,所取的部位和時間都是極之厲害而不得不自救者。禁不住大驚失色,暗想這些天藍蠍難道已經通靈?趕快撤網舞叉,組成一面護身光牆。
另外一道藍光又從斜刺裡電急射到,所取部位和時間,無不妙到毫巔。
南鶚范北江怪叫一聲,忽然斜閃下地,腳尖一踩地面,急急撇開兩丈。草叢間異響陡起,已出去丈許遠,和南鶚范北江相隔已有四丈之遠。
南鶚范北江不捨毒物逃走,忽又追撲而去,這時那草叢中的毒物離石壁不過是十多丈遠。
沈雁飛俊眼一轉,決心不讓南自范北江得手,記得剛才那巨蠍分散之處,左近可能尚有未曾出現過的,便咬咬牙,冒險走過去。
嚓地一響,草堆裡跳起一隻拳頭大的巨蠍。只因相距太近,故此發現之時,那只蠍子已到了他大腿上。
沈雁飛心中咚地一跳,大膽反而撞上去。
那只巨蠍忽然飛開數尺,掉在草叢中,原來沈雁飛乃是陰氣護體,不過事先拿不定能否抵擋住巨蠍的毒鉤,故此心中大跳一下。
如今冒險成功,不由得劍眉一軒,再走過去。
另外一邊又跳起一隻巨蠍,沈雁飛修羅扇一圈,發出一股陰氣,將那只毒蠍托住,然後猛然甩出。
他剛剛扔出手,早先那只被他碰跌的又彈起來。
沈雁飛不慌不忙,又如法炮製。
兩道藍光一先一後,電急向南鸚范北江打去。
南鶚范北江這時全力下擊,手中金線網已自揚開,罩將下去。
頭一道藍光飛到,南鶚范北江努力一閃腰,身形斜斜倒豎起來,同時用叉柄一頂,把這只巨蠍擊得飛向一旁。
這種絕頂身手,把個沈雁飛看得驚歎不已,自忖不是他的敵手,非抓住機會把他暗算弄倒不可。
第二道藍光又到,南鶚范北江這時正要得手,手中金線網已罩到地.上,又因身軀是個下墜之勢,故此除非他放棄了地上的毒物,否則便不能避開第二隻天藍蠍的襲擊。這一瞬間,他必須作一決定。
但聽他怪叫一聲,鋼叉響處,脫手飛出,牢牢釘在地上。
那只天藍蠍已結結實實地打在他身上,把他復又升起的身形撞得岔開尺許。
這時沈雁飛頗侮沒有用重手法,那樣的話,光是這一下便可把南鶚范北江收拾下。不過,自付這一記也不算輕,諒他也得喘息喘息才能恢復。
南鶚范北江久經風浪,剛才拼著那天藍蠍螫一下,乘隙把特製金線網撒手罩住地上的毒物,右手鋼叉更是電急插向地上,把金線網釘牢在地面。
現在除了那天藍蠍鉤了一下之外,又覺得撞力奇猛,不似那毒蠍本身應有的力量,心中叫聲不妙,急忙縱開,可是天藍蠍奇毒絕世,故此他只縱開十餘文後,便立刻跌坐草中,先服下本門特製解毒靈丹,一方面運功驅毒。
沈雁飛不敢大意,窺伺了片刻,那南鶚范北江身形隱起之後,便毫無聲息,心中詫想道:「難道那廝已被這巨蠍毒死,抑是藏匿起來,等候我現身?」
想來想去,終覺得那廝乃是嶺南黑骷髏洗大公的師弟,為宇內有數的毒物專家,絕不應如此容易便被弄死,多半是發覺那巨蠍來勢有異,故此詐死藏起。當下冷笑一聲,付道:
「我才不上這個當哩,好小子咱們耗著吧。」
其實要是這時那馮征已被他救醒,必定明知南鸚范北江的動靜用意,趁這時突然發難,必定可以奏功。
四下草叢籟籟作響,漸漸可以聽出那些聲音都向金線網和鋼叉所罩釘之處移去。
沈雁飛眼珠一轉,趁這機會,伏低身軀在草中爬到馮征所臥的地方。
