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俠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燕翔月夜
    十餘人很快圍上燕、翔二人。

    燕孤鴻神色不動,仍自在地飲著茶。

    相反的,翔靖相則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番狗,滾出去!」十多人中一個驍勇的大漢,喊著。剩餘人則怪笑鼓噪地附合著。

    翔靖相臉色一沉,殺機乍現又隱。

    燕孤鴻神色不動。「番狗?你說他是番狗?有沒有證據?」

    「什麼證據?這番狗的打扮,瞎子也看得出來。」

    「很好!你就找個瞎子來看吧!」

    「這—」

    「快去!我留著他。等你。」燕孤鴻嘴上,已浮開一片嘲弄味。

    那大漢著實地怔住,不知道怎樣才能讓瞎子看到。

    「怎麼?是找不到瞎子?還是知道自己說錯話?」

    「你敢說他是神州人?」大漢咆哮道。

    「我沒說他是。」

    「喔!他果然不是神州人。番狗!番狗!」

    「不是神州人,就是番狗?」

    「廢話。這是,理所當然的。」

    「那你也該是番狗。」

    「放你的千秋大屁!誰是番狗?我可是正統的中原人。」

    「看不出來。」

    「什麼?我這樣的打扮,我這樣的衣服,還看不出來?分明狡辯!」

    「只要像你這樣的打扮服裳,就是神州人。」

    「當然。」

    「好。你等一等。靖相,跟我來。」

    「你要做什麼?」

    「替他買衣裳。穿成跟你一樣。而且是,一模一樣。」

    「你—」

    「話可是你自己說的。穿成你這樣,就是神州人,沒錯吧?」

    翔靖相捧著肚,捂著嘴在旁偷笑著。

    燕孤鴻的話語,就像個陷阱,一步步拉著那些人,墜入他所布下的心網裡。但其中卻有一種意外的真意存在,只要,他們那些癡人還能領悟的話。

    忽然的,翔靖相心裡孤雁的背影,又更加龐偉了。這很突然的覺悟,令他驀然問笑不出來。

    「但他明明是外族人,番狗就是番狗,這有什麼好說的?」

    「外族人就是番狗?」

    「對。」那大漢的口吻,顯然有些遲疑。

    「那你還是番狗。你們也是。」

    「你說什麼?」怒喝聲連連爆散。

    「在別的地域人眼中,我們又何嘗不是外族人?又何嘗不是番狗?」

    「……」那十幾人同時靜默了。

    燕孤鴻看了看,那些人的神色,並不是,有所思悟的表情,而是,無法反駁、很是煩怒的固陋。

    果然,「不用多說!總之,他是外族人,就是番狗,就該死!聰明的,就別插手。」大漢又嘶喊著。

    燕孤鴻搖了搖頭,不再說什麼。他又替自己斟了茶,悠然品味著。

    入中原以來,翔靖相仍是未改,當初挑戰燕孤鴻的衣扮模樣。再加上,他那怪腔的神州語。明眼人一聽,就知他是外族人,非為中原人。

    而此時,又恰是最最敏感的紛亂期。於這三不管的「直道長廊」裡,一下聚集了各種形形色色的外域人。這使得號稱此地正統領導的神州人那強烈的地域觀,更是愈發熾盛。沒多久,便有護道衛聖的呼聲出現。

    不少平日愛滋事生端的份子,紛紛出籠,組成一約有百人的「聖統聯合」團體,專尋外族人下手。翔靖相的特殊打扮,自然很快就讓這些人看上眼,準備好好鬧上一陣。

    眼前十餘人,放過燕孤鴻,全力集中炮火,猛轟翔靖相,一上來就對他熱諷譏嘲,極盡挑撥之能事。許多污言穢語,一個罩面,蓋向翔靖相。

    店內本在用食的客人,見有人鬧事,連忙付帳起身離去。就是店小二,也早就躲到外頭去。一下子,食堂裡,只剩燕、翔兩人,還有那十幾人。

    翔靖相心中怒意狂升。他見燕孤鴻並無反對的意思,便要立起,好好教訓這些混蛋,讓他們大大地吃上一頓苦頭。

    一個聲音,卻在這時緩緩傳來。「什麼事呢?」

    一個身著碧綠衣裳的麗色女子,由簾後轉了出來。是她。是她碧月夜。

    「沉璧」的絕采輝瑩,又將耀亮奔炫!

