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媚娘暗暗冷哼一聲,口中卻道:「這麼說,鵬飛和我都非跟你回去不可了?」
華平陰沉沉一笑,道:「這一帶佈滿斷腸府的大批人手,小姐安全堪慮,所以東主一定要小姐和展鵬飛公子趕快回莊去!」
華媚娘輕咬下唇,看來很認真的在考慮華平之言。
片刻之後,才道:「反正我遲早都得回莊去,此刻跟你回去一樣,不過……鵬飛他是客人,去不去咱莊裡,總得隨人家的意思,對也不對?華平?」
華平正想措詞以應,華媚娘卻又道:「你等一等,我先徵求鵬飛的意思再談!」
華平心想,反正這事由不得展鵬飛表示意見,華媚娘徵求他的同意,只是多此一舉而已。
他本想出言制止,但隨後又想,展鵬飛如果甘願跟大家回莊,豈不省了他不少力氣。
是以華平始終不制止華媚娘走近展鵬飛。
但華媚娘另有打算,她靠近展鵬飛,便迅即對他說道:「鵬飛!你有沒有一戰的能力?」
展鵬飛突然被她一問,怔了任才道:「那要看對手是什麼樣的人物!」
如是三流角色,展鵬飛當然可以毫不費力的收拾下對手。
要是對方和他勢均力敵,他身上帶傷,獲勝自然較為困難。
華媚娘當然曉得展鵬飛的意思,很快又道:「就是華平他們幾個人?」
展鵬飛皺眉道:「他們人多勢眾,除非出其不意的下手偷襲他們,否則絕難支持太久!」
華媚娘道:「我們正是要猝然下手……」
展鵬飛露出為難之色,華媚娘遂又道:「當然由我偷襲他們,你只要替我收拾殘局便行……」
展鵬飛心想:這又有什麼分別?難道說華媚娘動上了手,我會袖手旁觀?他恍然醒悟華媚娘怕他不答應偷襲之舉,而出言反對。
展鵬飛確是想出言反對她,可是華媚娘說過話之後,已移步走向華平。
她站在離華平兩步之遠的地方,含笑對華平道:「華平!鵬飛說,寧可一戰也不跟你回去……」
華平對華媚娘的消息,並不覺得有意外之感。
他遙望了展問飛一眼,道:「既是如此,屬下只有得罪一途了……」
展鵬飛真不懂華媚娘既有偷襲華平之意,為什麼又要說出自己有一戰的決心呢,這豈不是將攻擊的企圖透露出來了嗎?他正自不解之際,倏聽華媚娘道:「你不打也不行,瞧!那邊展鵬飛不是已經掣出他的寶刀來了嗎?」其實展鵬飛並未掣出寶刀,但他聽了華媚娘的話之後立即將藍電寶刀握在手中。
華平望了一眼,道:「那好,我就領教他幾招!」
他將全神均貫注在如何打敗展鵬飛之事上,根本沒有提防到他前面的媚娘,會突然出來攻他。
華媚娘匕首迅即往華平心窩紮了下去,兩人距離既近,華平又猝不及防,看來華媚娘這一刀十拿九穩。
但華平身手不弱,他雖在驟然之間受襲,依然來得及即腳步迅速劃開。
這一來,他的心窩要害,登時免除一刀之厄。
華媚娘便能刺中他的肩部而已。
華媚娘這一刺是運全力紮下去的,華平又是奮力扭避,是及匕首刺中了華平的肩上,華媚娘未能得手,刺刀在對方肩上,她空著雙手就沒法補上一刀。
她停下手來,看著華平在肩上的匕首,道:「華平!這一刀竟沒有刺死你,但也夠你受的吧?」
華平臉上現出痛苦之色,道:「小姐!想不到你如此心狠,居然將我的注意力誘開之後,突然偷襲我……」
華媚娘道:「如不這樣的話,如何能將你偷襲?」
展鵬飛直到現在才恍然大悟,心想:原來華媚娘使華平認為對手是我的用意,就是要等華平的注意力集中在我的身上?一來華平料想不到華媚娘會對他施襲,二來他正全神貫注展鵬飛掣刀擺式的舉動。
在這種情形之下,華媚娘這一刀,可真又狠又毒。華平慘然一笑,道:「小姐!你這一刀扎得好。無論時間、距離和心機均屬上乘之作,不愧為大偽教中人……」
華媚娘罵道:「放屁!我為了對付你這種人,才使出如此卑下的手段,你誇我幹嘛?」
他們兩人這一對話,使展鵬飛大皺眉頭,忖道:大偽教的心術運用,確是讓人摸不著邊際。
華媚娘突然哼道:「鵬飛!咱們快點兒下手呀?」
展鵬飛道:「等華平將血止住,我再向他討教不遲……」
華媚娘急道:「不行啊!你沒看到華平正想用言語將我們拖在這裡嗎?」
展鵬飛果然大步走到華平之前,道:「你想拖住我們等援手到來?」
華平表情極為痛苦,道:「展鵬飛!我傷勢甚重,你如果想打,等我止了血再動手,那時我死而無怨……」
展鵬飛注視著華平的神情,發覺他臉色透出慘白,額前已淌出了冷汗。
遂道:「好吧!我等你將血止住後再動手……」
背後的華媚娘急忙又道:「鵬飛!你別上當,他那樣子根本是裝出來的展鵬飛又將眼光投向華平。
這回他愣了愣,因為華平目光閃動,閃爍著陰沉陰狠的光芒,突然向他攻了過來。
展鵬飛差點兒就叫一掌給劈中,忙不迭後退了七、八步之多,始才脫出華平的掌影。
他將寶刀一擺,道:「華平!你如此下流卑鄙,休怪我出手無情……」
華平冷冷一曬,揮手要他的手下,一齊聯手攻擊展鵬飛。
展鵬飛已看出情勢急迫,因此長吸一口氣,不待華平的手下衝來。
拉開架勢,馬上大喝一聲,衝上。
華平見他衝勢威赫,神態更加駭人,使華平見狀,不覺打心底冒出一陣凜然。
但見經回飛寶刀電卷,一招「星斗沉浮」,猛砍了下去。
華平唯一的念頭就是避其鋒芒,因此他抽身拔腿,往後便退。
他退得快,展鵬飛變招更快,唰一聲,將藍電寶刀就勢一封,正好封在華平的左側。
華平心知不妙,忽地反手一掌,正想往右閃躲。
不料他掌力一沉,倏有一股狂飆撞到,嚇得往後仰臥,足尖奮力一彈,彈出那股狂飆威力之下。
可是展鵬飛生似早已成竹在胸,他寶刀頓了一頓,「哧」的用左手彈出一指。
這是老狼谷的水火絕命神指,又在華平仰身之際出手,華平做夢也沒想到這招伏襲。
他正要展身脫出戰圍,只覺得「腎足少陰脈」一陣抽搐,整個左腹部有如針刺,痛得他慘叫出口。
是以華平同來的四名大偽教高手,此時正好補上華平的空擋,奮力抵住展鵬飛。
是以華平才逃過一死,捂著腹部坐在地上。
可是展鵬飛雖然被四名高手纏住,但華媚娘卻已迅即躍至華平之前,道:「華平!