這時因是伏地而爬,故此彼此貼得近,他又是一雙上佳夜明,於是看得清清楚楚,敢情馮征手足裸露的皮肉,都變了烏青顏色。
他忽然醒悟過來,忖道:「我真該死,他分明知道渾身是毒,故此剛才不讓我用手沾觸,我卻因此而怪他,反而把他點了穴。不過這樣也有好處。」想到這裡,不暇猶疑、先回頭相度地勢,再傾聽四面動靜。
然後運功行氣,從修羅肩上發出一股陰氣,把馮征托起,一躍兩丈許,到了樹下,再一躍上了樹,把他穩穩地放在樹枝上。
此時萬籟俱寂,除了草叢中不時發出籟籟之聲外,便沒有其他聲息。
沈雁飛極力壓低聲音,湊到馮征耳邊道:「南鶚范北江還在附近,你得忍著點。」他也不知道馮征此時是否已毒發身死,假如光因是穴道被點而不能言動的話,卻是能夠聽到他的說話。
他用修羅扇輕輕一拍,只見馮征身軀倏然鬆弛。那柄修羅扇並不閒著,繼續在他胸前跳敲,眨眼間敲遍胸前十二大穴。
馮征睜開眼睛,卻露出痛苦的神色,沈雁飛悄悄道:「他還在附近哩!」馮征點點頭,沒有做聲。
但隔了片刻,馮征額上青筋突起,露出痛苦異常的表情。沈雁飛問道:「你怎麼啦?是蠍毒發作麼?」
他搖搖頭,但連脖子的筋也突起了。
馮征終於忍不住,大大咳嗽一聲,吐出一口濃痰,這一聲咳嗽在這荒山夜寂之時,直傳出老遠老遠。
沈雁飛見他尚想再咳,修羅扇一揮,敲在左前胸肩腫了雲門、中府兩穴上,這兩穴俱屬手太陰肺經,內力深通人肺,馮征登時氣順痰消。
可是這一聲咳已經夠了,憑他南鶚范北江身手耳目,再也不必張望便可以尋到他們匿處。
沈雁飛雙目灼灼,嚴密戒備,但那南鶚范北江到底沒有現身。
馮征啞聲道:「我只要一粒解毒靈丹,便可以撿回一命。」
沈雁飛道:「奇怪,那廝被我用天藍蠍打了一記,到如今都沒現身。」
馮征矍然喜道:「他是被天藍蠍鉤了一下,故此趕快運功迫毒,趁他運功之時,大可以把他暗算,而且可以奪得本門解毒靈丹。」
「不成,他已藏好一會兒工夫了。」
「啊,不錯,他運功療毒立刻可痊癒。」
「那廝用一面金網不知罩著什麼毒物,還用鋼叉釘在地上,然後才躍起匿起。那是什麼東西?值得挨我一下也不肯放棄?」
馮汪道:「那是天藍蠍母,體積特大,行動較為遲鈍,並且不會跳彈傷人。可是得到這只蠍母,便等於捉到那一巢天藍蠍,經過訓練之後,尚可以驅遣傷人。你可知在什麼地方?」
沈雁飛道:「就在那邊,我還看得見那鋼叉的柄呢!」
他歎口氣,道:「若果我能走動,便可以過去把那蠍母藏起來,然後和他交換靈丹。」
沈雁飛知他不好意思求他做這等冒險之事,只因彼此毫無淵源,像樣這如今對待他,已算是俠義為懷了。
他從來未曾想過自己居然會仗義救人,向來都認定自己乃是壞人,不齒於正人君子的那一類人。
然而如今卻有些變了,到底在目前他不是站在黑道魁首秦宣真那一邊的。因此,他覺得自己已有權像那些正人君子或俠義之士那般想法和做法。
不過這件事的確太危險,那南鶚范北江的武功雖不知火候深淺,但單從人家那一手輕功以及成名已是多年想來,料也比自己略勝一籌。
若在平日他可真不必畏懼,特別是目下已能使用修羅扇第八扇,可以發出陰氣制敵死命。
