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丁棄武進入了白家。
不出他所料,白家一片黑沉,所有的院落房舍,都是一片空空,早巳走得不剩一個人影.白展堂全家遷走,在他意料之中.但是胡瘸子與二愣子是去了何處.又是什麼人在慈雲寺下毒.難道那是有心人?
這似乎可能,又似乎不可能,至少.有心人沒有理由要毒死自己,更沒有理由抓去胡瘸子兩人。
忖思之間.不由站在空曠的庭院中發起怔來.
忽然——但見人影飄閃,數條黑影疾瀉而至.
丁棄武冷冷一笑,暗道.「還好,總算沒有空跑一趟.」
然而,當看清了來人時,卻又不禁為之一怔。
原來來者是四名青衣婦人,擁著一名青衣少女.
青衣少女眸光轉動,喝道:「嗨!」
丁棄武正在忖思著她們的身份來意,以及與白家的關 系,對少女的喝聲,井沒加以理睬.
四名老嫗之一開口道:「小於,你耳朵聾麼?」
丁棄武聞言不禁激怒道:「你這是對我說話麼?」
那老嫗哼道:「這裡除了你之外,再無別人,不對你說話,又對那個去說話!」
丁棄武忍下怒氣,暗道:「她們老的老,小的小,而且都是女流之輩.我堂堂七尺之軀,跟她們計較些甚麼?」
當下談然一笑道:「諸位有甚麼事?」
青衣少女冷冷的道;「你是白家的什麼人?」
丁棄武心中一動,道;「姑娘怎麼知道他們姓白?」
青衣少女哼了一聲道:「雖然白展堂易名改姓,但是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了我!」
丁棄武暗道:「豈但瞞不了你,連我也並沒有瞞過。」
心中在想,卻沒有接她的話碴。
只聽青衣少女又道;「你為什麼不回答我的話,你到底是白家的什麼人,是自展堂的徒弟還是保鏢護院,還是他的女婿!」
丁棄武心中又是一動道:「白展堂有了女婿?」
青衣少女也是一怔道:「怎麼沒有,九華山的少掌門人路文傑不是他的女婿麼,只不過還沒有過門而已、嗨,快回答我的問話!」
丁棄武喃喃的道:「路文傑……」
青衣少女頓腳道:「你這人怎麼回事!」
「噢……」
丁棄武如夢初醒的道:「姑娘想知道什麼?」
青衣少女不耐煩的道:「我問你是白家的什麼人?」
丁棄武咬咬牙道:「仇人!」
「仇人……」
這答覆似乎很出青衣少女意料之外,眸光一轉,又道:
「你叫甚麼名字!」
「丁棄武。」
「我好像沒聽說過白家有這麼個仇人!」
丁棄武微吁一聲道:「姑娘深更半夜,闖到白家又是為了什麼?」
青衣少女道:「難道你想不出來!」
丁棄武皺眉道:「這又奇了,在下與姑娘萍水相,素不相識,如何知道你為何來到白家?」
青衣少女道:「我認為你該知道,而且,你當真是來報仇的麼?」』
丁棄武困惑的道:「丁某一向不喜歡撒謊,更沒有理由向你撒謊,不過我今夜還不是真為了報仇而來。」
青衣少女哧的一笑道:「你這人如不是神經出了毛病,就是故意東拉西扯,胡說八道.既說白家與你有仇,為什麼又不是為了報仇而來?」
丁棄武道:「雖然我要報仇,但我已經答應寬限三天,現在我是為了要我兩名僕人……」
不耐煩的搖搖頭,又道:「其實,這些話我並沒有跟你說的必要。」
青衣少女柳眉一皺道:「白家的人呢,他們都逃到什麼地方去了!」
丁棄武道:「雖然我知道他們會逃,但卻不知道逃到什麼地方?」
方才開口的那名老嫗哼了一聲道:「小姐別聽他胡說,依老身看來,他簡直是在瞞騙小姐,既然知道白展堂會逃,他就應該知道白展堂逃到什麼地方。」
青衣少女咬咬牙道:「不錯,是他不肯說了出來……」
突然刷的一聲,從背後撤下了兩柄短刀。
那短刀寒光閃閃,看得出是十分犀利的兵刃,而且,也是經過特殊設計打造之物。
丁棄武不禁皺眉道:「姑娘想幹甚麼?」
青衣少女道:「如果你肯說實話,那則罷了,否則……」
丁棄武冷笑道:「否別怎麼?」
青衣少女道;「這地方就是你曝屍之所。」
丁棄武笑道:「 姑娘不覺得這話太狂了一些!」
青在少女道:「我一向說話算話!」
丁棄武道:「單是你說話算話並沒用處,你應該先打量打量,你是不是我的對手?」
青在少女冷厲的一笑道:「十招之內,我要你流血五步,如果你能躲過十招,姑娘我雙刀一丟,任憑你處置就是!」
丁棄武笑道:「姑娘說了話算數?」
青衣少女道:「皇天后土,都可做證!」
刷的一聲,雙刀疾搶,匝地攻到。
丁棄武見狀不由也為之一凜。
原來青衣少女的刀法招數,俱都已臻上乘,絕非一般武林庸手可比。
丁棄武不敢大意,急拔寶劍,全力對敵.
