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洞最底處一個石室中,韋千里呆呆坐著,心中覺得十分紊亂,一來他不曉得康宇那個巨大的禿腦袋中究竟轉些什麼念頭,二來他想不出自己今日這樣做法是否是最聰明的舉措?
他見到角落裡有個箱子,過去一瞧,箱內有兩隻熏雞,幾個饅頭和一大瓶水。
這些食物自然是南極禿神康宇之物,在那木箱旁邊,還有一張木榻,鋪著蓆子,真不知那南極禿神康宇如何弄得來的。
過了一會,一陣步履突然傳人耳中。
韋千里心想康宇既然進來,無疑已是最後關頭,當下暗暗聚功運力,貫注雙臂之上。
步履聲越來越近,不久出現在他眼前,原來是那美麗的徐若花。
這時的她已不是早先那等癡呆的樣子,一進來見到韋千里,就露出甜蜜的笑容,道:
「啊呀,你果真在這兒……」
韋千里吶吶道:「你……你已經沒事了嗎?」
徐若花道:「什麼事?我一直都很好呀……」
韋千里連忙道:「沒有什麼,我的意思是說你近來可好……」
她哦了一聲,軟軟走近來,突然間投身在他的懷抱中。
韋千里本能地展開雙臂摟住她,但覺臂懷中軟玉溫香,還有陣陣香氣送人鼻端,使他回想起從前在廬州北帝觀中和她相愛親熱的情景,不由得一陣激動,深深沉迷在這種溫馨中。
卻聽徐若花哺哺道:「有一段時候,我真把你恨死了,可是我見到你,卻又無法自制。」
韋千里道:「你為何恨我?」
徐若花道:「你自己還不曉得嗎?第一件事是我回到華山之後,不但日夕等不到你來,而且聽白師伯說,你化名魏景元把董元任的續絃夫人拐走。」
韋千里一聽這話,登時叫起撞天屈來,連連發誓辯說沒有這回事。
徐若花道:「你不用爭辯啦,起初我拚命地欺騙自己說,你必有其他原因才這樣做,要不然當真另有一個長得很像你的魏景元。」
韋千里連忙道:「你猜得對極了,一定另有其人,要不然我既敢做這件事,為什麼要化名,如果要化名,乾脆就不讓人瞧見……」
徐若花仍然十分溫柔地道:「你不用分辯啦,我且問你,那位董夫人是不是身段頎長,長得瓜子面,皮膚特別白晰的美麗少婦?」
韋千里怔一下,道:「不錯,她長得是這樣,但還有許多女人也是這樣呢……」
徐若花直到此時,仍不冒火,柔聲道:「你難道已經忘記前幾天晚上,我到山下的華陰城去,曾經碰到你挽著她的手在街上走過?」
韋千里任一下,用手指指鼻子,道:「你親眼看見我?」
「當然啦,而且在大白天,不是做夢。我當時十分生氣地看你,但你望望我,就像是素不相識的人一般揚長而去。」
韋千里茫然道:「我……」
她接著道:「那時我氣得要死,差一點就舉劍自刎。你想想,我這麼多年來浪跡江湖,見過多少英雄豪傑,但沒有一個人我看得上眼,卻把一生感情都奉獻給你,想不到你居然棄如敝屐……」
韋千里除了對此事大感迷惘之外,另外還有一事件他十分驚訝,那便是她如今說起前事,居然毫不動氣,完全是一派逆來順受的溫婉之態,這種表現與她的性格為人大大不同。
因此他忍不住道:「關於那回事我們等一等再談,現在我可不可以先問你一件事?」
徐若花道:「當然可以。」
韋千里道:「你的脾氣怎的忽然大變特變?你說起在華陰縣的事情時,竟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
徐若花想一下,道:「你這樣問我教我如何回答呢,如果我一生氣跑掉了,豈不是一生一世都不能和你再談到這事麼?「
韋千里心中疑團仍然無法除去,但他對於她這等溫婉柔順之態卻十分喜歡。
「若花,你聽我說,那個拐走董夫人的另有其人,絕對是另有其人,我先把和你分手後的行蹤告訴你……」
他把一切經過說完之後,道:「你看,前幾天晚上我還在襄陽替那落魄書生李慕曾辦事,怎會攜了董夫人到華陰縣來?」
他話聲一頓,接著又道:「還有一事足以證明另有一人十分像我,那就是當日我在杭州為了躲避董元任手下的追逐,不覺沖人一座府宅中,哪知這正是董府,於是在後宅碰見董夫人,她居然和我說話,跟著董元任進來,她又把我藏起來。對我好像十分熟悉關切,後來我偷偷溜掉,心中對此事一直耿耿。可惜沒有人向我問及拐走董夫人之事,不然我早就去找那個與我十分相像的人,向武林中澄清一下,免得老是把他的事情,譬如還有大破榆樹莊等都加在我頭上。」
