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寂心絲毫不表露他內心的想法。
一旁僵立的胡嘯英,焦急地瞪著他。
「還不通知我等一方。」胡嘯英的眼神,透露這樣的訊息。
獨孤寂心視若無睹,毫不理會。
胡嘯英氣急,視線一變,改為觀察眼前那粗蠻的漢子。
「看此人手上攜著長有五尺的尖頭木棍,胸前又有一厲鬼飛舞的圖樣嗯,這人該是「鬼舞六護將」排名第四的「潑烽棒」洪寺。聽聞,他的「撕魅掃」乃是異域一絕。唉,外族聯合人侵之事,確然是事實。這,哎!」
獨孤寂心看也不看洪寺。他忽然說:「動手。」
胡嘯英不由叫苦連天:「『孤獨』果然只是爭強鬥狠之輩。如今狀況不明,他還去挑釁這等惡徒。愚蠢,愚蠢啊!」
洪寺沒想到,獨孤寂心反倒要他出手。他怒由心起,一聲狂嘶,二話不說,手中尖根化作萬千幻影,灑向獨孤寂心。
獨孤寂心右手一翻;與他相伴十二年的「心劍」已然來到手上。他隨勁一抖,挽起一道劍圈,直破人洪寺的亂棍之中。
心刻飄風似的一刺,很是輕易地將漫天棍網撤去。
尖棍本體現出。心劍劍鋒對準棍尖,一個運勁,極速地翻騰絞轉。
「劈啪」之聲連響。
獨孤寂心於方才短兵交接時,已釋出劍勁,侵入洪寺的棍中,把尖棍絞個粉碎。而那些附有獨孤寂心、供寺真氣的碎粉,則全數送往供寺的大手。
供寺應變不及;帶著猛厲氣勁的木屑,悉數啄人他的右手虎口。
「啊!」的一聲慘嚎,響徹整片原野。
供寺不自覺蹲下。他以左手緊壓著右手虎口,愕然看著地上的碎粉,和他自己鮮血直流的右掌。他一副不能置信的樣子。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他「潑鋒棒」洪寺僅在一招之內便敗了,而且敗得徹徹底底。他無法相信;無法!這樣荒謬的事,叫他如何能信?然而,血與痛,卻分外顫刺著他的知覺。
獨孤寂心舉首望著天上浮雲。人間爭鬥無盡,未知江山多嬌啊!
負傷的洪寺,自然沒有獨孤寂心那份淡然,他那痛楚的扭曲的臉,恨恨地盯往獨孤寂心。
同時,他臉上滿滿灑著深茫的神情;可以想見,他還不明白獨孤寂心是如何擊碎他的尖根。
本來伏躺在地上、不能動彈的胡嘯英,這時卻驟地起身,快捷地離開現場,往樹林另一邊衝去。
獨孤寂心出奇的並沒有阻欄他。彷彿他已忘了有胡嘯英這個人似的。
他收回望天的視線,略過洪寺,轉看向林中深處。
一股陰寒至極的氣,緩緩流溢。
邪氣驚天!
是誰?
獨孤寂心的劍,生於天心;也就是,自然之心。
他的創,並不存於現世或過往。而是自古至今,從未出現的天奧妙劍。
他的劍,不困於當今劍道範疇。
他已完全跨越如今的武學常識,別創出一種更超然層次的嶄新格局,與異秘非常的風範。
獨孤寂心是武學有史以來,第一個跨足「極到」境界的絕代大宗師。
而代表這種地位的是他的「龍飄八脈到」。
「龍飄八脈」是他的劍,亦是他的心……
那是純然的獨孤寂心之劍。
「孤獨」的劍!