但最慘的是剛中了鳩盤茶之毒,用力之後,不時會覺得頭暈腳軟。四肢乏力,故此一旦驚動那南鶚范北江,定然是有死無生的結局。
他考慮了好一會兒,輕輕道:「本來我去也可以,但是……」
馮征已攔住他的說話,道:「這件事不但是我非份之求,而且你去也不管用。那金絲網為我本門至寶,附有奇毒,除了本門之人,再也沾觸不得。至於那柄鋼叉,必定附有南鶚范北江防身三毒中的蛛絲,只要黏上一點,不論逃到天涯海角,也將被那毒蛛跟蹤追到,不知不覺中被它咬死。」
沈雁飛俊眼一瞪,駭道:「果然有這等厲害麼?」
馮征苦笑一下,道:「一點也沒有訛假,我本人也弄有這麼一隻毒蛛呢,可惜放在洞中,沒有攜來,否則橫豎我活不了,送給你也好。」
沈雁飛咋舌:「難不成我帶著那東西,覺也不必睡了。」
馮征搖搖頭,道:「這是暗算人最好的毒物,只要在仇人出人之處,命毒蛛布下蛛絲,等仇人一沾上,便可放蛛噬仇,絕無倖免。我那只毒蛛放在一個小玉葫蘆中,葫蘆蓋子裡藏有三粒丹藥,只要你用三清中指血,滴在丹藥中,餵那毒蛛服之後,永不侵害於你。」
沈雁飛聳聳肩頭,心中並不置信,道:「算了,我就怕這些東西,我可以坦白告訴你,咱們雖然全無淵源,但既然你我有緣,碰在一起,我總願意想法子救你,對於死之一字,我可不大放在心上。」
說到這裡,腦中現出吳小琴亭亭情影,不由得一陣心酸,百念俱灰。
「可是我雖然想拼了性命為你奪取靈丹,但我知道自己辦不到。」馮征那雙烏黑濃厚的眉毛掀一下,眼中露出感激的神色,卻關心地問道:「怎麼啦?你……」
沈雁飛苦笑道:「我本身已被人暗中下毒,頂多七日之後,便將武功全失。」須知練武之人,要他失掉全身武功,比他失去性命還要難過。
馮征當然能夠瞭解,同情地點點頭,道:「這真是件可怕的事,七日之後,七日……是不是一種叫做鳩盤茶的毒藥呢?」
他點點頭,馮江又道:「鳩盤菜雖是奇毒無比,尤其對武林人最為有效,可是在我們嶺南一派之人看來,卻算不得什麼,但你卻不似服過鳩盤茶的樣子。」
「我在運用內家真力之後,便會一陣頭暈腳軟,啊,對了,我曾服過黃山金長公的冷雲丹,是不是這緣故呢?」
馮征道:*也許是吧?但冷雲丹似乎沒有這種妙用。倒是我們的解毒靈丹,只消一粒便能祛除鳩盤茶。」
沈雁飛俊眼中射出光芒,道:「你此言可是當真?」
「我焉能哄騙於你?假使你解不了那荼毒,我即使有解毒靈丹也陪你一道死如何?」
沈雁飛自覺失言,趕快微笑道:「馮兄勿怪,小弟大興奮了,那麼咱們得快些想個什麼法子才好,可是你能支持下去嗎?」
「我死不了。」他的話聲中流露出十二分頑強的味道:「我要把那心懷叵測的傢伙碎屍萬段才肯罷休。」
沈雁飛忽然覺得非常奇怪,因為這個馮征不但談吐斯文有條理,而且氣派不小。
最可異的是他曾叫那黑骷髏洗大公師弟的名字,若果他乃是洗大公的手下人,則絕不應直呼南鶚范北江的名字。
但這刻他無暇顧及這些,卻急忙問道:「咱們怎麼辦呢?」
馮征皺眉凝想,最後歎口氣,道:「我想不出什麼辦法。真奇怪,本來我一心想鬥鬥你,如今卻反而靠你幫忙。」
沈雁飛道:「閒話休提,早先你不是說過用那蠍母可以迫他交換靈丹麼?我就這麼辦好了。」