徐若花這時也相信了,想了一會突然問道:「那個大破榆樹莊的人是三危老樵金莫邪的弟子,為何互不相識?」
韋千里面色突然變得十分蒼白,心中迅速地忖道:「她若是知道了我微賤的出身,不知還會不會看不起我?」
這事非同小可,他一時真委決不下,想了好久,那徐若花卻似是脫胎換骨完全變了一個人,溫柔婉順到了極點,並不催他快說。
韋千里咬咬牙,道:「老實告訴你,我不是三危老樵金莫邪的門人,但為了怕你看不起我,所以冒認。我其實是個榆樹莊中的小廝出身……」
徐若花疑惑道:「那麼你這一身鬼神震驚的武功從什麼地方學到的?」
韋千里當下把他如何逃人深山,見到奪魄郎君上官池等往事說出,最後道:「我就是靠這本紫府奇書自己練成一身功夫。現在回想當初經過,不知那支白骨令還在那株榆樹身之內沒有?」
徐若花眼中流露出敬佩之色,道:「真想不到你竟是靠自己練成一身絕世武功,你這種成就,比起任何人都更值得佩服。假如有師長教誨而煉成武功,雖然也值得佩服,卻萬萬不能和你相比。」
韋千里大喜過望,道:「你真的不嫌我出身卑賤嗎?天啊,你太好了……」
她用一個熱情如火的吻阻止他再說下去,同時也代替回答。
石洞中只聞鼻息咻咻,過了良久,這對青年伴侶的嘴唇才分開來。
韋千里道:「我們之間的誤會,必須向你的師長們解釋,我們現在就去如何?「徐若花搖搖頭道:「現在不行,要等到三日之後……」
韋千里莫名其妙,想了一下,道:「是不是目下煉劍正急,所以不暇談及此事?」
徐若花搖頭道:「不,你再也猜不到的,原因是我已答應了南極禿神康宇,三日之內絕不回到白雲山莊去。」
韋千里詫道:「你為什麼答應他?你不曉得第三日就是寶劍煉成之日嗎?」
徐若花道:「我曉得,可是為了要知道你在何處,為了急於和你見面,所以答應這個條件。」
韋千里不平起來,道:「這諾言作不得準,你已被他迷心神訣所制……「徐若花道:「不管怎樣,你試想想看,以我的本領就算回白雲山莊去又有何用?」
韋千里道:「這是另一回事,他的手段不公平,總不能算數。」
徐若花道:「那你怎麼辦呢?我覺得一定要守約,所以這三日之內絕不回到白雲山莊去。」
韋千里想了好一會,道:「這位禿老人真厲害,他算準如果你不回白雲山莊的話,我為了顧忌你的安全,也不敢離開你,如果你不先回去把一切誤會解釋清楚,我只要踏上白雲山莊,就得被莊中高手們趕出莊外……」
洞外突然傳來一聲哈哈,道:「你聰明得很,老禿正是此意。」
人隨聲現,那南極禿神康字已走進來。
他笑嘻嘻道:「你們天生一對,我老禿看了不忍不管,所以替你們撮合。也沒有利用那迷心神訣之力,迫你韋千里到老禿那些朋友所住的地方去,總算沒有違反平生規矩,仗以為惡,你說怎樣?」
韋千里道:「這一點令人十分佩服,你老實得不應該列名在九大惡人之內。」
康宇笑道:「那也不見得,我平生所做惡孽也不為少,不過我老禿最喜愛長得靈秀的少年男女,更喜歡撮合良緣,所以對你們特別客氣。」
韋千里道:「日後有機會的話,我韋千里一定要報答你老。」
康宇道:「不用啦,假如她不愛你的話,我老禿也無法伸手幫忙。」
韋千里道:「但有一件事必須得罪你老人家,那就是……」
南極禿神康宇拍一下巨大的禿腦袋,道:「你不用說啦,你要到白雲山莊去助拳是不是?」
韋千里道:「你老猜得正著。」
康宇道:「其實我們兄弟數人加上七步追魂董元任,那白雲山莊方面就算多你一個,我們也不放在心上。不過你的太乙玄功正好是天下各種奇功的剋星,而我們兄弟每個人都練有外門奇功,碰上你總不免要吃點虧,所以不要你去。不過,真是碰上你,我們頂多費點工夫,聯手合擊,你吃得消麼?」
韋千里道:「實情雖是如此,但我非去不可。」
南極禿神康宇朗聲笑道:「你這孩子倔強得很,如果你不聽話,我老禿有本事要她自家死在你跟前。」
韋千里眼珠一轉,道:「不見得吧……」他緩步走近徐若花身邊,似是要向她說話,但突然間伸手一點,點住她的穴道。徐若花登時昏了過去,韋千里把她抱在手中,道:「我把她帶回去,這樣她不算違背諾言,也沒法自殺,你看我這計策如何?」
南極禿神康宇著急起來,連連道:「好小子,真有一手,真有一手……」
