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又開始密商逃走一事,過了一陣。史思溫過去坐在鐵柵旁邊,朱玲和鄭敖則分立在兩旁牆邊。等了一會,史思溫突然一揚手,冷風激射出去,外面那個玄陰教徒本來一直瞧著他,這時剛一轉眼,那縷冷風已擊在身上,登時雙眼一翻,昏厥不動。
朱玲疾縱過去,輕巧地打開那鎖。史思溫運足內力,無聲無息地推開鐵柵,隨即就疾逾閃電般縱向第二道鐵柵。
他手中捏住幾截稻草,隨手一揚,外面第二道關卡的玄陰教徒立時失去知覺。
鄭敖急急開鎖,他手法不及朱玲輕巧,因此不慎弄出一點聲響。
最外面的那個玄陰教徒本來已在一邊休息,聞聲驚起,走到鐵柵處瞧看。
魔劍鄭敖心知鎖上的聲響,勢必驚動那玄陰教徒,目下唯一的機會,就是立即把鎖打開,讓朱玲、史思溫縱出去,以暗器急襲那玄陰教徒。但他越是著急,手指越是不夠靈活,以致未能立刻打開那鎖。
史思溫心中之急,也是難以形容,揚手射出掌心的半截稻草桿。
此時兩下相距足足有兩丈以上,史思溫雖是功力十足,將那極輕的稻草桿施展得有如真的暗器,可是到底相隔太遠,加上當中有兩道鐵柵隔住,不易取准。那玄陰教徒身手不弱,疾地縱閃開去。
只見他縱到牆邊,伸手去拉那條報警皮帶。史思溫眼中急得冒出火來。
那玄陰教徒手指方一沾到皮帶,突然冷風襲到,手背上一陣劇疼,登時整條手臂無力地垂下。
他低頭一看,手背上業已釘住一支金針,那針深深沒入掌背,只露出一點點在外面。
這奪命金針不用說也知是白鳳朱玲的拿手絕技,朱玲她近年來功力大進,所以目下雖然相距兩丈四五以上,那支金針仍然勁疾有力。
那玄陰教徒並非弱手,百忙中轉眼一望,剛好見到鄭敖已把鎖頭打開。
他立刻迅速地倒向地上,趁著一倒之勢,用那只未曾受傷的手抓住皮帶,猛然地扯動警鈴。
這一瞬間,朱玲和史思溫都到了第三道鐵柵,已經距那玄陰教徒半丈左右。
朱玲怒哼一聲,玉掌一揚,七八點金光電射出去,那玄陰教徒如何能避得開?慘叫一聲,登時斃命。
這第三道鐵柵的鑰匙是由史思溫負責,他迅速地打開鎖頭,推開鐵柵。
三個人都走到最外面的石室中,魔劍鄭敖跌足道:“事情都是壞在我手中,若果我不驚動這廝,那就穩可以脫身出困了!”
朱玲道:“目下警報業已發出,我們唯有僥幸冒險了!鄭大叔,你快點進去。”
此時在鬼母密室中,警鈴長鳴。西門漸跳起來,道:“發生事故啦!”
一語未畢,警鈴復又大作,這次竟是兩鈴齊鳴。西門漸道:“第二卡及第三卡一齊報警,難道他們業已沖破第一卡?”
鬼母緩緩起立,道:“很難說,但他們武功全失,如何能沖得出第一道鐵柵?”
西門漸道:“或者第一卡的教徒被他們逼得無法報警也未可料。”
正說之時,忽又鈴聲大作。西門漸向牆上七八個警鈴望一眼,道:“啟稟師父,有強敵從死門侵入,居然已深入到第三關。”
鬼母面色微凝,道:“此人身手甚強,不可忽視,說不定是石軒中來了。”
她隨即仰天大笑,道:“如果是石軒中送上門來,今晚非教他滿門盡滅不可!漸兒!”
西門漸急速地應了一聲,鬼母道:“目下衡度輕重緩急,還是以朱玲等人重要,為師自去料理此事,你可去監視侵入之敵,移開門戶,教他深入地網陣中,無法脫身,必要時殺死也可;同時命龔香主傳遞信息,其余的人不要驚動!”