自然,十招中青衣少女並沒有殺了丁棄武,甚至連他的衣襟也沒碰到一下。
然而;丁棄武卻也收起了對她輕視之心,因為他方萬想不到像她這樣一個年輕的女子,會有這樣神奇的刀法.
難道她也像自己一樣的得過異人傳授?
至少,她與有心人可在伯仲之間。
更吃驚的是那四名青衣老嫗,四人像呆了一般的瞠目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青衣少女十招既過,銀牙一咬,道:「你這算甚麼劍法!」
丁棄武冷笑道:「不必問甚麼劍法,反正十招巳過,姑娘的雙刀可以丟掉了吧!」
青衣少女雙刀一揚,叫道:「偏不,我要跟你拚命!」
丁棄武冷笑道:「姑娘想必早已有心耍賴了!」
青衣少女大叫道:「你欺負我!」
雙刀一前一後,突然向丁棄武前胸刺了過來。來勢既疾且奇,似是恨不得將丁棄武一擊致死,但丁棄武不慌不忙,收劍入鞘,雙手一揚,巳將青農少女的兩柄短刀握在手中。
青衣少女面泛青灰,咬牙道:「殺了我,我爹爹也會替我報仇仇!」
丁棄武搖頭一笑道:「誰說我要殺你?」
青衣少女有些意外的道:「你當真不殺我?」
丁棄武道:「我與姑娘萍水相逢,無仇無恨,為什麼要殺姑娘……」
話聲微頓,又道:「不過,我卻想問姑娘兩個問題。」
青衣少女道:「什麼問題?」
丁棄武道:「姑娘芳名如何稱呼?」
青衣少女遲疑了一下,但卻終於幽幽的道:「我叫於碧青。」
丁棄武道:「姑娘來此的目的何在?」
於碧青歎吁一聲道:「追尋一宗武林至寶。」
「武林至寶……」
丁棄武又大為意外的道:「是一宗什麼武林至寶,難道它在白展堂的手中。」
於碧青點點頭道:「這宗武林至寶出自西域,是白展堂當兵部侍郎時無意得來的……」
眸光一轉,又道:「你可知道白展堂為什麼告老還鄉,又為什麼易名改姓!那就是為了這宗武林至寶……」
丁棄武笑道:「姑娘說了半天,在下還是不懂,那宗武林至寶究竟是什麼東西?」
「噢……」
於碧青哧的一笑道:「這怪我沒有把話說清楚,那是一首七言古詩。」
「七言古詩……」
丁棄武也哧的一聲笑道:「一首七言古詩,算什麼武林至寶?看來姑娘大約也是神經出了問題。」
「不……」
於碧青雙手連搖道:「這首古詩並不是普通的詩句,而是別有用意。」
「有什麼用意?」
「悟解得了詩中的含意,才算是得到了這宗武林至寶。」
「這樣說來,姑娘想得到這首詩!」
「不但我,只怕目前半個武林中的人物,都在想得到這首詩。」
丁棄武搖搖頭道:「照這樣說來,姑娘是得不到了。」
於碧青道:「為什麼?」
丁棄武道:「這很明顯,一首詩不會有多少字,白展堂果然有這首詩的話,早巳記得滾瓜爛熟,不會再寫在紙上了.」
於碧青笑笑道:「大約我還沒有說清楚,那首詩是刻在一片出土的陶瓷瓦片之上,上面還有著無數的花紋,最後一句詩有不少人知道.是『山平海枯魂魄消!』」
丁棄武道:「那麼有價值的是那塊瓦片了!」ˍ
於碧青道:「不錯。但關鍵卻在那首詩上,白展堂在悟解出來之前,絕不可能把那瓦片搗毀,目前要找的就是那塊瓦片!」
丁棄武大笑道:「這倒是一件十分滑稽的奇事,那麼多武林人物都在爭奪一塊瓦片。」