韋千里道:「我真不明白你老為何要參加阻止華山派煉劍之事,那劍煉成之後,不見得對你們有多大妨害啊!」
康宇道:「你別忙著走,我們並非阻他們煉劍,而是要奪那寶劍。但內情卻不能告訴你。」
韋千里大感驚訝,忖道:「那劍煉成之後,就算能斷金截鐵,冠絕天下,但以他們的武功,也不須仗待這等利器啊?何況劍只有一把,他們人數不少,得到之後,卻給哪一個使用呢?」
這個疑問在他心中翻來覆去,總想不出一點道理來。不過他這時卻稍為放心,只因奪劍之爭,倒底不似阻止煉劍來得激烈。
康宇忽然側耳凝神,韋千里也若有所警,斂神查聽,康寧作個手勢,叫他進洞。韋千里唯恐來人乃是九大惡人,碰上了非立時展開一場惡戰不可,因此匆匆抱著徐若花縱人洞內。
眨眼間外面傳來康宇帶笑語聲道:「畢老大可是專程來找我?這一位是誰?」
另外一個聲音道:「不錯,目下我們的人業已到齊,這位就是七步追魂董元任,我準備邀約諸位兄弟一同聚議下手之事。」
韋千里聽出此人口音正是那九大惡人的領頭雙首人蛇華相,方自一驚,又聽說七步追魂董元任也在外面,登時感到十分緊張。
這刻他才發覺自己躲到洞中之舉,實在愚蠢之極。
外面傳進來那七步追魂董元任深沉威嚴的聲音與康宇的寒暄聲。
雙首人蛇華相接著道:「我已經查出對方來了幾個人,不但有書癡仲澤卿,醉乞紀淦等好手,尚有少林雪杖和尚及峨嵋青陽老道「
他話聲一停,又道:「我們先進洞內,再略作詳談如何、』韋千里聽到這個提議,心中大叫一聲不妙舉起右掌,便要替徐若花解開穴道。
南極禿神康宇笑道:「我們在外面談談就行啦……」
雙首人蛇畢相道:「怎麼啦,難道老禿你所居洞中有見不得人之事?」
康宇道:「那也不是……」
七步追魂董元任銳利的目光在地上略一打轉,已看出有其他人的足跡。不過他暫時卻不便出言點破,只示意地向畢相望望,又瞧向地上。
南極禿神康宇活了將近一百歲,這種情形自然一望即知,但一時之間卻又覺得無法可施。
韋千里右掌欲落未落,停在徐著花身上一尺之處。
雙首人蛇畢相的目光在地上轉了一遍,默默微笑,忽然仰首向天,不言不語。
這一來不但七步追魂董元任莫名其妙,便那南極禿神康宇也不曉得他葫蘆中賣的什麼藥。
片刻工夫,雙首人蛇畢相恢復常態,微笑道:「老禿大概是嫌洞中氣悶,並非有什麼見不得人之事,董元任你如若不信,不妨細心查聽。」
七步追魂董元任道:「我倒沒有想到洞中是否有人,只想提醒康老此處曾有外人涉足,但初次相見不敢冒昧而已。」
韋千里聽了這話,暗暗透一口大氣,要知他不肯拍開徐若花的穴道,便是唯恐她一旦醒來,勢必發出聲音。最少也弄出沉重的呼吸之聲,外面的人無一不是當世武林中元兇老魔,耳目何等靈敏,定然立時發覺。
只聽南極禿神康宇道:「聽說董元任你再度復出江湖,大有成就。目下秦晉豫洛冀魯及關外諸地,均屬你勢力範圍,可喜可賀……」
董元任道:「元任這次復出江湖,實在是恃仗有諸老撐腰,諸位如有所命,儘管吩咐。」
畢相笑道:「你如替我等辦事,不出一年半載工夫,各派的老傢伙都忍不住要現身找麻煩。我看表面上還是疏遠一點為妙。」
康宇忽然大笑道:「華山派一個小妞兒中了我老禿的迷心神訣,只等她一返回白雲山莊,立刻就見出功效,非立刻自殺不可,這一著對方必定想不到,我倒希望安排到我們發動之際,她才突然出事,準保華山派諸人不戰自亂……」
韋千里駭了一跳,凝神尋思,只聽那三人語聲逐漸離開,不久便已去遠。
他倒底是個聰明絕頂之人,片刻間已想出康宇最後說的話分明是警告自己,倒不知是真是假。
這時白雲山莊的人都發現徐若花失蹤之事,謝文奇雖是帶人到那山谷中搜尋過卻毫無線索。
以華山之大,峰巒無數,處處均可藏匿。別說是區區一個人,就算是千軍萬馬也不容易查出形跡。
金蓮神尼為了顧全大局,便下令不准再離莊搜尋徐若花下落。
第二天就是寶劍火候圓滿之日,因此白雲山莊內緊張萬分。
在這一日一夜之內,如被對方侵人煉劍房之內,不但該劍功敗垂成,連主持煉劍的葛澄之夫婦性命也十分危險。
眾人表面上都保持鎮靜,眼看時間漸漸消逝,只要捱到半夜子時,就算是功行圓滿。
煉劍房外的兩進房間分坐著那些高手名家,外面的一進是龍女白菊霜,少林雪杖大師,醉乞紀淦及葛澄之大弟子金宇,二弟子謝文奇等人。