以上,是後世被視為是最最中肯、實在,有關於獨孤寂心的劍道的評斷。
所以,洪寺的失敗,並不是由於獨孤寂心的功力或者經驗高過洪寺;而是獨孤寂心那奇絕的出劍方法,與令人難以意料、無能掌握的超卓劍識,使洪寺慘烈敗北。
這一式屬於「肢脈」的「劍絞春秋」,便是最好的例子。
擅劍者,無不以硬碰為戒。但是獨孤寂心卻偏偏不限於此例。
他不但不限,反而還大膽地利用這個使劍人的盲點,造成別人的錯覺;讓他人誤以為他判斷錯夫或者不過雨水,以致使他人產中輕敵之意;復又可削弱敵人的旺盛殺意。
一個突破武道常軌的攻勢,除了可形成諸多有利於己的形勢外,更可將自己的力量,集中於一點全數發揮;絕對不會有絲分絲毫的浪費,和無所謂出招的情景出現。
這些心得,都是獨孤寂心在「禁域」的十二年裡,用血汗體會出來的。
「禁域」。
一個傳說紛壇,莫衷一是的奇妙地域。
它是什麼面貌?是怎樣的地方?為何存任?何以存續數巨年之久?到底在那個方位?都沒人知曉。
百年前的第一宿「孤獨」,據說就是因為進入「禁域」,才能縱橫大下,雄霸一世。於是,有更多更多的人,明察暗訪它的所存。但除了「孤獨」一脈外,從未有人能發現「禁域」的存在。
是以,『然域」變成,謎。
一個奇絕怪誕的「夢謎」!
然而,很諷刺的是,獨孤寂心所知道的「禁域」,絕非常人所推測的那般新奇和幻鹿。
經歷過「禁域」的他,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它;那就是,地獄!
它是,地獄。
人間地獄!是的,「禁域」是個人間地獄。
「禁域」是人間地獄;內裡佈滿許多天然而生的險境;沒有絲毫文明的氣味;有的只是最野蠻、最原始的生命氣機。
獨孤寂心在那之中,整整費了十二年的時間,才由「第一重」到「第四重」的種種生死關頭,活命出來。
歷盡九死一生,他終於熬到「第五重」,重出生天。
有不少傳聞,誤以為「禁域」的神秘與虛幻,是在於它的機關重重。
卻不知真正可怕的,不是人為的機關,而是天設的機關;也就是自然。
惟有真正的自然的威力,才能令人心顫與臣服於那樣的無限之中。
『禁域」裡,第一重「人獄」的悶狂酷熱;第二重「雪獄」的森嚴絕冷;第三重「瘴境」的煙蕩虛渺;第四重「鬼境」的駭畏陰恐;無一不是令人駭俱十分的地獄;是人人必須跪服,必須甘服的地獄。
自然的奇妙,也在於此;竟能在一個地處匯合這種種的險境,以成如此魔幻般的險境。
也因此,獨孤寂心的劍,求得一向是直接、痛快與效率。他絕不作花巧、粉飾;只保持著本心靈明,再憑藉近乎直覺的妙心慧意,勘破敵劍的弱點,進而作出反應。
該進即進,該退即退,應緩便緩,應疾便疾,如心即意,俱是妙著。
「龍機八脈」便是他劫後餘生的大成之劍。共分「八脈」。
每一脈都是常人眼中的怪招絕式。
之所以用「脈」命名,乃是取其流轉不息、瞬轉難明之意。
就在洪寺慘敗之際,也正是神州群雄甫要踏人森林的時候;那一聲慘烈的嘶聲,忽地傳開。不啻當場給中原諸人發了警訊;人人都停下腳步。
「各位,這叫喊殊不尋常。等我們看準了形勢再說。萬不可冒進。」思慮謹慎的百枕如此說道。
眾人只得壓下心中那份對血的顫渴。
玄枕正欲遣人去看個究竟時,遠遠一個身影迅速奔了過來,並且喊著:「不可人林!不可人林!不可入林!」
眾人定睛一看;竟是被「孤獨」綁走的胡嘯英。
原來,獨孤寂心於洪寺慘敗失神時,以足挑起顆石子,藉機解去胡嘯英受制的穴道,使他恢復行動的能力。
胡嘯英穴道一解開,便立即繞過森林,趕來通知。
印法歡欣喜道:「胡堂主,你安然無恙?」
胡嘯英拱了拱手:「哆謝大師關心,在下沒事。倒是此林,萬萬進不得。」
「為何進不得?」群雄紛紛問道。
單鼎卻上前問道:「胡兄,你是如何脫困的?」