西門漸應了一聲,疾奔出去。鬼母隨手取了黑鳩杖,走出門口,外面是間較大的房間,再推門而出,才是甬道。
她迅速地向地牢走去,不久便到達鑰門之前。她舉起黑鳩仗,輕輕在門上敲了兩下。
裡面傳出五下敲門之聲,鬼母迅速地取出鑰匙,打開橫閂上的鎖頭,然後把橫閂托開。
她眼看推開鋼門,只見一名教徒在門前躬身行禮,跟著內間發出極為響亮的“砰”的一聲,似是有人凶猛地撞向鐵柵之上。
鬼母冷哼一聲,身形一晃,縱入房內。
她眼光到處,只見所有的鐵柵門大大開著,最內的一道鐵柵上,有個人靠在上面,雙腳離地。
這鬼母的眼光何等銳利,迅速一瞥,已看出那人乃是自己手下教徒。此刻雙目已閉,而雙腳離地之故,竟是因為身上有皮條把他吊起。而且在他身上,只有一條皮帶系著一直通到這外面來。
這匆匆一瞥之間,她業已明白剛才鐵柵傳來一聲大響,竟是有人由那條皮帶把那教徒拉起,到她進門時突然松手,所以發出一聲巨響。
這等布置,其用心正是使她以為朱玲等人尚在第三道鐵柵那一邊,所以毫不遲疑地進來。
這原不過是腦筋一轉之事,鬼母同時也轉過身軀,驀地感到剛猛無儔的力量迎面擊到,竟是那個站在門口的玄陰教徒發出。
這等奇重奇猛的力量,鬼母一觸便知是先天真氣中的“玄門罡氣”。
她記得只有石軒中練成“罡氣”功夫,是以這一驚非同小可!加上對方發出罡氣之際,事先毫無警告。鬼母來不及抵擋,只好以上乘的身法,疾然後退。
她身形後退之際,已認出那個發出罡氣之人,竟是史思溫;同時又瞥見兩個人從鋼門後閃出來迅速向外面縱去。史思溫第二掌跟著劈到,掌上發出風雷迸起之聲,威勢駭人。
鬼母冷婀運起“期門幽風”,揚袖發將出去。
兩股先天真氣一觸之下,但聽震耳大響一聲,登時迸散為無數風柱,旋激排蕩。
鬼母心頭微喜,敢情已發覺史思溫功力未及石軒中,是以一觸之下,強弱立判。
但見史思溫身形被震得向後倒退;但他在後退之際,已經伸手拉住那道鋼門。
鬼母冷婀厲喝一聲,疾如閃電般撲將上去。要知她的腦筋何等靈活,一見史思溫的動作,登時已醒悟對方居然是打的把她反禁在內的主意。她倒不害怕被關住,但卻是顏面攸關,不然日後傳出江湖,准會讓別人笑掉大牙。
她身法之快,天下罕見,以她應變之神速,史思溫此計絕難得逞!
但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但聞“砰”地大響一聲,鋼門已閉。
鬼母冷婀五指居然抓個空,連鋼門邊緣也沾不著,不由得為之—愣。卻見那道鋼門因關上時力量太猛,以致反震開數寸。
她連忙沖上前,伸手疾抓。那道鋼門如具靈性,就在她伸手之際,倏然關上。
這一來鬼母雖是武功強極一時,但鋼門之上空蕩蕩,沒處著力,鋼門的兩邊都嵌入石壁之內,連手指也伸不進去,根本無法扣抓出力。
她氣憤填膺地怒視著那道鋼門,舉起黑鳩杖。突然一個思想掠過心頭,登時使她垂下黑鳩仗,只長歎一聲。須知鬼母數十年修為,畢竟是一教之主,稱雄天下,所以終於能夠自制,不作無謂的發洩,徒然貽人笑柄。
鋼門之外的史思溫這時已松開手,那根鋼閂橫閂住鋼門,鄭敖把巨鎖拾起,鎖在閂上。
朱玲站在一邊,她此生還是第一次見到鬼母陷在這等狼狽的境地。心中微微浮起不忍之情,所以她沒有上來幫忙。
史思溫吁口大氣,道:“鬼母今日真個交上霉運,以她早先應變之快,本應及時抓住鋼門,無奈我一來是主動之勢,二來她沖過來之際,身形被我們剛剛發出的先天真氣的風柱遲滯了一下,以致慢了一線之微;最後鄭師叔出手得快,一下又把鋼門拉緊,於是乎她已無隙可乘,只好認命了!”
魔劍鄭敖粗豪地仰天大笑道:“想不到鬼母也有今日,真是痛快之至!”
白鳳朱玲輕輕道:“我們趕快走吧,留在此地,總是危險”
鄭敖道:“且慢,思溫你試一試把那鎖頭弄壞,好教他們就算拿了鑰匙來,也開不了那鎖。”
史思溫心想這話有理,過去捏住那鎖頭,暗運真力一抖,那鎖紋風不動。
他噫了一聲,道:“這鎖頭可不是凡品,不知是何質地,居然比百煉精鋼還要堅硬。”
朱玲突然“噓”一聲,史、鄭兩人登時噤口屏聲。朱玲跟著一揚玉手,叮叮兩聲,壁上兩盞燈登時熄滅,立時一片漆黑。
轉瞬間隱約聽到一點聲息,和他們業已相隔極近,顯見來人身手高強。
史思溫心想多半是西門漸、於叔初之輩,目下這等形勢之下,如不施展殺手,只怕仍然難以生還。於是殺機大起,運足罡氣奇功,蓄勢待發。
朱玲也捏住一把奪命金針,准備施攻;魔劍鄭敖左袖中的飛劍躍躍欲試,嚴密戒備。
倏然間“啪”的一聲,一團火光升起,照得四下一亮。
史思溫輕輕啊了一聲,朱玲立即噓一下,阻止他發言。同時纖腰一扭,人已疾速移到那團火光之前。
那個來人竟是陰陽童子龔勝,他迅速地向來人望了一眼,微微一笑。反手在背後取下一個長形包袱,遞給朱玲。
朱玲忙忙打開包袱,只見赫然是三柄長劍,一是鄭敖的白虹劍,一是她的太白劍,另一柄則是史思溫的普通長劍。
她向他感激地笑一下,伸手指指鋼門,又指指嘴巴,表示無法開口道謝。
魔劍鄭敖大步上前,向龔勝抱拳行了一禮,然後取了白虹劍,疾然轉身躍到鋼門之前,只見他手起劍落,一道白光直向鋼閂上的鎖頭射去。
史思溫心頭一驚,但他又知道鄭敖久走江湖,決不至於輕舉妄動,因此硬是忍住。
鄭敖出手雖猛,但劍尖方觸及那鎖,即倏然輕顫數下,收回長劍。低聲道:“好了,就算拿鑰匙來也開不得啦!”