第二進房內計有華山掌門人金蓮神尼,峨嵋青陽道人,書癡仲澤卿及徐安國、葛萍等人。
金蓮神尼因不放心徐安國,怕他會偷偷出去找尋他妹妹,是以特地把他留在自己身邊。
晚膳之後,天色業已薄暮。金蓮神尼下令全莊下人各自藏匿,非至翌日不得出來走動。
整座白雲山莊宛如死地,以往日夜不停的熊熊火聲如今亦已消失。
外房的龍女白菊霜及少林雪仗大師,醉乞紀淦等三人都各踞一座,瞑目調息,一方面運功蓄力,一方面全神查聽外面動靜。
突然間龍女白菊霜及雪杖大師一齊睜開眼睛,若有所警。接著,醉乞紀淦也睜開眼睛,一見雪杖大師及白菊霜均已睜國警戒,不覺訕訕一笑道:「我這叫花一向自視頗高,卻不能不服氣啦!」
龍女白菊霜鎮靜如常,緩緩道:「都是自家人,紀兄怎可這等說法,不過此事我卻感到十分奇怪,好像只有一人,而且是昂然由大門走人來。」
雪杖大師頷首道:「貧僧也有同感,如果是對頭的話,怎會故意先行驚動我們?」
他們在外面一談話,內間的人都曉得了,紛紛睜目戒備。
醉乞紀塗打開葫蘆塞,喝一口酒,道:「且讓叫化子出去探上一下如何?」
謝文奇鏘地亮出長劍,道:「來人也許是老魔頭們所派使者,故此從大門進來,弟子敢請師伯下令,准許出去探視來人身份。」
龍女白菊霜本來眉頭一皺,大有嫌他妄自發言之意,但後來一聽他的話,覺得頗有道理。迅速想了一下,道:「此子之言果有道理,如果對方使者,豈敢有勞紀兄大駕。」
她話聲微微一頓,接著道:「文奇你出去看看,若是使者,盤問來意之後即迅回報,不准胡亂動手。」
謝文奇收起長劍,恭聲應了,大踏步走出屋外。
黑暗中但見十餘丈外有個人影,謝文奇急步奔過去朗聲,道:「是什麼人?」
那條人影忽然停住,對他的喝問默不作答。
謝文奇立即感到不妙,右手握住肩上劍把,躍將上前。
放目一瞥,黑暗中只見那人身量中等,一身勁裝疾服,急切間看不清他的面貌。
謝文奇冷笑一聲,道:「尊駕膽敢夜闖本莊,怎的不敢報出姓名?」說時,大步迫上前去。
那人腳下游移了一下,大有退走之意,但最後站住不動。
謝文奇迫到近處,看清那人面孔,不禁為之一怔,然後仰天冷笑道:「原來是你!」
那人緩緩道:「在下要求見貴派掌門人。」
謝文奇冷冷一哼,倏然亮出長劍,鋒利的劍身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光芒。
那人倏然退了兩步,沉聲道:「我實在有要事必須面謁貴派掌門人,謝兄不可動手……」
謝文奇抖手一劍疾刺過去,怒聲道:「先吃我一劍,再帶你去見掌門人。」
他這一劍已盡出全力,劍勢靈翔飛快,招數凶毒。那人疾退兩步,舉手搔搔頭皮。
謝文奇抱劍冷冷道:「你膽敢看不起我,今日非拼出高下之後,別想離開此地。」
那人又舉手搔搔頭似是想不起如何應付這等局面。
謝文奇話聲甫落,忽然欲身進撲,手中長劍施展出華山獨門劍法,猛攻力撲,凌厲異常。
那人腳下急進,但已被劍光罩住,雖是退了丈許,仍然在對方長劍威力之內。因此再也不能袖手不動,只見他疾然劈出兩掌,手法迅速奇奧,身形飄忽,教人看不出他的腳下方位。
這人發了兩掌,登時把謝文奇那股凌厲攻勢阻遏住。
謝文奇心中大感凜駭,但毫無一點退志,反而加急退撲,出手均是拚命的毒辣招數。
那人突然又攻了兩掌,把謝文奇的劍勢化解開,自家躍退尋丈,道:「謝兄難道不想知道徐若花的下落嗎?」
謝文奇挺劍緩步迫近去,道:「我怎會不想知道,她在哪裡?「那人道:「目下在一個山洞中。」
謝文奇冷笑道:「這個我也可以告訴你,而且比你還要詳細……」
那人怔一下,道:「你也曉得她的下落?」
謝文奇道:「當然啦,她日下應在華山之內,我說得對不對?」
那人道:「謝兄誤會我的意思了……」
謝文奇咬牙道:「誰和你韋千里稱兄道弟?看劍!」
喝聲中一劍刺去,此時相距甚近,謝文奇又是早有暗算之心,所以口中胡亂扯搭,好分對方心神。
韋千里眼看形勢危殆,尤其是對方劍上功力雖然有限,但劍法精奇奧妙,這一劍來勢辛辣異常似慢實快,似柔實剛。
迫不得已使出九陰掌法中降龍伏虎一式絕學,左手突然從劍光中探人去,五指疾打敵人腕臂脈穴,右手一掌迅快側劈而來。