胡嘯英老臉一紅,歎道:「老夫活到這把輩數,才知一山真還有一山高。唉!天外有天。」
他頓了頓,又道:「我是讓那『孤獨』給釋放的。他正存森林另一方與異域人搏鬥。方纔若非他重創洪寺,使洪寺發出慘嘶,而讓諸位有所警覺的話,想來我們的損失必然十分慘重。他」
桑季矢悶哼一聲,截斷胡嘯英的話:「照胡兄這般說來,這『孤獨』倒還真是一條好漢,還真是一名仁俠。」
胡嘯英怎不知桑季矢口中的譏嘲之意,但他不願與這頑固的一派掌門有所衝突,只得忍住性子,搖首道:「自然是不能就此論斷。只不過,胡某以為或許我們該給他一個機會。也或者,他」
「吼!」桑季矢猛喝。
胡嘯英抬眼直瞪著桑季矢。桑季矢也虎目含威地回瞪。
單鼎皺了皺眉,打圓場道:「兩位,這事暫時擺佈。卻不知林內是阿景況?何以不能人林?」
胡嘯英應道:「林內佈滿異域人伏兵啊,自是不能輕率進入。」
「老夫偏要入內。憑番族那區區的數十人,我就不信他們能擋我中原幾百人大軍!」桑季矢大腳一抬,便要人林。
一直嬉皮笑臉的不癡僧,忽地一個上前。他那肥厚的大手,搭上桑季矢雙肩。「桑掌門,用不著逞這一時之氣。」他拉住桑季矢。
桑季矢大怒,正待回頭叱喝,卻見不癡臉上首次滿佈任重與肅穆的神情,不再是以往的嘻笑怒罵。桑季關一愣,話也就罵不出口。
『何必動怒?一時的氣憤,容易誤事。這道理桑掌門也該懂得。平一平氣,平一平氣,咱們就等上一會兒,再做定奪,不用過於急躁啊。」不癡耐心地勸解桑季矢。
桑季矢「哼」地一聲,雖仍是一臉憤憤,但倒也不再跨步入林。
不癡增大手在桑季矢肩上輕輕一拍,表示謝意。他一個轉身,又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
「不過,咱們可也不能老待在外面,總得想法子入林,將異域人趕離神州,各位有何腹案?」
單鼎看了看天色。他道:「還有半個時辰,便大明。到時我們就可一舉殺人林中,且不畏異域人的偷暗襲擊。」
「正該如此。諸位好漢,請先暫待在原處,等候天明的時機到來。」玄枕向四方揖道。
於是,林內林外,都在等。
等一個最好的屠殺的時機。等!
「哼!」一聲冷哼響起。
本是一臉錯愕的洪寺,立即清醒過來,他面露愧色,往後急遲十步。
一個纖柔的身影飄了出來。正是她:「邪尊」鳳霞飛。
鳳霞飛嬌媚的臉龐,長滿熱氣。「退下!入林協助。」
供寺垂著頭,腳步沉重的踏向林裡。
鳳霞飛看往獨孤寂心。
她眼神極為冰冷地,直盯著他。那道眸光彷彿在說著,是獨孤寂心自尋兒路,可怨不得她。「報上名來!本教主不殺無名之輩。」
獨孤寂心曬道:「破例。」言下之意,是他恰是無名之輩。十足的諷刺說法。
鳳霞飛登時氣得七竅生煙,怒喚道:「你這無恥小輩,連自己的名謂,也不敢說?」
「沒必要。」
獨孤寂心一派悠然,並不理會鳳霞飛的冷諷。
鳳霞飛秀目一轉,強壓下心中溢滿的怒氣。私下,她暗自尋思:「動怒乃武者大忌。我必須冷靜;必須!今日的敗局,都是眼前這男子惹起的。若不是他,神州人今番休想逃出生天。可恨!大可恨!此人不能留。絕不能留。」
鳳霞飛緩緩舒氣,降下心火。她的玉手,微微擺搖,看來是出手的前兆。
獨孤寂心不動聲色。他讓真氣急速流遍全身;心中卻不由再升起長久以來存在的疑問:
何以有武林?何以有鬥爭?武林沒了,鬥爭還在嗎?江湖究竟何沒有盡止?一他,又莫名其妙地於死生血殺的斗局裡,想起這些無謂的事。
對於他是武林人這樣的一個身份,他總是有種強烈而深切的荒漠感。
他實在很難去掌握,所謂武林的一種實質感;可以觸碰的、可以活生生握往手裡的一份和實感。他並沒有。所以,他常有疑惑。
他無以擺脫,那些死命糾結於他腦內的萬千絲縷。到底?到底,真實的他,在哪裡呢?