    月夜的碧澄,再度絢放!

    於孤雁的回巢之後。

    寒冰心對甫返回的黑吟瓏,問道:「黑老伯,有無發現?」

    黑吟瓏拈著長髯,沉聲道:「『落風崖』四處並無蹤影。但」

    「怎麼?」

    「我總覺得,『落風崖』上氛圍沉暗,十分詭異。」

    「十分詭異?可上崖探看過?」

    黑吟瓏緩緩搖頭道:「未曾。」

    寒冰心盛起眉頭。「老伯,這似乎不合你的行事風格。」

    「唉!這正是詭異的地方。就當我叔侄倆要上崖時,卻驀然地由上方壓下了,一股沉重的暗氣,令我倆心驚膽跳,難進寸步、不敢躁進。老夫可以肯定那股氣勢,來自於一個絕代高手。崖上必然有人!只不知,是否為點子?」

    一旁的凌飛也道:「那股氣就像整片天崩墜下來一般,壓得我氣都喘不過來,當場便要噴出血來。現在想來,仍是令人駭懼不已!」

    寒冰心沉冷地聽著。誰能只靠氣勢,便壓得稱雄黑土數十年,始終「地榜」有名的「落潮詭蕭」,膽顫心駭?誰能?何況,一旁還有凌飛這柄新竄起的好劍?到底,誰有這樣的功力?誰能僅靠氣勢,便一舉壓下這兩名高手?是誰?

    寒冰心忽地兩眼一燦。是,他!濃重的暗氣。只有,他了。

    寒冰心眸裡泛開了冽光。「沉重的暗!他們終於現形了。」

    「寒少兄,你說些什麼?」

    「崖上那股沉重的暗氣,該是他所發。」

    「他?」黑吟瓏有些惘然。

    「神州最強的第一候選人,與我『修羅』並列兩大新秀奇跡的他獨孤寂心啊。」寒冰心的戰意,森森漫開。

    碧月夜優雅行來,直到燕、翔而入桌旁。

    她的雙眸,始終只盯著他燕孤鴻看。

    她曾經以為,她永遠失去了他。那知,追逐永恆之秘的孤雁,竟又回到她的身邊。這樣劇烈的沖喜,讓她不能自己的快樂著。但她也還是不時地會懷疑,自己是否仍在夢憶裡,迷失流回、忘蕩飄離。

    她很懷疑,孤雁的確回到她的身邊。她真的懷疑!

    那份失而復得的悅樂,雖然盈滿了她的心懷。但潛埋的恐懼,卻仍是深深然填入她的心窩。那種絕切厲痛的失去,依舊隱隱的一波波沖蕩著她。她不能再有一次那樣的崩潰。

    那時的她,以為她只要留在他身邊一段日子,就已足夠。但她錯了。她要得更多。她要的,比她所想像得還要來得多。更多。她渴求的更多,更多更多。她不想只有這樣的與他相戀。

    她希望他們,他與她,能永遠、永遠地走下去!

    然而,她也很清楚,對他而言,天道的無限,是他生命存在最大的追尋。「橫虹孤雁」

    就是要拋棄生存的現實,踩步跨向一個更深絕的領域與世界裡去。她十分明白他的覓尋。那是,因為她曾經探索過,所以她明白。

    因此,她更不能阻止他。她不能阻礙他去挖掘生命的真實。她不能。那麼,她該怎麼做?她到底該怎麼做?她不想他走。真的不想!

    但她又無法不認同他的夢。那樣的世界確然美,確然真實。畢竟,她也憧憬過。

    好強烈的矛盾!她知道她已陷入一個心的泥沼。她明白。

    燕孤鴻不閃不避,直視著碧月夜。他陡地一笑,非凡的瀟灑氣度,透空襲來。

    月夜的皓心,一顫,一跳,促使她的情眸,更是溫柔、更是明瑩。也許,就先這樣吧!