這一招奇妙無比,謝文奇驀地感到對方雙手似是水銀瀉地,無孔不人,硬是要奪去自己長劍。心念來不及轉動,憑著這一點直覺,全力護住長劍,急如電光石人撤回招數。
韋千里右掌劈去,如人無人之境,畢直擊向謝文奇助下要穴。
原來九陰掌法奧妙如神,不但在拆招換式之際,精嚴辛辣,最厲害的還是把敵人心理變化包含在內。
譬如他這一招「降龍伏虎」,一出手就使對方感到似是全力奪劍,因此急忙護劍,卻反而露出肋下破綻,予敵人以可乘之機。
韋千里本無傷他之念,他在徐若花口中已知謝文奇對她深懷愛念,因此今晚他這等形狀對付自己,實在是人之常情。可是目下他招式一發,卻無法及時自制,掌力到底,只聽謝文奇慘哼一聲,仆倒在數尺以內。
韋千里這一驚非同小可,愣在當場不會動彈。忽覺微風飄然拂過,轉口一瞥,只見謝文奇身邊站著一個瘦削老人。
韋千里大吃一驚,雙掌運足太乙玄功,人隨掌走,直向那瘦長老人擊去。
那瘦長老人動也不動,韋千里掌勢才發,猛覺身側一股潛力襲到,迅即煞住去勢,隨手一掌橫掃出去。
但見左側剛剛現身偷襲的另一個老人蹌踉退開,原來雙方掌力一觸,那老人抵擋不住,是以跌撞開去。
韋千里一言不發,又撲向那個站在謝文奇身邊的瘦長老人。
那瘦長老人不敢硬攫其鋒,迅快側閃兩步,橫攻一掌,另外那個老人也旋撲上來,從背後出手夾攻。
這兩個老人出手時掌力凌厲之極,都發出尖銳刺耳的嘯風之聲,但韋千里似乎絲毫不怕他們功力深厚,每發一招,都用硬碰手法。
轉眼間韋千里已攻了四五招,把那兩個老人追得急旋疾去。
遠處有人朗朗喝道:「是什麼人在動手?」聲音鏗鏘有力,分明是個內功深厚之士。
但動手的三人恍如未聞,依然兇猛搏鬥。
喝聲甫歇,一條人影急奔而至,身法迅快之極。韋千里偷眼一瞥,只見是個乞丐模樣的人,懷中抱著一個朱紅色的巨大葫蘆。
他從徐若花口中已經知悉白雲山莊中來了些什麼人物,因此一看便認出是名滿江湖的醉乞紀淦。
那紀淦腳步一停,略略打量之後,厲聲大喝道:「原來是霧山雙凶駕到,這位華山門人可是死在你們手下?」
那兩個老人正是名列九大惡人之內的霧山雙凶馮八公和耿九公。馮八公冷哼一聲,道:
「若不是我們出手阻擋,這韋千里還要上去再補他一下哩……」
醉乞紀淦聞言愣了一下,道:「他就是韋千里?怪不得力敵霧山雙凶還綽有餘裕……」
耿九公氣得怪嘯一聲,道:「小叫化,等會兒教你嘗老夫手段只見這霧山雙凶突然一齊出手猛攻,韋千里一招吞山飲海,雙掌忽上忽下,把全身護得嚴密無比。霧山雙凶倏地一齊分頭躍開,微聞喘氣之聲。
韋千里記掛謝文奇的傷勢,舍下霧山雙凶這兩人,疾然向地上的謝文奇躍去,正要低頭查看。
謝文奇此時已稍稍恢復,猛然提聚真力,挺劍向上疾刺。那邊醉乞紀淦也是面目變色,一張口一噴,十餘點晶光快通掣電般向韋千里後背疾射。
耿九公心中氣憤難消,躍到醉乞紀淦身側,相隔尚有四五尺遠,便即舉掌遙擊。
醉乞紀淦感到對方掌力勁力奇重,心頭一凜,右手一揮,那個巨大的朱紅葫蘆疾掃出去,抵消對方這一記劈空掌力。
韋千里一身武功非同小可,這時雖然前後受敵,只一舉步,便橫移數尺,避開了謝文奇一劍和醉乞紀塗口中噴出的酒彈。
他一看那耿九公和醉乞紀塗已經交上手,念頭一轉,便疾向屋子那邊奔去。
屋中唰唰唰一連飛出幾道人影,身法都迅快絕倫,韋千里身形猛頓,運足目力瞧去,只見其中一個背插長劍的美貌婦人,正是那劍術極高的龍女白菊霜,韋千里曉得她劍術極強,心中不覺微怯。
轉眼再看看別的人影,一個是手提一枝碗粗的白色禪杖的少林雪仗禪師,一個是中年漢子,手提一把長劍,乃是華山白雲莊大弟子金宇。
他正在瞧看之際,龍女白菊霜和雪杖禪師已一齊奔到他跟前。
龍女白菊霜煞住腳步,冷笑道:「原來是韋千里你,那邊是什麼人?」
韋千里忙道:「醉乞紀淦正與霧山雙凶動手……」
雪杖禪師朗朗誦聲佛號,道:「幸會,幸會,韋施主夜闖本莊,不知是令師三危老樵老前輩的意思?抑是韋施主自家主張?」
韋千里怔一怔,道:「金莫邪不是我的師父……」他只說了這麼一句,金宇已接口喝道:「金老前輩肯認你做弟子才怪,嘿,嘿……」
龍女白菊霜斷然道:「禪師請去接應紀兄,這個欺師叛道之徒交給我打發……」
雪杖禪師想起紀淦力敵霧山二凶,定然十分危殆,連忙提杖急奔而去。