於碧青道:「這有什麼可笑,那瓦片本身沒有什麼價值,但它代表的卻是無價之寶!。
丁棄武道:「不論是否武林至寶,既然是白展堂的東西,就該歸他所有,姑娘何必也要湊這份熱鬧。爭奪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於碧青面色一紅道:「話不是這麼說,武林至寶,唯有德者居之!」
丁棄武道:「姑娘自認是有德之人了I」
於碧青有些苦惱的道:「你究竟是跟白展堂有仇還是有恩?」
丁棄武道:「自然是有仇!」
於碧青哼道:「既然有仇,為什麼你要幫他說話?」
丁棄武苦笑道:「這是公理,我不能因為跟白展堂有仇,就要說他的東西應該屬於別人。」
於碧青哼道:「好吧,算你有理……」
聲調一沉,又道:「不過,我知道白展堂去了那裡,如果你想報仇,不妨也去走一遭,他去了九華山。」
嬌軀一轉.就要離去。
丁棄武急叫道:「姑娘且慢。」 :
於碧青轉身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丁棄武道:「我沒有甚麼話說,但姑娘的雙刀難道不要了?」
於碧青面色一紅,道:「哼!」
原來她雙刀目前仍在丁棄武的手中。
丁棄武揚手一甩,兩柄短刀飛了過去,但卻是刀柄在前,刀刃在後。
於碧青伸手抓起雙刀,一言不發,轉身一躍而去,四名老嫗相偕而起,俱皆飛掠而去,轉瞬間走得沒了蹤影。
丁棄武徘徊在空空蕩蕩的白家庭院之中,一時思潮起伏,意念迴旋,不知應該如何是好。於碧清的話使他有很多感慨。
白采萍的女婿是九華山的少掌門路文傑,這話像一柄利刃,刺進了他的心窩。他不知自己為甚麼會為這句話難過?白采萍不論嫁誰,與自己又有什麼關係,自己為什麼會為這句話而不安?
其次,他想到白展堂去了九華山的可能性!依他判斷,這可能性似乎不大,因為他十分清楚,白展堂是一個十分驕狂自大的人,要他去依附一個未過門的親
家,似乎是他不大甘心的事,何況如果於碧青的話屬實,又安知九華老人不想要他的那一宗武林至寶?
然而,任何人都有缺點,白展堂的缺點是怕死,為了怕死,也許他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
忽然……他嗅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味。
那氣味與在慈雲寺中所嗅到的相仿,如果不仔細分辨,還實在難以分辨得出來.因為那氣味談得若有若無。
他暗暗冷笑,不動聲色.
他繼續在院中徘徊,裝出一副深思的模樣,不時長吁短歎。
那氣味漸漸加濃,丁棄武認為時機已至,於是,他踉蹌了幾步,最後用手去扶前頷,但終於卻一歪身倒了下去。
又過了半盞熱茶光景,方見兩個漢子躡手躡腳的走進院中,其中一人悄聲道:「行了!」
另一人道:「聽說這小於武功了得,咱們得小心點!」
先前那人道:「憑他武功再高,中了這迷藥,也有一個多時辰清醒不過來。」
丁棄武不必睜眼去看,由這兩人的談話聲與走路聲中,他就可以知道兩人武功的高低深淺。
他已可斷定這兩人就是向慈雲寺布毒之人,至少,他們是一夥的.