你這回跑不掉了吧?」
華平坐在地上,露出驚駭的眼光,瞪著華媚娘。
華媚娘含著冷漠的微笑,舉起右手就要劈下。
那華平卻道:「小……小姐……饒……屬下一命……」
華媚娘將手停在半空中,嬌臉含霜,道:「饒你可以,但你得老實答覆我的問題!」
華平忙道:「是,小姐……屬下知道的一定不會隱瞞!」
華媚娘道:「好,我問你,我們該由水路進呢?還是由陸路比較安全?」
華平迅即道:「由陸路走埋伏較少,由水路走可能會碰上北伯譙一森!」
華媚娘驚「噫」一聲,道:「什麼?北伯譙一森也來了?」
華平道:「是的,北伯譙一森奉教主之命,來此協助東君子擒回展鵬飛的……」
華媚娘道:「那麼,他既然守在水路,為什麼你要封守這渡口?」
華平道:「我並未有意封住此地!」
他既無意封死渡口,那麼華平豈不也無意和展鵬飛動手了?華媚娘思路一轉,付道:
「不錯,我如果沒有出手殺他,他很有可能不會還手。換句話說,華平現身的意思,只是要驚走展鵬飛和華媚娘,使他們落荒而逃。卻不料華媚娘居然情急之下,動手殺他。
然而華媚娘發覺華平之言,仍有疑問,她不能不問個明白。
於是她道:「剛才要是我們在見到你之後,掉頭而走,你想我們會往水路還是陸路跑?」
華平肯定的道:「一定由水路逃!」
華媚娘訝道:「水路?可是我們沒有船隻,如何渡河?」
華平道:「我們早已在附近備下船隻!」
他指著上游之處,又道:「一條在前面不遠處,另一條船就在離這不遠的下游之處……」
華媚娘聞言不禁沉思起來,片刻之後才道:「我爹果然聰明的很,這一來我們確是非由水路走不可了……」
東君子華人豪這一安排,委實高明絕妙。
試想,華媚娘和展鵬飛一見華平封住小路,第一個念頭一定是以大偽教將在陸路全力搜捕,所以不讓他們有渡河的機會。
剛才華媚娘就有這個感覺,因此他們不論往上游或下游逃走,決計會沿河注意有沒有渡河工具,俾可擺脫陸路攔截。
既是如此,他們一見到華平預先布下的船隻,在不明底細之下,豈會放過?華媚娘冷靜的考慮一下,覺得想用計智與大偽教的人周旋,實有力不從心之感。
她想,要是華平沒有說出來,我和鵬飛此刻說不定已經乘船渡河,碰上了以狠毒揚名的北伯譙一森了嗎?她不禁暗自慶幸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背後傳來一陣慘叫,華媚娘迅速轉臉望了過去。
只見展鵬飛提著帶血的寶刀,怔怔的盯著腳底下的四具死屍。
她吐了一口氣,正想招呼展鵬飛,不料坐在地上的華平,倏地將手一揚,以剛才華媚娘傷他的那把匕首,擲向華媚娘的後腦。
華媚娘但覺腦後冷風襲到,將頭一偏,那把匕首正好一擦而過。
華平一擊不中,已知難逃一死。
一個反身,撲向河邊而去。
華媚娘已經將他恨得咬牙切齒,哪容得他有逃生的機會。
只見她蓮足一跺,正要追過去,背後的展鵬飛卻道:「媚娘!不用追了華媚娘止住勢,道:「那廝卑鄙得很,不能讓他活著害人……」
展鵬飛道:「他的左足少陰脈已被我的神指震斷,除非有靈藥救他,不會有命在的……」
這時華平已躍人河裡,正拚命朝河心泅水過去。
展間飛看了這種情形,又道:「尤其像他這種拼全力而逃,死得更快他一言才罷,河中的華平又慘叫一聲,滅頂而亡。
華媚娘臉上透出愉悅的表情,道:「咱們走吧!」
展鵬飛道:「不!我不能再施累你了……」
華媚娘笑道:「你是因為我殺了佟昭和華平之故,怕我爹饒不得我?對吧?」
展鵬飛搖搖頭,道:「不是!我覺得你犯不著陪我這一遭!」
華媚娘詫然道:「到現在你還說這些話於嘛?」
展鵬飛道:「現在回頭還來得……」
華媚娘道:「我如果不想回去呢?」
展出飛歎了一口氣,道:「那你後悔莫及……」
華媚娘突然大聲笑了起來,道:「死我都不怕,我會有什麼後侮的……」
她眸中露出光芒。但一瞬即逝,頓了一頓又道:「嗅,我明白了,你莫非嫌棄我?