金宇關心謝文奇的安危,厲聲道:「我那謝師弟怎樣了?」
韋千里吶吶道:「他……他已受傷倒地……」
龍女白菊霜接口道:「是你下的毒手,對不對?「韋千里點點頭,道:「不錯,在下失手誤傷謝兄,可是在下……」
龍女白菊霜倏然撤出長劍,冷冷道:「廢話少說,我可要出手了。」
她的神態十分慎重,一望而知她不出手則已,這番出手,定然全力凌厲攻敵。
韋千里心頭一凜,不暇多想,連忙凝神凝氣,運集功力。
龍女白菊霜劍鋒疾吐,一招「仙人指路」,刺戮敵人面門。這一劍去勢忽快忽慢,功力深厚,令人凜駭。
韋千里使出九陰掌法,身形一側,左手五指箕張,急抓敵臂脈穴。
龍女白菊霜也橫移一步,玉腕一振,連發數劍,每一劍都只吐出一半,便即收回,因此吞吐如風,宛如化出五六把利劍一齊刺去。
旁邊的金宇乃是華山弟子,此時乍見本門無上劍法,不覺看得目瞪口呆。
直到韋千里使出詭奇手法,橫攫直劈,白菊霜這一招之後,方始急急向那邊奔去,找到謝文奇,連忙過去扶他。
謝文奇嘴角流出鮮血,但仍然提氣問道:「韋千里呢?」
金宇心中一陣慘然,道:「白師伯已經把他截住,你且安心壓制傷勢,我先扶你回去。」
那邊雪杖禪師已經和馮八公動上手,原來雪杖禪師剛一奔到,見到紀淦正與耿九公激鬥,看上去似乎未分勝負,方感放心,那馮八公已飄然撲到,長袖一拂,袖影中數點白光伸縮不定,手法奇詭異常。
雪杖禪師運聚真力,一杖掃去,登時把馮八公迫開幾步,就此激戰起來,一時難分高下。
金宇把謝文奇半扶半抱地奔回屋中,金蓮神尼、青陽道人、書癡仲澤卿、徐安國、葛萍等數人大為震動,金蓮神尼略一檢視傷勢,道:「他被太乙玄功所傷,傷勢說重不重,說輕不輕。如果不能凝神一志,調運氣機,則立時轉劇,不可救治。為今之計,只好先點住穴道,酣睡一場,以免心氣浮動,影響傷勢。」
謝文奇咬牙道:「啟稟掌門師伯,目下群魔大舉進犯,弟子焉能酣睡不醒,何況韋千里提及師妹下落,弟子尚未查探出來。」
金蓮神尼倏然駢指點向他身上,轉眼間連點了七處大穴。謝文奇雙目一闔沉沉睡去。
外面忽然傳來獰厲笑聲,接著有人道:「小韋功力雖然不錯,但碰上白大姐可就相形見絀啦!」
笑聲及語聲全不相同,分明是兩個人所發。
接著又有第三個人沉聲道:「誰過去幫幫老八老九,別耽誤時間屋中之人面色都為之大變,只因這幾個人的聲音都堅實沉勁,一聽而知必是九大惡人方有此等功力。
目下這群魔頭一齊來犯,假如按照原來,人人守在屋中,對方人數雖多,也不容易沖了人來。偏生紀淦白菊霜、雪杖禪師等人已經出去,如果不出去救援,則敵眾我寡,外面的三人勢必十分危殆,若果出去支援,則重地空虛,煉劍之事不但功虧一簣,而且葛澄之夫婦也有性命之誤。是以一任這些人如何老練,這時也不禁面色大變,不知如何是好。
金蓮神尼定神想一下,默計離子時只有大半個時辰,立時下了決心,道:「青陽道友及仲道友請馳援雪杖道友他們,敝師妹暫不妨事,此間貧尼及諸弟子可以一力擔當。」
青陽老道人道:「善哉,善哉,貧道等這一出去,如若對方人多勢眾,神尼必得犧牲令師弟而出去馳援,這等用心,教貧道當真是進退兩難……」
金蓮神尼微笑道:「貧尼仰仗兩位大力馳援危局,想來吉人天相,當不至遭此絕境大劫。」
青陽老道人和書疾仲澤卿只好急奔出來,只見雙首人蛇畢相和長蛇阮倫站在一旁看白菊霜和韋千里激烈搏鬥。
畢相眼光一轉,道:「阮倫你對付那書癡,那牛鼻子等我收拾青陽老道人卻輕輕道:「仲兄快走,貧道可擋住這兩名惡人……」話聲未歇,已掣出松紋古劍,忽然上前,一劍劈向雙首人蛇畢相。
阮倫剛要舉步向書癡仲澤卿追去,青陽老道人運起玄門紫府飛符神功,身形一側,左手疾然抓去。
阮倫練就一身天竺秘傳神蛇術,全身四肢不畏刀劍,而且雙臂展動之際,宛如靈蛇起伏,軟若無骨。今晚碰上青陽老道人的紫符飛符神功,卻不敢大意吃他抓住,急旋回來,那雙長臂一架一拍。
青陽老道人忽劍忽掌,力鬥兩名惡人,但見他劍法玄妙,掌勢威強,居然把兩名罕世強敵纏住。
雙首人蛇畢相本來擅陰陽抓奇門功夫,但這種功夫一旦施展,容顏立時變得奇醜。畢相的外號就是這樣得來。
他天生愛惜自己俊美面貌,因此若非遇上絕世大敵,不輕施展,何況此刻龍女自菊霜在一旁,他更不願讓她瞧見自己醜陋一面。這一來青陽老道人可就不致於感到艱困。