大家都松了一口氣,陰陽童子龔勝急遽地招招手,啪地熄掉火折。
黑暗中四個人迅速地前奔,陰陽童子龔勝顯然萬分小心,左繞右轉,走了好久,突然停了下來,輕聲道:“此處有個秘室,可以暫時藏身。目下門戶均倒轉,同時埋伏重重,難以沖出!”
朱玲道:“他們不會搜到這邊來麼?”
龔勝道:“我想不會,等一陣我會為你們布下疑陣,讓別人以為你們已經逃掉。而你們則在秘室中藏匿,越久越好,等到門戶恢復正常之後,你們可順此甬道繼續前行,第一個彎向左,第二個彎向右,再走一段,就見到出去的門戶!”
他說完伸手向壁上推去,一塊兩尺大小的石頭應手而開,朱玲等魚貫進去。龔勝告以出入之法後,便關上石頭。
這刻鬼母冷婀當真氣得難以形容,但她自家也無能為力,只好等候手下之人來相救。
隔了老大一會工夫,鋼門上響了兩聲,鬼母遲疑一下,這才舉杖擊在鋼門之上,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音。
在門外的人正是陰陽童子龔勝,他在黑暗中微笑一下,摸弄一下那鎖頭,便轉身疾奔而去。
他再來之際,帶著西門漸和一個禿頂亦腳的矮老頭子兩個人。
燈火點起,照得鋼門附近十分明亮,西門漸過去查驗那鎖頭,道:“此鎖乃被寶劍撬毀,裡面既然有人,教主到哪裡去了?”
龔勝道:“依敝座看來,極可能是有外敵潛到此間,意欲營救玲姑娘等人,但旋即被教主趕走,教主大概是追趕敵人去了!”
西門漸道:“這話大大有理,關老前輩以為怎樣?”
那個姓關的矮老頭摸摸禿頭,道:“喔,我不大內行。”
西門漸想了一想,道:“但龔香主又說適才裡面敲門之聲,顯示出那人功力深厚,不似是手下之人所能辦到!然則那人是誰?被囚的三人已經失去功力,目下手上功夫比起看守此地的教徒們還要不如,哪能震門發出巨響?”
陰陽童子龔勝道:“西門香主,如果尚有所疑,何妨再試一次?”
西門漸果然取出巨大的白磷鑿,擊在鋼門之上,片刻間,只聽門上回響了一下,聲音極是震耳,顯然那人的手勁奇重。
龔勝道:“可惜這鋼門設計得太以精巧,連內外聲音均被隔住,否則便可以問一問!”
西門漸道:“奇了,奇了,門內之人究竟是誰呢?”
禿頭赤腳的矮老頭緩緩道:“看來還是由我過去瞧瞧吧!”
這老頭子居然把密不透風的鋼門視如無睹,說出過去瞧瞧的話,簡直是駭人聽聞之事。但西門漸和陰陽童子龔勝卻一點也不驚奇,而且似是極為相信他有這等神通一般。
西門漸道:“此事要不要關老前輩過去查看?或者把那鎖毀去,打開鋼門一看!”
陰陽童子龔勝道:“這事還得請西門香主裁奪,萬一門內乃是對頭,乘機沖出,就算堵截得住,也少不了一番麻煩。但話說回來,如果門內乃是自己人,則又不宜延誤時間。”
西門漸駭然道:“龔香主話中之意,似乎暗示教主有被關閉在內的可能,是也不是?”
陰陽童子龔勝心中一凜,但面上神色絲毫不變,笑一下道:“這一點敝座倒沒有想到,只不過順口提到本教方面之人,倒是沒有指教主之心!”
那禿頭赤足矮老頭突然接口道:“我想來想去,卻覺得適才門上那一聲巨響,極似是冷教主的黑鳩杖擊在鋼門上所致!”
西門漸和龔勝失色對望一眼,龔勝皺皺眉,道:“那樣敝座就不懂了!難道居然有這等強敵侵入,有本事把教主逼入裡面而從外面關起來?”
西門漸道:“這個想法委實令人難以置信!”
那禿頭矮老頭走到鋼門之前,蹲下去摸一摸石地,然後又站起身,並不做聲。
西門漸愣了一陣,道:“看來必須查清楚門內之人是誰,才能走開啦!關老前輩可否賜助,允許過去一看?”