如果嫌棄我那沒關係,反正我也沒意思要你娶我,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展鵬飛道:「媚娘!你說到哪裡去了f
華媚娘倔強的道:「那你不願我陪你一齊走的原因說出來……」
展鵬飛道:「唉!媚娘,我這一去險阻重重,連我自己都沒法照顧,怎能與你同行?」
他口氣有點兒發急,但聽在華媚娘的耳中,卻使她湧起未曾有的溫柔感受。
她默默忖道:「敢情他是怕我受到了傷害。」華媚娘終於緘口不語,過了一會兒,才道:「好吧!等我幫你躲過我爹的攔截,我便回莊去……但有一個條件你必須答應我……」
展鵬飛爽快的道:「只要是我能力所及的事情,就是十個條件我也會答應你的……」
華媚娘幽幽道:「我希望你有一天再回來探望我……」
展鵬飛笑道:「那是當然的事,當我了無牽掛之時,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的……」
華媚娘終於浮現出嬌笑,她心中雖對展鵬飛答覆,仍有渺茫不可期的感覺,但展鵬飛既已說了出來,華媚娘已覺得相當滿足了。
她心情輕鬆的道:「那麼咱們趕快離開此地吧!」
展鵬飛納刀人鞘,走過去拉回他們的坐騎,問道:「我們往哪個方向走?」
華媚娘不假思索的道:「咱們逆江而上,到前面看看情況再說……」
展鵬飛沒有表示意見,於是兩人騎上牲口,沿河的上游而行。
走了差不多半里之遙,華媚娘突然拉住牲口,道:「那邊有一條渡船,我們在此渡河?」
於是兩人走近河邊,華媚娘望著那條橫躺在岸灘的木舟,突然有些遲疑不決起來。
展鵬飛道:「怎麼啦?我們不是要過河嗎?」
華媚娘緩緩道:「華平告訴我對岸有北伯譙一森等在那裡,我委實不知這話是真是假……」
她頓了一頓,又道:「北伯譙一森是本門五君子中,最貪淫好色,險詐難防的人物,萬一我們一去碰上他,可就沒那麼容易脫身了。」
展鵬飛皺眉道:「你如果認為有何不妥的話,我們何不由陸路西行,等到了前面再說?」
華媚娘道:「不!華平不會將實情說出來的,我猜想他是怕我們渡河而逃,而故意說出北伯譙一森在對岸之言,來嚇唬我……」
展鵬飛道:「萬一華平說出的是實情,我們這一渡河,豈不是自己送上門?」
華媚娘歎了一口氣,道:「可惜我平日不太理會本教對心術運用的方法,否則此刻我應該很容易看出華平之言的虛實……」
展鵬飛道:「你真的體會不出華平供出的消息,是真是假?」
華媚娘螓首微點,道:「是的!唉……我出身大偽教,居然體會不出大偽教的心術,實在慚愧……」
展鵬飛道:「這有什麼好慚愧的?大偽教的心術全是卑鄙之流,你精通這種心術,我豈不要敬畏而遠之了嗎?不會也罷……」
華媚娘撲哧一笑,道:「說得也是,我如果練成了大偽教的心術精髓,此刻說不定不會心甘情願想協助你……」
她說話時,語氣真摯,足見華媚娘的確不以大偽教的心術為然。
換句話說,展鵬飛從她的話,也能體會到她樸實的本性,沒有被大偽教的虛偽所感染。
他感激的對華媚娘道:「媚娘!這一趟真虧你的幫忙……」
華媚娘淺淺一笑,道:一喲!你怎麼對我客氣起來?」
其實她心裡有甜甜的感覺,嬌臉像綻開的花朵,甚是好看,她又道:「你這一客氣,使我信心大增,我們還是渡河去,是凶是吉,碰上了再說展鵬飛笑了起來,道:「你的判斷該不會錯……」
華媚娘道:「你先不要灌我的迷湯,待會兒要是碰上了北伯譙一森,你不罵我才怪……」
展鵬飛拍拍刀鞘道:「就算是碰上他又何懼之有?我不相信憑這把藍電寶刀也應付不了他!」
華媚道:「就怕北伯譙一森不在明裡對付咱們……」
展鵬飛道:「那麼他會用什麼方法?」
華媚娘想了一想道:「反正他的名堂是多,不碰上他則已,要碰上他的話,嘿!可夠咱們瞧的了……」
說話之時,華媚娘已拉著牲口,移步走近河堤。
展鵬飛隨後跟了過去,一面走一面說道:「怎麼?你還是決定渡河……」
華媚娘點點頭,道:「我想來想去,總覺得華平沒有理由要對我說出實情,所以北伯譙一森或許不會在對岸……」
既然華媚娘已下定了決心,展鵬飛只有聽從她。
當下他將木舟推下河裡,然後連人帶同牲口,由他操舟而渡。
那河裡相當廣闊,展鵬飛花了不少工夫,始將木舟安然渡到對岸。
他們一上了河岸,一刻也不敢停留。即刻驅馬而行,投西南而去。
一路沒耽擱,人晚之際,他們已來到了一處村鎮,依照華媚娘的意思,他們本要連夜趕路,可是人才進人那座村鎮,天卻下起傾盆大雨來。
那雨勢來得又快又疾,片刻工夫,已將泥路淋得泥濘不堪。
路面雖然不很好走,雨勢又復不小,但華媚娘還是堅持摸黑趕路。
展鵬飛無奈,只好在小鎮草草買了一些食物,打了一壺酒,然後隨同華媚娘,冒雨前行。