雙首人蛇畢相戰了一陣,突然大喝道:「厲老七你敢對白大姐無禮麼?」
喝聲中只見黑暗中衝出一座人山,雙首齊張,直向白菊霜撲去。
白菊霜心神微分,登時又被韋千里扳回劣勢,她立刻攝神定慮,全力施展華山秘傳劍法,力困韋千里這個強仇大敵。
胖龍厲七公道:「畢老大,你要我在此觀戰麼?可要衝人屋去?」
畢相道:「哼,哼,他們就算把劍煉成,也沒有什麼了不起,你先去老七老八那邊幫忙,務必速戰速決。」
胖龍厲七公移動腳步,發出咚咚的沉重步聲,過了一陣,就聽見他洪亮宏大的嗓音道:
「畢老大,這邊我也插不上手,小沈。老禿和老八老九都在動手,老八老九全力對付那和尚,快要把他活活打死啦
畢相沉聲道:「你叫嚷作什,人家也聽見啦!」
屋內的金蓮神尼雖然明知他們故意誘自己出去,但事至如今,不去也不行。當下咬咬牙,回眸向煉劍室望了一眼,低低吩咐金宇、徐安國、慕萍三人道:「你們務必守在此地,不可輕離。」
徐安國道:「師伯,請准許弟子出去決一死戰。」
老尼姑黯然搖搖頭,疾然奔出屋去。
畢相突然躍出圈子,攔住金蓮神尼去路,微笑道:「掌門人要到哪裡去?」
金蓮神尼道:「你何須明知故問。」
雙首人蛇畢相道:「我可以下令暫時不取那和尚性命……」
金蓮神尼面色微變,道:「你究竟有什麼打算?」
畢相道:「在你並無不便之處,我只要貴派一樣東西。」
青陽老道接口道:「神尼切勿上他的當,這廝必定另有陰謀。」
畢相怒道:「關你屁事,你敢是存心害死少林的和尚?」
金蓮神尼道:「畢相不可口出惡言,你先下令,我們再從長計議。」
畢相立刻朗聲道:「老八老九暫時手下留情。」
馮老人在那邊遙應道:「老大放心。」
畢相望著金蓮神尼,道:「你親耳聽到,可知我沒有騙你。」
金蓮神尼道:「你要什麼東西?」
畢相沉吟道:「只怕你不會答應。」
他們對答時,又耗了不少時間,金蓮神尼暗忖只要再托延幾刻工夫,大功就可告成,當下也不言語,靜候對方發話。
只見畢相仰首向天,似是尋思一件重大之事。
青陽道人忽然道:「這些魔頭明知煉不到圓滿之時,為何不全力發動?此中定有蹊蹺……」
畢相突然哈哈大笑道:「牛鼻子當真精明不過,我要的正是那劍,掌門人可肯答應嗎?」
金蓮神尼遲疑一下,突然聽到韋千里疼哼一聲,轉眼望去,只見韋千里臂上中了一劍之後,反而十分兇猛勇悍,連攻數招,把白菊霜迫退數步。
突然聽到一聲異響,疾忙回顧,只見一道身形快逾閃電,由黑暗中掠出來,奔人屋內。
接著耳中聽到韋千里大喝道:「那是七步追魂董元任,他已搶人屋中。」
龍女白菊霜本來蓄勢欲發,聽了他這一喝,不禁中止了劍勢。只見韋千里反身一躍,奔到屋門。她微一愣神,連忙也挺劍縱去。
畢相驀然發出一聲長嘯,只見兩條人影疾馳而來,竟是胖龍厲七公和馮八公兩人。他們直撲那屋子。畢相也突然出手,攻向金蓮神尼。
胖龍厲七公和馮八公兩人奔到屋門,厲七公首先擠人去,他的身軀巨大得有如一座小山,險險把門口擠垮。
七步追魂董元任先闖進去,金宇。徐安國、葛萍三人挺劍攔住。
七步追魂董元任功力高強,頭腦也高人一等。疾地運出白骨陰功,掌發連環,硬是把三個華山弟子邊開一旁。
但他卻不擊傷他們,單單出手迫住他們的攻勢。
轉瞬間,韋千里首先縱人屋內,但聽他舌綻春雷,朗聲喝道:「董元任接我一掌……」
七步追魂董元任實在弄不懂外面雙首人蛇畢相等那麼多的高手在場,怎會讓這最扎手厲害的韋千里沖人來。
他曾經在襄陽龍女堡與韋千里交過手,知道他的手法幾乎與三危老樵金莫邪一般奇奧高強,此刻哪敢怠慢,忽然退開數尺,順勢旋身發掌,護住全身。
韋千里連攻數掌,把天下震驚的黑道魁首董元任打得頭昏眼花,應付維艱。
龍女白菊霜這時也繼而縱人屋內,長劍一領,唰地向韋千里後背心刺去。
徐安國與韋千里有過交情,忍不住叫道:「白師伯,他不似是懷有歹意。」
韋千里聽到背後金刀劈風之聲銳烈刺耳,已知是龍女白菊霜,連忙施展紫府奇書中的奧妙腳法,倏然旋開數步。
龍女自菊霜怒聲向徐安國叱道:「不許你多言。」她接著移劍指住韋千里,冷冷道:
「今宵之事,不管你是否出自好意,但我華山派之事,決不容你插手。」
她的口氣冰冷堅決,一聽而知絕無轉圜餘地。