那禿頭赤足的矮老頭子嗯了一聲,從囊中先取出一塊銀光閃閃的布,當中有個圓洞,他套在頸上,那個禿頭突出外面,形狀甚是滑稽。
他跟著從囊中取出兩支半尺長的器具,乃是小型的鏟子,但其邊緣俱精光閃閃,顯然鋒利無比。
只見他向地上一伏,登時發出一陣奇異的聲響。片刻間砂石飛濺,使得西門漸和陰陽童子龔勝都退開老遠。
不久,只見那矮老頭子漸漸剩下腰身以下的部分在地面上,頭部及身軀已沒入地面之下。隔了一陣,只見他漸漸沒入地中,最後只剩下一雙赤腳板。
原來這個形狀古怪的禿頭赤足矮老頭子,乃是地行叟關列。
他不但一身武功出神入化,而且擅長地行之術,除非是碰上萬載石骨或是玄武巖的地層無法通過之外,任何地面均可穿行。
此處地面乃是用普通的花崗石鋪築,所以地行叟關列破地而入之際,略顯遲滯。如若是普通的泥地,則直似如魚入水,而且可以毫無聲息。
鋼門內的鬼母心頭十分焦躁,忽然聽到地下傳來一陣奇異聲浪,不覺凝神注視,提起手中黑鳩杖,目光注定在地面上。
過了一陣,地面上“波”的一聲,砂石濺飛。鬼母手中黑鳩杖立時垂低,沉聲道:“是關師叔麼?煩你回轉去叫他們把鎖毀掉!”
那鬼母所以稱那地行叟關列為“師叔”之故,乃因昔年鬼母之師木靈子尚在人世時和這個地行叟關列結為忘年之交。地行叟關列其後一直隱居碧雞山一座幽谷之內,數十年來的飲食等日常用物,俱是鬼母供應。
地行叟關列沒有冒出來,眨眼間已回到外面,向西門漸道:“你師父在裡面,命你們把鎖頭弄掉!”
西門漸腦中轟一聲,覺得十分迷惘。龔勝過去用力一擰那鎖頭,卻紋風不動。不禁頹然道:“此鎖乃是賽鐵所制,人力難以擰開。”
西門漸心神慌亂,彷徨道:“這怎麼辦呢?”
地行叟關列這時才裂嘴一笑,走向鎖頭。那雙赤腳走動時發出“叭噠叭噠”之聲。
他道:“讓我來!”手起一鏟,向那鎖頭劈起,只聽“嗆”地大響一聲,那鎖頭裂斷為二,掉在地上。
西門漸被這個古古怪怪的老前輩弄得哭笑不得,本來早在他們猜測門內的人之際,這關列就大可以仗著他的山鏟子把鎖頭劈開,然後打開鋼門看看便知,何須先鑽過去瞧看?白白耽擱許多時間?但他可不敢得罪這個怪老頭子,趕緊上前托起鋼閂,用力推開鋼門。
鬼母一出來,就問道:“那個入侵的敵人可曾逃走了?”
這話只問得西門漸和陰陽童子龔勝為之一怔,西門漸道:“弟子等到這邊來時,敵人業已陷入‘地網陣’中。當時弟子正要入陣看看來人是誰?但一聽到龔香主的飛報,便急急先趕過來!”
鬼母把手一揮,道:“你們去守住出入要道,同時命尹左、尹右仗著關師叔的金鈴神鷹,追蹤搜尋朱玲他們數人去向。但切勿當真追上,他們幾個人一身武功,業已完全恢復!”
西門漸大駭道:“師父你是說,那三個人的武功全部都恢復了?這事怎有可能?”
鬼母道:“此事頗費猜疑,以後再想。關師叔請隨我到地網陣中,會一會那敵人如何?”
地行叟關列道:“使得,使得!”
於是眾人分頭而去,內中陰陽童子龔勝暗暗松口大氣,只因從鬼母這等處置,無疑表示她已認定朱玲等人業已逃掉。這一來只要朱玲他們忍耐一點,等到鬼母放棄追查,同時把門戶恢復正常,他們就可以安安穩穩脫身。
且說在秘室中的朱玲等三人,分別盤膝運功。這秘室中空氣自然不好,但還好的是毫不潮濕,倒也不覺得辛苦。
三人坐上好一會,魔劍鄭敖就沉不住氣,主張動身離開。朱玲深知鬼母手段厲害,尤其他們這一次教她上一個大當,自然不肯干休,所以極力堅持等下去。史思溫也贊成朱玲的意見,為了不使鄭敖難過,便道:“小侄剛才妄運玄門罡氣,耗損真元太多,若然不能立刻修復,日後就麻煩了”
鄭敖一聽史思溫這等說法,便就放棄己見。黑暗中三人靜靜地打坐,也不知隔了多久,突然那塊石頭發出移動之聲。
他們都凜然戒備,由於在黑暗中待得長久,加之他們都是目力超乎常人之流,所以這時已能隱約看見室中景象。
只見壁上那方石頭緩緩陷入來,隨即外面開了一道縫隙。
外面傳來一陣話聲,道:“玲姑娘,你們還在裡面吧?”
朱玲輕輕應了一聲,外面那人正是陰陽童子龔勝,他道:“你們必須耐心,不久之前,教主已把入侵此地的無情公子張鹹擒住,教主似是十分煩躁,問也不問,就以重手法把張鹹一身武功毀去,並且故意把他放走。她說如果一個人本來武功極佳,足以橫行江湖,一旦失去武功,無法修煉復原,這等痛苦滋味比死還要難受。
教主發落張鹹之後,就出動所有的人,連於叔初、關列等都在其內,說是務必傾全力把你們找到,那時立下殺手。那地行叟關列的金鈴神鷹極為厲害,你們暫時躲在此地,最是安全不過。”
朱玲道:“謝謝你,今日如果沒有龔香主,我們早就遭了毒手啦,此恩此德,不曉得如何方能報答!”