走了不到二里路,雨下得越來越大,而且電光閃閃,甚是駭人。
華媚娘看到這種情形,只好放棄堅持趕路的主張,同意找個人家避雨。
他們沿路而尋,費了半個時辰,才找到一座道觀。
那道觀顯得極為寒磣,一道破牆,圍著三片瓦屋,連個像樣的殿堂都沒有。
可是展鵬飛還是費了不少口舌,才說動那名唯一的道士納他們人內避雨。
觀內只有一個客舍,就讓給了華媚娘歇息,展鵬飛只能在後面柴房,覓得一席於淨之地,將就過夜。
好不容易換下濕衣服,展鵬飛一個人在柴房裡點燈獨酌。
他心裡突然悶起來,一個人自酌自飲,很快的將一壺酒喝過了半。
外面風雨交加,獨自在房中的華媚娘突然興起一股無可名狀的恐怖之感。
她微蹙著黛眉,擁被坐在木床上,凝視著窗外雷電閃閃,就是無法成眠。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刻,窗外的雨勢漸小,華媚娘才感到有點兒睏倦。
正當她進人朦朧之際,突然間門窗喀嚓一聲,灌進了一股冷風。
這股冷風使華媚娘打了一個哆嗦,登時將她驚醒。
她迅即將目光投向窗外。
她不看猶可,這一望之下,嚇得她花容失色,慌忙坐了起來,只見窗外悄沒聲息的站著一名碩大的長髮白衣人,雖然看不清那人的臉部,但在這雨夜之中,僅憑那人的站在那裡的神態,也夠駭人的。
華媚娘定一下心神,喝道:「什麼人?」
那長髮白衣人沒吭聲,緩緩自門外步進房裡來。
華媚娘霍地亮出隨身匕首,大聲道:「尊駕再不出聲,本姑娘可就不客氣了……」
那長髮白衣人仍然步步逼近華媚娘。
兩下距離已不到十步之遙,華媚娘突然發現長髮白衣人移動的姿勢,與人的行走截然不同,兩隻手臂僵木不動,連腳也不抬,就像是一尊用絲線牽著行走的傀儡。
她迅速注視那人的腳步,一看之下,使得她駭然後退了三、四步,直到背部撞上石壁才停了下來。
原來華媚娘看見那長髮白衣人的白袍之下,居然沒有腳。
換句話說,那人的前逼之勢,完全是浮在空中,就這樣蕩了過來。
華媚娘再也無法鎮定下來,正要張口喊叫,耳畔倏地傳來桀桀怪笑,長髮白衣人已撲了過來。
華媚娘本能的攻出她手中的匕首,以抵抗對方撲過來的招式。
可是她這一刀,根本就雜亂無章,等於是胡亂紮了出去。
由此足見,華媚娘此刻已嚇得魂飛魄散了。
既然她連匕首出手的招式都無法顧及,豈能逃過長髮白衣人這一撲之勢呢?因此長髮白衣人左袖輕拂,已化解了華媚娘的刀法,同時右手一探,正好攔腰抱住華媚娘。
華媚娘也在這個時候,腦中一陣轟然,整個身子再也把持不住,人一歪斜,正好昏倒在那長髮白衣人的懷中。
在柴房中喝酒的展鵬飛,也在這個時候,感覺到四下氣氛有點兒不對。
他皺一下濃眉,提起寶刀,站了起來。
可是,他突然感到自己這種行徑,有點兒窮緊張的味道,只好悻悻的坐了下去。
展鵬飛的屁股還沒著地,柴房的木門忽然呀的一聲打了開來。
他迅即握緊寶刀,屏息注意外面的情況。
不一會兒,門外白影一閃,有兩名長髮白衣人,腳不沾地的移向展鵬飛,口中還發出桀桀怪聲。
展鵬飛冷哼一聲,道:「什麼人敢在這裡扮鬼嚇人,再不出聲,本人刀下可不留情了……」
他早已擺好應敵的姿勢,只是寶刀還沒出鞘而已。
那兩名長髮白衣人繼續逼進,顯然不理展鵬飛的出言警告。
展鵬飛不禁心中有氣,掙一聲拔出了藍電寶刀,屹立如山的毫不畏縮。
忽然間,那兩名長髮白衣人迅如飛矢般地分由左右撲了過來。
展鵬飛早有準備,他相準對方前撲之勢,寶刀隨式一卷,也分攻那兩名長髮白衣人。
他深恐一招無效,而且他也無後退之路,自不能在一招失手之後,被逼至柴房的死角,任憑宰割。
因此他刀式一發,突然又補了一腿。
這一俯瞪得恰到好處,左面那名長髮白衣人小腹迎個正著,哼也不哼便癱在地上,而右面那人正在這個時候,同時被展鵬飛的寶刀,砍中頸部,氣絕在他的同伴之旁。
展鵬飛一口氣殺掉兩名長髮白衣人,卻弄不清楚他們的來歷,不覺怔了一怔。
他目注房外的雨勢,心念一動,心想這些白衣人既然摸到柴房攻擊他,那麼華媚娘那邊的情況,必然也有不妙。
他片刻也不敢停留,急急衝出柴房外。
然而,他一腳才跨出房門,驀覺腥風撲面,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冷不防擲向他的面門。
展鵬飛將頭一縮,避過那血腥物的攻擊,腳底以大五行步法,一個彈身,人已站在房外。
他抬眼望處,只見雨地中有一棵血淋的頭顱,滾在他的腳底下。
展鵬飛雖則無法分清那頭顱的面目,但從他的髮型,也認得出死者原來是這道觀觀主。
至於兇手是誰,不問可知,一定是剛才在柴房之中,攻擊他的那名長髮白衣人的夥伴。
這些長髮白衣人到底是些什麼人?為什麼要攻擊這座小道觀?展鵬飛百思不解,一看四下無人,遂大步走向華媚娘所住的客舍。