    她的生命裡,最重要的存在他既已在她身邊,她就好好地戀著他。

    也許,掌握現在,更勝於擔慮未來的可能性。也許,這樣想才是對的!

    「你,不走了?」她柔聲問。

    「暫時,不走。」他淡然回道。

    「下次要走,先告訴我。好嗎?」

    「好。我一定說。」

    碧月夜絕美的眸眼,疾速掠過一縷痛心的悵惘。但她很快地便撫平,那份驚慄。

    碧月夜淺淺地笑了笑,非常美的一笑。這一笑竟然懾住,殺氣騰騰的「聖統聯合」十多人。

    翔靖相也因為她的深切眸笑,而伏住心中的恨燒。

    碧月夜腰身一轉,便落坐於燕孤鴻旁。

    她柔順地偎於孤雁身邊。她那一身似若懸在夜空上的月芒,也隨之斂去。

    依在燕孤鴻身邊的她,不過是個渴念著相伴一生情戀的凡常女子,不再是輝華蹦射的「沉璧」。

    這時,眾人才顫醒過來。

    先前發話的漢子,語氣略為低緩道:「姑娘,你與這番狗熟識?」

    碧月夜恍若不聞,只是深深地凝視著燕孤鴻。

    翔靖相這時再也忍不住,一個起身,人便已到那人的面前。他手一伸,扭住那人的左腕,略一用勁,那人糊里糊塗地就旋空翻了一圈,整個人栽倒在地。

    「這是你亂罵人的教訓。」翔靖相冷服瞪著那人說。

    那人呆愣愣地躺在地上,還搞不清自已是怎麼讓這毛沒長齊的小子摔倒的。他的同夥也是面面相覷,想不到眼前這小子還真有兩下子。

    翔靖相悶哼一聲,坐下。

    那人爬了起來,滿臉脹紅,暴喝道:「抄傢伙。一起上!」

    燕孤鴻不惶不驚,替自己和碧月夜添了一杯茶。他對翔靖相道:「丟他們出去。小角色,不需用刀。」

    翔靖相點了點頭。他懂!他懂孤雁是要讓他作自我的試練。讓他試練他自己究竟到了何種程度?他的刀與與他的人,有怎樣的進展與突破?這些疑問,就由身前的十幾人來印證吧!

    以往的他,可能要費不少精力,才能擺平十多人。現在的他呢,需要多少時間?多少?

    翔靖相再不廢話,起身,再打。

    以掌代刀!

    翔靖相猛一欺身,鑽人最前頭一人懷中。他豎掌一插,那人立即倒跌出去,順帶撞飛了三人。他再一旋身,又硬嵌入包圍圈裡,一連七掌劈出,打得十幾人全數跌出店內。

    才幾個動作間,十餘人竟已讓他擺平。是他太強?還是,這些人太孬種?

    翔靖相自己也有些不能置信。即使不出刀,他也已知道自己果然跨出了過往的禁縛,來到一個嶄新的境地。

    他的刀,已慢慢融入他自己。

    他自己的刀,已是他生命裡的一部分!

    北鴻的飛翱,已慢慢成型

    翔靖相舉步跨出食堂,冷聲道:「滾回去!別再來煩我。」說完,看也不看那些躺滿一地的人,隨即又走了進去。

    公孫楨眉頭緊緊皺著。

    一旁那昆汗的神情,也很是凝重。

    「還是,沒有『鬼舞』人的蹤跡?」

    那昆汗悶然道:「是還沒。」

    「現在情勢的發展,始料未及啊!」公孫楨喃喃說。

    「哼!公孫老弟你也不用多慮。憑我等如今擁有一萬人的實力,還怕制不住『鬼舞』那些雜種?本汗就不信他們能躲多久。只要他們一現身,他們就死定了。」

    「怕就怕在不只『鬼舞』那千餘人。」

    「哦?老弟是否擔心,異域諸國遣兵來救?這點你大可放心。異域一地,常有政教之爭的問題。國主們只恨不得鳳霞飛就在這一場戰役死去,那會再派人援助?就算有,也難及我北漠人雄馬壯的剽悍無敵。老弟,你大可放心。」