馮汪道:「不成,一來那金線網和鋼叉都觸摸不得,二來蠍母被罩,那些天藍蠍必定聚其例,捨命護衛。莫說是你,縱使是南鶚范北江,也要大費手腳才能把蠍母捉到手中。」
「我不怕那些蠍子。」沈雁飛進:「只怕那金線網鋼叉觸摸不得,豈不是無法下手?」
馮征不知他有陰氣奇功足以護體,那些毒物根本沾不了他的身,故第十六章擁間母隨國板門此敢說出不怕天藍蠍的話。
但縱使相信了,也得尋思拔又提網的辦法,於是凝眸而想。
沈雁飛見他手足之間的烏青顏色越來越見厲害,不覺擔心地問道:「你真能挨到下去麼?」
馮征晤了一聲,忽然道:「以我的猜測,南鶚范北江必定已放出毒蛛,在你可能經過的地方布下蛛絲,他的地聽之法,因你無意中上了樹,正好教他有力難施,但到底相隔得近,故此應該仍舊能夠發現一點端倪。他所以這麼久還不現身取那蠍母,定是因為怕下手時,你會突然出現,當然此刻他還不知你是誰。」
沈雁飛看著他說話時的神情,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真的是黑骷髏洗大公的手下麼?」
馮征微現訝色,抬目凝瞥他一眼,然後緩緩道:「沈兄眼力的確高明,我實是黑骷髏洗大公的徒弟,並且是嶺南百毒門未來的掌門人。我們這一派極少出來走動,故此武林中人很少知道在南方還有這麼一個門派。但說起來我們百毒門弟子可不算少,在嶺南勢力最大,做這個掌門人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威權,可是本門自古傳下不少異寶,都由掌門人執掌使用。」
沈雁飛哦了一聲,道:「這樣我就明白了。」
「沒有想錯,范北江想害死我,無非是為了這些異寶,假如我真個死了,掌門人之位自然非他莫屬,不過他還不知道一件事,便是一旦我出了事,按照規矩,掌門人之位要虛懸十年,待查清楚事情真相之後,新的掌門人才可接任。他以為調查十年並不要緊,因為我的師父已走火人魔,半身不遂,不能親身來查。然而本門尚有一位長老未曾身故,這是唯有掌門人才能知道的秘密。屆時他也絕無幸理,是以我今夜如果不幸被害這廝也絕不能達得一命,還想什麼當掌門得異寶?」
「話雖如此,但你自己一命嗚呼,到底不值,好罷,我決定冒他一下險,唯一令我擔心的,便是那鳩盤荼毒發作起來,我便頭暈腳軟,那時必被范北江一下子擊斃。」
「你想什麼方法冒險?唉,只要得到我百毒門的解毒靈丹,吞嚥下喉,馬上便可發揮靈效,那鳩盤荼毒力立即解掉。」
沈雁飛聳聳肩,道:「無論如何,我也得試他一下啊!」
馮征沉重地道:「沈兄千萬小心,特別是毒蛛所佈之絲,著體時只會感覺到微微一麻,細尋時又沒半點異狀。一旦中了道兒,唯一的方法是把南鶚范北江懸掛在腰帶上的三個蘆葫當中的一個搶過來,將之擊碎,把裡面那只毒蛛弄死。否則縱使你到天涯海角,也防不了這只毒蛛的跟蹤暗襲。」
沈雁飛想道:「我一味用陰氣護體,蛛絲如何能沾到我身上?」於是漫應一聲,縱下樹去。
他一跳下樹,便用陰氣護體,腳方沾地,便縱起兩丈許。
身在空中時,忽然發現在那層無形無影的陰氣之外,果然附著三四根細絲,夜色中猶可辨認出乃是銀色的細絲。