但他身形才動,四面八方突然湧出大批長髮白衣人,將他圍得水洩不通。
展鵬飛心裡有氣,揚聲道:「本人與各位素不相識,何苦纏逼本人動手?」
那數十名白衣人肅然而立,沒有人出聲答理。
展鵬飛凝神屹立,看來氣宇神定,毫無浮現畏懼之神情。
雙方僵持了一會兒,長髮白衣人之中,突然有人怪氣的出言道:「閣下氣概不凡,必定是展鵬飛了,對也不對?」
展問飛愣了一愣,道:「原來你們是衝著本人而來的?那麼請問,你們是哪一道上的朋友?」
原來那名白衣人又道:「我們來自燃犀府,本座是本府山精之首,人稱莫魔便是……」
展鵬飛道:「莫魔?原來如此,怪不得閣下的手下,個個人鬼不分!」
莫魔慘慘一笑,道:「本座統領本府三十六名山精,名震一時,閣下說話之時,最好不要存輕視之心!」
展鵬飛雙手一攤,道:「好說!本人並無輕視閣下之心……不過閣下如此不尊重本人,翻了臉大家都不會有好處……」
莫魔怪笑一聲,道:「閣下似乎很不滿今晚的情況?」
展鵬飛哼了聲道:「你們無緣無故派人攻擊本人,又濫殺本人的居停主人,難道說本人會覺得好玩?」
莫龐道:「那老道在此得手得腳,所以本座命人將他殺了……」
他說得那麼輕鬆,展鵬飛心中更是不滿,大聲打斷莫魔的話,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莫魔道:「本座奉本府府主之命,來請閣下到燃犀府一行。」
這就怪了,為什麼六大邪派的掌門,似乎都將注意力集中在他一人身上,不惜調兵遣將,處處攔截?展鵬飛真想不通這個道理,尤其燃犀府跟他一點兒瓜葛也沒有,莫魔此來,更使他大感疑惑。
他不想費神思量心中的問題,因為他不論如何,也不會跟莫魔到燃犀府去的。
於是展鵬飛道:「假使本人沒興趣到貴府一行呢?」
莫魔冷冷道:「這事由不得人……」
展鵬飛「哦」了一聲,道:「原來你們早已打算用強硬的手段制伏本人?」
莫魔道:「不錯!所以這事由不得你……」
展鵬飛冷冷一灑,常一聲掣出藍電寶刀,將刀刃一擺,道:「既是如此,咱們手底下見個真章!」
莫魔突然仰天怪笑,道:「可惜今晚閣下連動手一搏的機會都沒有,只不知閣下信也不信?」
展鵬飛怔了一怔,道:「這話從何說起?」
莫魔道:「因為那位與閣下同行的美人兒,早已落在本府手中,難道說閣下不會因她之故,而乖乖聽命本座?」
展鵬飛道:「你們已擒住了華媚娘?」
莫魔道:「怎麼樣?閣下此刻大有投鼠忌器之感吧?」
展問飛道:「閣下言下之意,莫非在威脅本人不可妄動?」
莫魔大聲笑道:「本座正有此意,不信閣下試試看,只要閣下一動手,本座包管那美人兒立刻身首異地!」
他拿華媚娘的生命以要挾展鵬飛,手段雖然卑劣無恥,但卻相當有效。
展鵬飛處在這種場面,當真有投鼠忌器之感。
他考慮良久,才道:「莫魔!本人已決定答應到燃犀府去,請你下令放走華媚娘……」
莫魔道:「一句話,閣下棄械受薄,本座立刻下令放人!」
展鵬飛果然毫不猶豫的將藍電寶刀擲在地上,伸出雙手,準備束手就縛。
那莫魔見狀,得意一笑,揮手命人上前,就要掛下展鵬飛。
不料莫魔的手下還沒動手,夜空中突然傳來兩聲慘叫,使在場的人莫不驚然動容。
展鵬飛一見情況有了變化,立即俯身撿起藍電寶刀,嚴陣以待。
燃犀府的手下還沒有查出那兩聲慘叫的原因,莫魔已發覺局面有點兒不對。
果然,不知從什麼地方擁來大批人手,將燃犀府的山精團團圍住。
莫魔見狀不佳,立即下令戒備。
一時場中氣氛極為緊張,但展鵬飛反而落下心頭一塊石頭,大感輕鬆。
他想:不論那些人的來歷如何,既然威脅到了燃犀府的莫魔,起碼暫時可使情勢有利於他。
一時之間,展鵬飛竟然沒有人注意到他。
因為這時莫魔及那些來歷不明的人,已面對面的互相僵持起來。
展鵬飛發覺那些突如其來的人,人數甚是龐大,約在三、五十人之多。
他們將燃犀府的高手圍住之後,緩緩走出一名為首的人來。
那人長得肥肥胖胖的,穿著一身錦衣,有一名黑衣人打傘侍候著他走到莫魔之前。
他一見到莫魔便道:「莫老哥!咱兄弟可久未見面了呀。」
只聽莫魔爽朗一笑,應道:「我說是誰這麼大膽,敢攔住本座的買賣,卻原來是大偽教北伯譙一森……」
展鵬飛聞言心念一動,忖道:這人就是北伯譙一森啊?他消息何以那麼靈通呀?這些問題已不容展鵬飛有時間忖度,只聽北伯譙一森說道:「敢情莫兄一見面就想責怪兄弟?」
莫魔道:「我那兩名看守俘虜的手下,還不是遭了你們毒手了?」
北伯樵一林頷首道:「不錯!」
莫魔冷笑道:「這不足以證明你們今晚是存心找碴來的嗎?」
北伯譙一森哼了一聲,道:「我還沒有責怪貴府今晚是什麼意思,兄弟你倒責備起我來了?」