韋千里倒抽一口冷氣,忽見胖龍厲七公也擠入屋來,轉念想到假如龍女自菊霜仍然向自己動手,加上七步追魂董元任及胖龍厲七公兩個蓋世高手虎視在側,準備出手暗算的話,非死不可。
當下不敢多說,朗聲道:「好,我走。」一頓腳向胖龍厲七公撲去。
厲七公深知此子一身武功,乃是他們九大惡人的對頭剋星,是以一見他撲來,心中大凜,施展出移形換位大法,硬是將小山般的身軀移開數尺。
韋千里像一陣旋風般捲出屋外,放目一瞥,只見那雙首人蛇畢相及長蛇阮倫正在雙戰青陽老道長。
那雙首人蛇畢相深悉龍女白菊霜的性情,因此並不擔心屋中的韋千里會對厲七公董元任怎樣。
這刻由於白菊霜已經不在,是以立刻施展陰陽抓奇功。但見他臉容變得十分凶丑獰惡,兩臂交替向前抓去,出手如電,帶起一股凌厲風聲。
長蛇阮倫也大施神功,仗著兩手奇長,並且每一寸都可屈折,每每伸過敵人身後,然後攻擊敵背。
青陽老道長若然不是已練成紫府飛符神功,便當真不是這兩個蓋世老魔的敵手。縱然如此,目下也僅能護身而無能克敵制敵。
另外金蓮神尼則被南極禿神康宇敵住,這位老惡人那巨大的禿腦袋在昏黯中反映出亮光,晃個不停。
他的掌力手法雄渾精奇已極,加上他曾經察看過徐若花施展華山嫡傳劍法,胸中已有成竹,是以此刻對付起金蓮神尼,並不十分吃力便自取得優勢。
韋千里是因對南極禿神康寧大有好感,並且又因他能傷害徐若花而頗有忌憚,故此舍下南極禿神康宇,迅襲雙首人蛇畢相。
他人隨掌走,去勢奇快,青陽老道長微一側身,恰好讓韋千里補上自己空位。
雙首人蛇畢相左手抓去,瞥見韋千里迫上來,心頭微凜,鬥起撤回三成功力。
雙方鐵掌一觸,發出蓬的一聲,那雙首人蛇畢相震得上半身向後一仰,但他手法奇奧,五指反過來一勾,順勢抓住韋千里手腕。
他五指之上練有奇功,就算是鐵鑄石刻的手腕,這一把也得吃他抓成粉碎。
誰知韋千里手腕上戴著胖龍厲七公的靈鰻套,加上玄門太乙氣功,正是天下各式各樣外門奇功的對頭剋星。畢相五指運功力抓之際,驀地感到對方手腕堅逾鋼石,居然紋風不動。
老魔頭大吃一驚,疾忙撤手,猛覺韋千里腕上發出一股極強的反彈之力,震得他虎口發熱,幾乎迸裂。幸而他見多識廣,應變迅快,一覺出不對就立刻釋手。不然的話,這只左手勢難保全。
這原是瞬息間之事,那畢相左手五指乍抓便放,於是無法抵消被對方震得向後仰退之力,此時蹬蹬蹬一連退了三四步遠。
韋千里舉手之間便挫退這個領袖九大惡人的雙首人蛇畢相,雄心奮發,長嘯一聲,雙掌向長蛇阮倫拍去,掌風奪奪,聲勢威猛。
長蛇阮倫早吃過他的虧,哪敢招架,迅急後退。
青陽老道長見他威風凜凜,舉手間擊退九大惡人之二,這等情事,當真是武林曠古奇聞。他自家也發了雄心壯志,清嘯一聲,手中松紋古劍灑出數朵劍花疾射雙首人蛇畢相,左手運聚起玄門奇功,紫府飛符掌力,俟機待發。
韋千里釘住長蛇阮倫,鐵掌疾拍,轉眼間把個身長丈餘的長蛇阮倫迫得連連大步後退。
青陽老道長左手以紫府飛符神功連發數招,迫開雙首人蛇畢相,接著迅快回手把那柄屠龍劍連鞘取下,朗聲叫道:「韋少俠,接住此劍!」
韋千里回眸一瞥,只見青陽老道長將屠龍劍丟過來,連忙伸手接住。
他怔了一怔,道:「華山派諸位對在下都不諒解,老道長獨具慧眼,敢問其故?」
青陽老道長朗笑一聲,道:「此劍原本是你的,如今歸還,說不上獨具慧眼。」
韋千里將屠龍劍插在背上,又施展九陰掌法,絕招潮湧,把個長蛇阮倫打得怪叫連天,倒退不迭。轉眼間已退出老遠,那邊廂馮八公耿九公合力對付少林高手雪杖禪師,這兩個惡人均是時下武林一等一的老魔頭,功力卓絕,只須一個就夠雪杖禪師應付的了,何況有兩個合力聯手,自是佔盡上風。
他們方正盡情戲侮之際,猛可聽到長蛇阮倫發急怪叫之聲,不由得深深詫駭。
轉眼查看,恰好長蛇阮倫退了過來,馮八公低叱一聲,疾撲過去,拂袖出招,一面喝道:「老阮你怎的這般不濟?」
目光到處,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敢情阮倫乃是被韋千里纏上了,怪不得以他傳自天竺瑜珈一派的神蛇術也不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