丁棄武十分放心,繼續緊閉雙眼,偽裝著了道兒,昏迷不醒。
那走入院中的兩人,大約都在三旬左右.各自擎了一把鋼刀,這時兩人都把刀收了起來,其中一人運指連點,一連閉了丁棄武十幾處要脈大穴。
另外一人,則由腰間取下了一條鐵錨,將丁棄武牢牢的束縛了起來,向另一人笑笑道:「行了,這樣一來,就算他是齊天大聖下凡,八臂哪吒轉世,也是沒法逃得了啦!」
於是,兩人一前一後抬起丁棄武,向外就走。
丁棄武暗忖:若不這樣如何掘出你們的根來。但這樣抬了一個人只怕走不出城去,難道……
但他立刻就明白了,他們井不是這樣抬著他出城,原來在白家大門之外正擺著一具棺材。
那兩人將丁棄武裝入棺內;扣好棺蓋,拾了就走。
丁棄武置身棺內,不知兩人走向何方,但他根據情形判斷,那兩人是走出洛陽城,而且正沿著洛水而行。
不知走了多遠,兩人停了下來,似乎在與另外幾人低語,又過了不久,丁棄武覺得棺材被抬到船上。
最後,船似乎開了,因為他聽到了搖櫓與流水之聲。
丁奔武雖然聽得到水聲櫓聲,也感覺得到船身在搖搖擺擺,是在水中浮行的樣子,但卻不知道是開往上游抑或是駛向下流。
他有一種衝動,很想立刻掙斷鐵索,推翻植蓋,抓下船上之人問個清楚,至於他所被閉的穴道。則早就暗運真力衝出,-一破解了開去。
但幾經忖思,還是忍耐了下來,「不人虎穴,焉得虎子。」如果遇事這樣沉不住氣如何能夠成就大事。
傾耳細聽,覺得船上十分寂靜,沒有任何談話及喧曄之聲,船仍在行駛,而且似乎愈走愈快了。
不知走了多久,據丁棄武粗略的估計,至少也有百里左右的水程,終於由快而慢,最後完全停頓了下來。
有人搬動棺木,迅快的抬上了陸地。
丁棄武聽到了輕輕的談話聲,也感覺得到棺木是被四個
人抬著飛奔了,他不禁暗暗冷笑,藉機閉起雙目,調息養神.至少走了幾十里的山路,像是進入了一個村莊之中,棺木方才輕輕放了下來,只聽一個恭謹的聲音道:「啟稟總侍衛,夫人所要的人,就在這棺木之中。」
一個粗壯的聲音呵呵一笑道:「是那姓丁的?」
那恭謹的聲音道:「是。」
粗壯的聲音縱聲大笑道:「你們不會弄錯吧?」
那恭謹的聲音道:「絕不會錯。」
粗壯的聲音停頓了一陣,道:「據說丁棄武是天山盲叟的弟子,為當世武林年輕一輩中的第一高手,你們如何能夠這樣輕易的捉了他來?」
那恭謹的聲音帶些驕傲的道:「總侍衛常常對屬下教導江湖中爭勝之道,並不一定全靠武功的高低。」
粗壯的聲音道:「那你們這次靠了什麼?」
恭謹的聲音得意的道:「除了本門的絕學之外,還靠了一些小小的機智!」
「行……」
粗壯的聲音呵呵大笑道:「打開棺蓋,只要捉來的人不錯,必定重重有賞,……」
但他立刻又攔著道:「慢些,那姓丁的在棺木之中是睡著,是醒著是捆著還是……」
恭謹的聲音謅媚的笑著道:「總侍衛放心,他不但中了本門秘製迷藥,而且被屬下還點了六七處要脈大穴,又用鐵鏈鎖著,任憑他有多大本領,也是無從施展了!」
粗壯的聲音不自然的笑笑道.「好吧,打開!」
那恭謹的聲音喏喏應著.立刻喀嚓一聲,把棺蓋拉了開去。
丁棄武眼前豁然開朗,但他必須繼續裝做暈迷,只能用眼角暗暗窺看。
雖是悄悄一瞥,但他也已看到了一個大概,只見棺木是擺在院落之中,正面必是高大的廳堂,因為由棺木中巳可看到巍峨的房頂。
棺木前除了兩名短衣勁裝的漢子之外,另有一個生得有如霸王般的人物,大約五旬開外的年紀,滿面濃髯,一看就知道是被稱做總侍衛之人了。
只見這位總侍衛目注棺內看了半晌,搖搖頭道:「本座認不得這人.是不是那丁棄武,還必須夫人親自認定!……你們暫且退下去吧!」
兩名漢子喏喏應聲,肅然而退。
總侍衛又向棺中仔細端詳了一陣,突然雙手疾揚,十指並列,向丁棄武狠狠的點了下去。