他不待莫魔說話,又道:「我倒要請教莫老哥你,為什麼無緣無故將華人豪的女兒抓了起來?」
莫魔愣了一愣,道:「什麼?那美人兒是東君子華人豪的女兒?」
北伯誰一森道:「正是!所以你們先欺負我們大偽教的人於先,兄弟殺你們兩名山精示戒,有什麼不可以的?」
莫魔委實料不到與展鵬飛同行的人,會是大偽教的門下,否則他決計不會拿華媚娘的生命,要挾展鵬飛就範的。
此刻他想向北伯譙一森解釋這場誤會,似已不太可能,因為他深信北怕譙一森的個性,這事解釋起來,只有徒自取辱而已。
既是如此,莫魔也就懶得開口。
北伯譙一森卻道:「貴府對這件事應該有個交代,莫老哥,你總不能裝聾作啞的呀?」
譙一森嘴巴相當厲害。就這麼一句話,也管叫莫魔百口莫辯。
莫魔被逼得沒辦法,不覺老羞成怒,凶性大發。
譙一森一眼便看出莫魔已動了殺機,哈哈一笑,道:「莫老哥!敢情這幾年來你的脾氣還是那麼暴躁。」
莫魔道:「譙兄既有興師問罪之意,兄弟除了出手反抗之外,難道你要兄弟叩頭賠罪?」
譙一森揚聲笑道:「兄弟也不要莫老哥你叩頭賠罪,莫老哥你更無須拉臉動粗……」
莫魔愕然而道:「難不成咱就此化解?」
譙一森道:「也沒有這麼容易……」
莫魔本來稍為放鬆的臉色,此刻又變得極為難看,道:「你在尋我開心?」
譙—森搖手道:「兄弟豈敢!我只是想提出一個條件,如老哥你答應,咱們今晚這筆帳一筆勾銷……」
莫魔恍然道:「原來你附有條件,兄弟還以為你忽然變得寬容大量起來哩……什麼條件?」
譙一森指著展鵬飛,道:「你放過那姓展的,咱們今晚之事,就一筆勾銷!」
莫魔仰天大笑,道:「大偽教也想插一手?」
譙—森仍然和和氣氣地道:「當然!燃犀府有興趣,難道說我們大偽教就沒興趣嗎?」
莫魔道:「我若是不答應呢?」
譙一森道:「那你就試試看能不能擒住姓展的!」
他這樣的回答倒出乎莫魔的意料之外,因此他沉吟了好一會兒,才道:「你以為屠龍小組奈何不了他,兄弟就一定不是他的對手啊?」
譙一森道:「那你就試試看呀?」
莫魔心念電轉,因為他實在弄不清譙一森一意要他向展鵬飛動手的原因。
片刻之後,莫魔才道:「誰兄!你激我找姓展的動手,莫非想坐收漁人之利?」
譙一森道:「我會用這種淺顯的計策來對付你嗎?」
莫魔心想:是啊!他明知我決計會考慮到「漁人之利」這個問題,那麼他自然不敢有這種打算了?可是譙一森鼓勵莫魔動手之舉,除了有坐收「漁人之利」的可能外,還會有什麼目的?莫魔想來想去,委實想不出其他有利於譙一森的事情來。
譙一林就在這個時候,道:「莫老哥!你打是不打?」
莫魔被譙一森的言形,弄得有點兒六神無主;因為他猜不透譙一森葫蘆裡賣什麼藥,驟然之間,他怎敢作出決定。
譙一森沒有再催他,但卻道:「莫老哥!你不找姓展的交手,是你聰明,否則此刻你必定已悔之莫及!」
莫魔神情甚是凝重,道:「譙兄!沒那麼嚴重吧?」
譙一森走近了他,才道:「我不會嚇唬你的……」
莫魔瞪了他一眼,道:「大偽教的人說話一向虛虛實實,我已領教了不少,也不是隨便就能被你嚇倒的!」
譙一森道:「那麼我問你,假使你撲向姓展的之際,我突然出手襲你;莫老哥!在這種情形下你大概罩不住吧?」
莫魔怔了一怔,坦然道:「憑良心講,要是這樣的話,兄弟的確很難防範!」
譙一森露出得意之色,道:「所以剛才你沒有動手實在聰明……」
莫魔怒道:一什麼?原來你早已打算用那種卑鄙的手段,偷襲我?」
譙一森道:「不錯!這還不算是漁人之利吧?」
莫魔強按住心中怒火,因為他不能不先考慮幾個問題。
其一,譙一森態度越來越強硬,足見他早有對付莫魔的方法。
可是照目前雙方的實力,他並沒佔絕對優勢呀?第二,他為什麼不等莫魔火拚展鵬飛之後,而坐收漁人之利?莫魔腦筋不太靈光,就是想不通這兩個問題。
譙一森卻像看透了他的心事似的,及時說道:「莫老哥!你不用多費腦筋了,我有絕對的把握殺你,又何必等你跟展鵬飛火拚之後,再收拾你呢?」
他頓了一頓,又道:「再說!我要是任你火拚姓展的,萬一你將他傷了,我怎能向本教教主交代?」
莫魔從他這兩次反問中,真正體會到譙一森的老謀深算。
他深深感到譙一森這種耍弄的手段,比用刀殺他還痛苦,因為從開始到現在,他的意志全在譙一森的控制之中。莫魔將思路重整一下,大聲道:「姓譙的,咱們廢話少說,見個真章吧!」
譙一森縱聲大笑,道:「莫老哥!你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呀!」
從雙方的交談中,也能體會出燃犀府的氣勢,此刻已大不如大偽教。
莫魔不禁大是後悔,因為他明知大偽教的人,最擅長攻心之術;這一陣針鋒相對,等於是他自己在找苦頭吃。他不想再讓北伯譙一森有扯下去的機會,同時他也受不了譙一森的那種虛實莫辨的言詞。