「哎,這毒蛛好生厲害,我若非有陰氣護體,豈不中了道兒?」心中想著,手裡修羅扇擇處,發一股陰氣,把那三四根銀絲刮掉。
身形沾地即起,兩個起落,已到了那鋼叉插地之處。
他俯低身形,暗中先看看身上,只見又有七八根銀絲附在身前的陰氣外。
這時他必須收掉陰氣,換一口氣才能繼續施展這陰氣護體。於是他用修羅康發出一股陰氣,把七八根銀絲刮掉。
又向身後刮了一會兒,這才收掉陰氣,換一口真氣。猛覺腳後踝處微微一麻,心中大吃一驚,低頭瞧時,卻沒有絲毫異狀。
「糟了,我一時疏忽,竟被那毒蛛絲沾上,如今唯一的辦法,便是奪取他藏蛛的葫蘆。」
心中一陣急忿,也不知是對自己生氣,抑是怒那范北江手段陰毒下流,挺身起來,大叫道:「南鶚范北江滾出來,別再裝兔子。」
那邊南鶚范北江被天藍蠍傷了之後,從那毒蠍飛來的力道中,察知必有高人隱伺一旁。
故此急急隱身草叢中,一面運功療傷,一面放出毒蛛,四下散佈蛛絲,特別是那金線網罩著的蠍母之處。
這時恰好完全將蠍毒迫出,那一下硬傷也痊好,一聽沈雁飛叫陣,心中反而一驚,不知來者何人。
沈雁飛等了片刻,見沒有反應,便誚聲嘲道:「姓范的你裝兔子也不成呀,你既敢在這古樹峽守伺,何以我沈雁飛到了,反而躲了起來?」
南鶚范北江這一下膽子就回來了,勃然怒想道:「我以為是哪一路識得我底蘊的高人,敢情是這個狂徒,想你在秦宣真門下學藝不到三年,能有多大氣候?居然敢如此托大。」
當下霍然現身,直拔上半空,在半空使個身法,有如鷹隼御風滑翔,飄落在沈雁飛前面兩丈之處。
沈雁飛見他輕功超卓,身法美妙,喝聲彩道:「怪不得外號稱為南鶚,身法果然輕靈美妙。」
南鶚范北江屹立如山,打量沈雁飛幾眼,心中想道:「秦宣真收得好徒弟,光是從儀表看來,已是人中龍鳳。」口中冷冷道:「沈雁飛你好大膽,居然敢背叛師門,如今見了我,還不束手就擒?若然有悔改之心,范某尚可為你向秦兄求情,網開一面。」
「住口,你是什麼東西?」沈雁飛傲然斥道:「沈雁飛雖然技藝淺薄,但對你這種居心陰毒之人,尚不放在心上。」
范北江哪知他所罵的話中,乃是指他謀害師侄企圖奪位一事。
這時勃然大怒,道:「不知好歹的東西,范某縱橫江湖之時,你還未曾出世哩,如今你的性命已懸在我手,還敢口出不遜?」
沈雁飛俊眼一眨,冷笑道:「你少冒大氣,憑你那隻小蜘蛛也能奈我沈雁飛的何麼?笑話!」
他一語道破南鶚范北江的心事,倒真把南鶚范北江駭了一跳,愣住無語。
沈雁飛徐徐後退,眼看還有四五步便是蠍母被罩之處,旁邊聚著一群天藍蠍,約莫有七八隻之多。
南鶚范北江露出詭笑,並不做聲,也自逐步移前。
沈雁飛胸有成竹,忽然大喝道:「別動,你再進一步,我便把那蠍母放走。」
南鶚范北江又是一愣,想道:「這小子怎會懂得這麼多的毒物知識?」腳下果然不敢再移。
沈雁飛冷笑道:「你也許不會相信我能放走那蠍母,對麼?」
南鶚范北江悶聲不響,看他有什麼動作,沈雁飛再退一步,背後啪地一響,一隻天藍蠍彈起來,直襲沈雁飛後心。
他動也不動,那天藍蠍撞在陰氣上,震得倒飛開去,沈雁飛拿握時候,身形一旋,修羅扇已發出一股陰氣,把那天藍蠍托住,倏然一送。