丁棄武雖然不便睜眼去看,但暗中早已全神貫注,對總侍衛的一舉一動,依然瞭若指掌.當下見狀不由吃了一驚。
原來這位總侍衛所用的竟是一項邪門絕學,專點五府大穴的五陰指法。
這種指法點中之後,被點之人除了武功暫時消失之外,形同常人,並無其他影響,只要再用五陰指法解開五府大穴,依然可以恢復武功,但如百日之內不將五府大穴解開,則會筋骨萎縮而死。
丁棄武精擅移穴截脈手法,暗暗移開五府大穴,偽裝已被點中。
總侍衛鬆出一口長氣,呵呵一笑道:「小子,如果你真的是丁棄武,你這一輩子就算是完了!」
自然,他不需要回答,因為他認為丁棄武仍在昏迷之中。
而後,劈胸一把,由棺木中將丁棄武抓了出來,拖入了廳房之中。
丁棄武坦然任其所為,他甚至覺得這是一場很好的遊戲。
總侍衛將丁棄武抓到廳房,隨便向地上一摔,喝道:
「來人!」
但見四名勁裝大漢飛射而入。
總侍衛指指摔在地上的丁棄武道:「解去鎖鏈,抹上解藥。」
四名大漢喏喏連聲,立刻七手八腳,把丁棄武身上所縛的鐵鏈解了開去,其中一人並且由懷中取出了一個白瓷小瓶,旋開瓶塞,倒出一些紅色的粉末,抹在了丁棄武的鼻孔之外。
一種涼涼的感覺由鼻孔中鑽了進去,直透肺腑,丁棄武忍不住一連打了兩個噴嚏,但他仍然把眼閉著。
只聽總護法冷笑道:「姓丁的,想必你已經醒了,睜開眼吧!」
丁棄武依言把眼睜了開來。
此刻他方才真正的面對這位半截鐵塔般的總侍衛,只見他依髯如戟,雙目如鈴,看上去十分威風,但卻有些呆頭呆腦。
丁棄武故意裝得十分茫然的道:「你,是甚麼人,這是什麼地方!」
總侍衛得意的笑道:「別多問.先說說你是不是名叫丁棄武?」
丁棄武點點頭道:「是呵,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總侍衛更加得意的道:「本座只要知道這一點就很夠了!」
右掌一揚,一縷指鳳直奔丁棄武的「老堂穴」點到。
丁棄武既是假裝武功已失,自然不便躲閃,當下又連忙用「移穴截脈」之術,把這一縷指風硬挨了下來。
總侍衛呵呵一笑,喃喃的道:「小子,你等著吧!」
邁開大步,向廳後走去。
廳中靜了下來,丁棄武幾乎可以聽到自已的心跳。
他悄悄瞇著兩眼,暗暗張望,只見大廳的前後門大開,
廳中不見一個人影,但他知道,大廳四外,至少會有幾名那位總侍衛的手下在把守。
不久。
只聽一片急急的腳步聲由廳後走來,為首的仍是那霸王般的總侍衛,跟在後面的則是兩名艷婢。
總侍衛大步進入廳中,指著丁棄武道:「這小子被本座用『五陰指法」點了五府大穴,武功已失,眼下又點了他的『老黨穴',你們放心帶他去吧!」
兩名艷婢齊格格的笑了起來,其中一名穿紅的侍婢道:「楚總侍衛,別看你人高馬大,心倒是滿細的,點了五府大穴,還要再點他的老堂穴,……」
這話聽不出是褒是貶,楚總侍衛又呵呵一笑,遮掩了過去。
另一穿綠的侍婢接口道:「好了,交給我們吧!」
楚總侍衛又不大自然的笑笑,道:「這小子不是個平常人物,本座的手下為了抓他……」
穿紅的侍婢打斷他的話道:「行了,我知道,要在夫人面前多說好話,重重犒賞你的手下人是不是?」
楚總侍衛近乎尷尬的道:「那就拜託兩位姑娘了.」
兩名侍婢輕盈的笑著,一左一右扶起丁棄武,向後就走。
丁棄武必須裝出穴道被閉的怪象,四肢僵直的任由二婢拖拖拉拉。
好在路不太遠,不久就來到了另一座小院之內。
丁棄武嗅到了一陣濃郁的花香,暗暗瞧去,小院中遍是鮮花,萬紫千紅,煞是幽美,正面三間白石小屋,在萬花叢中顯得特別雅致。
兩名侍婢把丁棄武拖到房中,穿紅的侍婢伸手就去解他的老黨穴。
丁棄武暗中事事留心,見狀連忙把穴道移開,裝做已被解開,欠伸而近,瞧著兩名詩婢發怔.