龔勝道:“這些話不必說了,還有一件事,那就是和你們同行的胡猛,我已設法通知他,要他找個客店歇宿,等候你們。”
他說完之後,立刻把石頭關閉起來。朱玲等三人商議一番,便決定一直等到瑤台大會前一日方始出去,那時鬼母等一定已動身前赴廬山,相信絕無危險!
此處暫且按下朱玲等和鬼母諸人,且說那劍神石軒中兼程前赴雪山長春谷,找那九華派高手毒叟朱向冷求取“雪蓮”之事。
石軒中一面趕路,一面尋思下手之法。首先他想到清音大師當日把毒叟朱向冷說出來時,曾暗示他最好以暗取之法獲得雪蓮。
他進一步忖出那毒叟朱向冷和清音大師之間,必定有某種關系。
所以清音大師說過,假使毒叟朱向冷得知乃是清音大師指點而去求藥的話,一定無法求得!
他想來想去,一時沒有什麼好法子。但有個原則他已決定,那就是由於他此次求取“雪蓮”乃系關系到許多武林高手的性命,所以他在此行中縱然會遭遇侮辱,也不能為了個人的喜怒榮辱而反抗,一定得極力忍受,務將“雪蓮’’取到手中。
要他這麼一位磊落正直的人,決定這樣一個原則,當真不是容易之事。第一,他一向不會使用詭計,要他打誑說謊,很難不露出破綻。第二,若然他忍辱得到雪蓮,日後此段經過傳出江湖,他的清譽不免受到污損。第三,以他目下的身份地位,事實上也很難忍受任何輕侮之言!
此所以他反復考慮這個原則,起初他覺得很對,為了保全武林許多高手的性命,個人榮辱實在不大重要,可是其後他又想到假如像自己這麼一個負天下清望的人,居然也能夠做出這種事,只求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則以後效法自己所為之人,都將會振振有詞。這等影響深遠的行動,豈可隨便去做?
不管他怎樣想法,大雪山卻是越走越近。第三日下午,他已處身在荒涼的山區。大雪山白皚皚的峰頂隱現在雲端,好像頑強的白發老人屹立在天際。
他曉得毒叟朱向冷所居的恆春谷在大雪山最南端,因此一徑奔去。
越走地勢越高,漸漸群山合圍,四下已再也瞧不見人煙。
由於地勢增高,氣溫則越來越低,可是大雪山白皚皚的峰頂,好像遠出雪層之上。
到了黃昏時分,他已走入冰天雪地之中,冷風嘯號,其寒刺骨。放目四望,都是一片雪白。環繞在四周的冰山雪嶺似乎無窮無盡。
石軒中懷疑地停住前奔之勢,一面打量四下形勢,一面想道:“毒叟朱向冷所居的恆春谷,照名字來說,一定是四時長春,谷中並無冰雪。可是眼下所見的冰雪,都是業已凝結多年,再也難以找到一片沒有冰雪蓋覆之地,莫非我已經走過了地方麼?”
在他前面十余丈之處,便是一座冰峰,孤拔峭立,遮住了視線。
他遲疑一下,決定再走過去,繞到峰後瞧瞧,如果仍然看不出一點端倪,那就不如往回走,重新細查。
走到冰峰腳下,忽見峰側有一塊冰雪積成的屏障,而在那冰屏之後,似乎有點異狀。
當下縱過去一瞧,只見那塊冰屏之後的峰腳,竟然有個洞口。
而令他感到有異的地方,那就是這塊冰雪堆積而成的屏障,原來已經封死這洞口,但卻被人工開出一道口子,可以容兩三人一齊通過。
石軒中暗暗高興,心想只要有人,大約就可以查出恆春谷所在。
當下走入洞中,但見此洞方圓丈許,甚為寬敞,此刻雖是天色昏暮,但外面皚白積雪的反光,卻照得洞中甚是明亮。
走了兩丈左右,但見一塊巨巖,阻住去路。巨巖兩旁俱有通路可以繞過,因此這塊巨巖的作用,一望而知像是一座屏風,間隔住入洞之人的視線。
石軒中毫無所懼,沿著巨巖繞過去一看,目光到處,巖後竟然豁地開闊,看去總有裡許方圓;但不見天光,敢情仍在山腹之內。
在這一片空曠地面上,建有數十座巖石小屋,排列得整整齊齊,儼如一個小規模的村捨。
石軒中大喜,想道:“誰也想不到恆春谷竟是在山腹之內,如果我不是細心,恐怕找上十天八天也不易找到。”
轉念之間,已舉步向最近的一間石屋走去。眨眼間已到了石屋門前,但見木門緊閉。
他竟然驚訝地想道:“奇怪,這裡既是居住有近百戶人家,人數想來不會太少,但怎的沒有聽到一點語聲?就算所有的人都剛好不言不語,可是這裡面不比外面有積雪余光反映,總該有些人家點燃燈光才對,但我卻沒有見到一線燈火之光。”
為了證實沒有燈光此事,石軒中雙足一頓,登時飛上半空。
他身在空中,目光四下一掠,果真見不到一點燈火之光。
落地之後,又繼續想道:“就算由於深居大雪山中,油燭得之不易,大家都省儉得不肯用,也不至於像目下這樣成了黑暗世界,總有些人家在做飯或者做些別的事情!只要有人動彈,我都能夠聽到聲息。但這刻卻宛似處身鬼域之中,如果換了個膽氣較弱的人,大概忍受不住這等死寂。”
眼前那座石屋占地大約是兩丈方圓,雖不算大,但在這等山腹內的地方蓋建屋子,能夠占地兩丈方圓,也不能算小了。
他舉步走到門邊,敲敲木門,發出“篤篤”兩聲。但片刻間四下都響起“篤篤”之聲,生似有數十百人一齊敲門似的。
石軒中微微一愣,回眸四看,卻沒瞧見一個人影,就在這轉瞬之間,四周圍的敲門聲漸漸沉寂。
他啞然一笑,忖道:“原來因在山腹之內,所以回聲與別的地方不同,連我也差一點給駭住啦。”當下出聲喚道:“室內有人麼?”