當下他長袍一揮,他手下的一批山精,立刻組成一座攻守的陣式。
譙一森在陣外道:「莫老哥!真的想幹啊?」
他一面出言,一面已暗中傳出暗號;不多久,大批大偽教的高手,已快速的形成進攻的隊形。
展鵬飛置身事外,正好整以暇的觀賞這場龍爭虎鬥。
突然間,場外射起一股紅焰;譙一森大喝一聲,高叫道:「教主已親自駕臨!弟兄們,上!」
他「上」字出口,四下轟然一聲應諾,大偽教攻勢立刻展開。
他們人數佔優勢,士氣又比燃犀府大了數倍之多,這一交手,燃犀府立刻處於下風。
雙方喊殺之聲,驚天動地,不到半個時辰,燃犀府的山精已傷亡殆盡;只剩下莫魔和五名手下。負傷頑抗。
譙一森不願自己的手下,被莫魔殺傷過多,就在這個時候出聲叫停。
莫魔情況至為狼狽,全身已染滿鮮血。
譙一森走近他道:「莫老哥!要是你棄械認輸的話,我可以考慮放你一馬!怎麼樣?」
莫魔不知是喘不過氣來,或者正在考慮譙一森的話,沒有出言回答。
譙一森的背後突然有人笑道:「譙師弟!你看不出他還想作困獸之鬥嗎?」
譙一森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了。接口道:「華師兄!你這話怎講?」
來的果然是東君子華人豪,他徐步走到誰一森之旁,還遙遙對展鵬飛打了一個招呼,神態甚是悠閒。
華人豪這一出現,莫魔登時露出沮喪之色,道:「好吧!我承認打不過你們……」
譙一森恍然道:「師兄說得不錯,莫老哥在你沒有露臉之前,說什麼也決不會認輸的……」
華人豪道:「是啊!他的手下雖然傷亡殆盡,但他只要全力殺掉你,仍有脫困的機會,他怎會輕易認輸?嗯!如今他不能不認輸了!」
華人豪道:「當然!縱然他仍可不相信教主已親臨此地,但他不能不考慮能不能逃出咱們師兄弟兩人聯手這個問題,莫兄,你說對不對?」
莫魔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冷冷道:「我既已認輸,譙兄是否要履行剛才的諾言?」
譙一森道:「放你走?當然!當然!」
他別過頭問華人豪,道:「師兄!你沒有意見?」
華人豪道:「師弟!你怎可如此魯莽?」
這話說得莫魔心底一涼,道:「敢情你們不放過我?」
東君子華人豪道:「沒這回事……」
他抬一抬手,又道:「莫兄你不替我們想想,你老哥帶來的三十六名山精,如今只剩下五名而已……這筆帳,將來我們大偽教跟你們燃犀府算得清楚嗎?」
莫魔仔細一想,心下更為駭然,道:「那麼,你們打算殺我滅口了?」
華人豪道:「莫兄!你怎麼老是以小人之心忖度我們?」
「可是你說的都是實情,難道你們不怕我這一走,回去稟告本府府主找你們討還血債嗎?」
華人豪迅即說道:「當然怕,所以我剛才會阻止譙師弟放你走!」
莫魔露出安慰的笑容,心想:老子就不相信你們大偽教,敢不將燃犀府放在眼內。
他的笑容一閃而逝,道:「那麼你們準備怎麼辦?」
華人豪裝出用心考慮的樣子,好一會兒,才抬眼凝注莫魔道:「我有一項化解雙方今晚這場仇恨的解決辦法,只不知莫兄接不接受?」
莫魔道:「你說說看吧!」
他說話的神情,好像雙方主動之權,操在他的手中似的。
由此足見莫魔這個人,計智相差華人豪何止千萬倍。
華人豪心中暗暗好笑,道:「我這裡有一張擬好的文書。寫明雙方這場爭鬥的起因,只系出於誤會,此後雙方絕不相互追究之類的話,只要你畫個押,咱們各持一份,不就可以讓你走了嗎?」
莫魔忖道:「他們有我畫的文書在手,燃犀府此後就沒有借口公開這場血債,我答應呢?還是拒絕?拒絕當然可以,可是我的命卻不一定保得住。答應嘛,卻又難忍這口氣。」
華人豪一見莫魔沉吟不決,登時明白他的心思,提醒他道:「莫魔!你別以為今晚貴府吃了虧,我們大偽教也損失了數名高手呀!」
莫魔聽得怦然心動,想道:「對呀!雙方既是互有損傷,我根本無須擔心府主責備我。」於是他下了決心,道:「好吧!我接受你的辦法……」
華人豪笑逐顏開,掏出兩張文書來,道:「請莫見過目之後,在你的名字下畫個押……」
他將兩張文書全部遞給莫魔,同時命人拿來筆硯在旁侍候。
莫魔見狀笑了笑,道:「華兄好像早已知道我會接受你的辦法……」
華人豪道:「當然,我這個辦法兩不吃虧,再說我們何必為了今晚的事,傷了咱們的交情?」
莫魔心想華人豪之言,委實合情合理,遂將文書仔細過目一遍。
當他看完之後,立刻索筆準備畫押。
這時大雨雖已停止,但空中仍然陰運四布,使莫魔看不清該在什麼地方畫押。
他抬眼間面前的華人豪道:「華兄!我該在什麼地方?」