    「這只是其一罷了。」

    「哦?還有其他?」

    「小弟真正擔憂的是,神州會否與異域達成某種程度的協議?我們所在之地,雖是中原朝廷難以鞠及的邊荒地。但它還是神州。稍有變數,我們便很難掌控情勢的轉向,全身而退。尤其是『孤獨』這個人,更讓我難以安心。」

    「哈哈哈!神州與我們這些他們眼中的番族,有著千秋纏繞綿綿不絕的世仇,怎會有什麼協議?至於『孤獨』,只不過是中原武林一個急連竄起的小伙子,又何足掛慮?本汗便不信單靠他一人,能有何作為。」

    「小弟卻未必能如此樂天。地域觀雖是一種根植的固念。但,仍是有轉圜的餘地。只要,有人能促使兩方有某種均衡的共識,就足以打破這些舊有的對抗形式。畢竟,時代一直往未來不斷地持續滾動著。人自然也會順著一種必然的趨勢,汰舊換新,向前走著。且。據傳來的消息判論,『孤獨』的存在,無疑是最有統合這些差異的第一人選。因此」

    「公孫老弟,你到底顧忌些什麼?」

    「唉!老哥有所不知。我總對這『孤獨』有種直覺的恐畏。實話說,小弟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因此,我希望能將全力格殺的目標,由鳳霞飛換成獨孤寂心。我南島人善於不中便退的游擊戰術,一向不慣成千上萬的沙場征戰。這次的行動,既是老哥北漠九千人占主導戰局,我南島一千人專為擾敵。小弟自然也不便多說些什麼。只是這人,小弟非除他不可。否則,將來他必然是我諸外族的心腹大患!」

    「聽老弟說來,情況似乎挺嚴重。你預備怎麼做?要玩陰的?」

    「只要,他一現身,小弟將遣出南島暗殺精英三十人,務求將他從這世上抹去!」

    「老弟啊,你也對我『霸劫王』太沒些信心。只是,一個小小的新人,便如此落力。難道,你以為在我北漠鐵軍的擊殺下,他還能活命?」那昆汗有些不滿。

    「總之,請老哥成全。」公孫楨卻硬是擺明了態度。

    「也罷。既然,老弟有這樣的顧慮,想必也非事出無因。只是,做就要做得乾淨利落。

    別落了個把柄,讓人取笑說,這聯軍毫無用處,還得搞暗殺這一套。」

    「老哥言重了。這既是小弟的掛慮,自然由小弟負責。便算是有人取笑,也是笑小弟,絕不致牽扯到老哥。但請恕小弟直言,神州人傑輩出,多少奇能異士伏臥其間,非是我們所能全數預知得到。我等絕不宜不覷,他們的實力。就單單這幾個月來說,先後便已冒出將來,極可能是絕代宗主的兩大年輕高手『孤獨』與『修羅』。而且,歸隱已久的『天下七絕隱』,竟也重出江湖。再加上『橫虹孤雁』這飄絕的第一高手。我們的前景,實在並不樂觀。」