或者,有沒有所謂真實的他?有沒有?
他繼續師父的志願;這是他自願抉擇的。他無海於這個決定。然而,另外一個問題又干擾著他。那就是,他有沒有必要,將過往的「孤獨」所具備的黑暗面貌,—一重新展現?這是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思考。
或者,他得走出昔往的束縛印象?然後,走向自己的「孤獨」?但這還算是接承師父的遺願嗎?他沒把握。
但他卻在一次又一次的廝殺中,慢慢貼近這些問題的本身。這是很奇怪的現象。獨孤寂心很苦澀的笑了笑。
眼前的鳳霞飛,就像是個試煉的關卡,在等著他跨越。他似乎必須跨越她。似乎,必須!
獨孤寂心深深感受到,鳳霞飛的烈熾殺機。就在他感到她的意念時很詭橘的感受,他的體內,卻也彷彿有種躍動的韻律,在應和著。
應和著心跳與血沸的聲音。
「突!突!突!」
他彷彿聽到體內某種異物的律動。雖然,他無法確切地知道那是什麼,但他清楚它存在。它的確存在,沒有任何情態的存在,他只是知道它存在而已。其他的,他一概無解。
那麼就這樣吧!他想。
在他還沒理清他的思緒前,就讓自己陷入這個血海般的江湖,好好的將這死寂的氛圍,好好的蕩上一蕩、亂上一亂。他決定。也許,這是歷練的必然過程。也許透由這些經歷,他能獲得些什麼。也許。
總之,「孤獨」的聲威,必再揚起。這是目前他惟一所能為師父做的。
惟一能做的。
在林外的中原群雄們,對著眼前一片靜寂默黑的森林,漸感不耐。
畢竟,等待是一種最消耗能量的不動的活動。
陡地,有人於人群中喊起來:「我們究竟在等什麼?等天亮後,那些殺咱們同胞的番族早就撤光了。咱們並肩殺進去啊!以咱們現在三、四百人的實力,沒理由會輸的。何必畏懼那數十隻番狗?」
極為煽動的口吻,當下燃起眾人的熾狂殺心。
果然,立即有人呼應:「是啊!殺進去。」
「殺!殺!殺!」
「殺進去!」呼聲震天。
同時,伴隨著的是,幾百人的步伐邁縱聲。「蹬!蹬!蹬!」
大多數人已不願再聽從等候時機的指示。他們只想殺再殺。殺規群體的魁惑,已令人迷失冷靜與判斷。
亂,變成是種必然的瘋狂。
於是,另一場殺戮,再次展開。
蕭游涯冷漠的雙眼,迅疾地掃過當場。他注意到那放話扇風的人,正是偷襲「孤獨」的「辣手」巴少冠。
蕭游涯直覺地不喜歡這個人;很直覺的。
殺聲撼天後;中原群雄紛紛闖入深沉悶黑的森林內。
寂然的樹林,似乎正散發著一股殘酷的死味。
死亡,不遠。
因為,人對於戰爭的貪戀。
可悲的貪戀!