剎時間四方八面都發出人聲,但細細一聽,卻都是同樣的“屋內有人麼”那句話。
石軒中豎起耳朵聽了一陣,雖然已知道是回聲;但在這等環境之下,總不免有點毛骨聳然之感。
四周圍那陣語聲迅即消逝,登時又被一片死寂所淹沒。
石軒中想了一想,暗運內力,試探著推一推那道木門。
那道木門敢情沒有上鎖,不過大概是由於許久沒有人開啟,所以甚是澀滯。石軒中這一推去,木門緩緩打開,同時之間,發出尖銳刺耳的“咿呀”之聲。
四面八方又同時升起刺耳的“咿呀”聲,生似是數百千道木門在這瞬息之間先後被人推開。這種聲浪入耳驚心,縱然藝高膽大如劍神石軒中,也不禁遲疑四顧。
他一方面是覺得這陣回聲過於難聽,心頭微感不安。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膽大心細,考慮到會不會當真有人趁這“咿呀”之聲響起之時,開門出來窺伺?
歇了一陣,石軒中微笑了一下,心想假如此地還有活人的話,早在他敲門及出聲詢問之際,就該現身或出聲回答了。因為在此地居住之人,不至於會把任何一個誤闖入此處的人都當作仇敵看待,所以其實沒有鬼鬼祟祟暗中加害來人之理。
就在他忖思之際,已看清這門內的情形。在左邊的牆壁下,有張大床,帳子低垂著。此外屋內尚有桌椅等物,分明曾經有人居住過!
屋子內的光線本來甚是暗黑,但石軒中神目如電,所有的布置均一覽無遺。
他走到床前,用手中青巾裹住的青冥劍挑起帳子,眼光到處,只見兩個人並排而臥,從衣著上可以分辨出乃是一男一女。
但這兩人面貌根本不能辨認,敢情那兩人衣服以上的頭部只是一具白巉巉峻的骷髏頭。
石軒中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心想這一男一女居然會一齊躺在床上死掉,而且變成白骨,可知年代遙遠,最少也是百年以前的事。
他大略望了幾眼,卻看不出這一男一女為了何故齊齊斃命床上?假如在當時在山腹中的近百戶人家中,尚有活人的話,一定會把他們埋葬好,斷斷不會任得這雙男女在床上一直躺到血肉干枯,化為白骨。
這念頭在他心中一掠而過,他知道一時難以得到答案,便疾然退出屋外。
他決意不惜花費一些時間,把這件奇異可怖之事弄清楚一點。
是以舉步向另一間屋子走去。
轉到門前,卻發現這間石屋的木門沒有關上,過去一瞧,只見屋內陳設甚為簡樸,大致和第一間屋一樣;但那床上的羅帳卻沒有垂下,床上也沒有人。
然而石軒中一望之下,卻感到一陣惡心。原來屋角一張桌子旁邊,坐著一個瘦削的人。這人又是一具骷髏,只不過在骨架上罩住一件男人衣服。
這個人的姿勢,卻是雙手按在桌上,仰首望著天空。那下顎骨張開,好像是那人臨死之際,正在張口大呼,然後突然死掉。
時隔至今,血肉干枯,只剩下這副駭人的樣子。
此外那骷髏的雙手僅僅是細長慘白的骨頭,按在桌上,顯得異常可怕。
石軒中皺眉想道:“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在許多年前,此地突然發生慘禍,全村的人都在同時之間一齊死掉不成?要不然總會有人埋葬屍體才對?我且看一看另一間屋子。”
他順著巷子走去,經過了六七間石屋,都是雙扉緊閉。
這時懶得推門瞧看,故此順腳而行。轉入另一條巷中,突然間好像聽到一點奇異聲息。但細細一聽,卻又沒有了。
他狐疑起來,暗忖自己的耳目不比等閒,雖然尚未達到天眼通、天耳通這等不可思議的大神通地步,但只要略一凝神,十裡之內就算是葉落地上發出的輕微之聲,也能夠聽得一清二楚。其次他決不會像常人一般發生錯覺,只要真有聲息,便決不會弄錯。
但這一回他卻拿不准是否曾經聽到聲音?而且以他的直覺所感覺到的,那陣奇異聲浪極似是有人曳著鐵鏈擦過地面之聲。
這幾乎是不可能想像得到之事,假如這一處鬼域中尚有活人,而這個活人又是像囚犯一樣被鎖住,試問他如何活得下去?他能處身在這種鬼域之中而不被駭死?