兩名侍婢相視一笑,穿紅的侍婢瞟著丁棄武,向穿綠的侍婢悄聲道:「傳言不虛,他果然是一表人才,茫茫人海之中,只怕難以找得出幾個像他這樣的人物來.」
穿綠的侍婢哼了一聲道:「你想動甚麼腦筋?」穿紅的侍婢也哼了一聲道:「你大概又想歪了,我能動什麼腦筋,……」
接著又噗哧一笑道:「要動他腦筋的是咱們夫人……」
丁棄武插口喝道:「你們在說些甚麼,這又是甚麼地方.方纔那個黑大漢呢?」
兩名侍婢瞧著他同聲一笑,穿紅的侍婢道:「這裡是我們夫人的行館,也算是你的天堂,要什麼有什麼?」
丁棄武道:「你們夫人是誰?」
穿紅的侍蟬搖搖頭道:「最好你先悶上一會,因為我們夫人井沒叫我們告訴你。」
丁棄武道:「那麼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你們夫人!」
穿紅用侍婢眸光一轉,一直戳向丁棄武前額,爹聲爹氣的道:「你急著見我們夫人.我們夫人也急著見你,不過,這個樣子可不行,至少得換換衣服,洗洗澡。」
丁棄武坦然一笑道:「這是說要沐浴更衣!」
穿紅的侍婢又戳了他一指頭道:「不錯,我們夫人有潔癖,一定要弄得乾乾淨淨,像個人樣。」
丁棄武灑脫的道:「看起來倒是一番享受,……」
目光一轉,帶些輕佻的道:「在那裡洗澡,在那裡更衣,大約……還要麻煩你們兩位……」
穿紅的侍婢多少有些意外,穿綠的侍蟬則哼了一聲道:
「別看他年紀輕輕,臉皮倒是挺厚。」
丁棄武哈哈大笑道:「在下立身處世.有一個原則,那就是得不到的絕不強求.送上門的絕不拒絕,能享受盡量享受!」
穿紅的侍婢格格笑道:「這跟我們夫人的主張差不多,只有一點不同。」
丁棄武道:「是那一點?」
說著伸手在她頰上輕輕擰了一下。
穿紅的侍婢輕輕打了他的手背一下,但卻仍然笑著道:「我們夫人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就越要得到不可。」
丁葬武笑道:「得不到的東西非得到不可,未免有些自尋煩惱,這一點我不敢苟同,對了,你們兩位叫什麼芳名?」
穿紅的侍婢一轉,道。「我叫小桃,她叫小杏.」
丁棄武道:「好名字,不過,為什麼要叫小呀小的?」
小桃哧的一笑道:「這還用問麼,自然因為我們是丫頭,丫頭的名字就是這樣叫法。」
丁棄武站起身來走了兩步道:「我是被那個黑大漢的手下設計陷害,抓了來的,想必這是你們夫人的意思,對麼!」
小挑點點頭道:「那是當然,那黑大漢是總侍衛楚本雄,總侍衛三個字猛一聽起來十分好聽,但仔細想一想就會知道,不過是一群男僕人的頭兒罷了。」
丁棄武同意的道:「姑娘這話說得不錯。」
忽然——
只見門簾一掀,一個中年婆子向裡望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兩位姑娘,水都準備好了!」
不等答覆,閃閃身退了回去。
小桃笑笑道;「公子爺,洗澡去吧!」
丁棄武心中不由怦的震了一震。
兩名侍婢又家先前一樣,一左一右,緊緊的挾著他向廳外走去,丁棄武有些啼笑皆非的道:「我自會走路,你們這是於什麼?」
小杏哼了一聲道:「人心隔肚皮,不能不防著你一點。」
說話之間已經到了西面的另一間小房之內,只見房中迎面是一方巨大的銅鏡,裝在紫檀木的雕花框架之內,鏡前是一隻巨大的木質澡盆,一盆熱水正冒著蒸騰的水汽,水中不知加了什麼香料濃郁刺鼻。
距澡盆不遠處擺著一隻木架,上四掛了新農新帽,新襪新鞋,料子都是上好的綾羅綢緞。
兩名侍婢把他挾持到房中,小桃笑瞇瞇的道:「洗乾淨一點,希望那些衣服合身。」
說完抿嘴一笑,拉了小杏就走。
丁棄武叫道:「澡還沒洗,你們怎麼走了?」
小杏瞪他一眼,道:「少在這裡賣狂,你該放明白一點!」
小桃則神秘的笑道:「你乖乖的自己洗吧,你是夫人還沒碰過的『東西』,沒有人敢碰你一下!」
兩名侍婢珊珊的走了出去。
丁棄武吁了一口長氣,至少,這兩個丫頭不會再糾纏不已。
瞧瞧那一大盆熱騰騰香噴噴的洗澡水,丁棄武老實不客氣的寬農解帶,大泡大洗,當真是洗的乾乾淨淨,足足有一個時辰的光景,方才意興闌珊的扶干身子,穿起了那些準備好的衣帽鞋。