呼地一響,電光般直射兩丈遠的南鶚范北江。
南鶚范北江雖是毒物專家,卻真不敢讓那天藍蠍挨著,趕快閃開。可是心中已震駭莫名,想道:「這小子到底有什麼護身法?居然不怕毒蠍?這樣說來,他只消用兵器或是折根樹枝,便可把蠍母放掉。」
想到這裡,顏色更變。
原來這天藍蠍對他關係重大,當初不發現則已,既發現了,又復天賜良機,那馮征被毒蠍所傷,眼看掌門人大位,將可由此而得。
這樣再收服那只蠍母,便足可對付本門中任何毒物,以後便有恃無恐。故此這只蠍母關係重大,絕不容他錯過。
那蠍母藏身的石壁,面積絕大,而且其中洞穴甚多,皆有通路。
因此一旦放走回石壁老巢,這蠍母性又通靈,必定死匿不肯出來,那時他即使在這裡等候十年也沒有用。
沈雁飛心中另有主意,眼前第一步必須弄到兩粒解毒靈丹,一粒自己服下以恢復功力,第二步才能和那南鴻範北江作殊死鬥,奪取那只藏著毒蛛的葫蘆。
他回頭一瞥,只見那七八隻天藍蠍在黑夜中發出閃閃藍光,都散伏在金線網的周圍。
那金線網網眼甚密,而且金光閃閃,故此瞧不清楚內中的蠍母形狀,只依稀辨認出那蠍母通體渾圓,約莫有蒲扇大小,一點不像蠍子的形狀。
那金線網大概以經過藥物製煉,故此那些天藍蠍都不敢碰觸著。
網中的蠍母靜伏如死,毫無動靜。那柄鋼叉三股叉尖分得開開,從網緣邊穿過釘在地上。
沈雁飛猛一回頭,只見那南鶚范北江已悄無聲息地移近一丈。便冷澀地道:「我知你需要這等奇毒之物,因此我們不妨做一樁交易。」
南鶚范北江一手按著腰間三個葫蘆,心中忐忑,舉棋不定,忽聽對方有交易可做,便道:「你試說來聽聽。」
「反正你擒捉住我,也沒甚益處,倒不如這樣,你我互不於涉個人之事,你看怎樣?」
南鶚范北江不加考慮,便頷首道:「好啊,我們本來就沒仇沒冤麼,那就一言為定。」
「且慢,你給我一粒解毒靈丹,我就走開讓你捉住這只蠍母。」
南鶚范北江道:「你要我的解毒靈丹作甚?」
他詭笑一聲道:「我好防備他日被人暗算呀,你百毒門的解毒靈丹,天下第一,我豈肯放過這機會。」
南鶚范北江傲然一笑,道:「本門解毒靈丹,當然天下第一,好,我就送你一粒。」說完,從囊中掏出一個小瓶,倒了一粒丹藥出來,拋給沈雁飛。
沈雁飛料定他不會使詐,因為范北江一定以為他識得解毒靈丹的形狀色味。當下連忙送人口中,但覺一陣辛辣香味,直衝鼻端,忍不住連打三個噴嚏。
南鶚范北江怒道:「原來你已中了毒,故此訛我靈丹。」
沈雁飛嘻嘻一笑,滿懷歡暢,暗中試運功行氣,果然覺得一如平日,再沒有半點異狀。
「你何必生氣呢?我誤服了鳩盤茶,所以非你的靈丹不可,嘻嘻范北江氣得瞪眼睛吹鬍須,只因鳩盤荼毒力奇特,專門對付身懷絕技之士,削弱功力。
故此若然他剛才不被沈雁飛矇混住,覺得他拋天藍蠍的力道奇大,因而不敢貿然動手,這刻也許已把沈雁飛收拾下,哪須討價還價。
現在毒力已解,他只好按住怒氣,狠狠道:「那麼你還不走,更待何時?」
「嘻嘻……哦還有話跟你說。」
他陰笑連聲,把個南鶚范北江弄得渾身不自在起來:「你已瞧過我的本事,不怕這些天藍蠍,但你卻害怕,對麼?那麼為什麼不請我幫忙呢?我把這些毒蠍趕開,你不是可以從容下手了麼?省得費一番手腳,弄不好時,吃那蠍母逃掉,那才冤呢廣南鶚范北江沉聲道:
「假如你幫我忙,要什麼條件?」
「咳,范老師果然不愧為老江湖,我果真有點小要求,容易得很,只不過請范老師再給我一粒解毒靈丹便了。」
「哪個沒有問題。」南鸚范北江答應了,一面伸手去掏瓶子。
沈雁飛心中大喜,想道:「這一來馮徵得救了.等他恢復之後,必有破解毒蛛之法。」
可是南鸚范北江忽然中止了倒丹的動作,陰騖地瞪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露出喜色,為什麼呢?」
沈雁飛裝出不在乎地聳聳肩頭,沒有回答,心中卻暗暗驚想:「這廝的確目光如炬,我稍一不慎,便露出馬腳。」
「不行,本門的解毒靈丹何等寶貴,豈能隨便給你。我仍遵守我的諾言,你趕緊離開此地,下次再遇見你;我才動手。」
沈雁飛道:「你沒有我幫忙,這蠍母不容易捉住吧?」
南鶚范北江搖搖頭走上兩步。
沈雁飛怒聲喝道:「別動,你不給我靈丹,我還是要把這只蠍母放走。」
「咦,你居然撒潑耍無賴?」
「給不給靈丹,一句話!」
南鶚范北江仰天大笑之後,他道:「你和馮征說過話?」
一語中的,倒把沈雁飛嚇一跳,卻也厲聲答道:「是又怎樣?」
南鶚范北江身形欲動之時,沈雁飛比他更快,倏然一旋身,踏前兩步,已到了金線網旁邊。
四五隻巴掌般大的天藍蠍紛紛跳彈起來,沈雁飛理也不理,修羅扇發出一股陰氣,托住兩隻往背後一送。
這時發覺自己全身真為業已能運用自如,便確定鳩盤荼毒已解。
南鶚范北江剛剛前撲,忽覺風聲急襲,勁力異常,不禁暗驚,手中沒有兵器可以擋架,只好往旁撤開數步。
那兩隻天藍蠍電射而過,跟著又有兩隻襲到,快如離弦之箭,力道奇重。
南鶚范北江不敢托大,恐怕逞險躲避會著他道兒,趕快又滑開半丈,眼光到處,已見沈雁飛用手中血紅的扇子一扇,那柄深插地上的網叉已無端拔開。
心中怒極想道:「馮征已把底細完全抖露,故此這小子不肯用手去撫摸。目下那蠍母是走定的了,我不如先把馮征處死。」
想罷更不遲疑,回身疾躍去。
沈雁飛跟著一扇掃擊,發出陰氣捲起那金線網,忽覺范北江全無動靜,百忙中回頭一瞥,不覺大為吃驚。
金線網下的蠍母倏然遊走出來,其快無比。全身黃蠍色,形如面盤,下面腳爪甚長,長相奇怪非常。
沈雁飛眼珠一轉,已決定不可放走蠍母,以便有所牽制敵人。這時連忙施展上乘移位功夫,攔在一旁。
那蠍母回頭便走,極是快速。
沈雁飛故意稍緩,任憑那只蠍母遊走過去,綿密的草叢霎時個分一條道路,沙沙連聲,眨眼間已出去兩丈餘遠。
沈雁飛以陰氣奇功,捲住那張金線網,在蠍母后面三尺遠,緊緊追趕。
南鶚范北江一看馮征果然失蹤,正想尋找,便發現蠍母逃走過這邊來的情形,大叫一聲,隨手折下一段樹枝,躍起半空。
沈雁飛緊跟在蠍母之後,口中叫道:「那邊逃不得啊,快回到後面去。」話中之意,生像是放那蠍母之時,弄錯了手腳,故此蠍母反而逃向南鶚范北江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