林的另一方。
一場別開生面的廝殺,也隨著神州人的吶喊,發動。
鳳霞飛隨聲而起;那雙纖美的玉手,姿態優絕地,斜新獨孤寂心的頸項。
獨孤寂心左右騰動。他的身形不住擺盪、難以捉摸。鳳霞飛柔柔卻足以致命的一撫,登時讓他避了開去。
鳳霞飛眼中掠過一絲血光。她一個躍身,直到獨孤寂心面前,雙手往前一探,掌勢飄渺難測,擴成網狀,一舉封死獨孤寂心的退路。
獨孤寂心眸裡透出一道烈光,左手握拳,狂撞鳳霞飛掌網正中。
鳳霞飛冷冽地笑了笑。她不閃不避,雙掌仍成包圍狀,欲要圈們獨孤寂心的拳威。
獨孤寂心右手一場,心劍立即人手。
他左拳加勁轟往鳳霞飛;右手則持劍一副,砍劈鳳霞飛頭部天靈。
鳳霞飛迅速收掌;兩腳急踏,身子一個直升,雙足猛踩獨孤寂心面部。
獨孤寂心頭部一晃,腳下急扭,已來到鳳霞飛身後。他左手暴伸抓住鳳霞飛雙足。
鳳霞飛腰一扭,人如陀螺轉起,雙腳隨之端出十五腳。
獨孤寂心左手疾磕,盡卸十五腿。但已給了鳳霞飛緩衝落地的時間。
兩人站穩後,靜默的對立著。
眸對眸。
血光對上血光。
現場空氣,陡地沉凝。
一絲一分,繼而一片一團;最後演變為,整個空間的凍結。
風,似乎也靜息。
為了兩大高手的生死對決!
桑季失一個大跨步,率先走入林內。他的身後,隨著奔進二百餘人。這些人多數是好勇鬥狠的年輕一輩。而留在林外還未入林的人,則是較謹慎、持重的一派。
印法長眉一豎。「暢憂,快領些人手,布在森林西面,預備接應。」
一個俊秀至極的少年僧人,合掌領命,帶幾十人往西方去。
玄枕也喚道:「常泉,攔住東面。」
展常泉領命而去。
這樹林的三方,對著的都是廣大的草原。
只有樹林盡處面水。
漫漫河流,直向「龍土」西方「直道長廊」而去。
這也是為何獨孤寂心要往這片樹林直來的原因。
慈言尼則淡然道:「這次可真算得上是,不久虎穴焉得虎子。」
「走吧!」不癡僧大異於平素的癡狂。他豪情萬丈地步入林內。
其他人精神受到感染,也俱是一振,立即跟進。
然後,誰有,殺!
殺。
葉不蕩。
風不飄。
人亦不動。
天空的遠處,冷然的青艷,漸漸取代寂寥的墨黑。
曙光正整裝侍發,預備展露它那使人心神迷醉的悠悠魔力。
然而,借然沉眠的大地,卻被哀愁的血光,粉飾著。
在生澀的乳自暈光斜照下,獨孤寂心與鳳霞飛的靜態對峙,似乎也模糊了;模糊於光的分影。
動靜之間,並不是那麼的清晰和明朗。
兩人的身影,在漸起的薄霧蒙然。
獨孤寂心忽地不合常理地,望了望天色。
要知高手對決,最注重氣勢的雄渾與連貫。
所謂的氣勢,指的是能將心中隱埋的鬥意,化成一種精神戰力,藉以摧滅敵人的意志與思慮。
兩方的對峙,若是有一方氣勢減弱;也就是意志集中力程度降低,則會導致氣勢的波濤洶湧,全面反撲向弱的一邊。
這於高手決戰時的勝負,有極大的關係。
獨孤寂心在望往天際的同時,鳳霞飛已有感應。
她雖覺奇怪,但氣勢翻浪滔天,一如猛虎出閘,不得不發。她狠一咬牙,「氣轉九虛」
之「失魂」,雙掌穿插拍出,漫天掌影席捲包往獨孤寂心。
千萬的迷濛掌影悄悄地、無聲地,卻又奇麗的撫來;真讓人為之心茫。果不棄「失魂」
之名……
獨孤寂心身陷,鳳霞飛的掌浪擊殺,隨著每一掌的飄灑勁撞而狂跳不止;瞬間,獨孤寂心已身中巨掌。
強韌長流的勁氣,如附骨之蛆,悉數錐人獨孤寂心全身的脈絡。
鳳霞飛正奇怪何以如此容易得手時,獨孤寂心卻慘烈的洌了咧嘴,笑。
他在手一緊,心劍暴然一送;一道劍氣,宛若神龍般地遊走長出,直指鳳霞飛胸堂。
獨孤寂心自知,今夜一連苦戰數場,大耗元氣,勢難於短時間裡敗退鳳霞飛。因此,他決定拼著負傷纏打,速戰速決,欲要通走鳳霞飛。
這次的攔人,實屬一時興起。連他自己也都實在是搞理不清,為何要這樣做?他為何要阻欄異域人的屠殺行動?這跟他的任務,一點關連都沒有,不是嗎?難道他也想成為所謂的俠之大者?是這樣的嗎?哈!