衣服很合身、一經穿戴起來。更加顯的英俊瀟灑,恍如玉樹臨風。
他拉開了房門。
小杏小桃就並肩坐在門外的台階上,兩人站起身來,有些吃驚的瞧著丁棄武,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終於,還是小桃開口道;「俗話說得不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公子爺,你本來有十分人材,這身衣裳一變成十二分了。」
丁棄武笑道:「你這張小嘴很會說話,大約在你們夫人面前,你最得寵。」
小桃連忙著了小杏一眼。道:「你說話可得多用點腦子,我們夫人對誰都是一樣,沒有特別寵誰不寵誰。」
其實這話不說還好,說出來之後更使得小杏心中不是滋味,原來丁棄武果然猜到了幾分,比起小杏來,小桃是得寵一些。
小杏故意裝得滿不在乎,但越是裝,就越看得清楚.丁棄武暗暗一笑,岔開話題道;「澡也洗了,衣也換了,現在該去見你們的夫人了吧?」
小桃點頭一笑道:「當然,走吧!」
又像方才一樣與小杏一左一右,挾著丁奔武就走。
丁棄武樂得舒服,任憑兩人挾持著蕩蕩悠悠的向前走去.
經過了兩座月洞門,與一條曲曲折折的甬路,丁棄武被攙進了另一座院落之中。與方纔的那座院落.又有些不大相同的樣子
院中同樣的繁花似錦,但卻多了幾竿修竹,正面是一座小樓,樓上珠簾深垂,隱隱傳出了一陣悠揚的琴聲。
丁棄武腳不點地被小杏小桃攙進了樓下的客廳。
他正要開口說話.卻見小桃右手食指放在櫻唇上較輕的噓了一聲,神色凝重得像在廟裡拜佛.
丁棄武轉轉眼珠,懶散的坐進了一張花梨木的巨椅之中。
他覺得十分舒服,並不是因為這張椅子特別 大,而是他每次只要一坐下,就會覺得很舒服,就算坐在一塊有稜角的石頭上也是一樣。
廳中打掃得淨無纖塵,一切傢俱都是上好木料,漆得光鑒可人。
窗口外看得到錦亙的峰巒,可以知道是在深山之中,丁棄武不禁對這地方大感興趣,是什麼人在這深山之中修下了這麼一棟房子,如果沒有任何牽掛,在這地方住上一生,倒是一件十分舒服的事。
小杏小桃輕手輕腳的爬上了樓梯,輕的像兩隻花貓,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息;天地間惟一的聲音就是那琅琅的琴聲了。
但那琴聲也停了。
這是說小杏小桃已經見到了她們的夫人。
他很想聽聽樓上的談話聲,但聽到的只有窗外的風聲與蟲聲。
不知過了多久的時間,在丁棄武的感覺中,這段等待的時光中,是可以用「漫長」兩個字去形容的。
終於——一小杏小桃又像兩隻花貓一般從樓梯上爬了下來。
小杏板著臉,一聲不響.爬下樓梯就向門外走去,小桃則笑瞇瞇的瞟著丁棄武.等小杏走出廳門,方才眨眨眼睛輕聲道:「來!」
丁棄武故意裝瘋賣傻的道:「叫我!」
小桃恨得咬牙道:「不叫你還叫鬼……」
接著又沉凝無比的道:「好好傳侯夫人.有你的好處,要不然,也有你的苦處.」
丁棄武懶洋洋的站起身來,毫不在乎的邁步就向樓上走去,那態度就像是在自己的家裡一樣。
小桃皺了皺眉頭,輕輕的跟了上去,
丁棄武雖然神色從容,但內心中也有一份緊張,他不知道這位「夫人」究竟裡個什麼樣的人物,對自已有什麼樣的企圖,他必須小心謹慎,不能把事情弄糟。
二十餘級樓梯,眨眼間已經走到盡頭。
丁棄武眼前頓時一亮。
樓上地方不大,但每一件傢俱的擺設,都似乎煞費匠心。看上去讓人從心裡覺著舒服與安適。轉過一道屏風,丁棄武情不自禁的停了下來。一張矮几上擺著一張瑤琴,另一張圓幾上焚著一爐擅香,檀檀的香氣較輕的橫散,這情調很美,但更美的卻是瑤琴後的人兒。
丁棄武經歷了他從來不曾經歷過的這種情調與境界,他覺得新奇,也覺得吃驚。
認真說來,那女人並不算太美,也許要比他大上幾歲,美的是她的神韻、風采,單是發現丁棄武上樓之後的那一轉眸、一扭身,就會使人為之沉醉。
她沒有起身,也沒有開口,只是向丁棄武投注了幽幽的一瞥。
像這樣的眼睛,丁棄武不知道見過多少,他從沒想到過自己會為這樣類似的一雙眼睛所動心,但現在,他第一次發覺,以前的想法是多麼錯誤.