    「哈!這就是生死交戰、難料勝負的顫慄樂趣啊。本汗可是為它瘋狂得緊呀!」

    「有老哥一句話,這一戰想必不精采也難呢。」公孫楨皮笑肉不笑地說。

    那昆汗與公孫楨兩人對望一眼,忽地大笑起來。

    狂亂的笑聲,遠遠塞入天日。

    恍迷的影像,同時也在流動著。

    燕、碧、翔三人,又開始趕路。目標是:「希玉鎮」。

    他們施起輕功,快捷自在地投往遠處而去,就像三隻任翱飛鳥一般的飄灑、隨意、自然。

    前方,風塵揚起。

    燕孤鴻勁一微沉,人便落下。

    碧月夜與翔靖相,也隨著飄下止定。

    約有一百餘人,頭綁青帶,殺氣騰騰沖定到,他們的面前。

    當中一人,滿臉的不屑之色。他狂吼道:「番狗,留下命來。」

    翔靖相臉色再沉。又是那群只會嚷嚷的廢物。

    碧月夜纖美的身子一蕩,來到百人身前。她柔聲質問:「你跟翔弟有仇?」

    「什麼翔弟?你說誰啊?」那人乍見如此纖柔的女子,語氣自然而然的軟弱下來。

    「就是月夜身後的少年啊。你連翔弟都不認識,又何來仇?既沒仇,又何必喊打喊殺?」

    「弟弟?姑娘你竟叫番狗為弟弟?看你裝扮該是神州人難不成,你竟是番婆子?」

    碧月夜秀眉一理,左掌便拍了出去。

    「啪!」

    那人被打得橫飛了去,嘴邊紅腫了一大塊。

    「哇!賤人好辣的手,大家併肩子上把她擒下。讓我好好調教調教!」那人含著一口血嚷著。

    他身後的一百多人,立即取出兵器殺上。

    登時,現場煙塵瘋亂,殺機亂絢!

    碧月夜連沉璧都沒拿出,就這樣空手穿游於百人亂無章法的合擊裡,身形自然而閒逸,頗有出塵仙味。

    燕孤鴻眸中厲光,一浮又隱。他微微搖頭道:「連個像樣的,都沒有。一群小混混!什麼『聖統聯合』。靖相,替下你的碧姊,她才痊癒,不宜太過勞動。」

    「是。」翔靖相衝口而出。

    噫?靖相?燕孤鴻真當他是徒弟

    是?他真當燕孤鴉是師父

    不然,燕孤鴻何以對他下命令?他又何以應是?翔靖相愣了一下子,立刻回過神。他右手回探,「唰」北鴻刀出擊!