為什麼啊,他已忘了。當然,或許是不想去記憶。總之,他已跟這場血戰沾上關係;已是躲不了的糾葛關係。既已做了,就要做到底;既已避不開,那就要快刀斬亂麻,盡快結束這段莫名其妙的插手行動。
如今的他,已不想管到底他為何要阻優異域人的屠殺;他現在完全不考慮這個。獨孤寂心現在最想的事,便是擊倒眼前這名武藝駭人的女於。
冒險一博!獨孤寂心想著。
所謂擒賊先擒王;只要鳳霞飛敗傷,則異域人必為顧全教主傷勢而退。那麼他也能早點脫離這一層怪異的關係。而他的不明確行為,也就能終結。真是一舉兩得。他想。
「龍飄八脈劍」。
他的「龍飄八脈劍」,是由死粹練出的極端之劍。
所以,出招行式向來便是,非死即生。
惟有在死亡煉獄裡,「孤獨」的劍才能展現罕匹的威力。
這正是獨孤寂心粹練出的「龍飄八脈劍」的最令人惶慌的地方。
「死脈」是最能彰顯「孤獨」的劍的血腥招式。
獨孤寂心以身為盾,硬受鳳霞飛掌力。他蠻以為可憑「死脈」的卸勁轉力之式「幻」,將鳳霞飛的掌氣,悉數化為己用,並轉由心劍洩出,反擊鳳霞飛。
但沒想到,鳳霞飛的勁力,竟是漩渦狀的真氣;且破人體內後,更如野馬脫級般狂轉不停。
猝不及防下,獨孤寂心立受重創。但他畢竟還是尋出鳳霞飛氣勁的規循路徑,將之化煉,再藉而用之;終於成功反打鳳霞飛。
鳳霞飛大駭。她不及反應下,被獨孤寂心賣命釋出的一招,轟個正著;在空中倒飛數尺,咯出一口血,伏地喘息。
獨孤寂心也不好受。他渾身筋脈,飽受鳳霞飛強力真氣的摧殘勉強以劍支地,「哇」地一聲,也噴出一口血。
兩人一招見血後;風,才慢慢地迴盪起來。
靜息的灰沙,也緩緩而執著地,漫天飛揚。
「該走了。」獨孤寂心深知本身所創的程度匪淺。他強一運氣;施起能收萬物靈氣的「無地無極」神功,惜些許風的飄力,隨著搖擺的風蕩離。
深覺不服故而又悄悄來到林邊的供寺,不料竟見萬勝不敗的「邪尊」斜臥倒地,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一看,眼前那傲氣十足的男子,卻還有餘力脫離現場。他更是駭訝無比;深覺中原能人無數。
鳳霞飛搖搖晃晃站起。她拭了拭血漬,啞聲道:「此仇必報!」然後,她轉頭向洪寺苦澀道:「傳令下去!退出此林,往『直道長廊』前進。」
洪寺呆住,見鳳霞飛秀眸浮起一道殺機,這才醒悟。他連忙轉身傳令去。
「哼!」
鳳霞飛再瞧了瞧,獨孤寂心逸去的方向。
一抹冷沉的殺機,猶是不絕。但同時,卻也有一種連她自己都不明白其中況味的眸光,飛起;但倏起倏隱,瞬息即投。
又是冷哼一聲。
鳳霞飛施起輕功,飄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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