華人豪湊近莫魔之旁,用手指指著文書的左下方、道:「這地方便行了莫魔「哦」了一聲,依言低頭畫押,突覺「肝足厥陰脈」整個發麻,正想出聲喝問,那華人豪已一掌砍中他的頸部。
這一掌力道十足,將莫魔的頸骨劈得粉碎,莫魔頓時像只鬥敗的公雞般的,栽倒在雨地上,哼也不哼一聲,便自了斷。
莫魔一死,僅餘的那五名山精,也同時被大偽教的高手—一解決。
華人豪環顧四下那些燃犀府高手的死屍,像完成一件得意傑作一樣,呵呵笑道:
「譙師弟!為兄這一手,不費吹灰之力,不比跟那莫魔硬拚省事得多了嗎?」
譙一森也笑道:「佩服!佩服!燃犀府的人今晚沒有一個漏網,咱們這件事可謂做得天衣無縫呀!」
兩人正在相視大笑,不料在一旁的展鵬飛卻冷哼一聲,插言道:「本人就在此地從頭看到尾,說什麼天衣無縫?」
華人豪和譙一森兩人,聞言同時露出訝異的表情,將目光投向展鵬飛。
只見展鵬飛已從容不迫的走到他們兩人之前,雙手一擺,道:「你們將媚娘送到哪裡去了?」
華人豪避過他的問題,道:「原來你是不放心媚娘的下落,剛才方始沒有趁機逃走?」
展鵬飛道:「這是原因之—……」
華人豪道:「另外一個原因呢?」
展鵬飛道:「本人在沒有把握之前,一向不輕舉妄動……」
華人豪和譙一森兩人不約而同的「哦」了一聲,同時他們從展鵬飛這句話,深深體會出展鵬飛這個人的確不容易忽視。
為什麼呢?因為從展鵬飛所處的局面,他能表現出那種鎮定的態度,就非尋常人可以做到的。
華人豪和譙一森,忍不住都用心思忖起展鵬飛沒有逃走的動機來。
片刻之後,華人豪突然遭:「我承認你的做法相當高明……」
譙一森也道:「我也承認剛才你沒有趁機逃走,實是明智之舉……」
展鵬飛淺淺一笑,道:「誇獎了……等弄明白媚娘的處境,我還是會逃走的!」
華人豪道:「假使我此刻說了出來,你便將全力突圍嗎?」
展鵬飛道:「當然,此時時機比剛才更是有利,我很有把握可以逃開,既然知道了媚娘的處境,我哪會再留此不去?」
「華兄!他說得有道理,我們絕對不能說出媚相此刻在哪裡,除非他同我們一齊去見她!」
展鵬飛所謂眼前比剛才更有利的於他逃走的道理,乃是由於除掉了莫魔那一批燃犀府高手之故。
換句話說,展鵬飛深知不論大偽教或燃犀雙方面的人,只要發現他有逃走的企圖,必定會聯手攔截。
這是很淺顯理由,因為他們兩派之間不惜兵戎相見的原因,都是為擒抓展鵬飛之故。
一旦發現他將逃走,可以想見他們必會先聯手阻止展鵬飛,然後解決彼此間的問題。
這種情勢展鵬飛看得很清楚,因此他袖手旁觀,等到大偽教誅除了燃犀府莫魔之後,對展鵬飛來講,他逃走的成功機會不是更大嗎?華人豪和譙一森瞭解了展鵬飛的心意之後,不得不承認對方心思的縝密,不覺都生出戒心來。
這時展鵬飛已將他的寶刀掣在手中,道:「你們不將媚娘的處境告訴我也無妨,反正我會查出來的……告辭了!」
他回身欲走,譙一森卻道:「你真的有把握突圍嗎?」
展鵬飛道:「當然!否則我豈敢不求你們放行?」
他的語氣中顯示出堅決的信心,使譙一森對生擒展鵬飛的任務有點兒灰心起來。
展鵬飛已向前走了五、六步之多,譙一森追向前道:「展老弟!你等一等……」
展鵬飛站住了腳,只見譙一森筆直的走了過來,逼近到展鵬飛五尺之前還沒住腳。
展鵬飛怒喝道:「站住!」
譙一森果然住了腳,訝道:「你怕我偷襲你?」
展鵬飛冷笑道:「這是你們大偽教慣用的技倆,本人不能不防……」
譙一森沉吟不語,華人豪已步快走來,就站在展鵬飛的側後方,哈哈笑道:「我說師弟!這姓展的心智不比咱們差,你想偷襲他可不容易呀!」
譙一森果然想偷襲展鵬飛,但他的陰謀被點破之後,居然一點兒也不臉紅,笑道:
「展老弟觀察入微,佩服之至!」
他頓了一頓,問道:「你可知道我此刻打算如何對付你嗎?」
展鵬飛嘴角一撇,道:「你想獨力與我一戰,對也不對?」
譙一森露出詫異萬分的表情,道:「你為什麼知道?」
展鵬飛笑笑,道:「你這人的個性有點兒逞強好勝,難道我看不出來?」
譙一森聞言,臉上泛起了層層殺機。這種情勢連東君子華人豪也沒有料到。
此刻一見譙一森殺氣騰騰的神情登時領悟展鵬飛之言委實不是無的放矢。
因為譙一森心理上已有智竭力疲之感,他的氣勢已不如展鵬飛甚多。
換言之,譙一森的潛在意識裡,已自承難與展鵬飛相比,但他的心情卻激發他去壓倒展鵬飛。
在這種微妙的心情下,譙一森當然希望以個人的力量打敗展鵬飛,方始能滿足他虛榮的英雄意識。
何況譙一森根本未領教過展鵬飛的武功,而且他對自己的技藝又甚自負。
那麼,他有獨力與展鵬飛一戰的決心,是可以解釋的。
料不到他的心念一下子便被展鵬飛道破,也難怪譙一森也怒形於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