    翔靖相身一飄,人到碧月夜身旁。他小聲的說:「他、他說碧姊不能太累。對身體不好。碧姊先回去,這裡有靖相就夠了。」

    碧月夜靜雅的身法,未曾稍減;仍快迅地流走在各兵器中。她嘴角漾開,一縷朦朧意味的笑。「什麼,他?他是誰?」

    幾日的相處下來,碧月夜便知這一老一少,有個小小的心結存在。兩人的脾氣,硬的要死,都不肯先拉下身段來。若沒有人推他們一把,想必終其一生都會他啊、你的喊下去。

    對翔靖相這難馴的北鴻來說,孤雁的身影,早已成了他飛行的追隨準則。然而,礙於他年少的所謂尊嚴與狂傲,他很難喚曾經是他所想擊倒的人為師父。

    而那只孤雁,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悠然模樣。這實在讓她猜不透。

    她寧願他能在乎。只要他在乎,那便表示他還沒拋下人間的有情心。

    這樣的事態,在另一面來說,即是他還會在她身旁的一個證明。

    因此,她很盼望著翔靖相能承認,他心中的尊師真情。

    「他就是他羅。」翔靖相北鴻連轉,劈出十刀,殺得敵人不禁地退出一個空間。

    「他、他、他,這個他到底是什麼呢?是人還是狗啊?碧姐不是很清楚啊。」碧月夜彷彿有意刁難。

    翔靖相脹紅了臉,支吾道:「碧姊知道啊。就是坐在那一邊的人。你看,就是他嘛!」

    北鴻刀絲毫不受,影響,一個起折,又將侵來的人逼開。

    由於,翔靖相接過所有攻向碧月夜的殺招,因此,碧月夜便悠然地俏立原處。但她口頭仍是不饒。「哦!那他是什麼?」

    「什麼什麼?就是就是」

    「是什麼?是你的什麼?」

    「師父啦!」翔靖相被逼急了,脫口便道出他心中的事實。

    「對嘛!師父就是師父,害什麼羞呢。」碧月夜輕笑一聲,人一閃,便退到燕孤鴻身邊。

    翔靖相被迫說出心中話,卻沒有半分不悅,反倒有股很是舒暢的宣洩感。他大大吐了一口氣,不敢望向身後似的,猛喝一聲,疾躍往前方去。

    燕孤鴻看著,這他畢生惟一的弟子。翔靖相終於還是喚他師父。

    他不由劍眉一展,臉露喜色。但這微微的波動,就像泛個漣漪,很快地又淡去。同時,他也莞爾一笑,彷彿瞭解似地一把摟起碧月夜,愛憐地看著她。

    碧月夜當場眩了個昏天黑地。燕孤鴻那自由的洒然氣味,一股勁地猛灌進她的口鼻、她的呼吸、她的胸坎、她的心脈她全身上下在狂喜著。

    在這一瞬,她知道她已得到天道的垂憐。他果然是愛她的。她好幸福!她好快樂!她好幸運!情不自禁地,碧月夜伸出手去抱住了燕孤鴻的腰,她的臉嬌羞地靠在燕孤鴻的胸脯上,她的秀髮騷癢著燕孤鴻的面部,使得燕孤鴻心中又湧出了與碧月夜在一起溫柔時的那一種衝動。

    但他畢竟是天下第一刀,他的定力也是天下第一流的。他的弟子正在那邊的敵陣中格殺,他當然不至於在這邊對女人表達柔情蜜意,做出過分的愛情動作。

    猶是如此,他在輕輕推開碧月夜的頭時,仍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這一下可不得了啦!已經「眩了個昏天黑地」的碧月夜,頓時一把抱住了燕孤鴻的脖子,把自己的嘴唇印在了燕孤鴻的嘴唇上。那一生一世畢生不捨的愛情,一下子變得更加永恆,似乎她碧月夜的未來有多少次生死輪迴,都會奉獻給這個讓她吃定了愛情的等待苦果,又讓她嘗遍了天道的喜悅的這個男人。

    翔靖相投入敵陣中,很自然地心中立即定了下來,如刀般的冷與靜。

    北鴻刀翻翻滾滾,每一揮刀、劈刀、回刀,都有人掛綵跌出。

    漸漸的,翔靖相匯貫著「天地無極」神功,以及燕孤鴻授予的刀道理論,再加上他所領悟的北鴻飛翱軌跡,痛痛快快、飄飄揚揚地揮起刀來。每一出刀,便如天地般的毫無斧鑿之跡,是完完全全的刀與人!

    翔靖相踏步,北鴻刀往右旋出,用勁卸去三人的力道。同時,他身一蕩,便到三人側旁,左腳蹴出,呈一直線的三人便齊齊擁著,側滾開去。

    轉眼間,翔靖相便擊倒了五十人。他殺得性起,左手一握,另一尾北鴻也飛嘯而出。

    滿空的刀光芒影,編織出一幕令人心撼的炫亮麗彩。

    翔靖相左右手北鴻刀,交叉互觸。他陡一厲嘯,人撲出,雙北鴻弧狀飆前,勇猛無倫地再闖入,五十人的合擊圈裡。

    雙北鴻齊出,更顯得北鴻的飛流飄忽無定,頗有荒茫玄異的味道,大異於橫虹的洒然飄逸。

    燕孤鴻點了點頭。「這小子很不錯。他已經捉住,他北鴻縱飛的竅訣。」

    「當然。他可是你的徒弟呀。總不能太差嘛。」他懷裡的她,羞聲地附合著。

    燕孤鴻半合著的雙眸,掠過一絲笑意。他並沒有否認。看來,孤雁也承認了北鴻。

    「橫虹孤雁」燕孤鴻與「北鴻」翔靖相的師徒奇緣,正式揭開他燦眸的未來之光,炫照世間情與夢的追念相逢!

    北鴻的刀,終於蹦發出越空的星輝,絕采地映照出月與雁的融流。

    夜空碧月的光輝,靈深韻妙的柔撫著,雁與鴻的刀心。

    滿身滿心滿夢都是虹彩的孤雁,也鏤下他的足跡情印,在人間!

    那裡盈著的是鴻與月的情思憶念。

    燕翔月夜!

    成了「蕩世」最情韻深釀的其中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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