轉念時,又經過幾間屋,每一間的木門都關閉住,此時周圍似乎越來越發黑暗,目力已不能及遠。
石軒中停步想了一下,便推開一間屋門。但見屋內布置都差不多,甚為簡單。可是這一間屋內的光線比之前兩間黑暗得多,同時除了那床的羅帳低垂,看不見內中景象之外,別的地方倒沒有死人枯骨。
他走到床前,撩起帳子一看,只見一個人頭赫然出現眼前,兩下相距不過尺許。那人自然也是一具披著衣服的骷髏,兩只眼洞特別的深,嘴巴張得大大的,可是空無一物。沒有牙齒、牙肉和舌頭,空洞得令人看了簡直要作嘔。
石軒中不知怎地虎軀微微一震,生似已經失去自我控制的力量。
那骷髏頭突然發出“喀勒”之聲,向他緩緩移過來。
石軒中心靈大震,渾身毛發直豎。這時他雖然沒有考慮好怎麼辦!但由於他多年苦練武功,下意識中已蘊有自衛的本能,隨手一掌劈去。
這一掌劈在那個骷髏頭上,但聽“轟”的一聲,那具能夠移動的骷髏翻倒在床角。
石軒中到底修為功深,定力卓絕一時,心靈迷惘之中,一眼瞥過那具枯骨,突然發覺衣服之下好像微微顫動。
跟著他又發現那個骷髏頭雖是被他一掌拍中,但這刻仍然完好無損。
他錯愕地想道:“我的掌力目下已不同往昔,剛才的一掌,照理說就算是石頭都拍得碎,但這個骷髏頭居然不曾碎裂,莫非當真已經成了精,所以能抵御得住我的掌力?”
這個想法本也合乎情理,但石軒中卻似乎隱隱約約覺得不大對勁。
他想了一想,忽然想到會不會是自己發出的掌力甚弱,所以拍不碎那骷髏頭?
這個念頭宛如茫茫黑夜之中劃過一道電光,照得山川皆亮,這一刻他同時聯想到自己怎的會感到四周似乎越來越黑,幾乎有瞧不見的趨勢?這是自從他服過“萬載參王”之後所沒有的現象。
於是他盡快地退出石屋之外,暗自運功調息,片刻之後,眼前逐漸光亮起來。
他低低哼一聲,驀地向對面另一間屋子奔去,推開木門。只見一個身穿拖地長裙的女人,倚在桌邊,雙手向後支在桌上,面向著外面,張大嘴巴。這個女人只是從衣服上區別出來,事實上也是一具骷髏。他走過幾步,那具骷髏的頭顱發出勒勒連聲,好像垂下來瞧看來人似的!
石軒中不看那顆骷髏頭,目光卻注定在那頭顱以下被衣服蓋住的胸口之間。
那個骷髏頭仍然緩緩移動,石軒中暗暗一運真力,感到真氣運行之際,一如平常,便抬掌輕輕拍去,這一掌他只用上兩三成功力。一陣微風拂去,印在那具骷髏的胸前。
那具骷髏忽然發出一聲慘哼,“嘩啦”一聲,全身散開倒向地上。
石軒中定睛瞧了一陣,突然上前把衣服掀起,只見在衣服之下,果然另外有人。
此時屋子內甚為黯黑,除非石軒中這等目力,當真無法看得見。
那人雙目緊閉,動也不動。石軒中沉住氣邊看邊想,首先他已看出那人是個女性,不過相貌丑陋,身量特別矮小。身上衣服固然污垢不堪,就連她的頭發和面孔都極是污穢。
此外有個驚人的發現,那就是這個又矮又丑的女子,腳上系著一條細如小指的鐵鏈。那道鐵鏈通到屋後,而在她腳下卻盤起一堆,顯示那鏈子甚長,足以讓她走出門外。
那個丑女不知是生是死,他忽然感到一陣慘然,心想一個人生活在這等鬼域似的地方已經夠慘的了,何況又是被迫留此,行動不得自由。其次說到生活方面,這個女子別說是不能奢望換下衣服,從目下的情形看來,只怕她連洗滌一下面孔和手腳的福氣也沒有!
因此,他覺得這個女子雖然存心不善,扮鬼來駭人,可是一個人既然受苦至此,卻又何忍再加以折磨?
他本想放過這個女子,退出此屋,就算她乃是假裝已死,也不去揭穿。
可是他忽然又想到,這個丑女自然不是自願生活在這等地方,那麼是誰把她鎖在此地?還有別的人沒有?那人為何要這樣做?
他想一想,覺得這些問題必須查個水落石出,同時如果還有其他的人也像她這般的話,他石軒中可就義不容辭必須設法解救!
這麼一想,登時改變退出此屋之想,凝神查看一下,便輕輕道:“你既然未死,為何不睜開眼睛?”
那個污垢的丑女子躺在地上,仍然不動。石軒中蹲下去,低聲道:“你繼續裝死也可以,我不會拉你起身,你可是怕被那個把你鎖在此地的惡人瞧見?所以不敢跟我說話?”
這一回她似乎動彈了一下,可是仍然閉眼不語。石軒中心頭一陣憫然,暗想這個女子一定已受盡痛苦,變成極膽小的驚弓之鳥。此刻除非使她對自己有了充分信心,她一定不敢說話。
他輕輕道:“你既然不否認,那就是說我的話沒有說錯了!此地除了你之外,一定還有許多和你一樣受苦的人吧?”
他的說話聲溫和柔和誠懇,教人一聽而知他當真是毫無惡意。
那丑女突然蠕動一下,緩緩睜開眼睛。石軒中一看她的眼光中充滿了驚疑畏懼,便微笑一下,道:“你如果心中害怕,那就不用說話,我不是非要你回答不可!不過想了解此地的情形,或者可以幫助你,你可想離開此地?”
她驚惶地縮一下身子,搖一搖頭。石軒中大感驚奇,道:“你是說不想離開此地?為什麼呢?”
那丑女的面部肌肉抽搐,變得更加難看。大約她是想說話,可是石軒中卻聽不到一點聲音。
他道:“這地方就像巨大的墳墓一般,令人覺得十分可怕,你為什麼不想離開?這條鐵鏈我能夠替你弄斷。”
她聽了這話,急急伸出雙手去蓋住那條鐵鏈,嘴巴張了幾下,卻沒有一點點聲音。
石軒中聰明絕世,俊眼一眨,已經了解許多事。
因此他動也不動,道:“你別害怕,我不會妄自把那鐵鏈弄斷。你是不是只能聽到我的說話而不能出聲回答?”
她點點頭,收回雙手。石軒中凝眸不語,但眼中射出怒火,顯然他已觸發了天生豪俠心腸,為了這種慘酷之事而大感憤怒。
他沉聲道:“豈有此理,做此事的人太可惡了,我已經猜出大概是誰!哼哼,這事我查清楚之後,非把那罪魁禍首處死不可!”
他歇一下,收斂起眼中的威光,柔聲問道:“你在此地有多久了?”
那丑女舉起三個手指,石軒中道:“三年?”她搖搖頭,石軒中道:“我看決不止三個月,但也不會是三十年之久吧?”那丑女點點頭,石軒中心頭一震,道:“當真是三十年?都住在這個地方?”她點點頭,遲緩地坐起身。
石軒中歎息一聲,但見她頭大身細,相貌奇丑,而且顯然比常人要矮許多,幾乎有點像侏儒。
“每天都有人送東西來給你食用麼?”
她眼中突然射出奇光,石軒中猜出她的心意,道:“你可是最喜歡吃東西?”
她點點頭,眼中射出渴望饑餓的光芒。石軒中安慰她道:“你不要急,等我把事情辦完,一定設法讓你大吃一頓。這裡只有你一個人麼?”她搖搖頭,石軒中道:“哦!不止你一個人,我卻沒有發現,究竟有多少人?”
她豎起一個手指,石軒中道:“還有一個人?哦,不對,那麼是十個人?什麼?也不是,難道一百個人?”她點頭表示他猜的對,突然匆匆忙忙地向他比手勢,眼中露出驚駭的光芒。
石軒中不知她何故如此,迅速地走出門外張望,卻沒有見到什麼征兆。
他又走回屋內,突然聽到外面傳來鐵鏈拖地之聲。這陣聲浪從四方八面傳來,一聽而知乃是許多人走動,所以發出這陣聲音。
石軒中暗忖那丑女忽然露出害怕之色,必與這陣聲浪有關。
當下閃身一邊,只露出眼睛向外面窺望。只見巷子裡人影幢幢,大約有七八個之多,每個人腳上都拖著一條鐵鏈,在屋前數尺之處走來走去。
這些人個個長得矮如小童,頭大身細。長發披到肩下,卻都是亂如飛蓬,而且沒有一個不是污垢異常。乍看起來和那談過話的丑女沒有什麼分別。
他深感驚詫,只見那些樣子相似的丑女們互相打著手勢,有些指指這邊屋於,那意思大概就是互相傳告說有個陌生人在這間屋中。
他發覺其中有幾個雀躍不已,露出歡喜之色,這一看只看得他滿腹疑團,想不出道理來。
屋內那丑女已經起身,石軒中回轉頭去,只見她眼中駭怕之色依然,突然連比手勢,石軒中輕輕道:“你可是要我躺在地上?”
她連連點頭,又比手勢催促。石軒中道:“是不是有人要來,所以你要我躺在地上裝死?”
那丑女連忙又點頭,露出高興之色。
石軒中忖道:“這也是個辦法,她已經不能說話,就算向她打聽,也弄不清楚,倒不如假裝被他們嚇得昏過去,等來人把我帶回巢穴……啊,不行,我帶著這把青冥劍,不啻已刻上我的身份,我別弄巧反拙,日後傳出江湖,教別人笑話。”
此念一生,登時向丑女道:“謝謝你的好意,但這辦法不行,我趁早離開就是,等我事情辦好,遲早會再來解救你們。”
那丑女愣了一下,眼中露出淒慘之色,好像深知石軒中這一走,便永無再見之日似的。
石軒中大踏步走出屋外,巷子內那七八個矮小丑女一見到他,剎時驚散,一陣鐵鏈之聲過後,再也找不到一條人影。
石軒中暗念此刻如果露出武功,則那惡人見到也許不敢露面。
於是以常人的步伐速度,向回路走去。
突然間又感到四周昏暗,視線模糊不清。他已經有過經驗,暗中運起上乘內功,澄神內視,腳下仍然緩緩走去。
片刻之間,業已復原。但他走了一陣,居然找不到那入口處。
這時他一方面運功懾神,保持清醒,一方面又收斂起眼中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