這是一個尷尬的場面,丁棄武大方從容,和他那副滿不在乎的神態,一下子都消失了,他開始慮到自己的兩雙手沒有一個合適的地方去安放。
小桃姍姍的越過丁棄武,向那端坐的婦人襝衽道:「夫人……他來了!」
小桃的輕輕一語,對丁棄武卻有了不小的作用,他像在睡夢中被人喚醒,同時更發覺了他的失態與不安,當下連忙轉轉眼珠,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端坐的婦人終於開口道:「是丁公子?」
丁棄武目光仍然望著窗外,他終於定下了心來。
小桃輕輕一推他的後腰輕笑道:「你聾了?夫人在問你話哩!」
丁棄武身子豐轉,拱拱手道:「在下丁棄武。」
那婦人揮揮手道:「小桃,去準備幾樣小菜,弄一壺酒來,丁公子也許餓了。」
丁棄武沒有推拒,既來之則安之,而且肚子也真的有些餓了。
那婦人談談一笑道:「丁公子請坐呀。」
她的聲音井沒有什麼特別,但聽起來卻有一份使人不忍抗拒的力量.丁棄武轉轉目光,在一張矮凳上坐了下去.
小桃又像花貓一般的爬下了樓去,樓上就剩下了丁棄武和她兩人。
丁棄武巳不像失前那般尷尬,他發現自己很容易適應環境.至少,現在他從容得多了.
他仔細盯注著她,要看看這個外表平庸的婦人究竟有些什麼魔力。
那婦人也抬起頭來看他,四目交往,兩人又各把目光轉了開去.
丁棄武覺得困惑,這婦人大約二十五六歲的年紀,皮膚十分白晰,打扮得也十分素淨.淡青色的衣裙,不施脂粉,不戴任何首飾。
丁棄武終於發覺,她不但神韻鳳采有說不出的美妙,而且地很會打扮,自然,所謂很會打扮,就是不打扮,她很乾淨很整齊,也很簡單,也許這就是她最為迷人的地方。
那婦人沒有開口,卻幽幽的歎了口氣。
如不是丁棄武已經定下了心來,他很可能會為這一聲歎息而崩潰,那楚楚的鳳致,幽幽的歎息,會使任何一個男人為她做任何事,不惜把寶貴的生命輕輕的交到她的手上。
那婦人面靨上也浮起了一抹困惑,她再度把視給投注到
丁棄武臉上,輕輕的微笑道:「 你沒有話要跟我說麼?」
丁棄武隨便的道;「這正是在下要請問芳駕的。」
那婦人有些歉意的道:」對了,是我請你來的,話應該先由我說.我是長青夫人,……」
眸光又在丁棄武臉上迅快的一掠,接下去道:「如果你願意,可以喊我長青。」
丁棄武道:「好吧,長青夫人,在下似乎當不了那個『請』字。」
長青夫人雙眉一揚道:「為什麼?」
丁棄武笑道:「如果當真是夫人具柬相請,在下會欣然而至,但夫人所用的手段卻未免可怕了一些!」
長青夫人皺起雙眉道:「可怕在甚麼地方?」
丁棄武道:「難道芳駕還不知道?」
長青夫人歎口氣道:「唉,我這些手下人每次辦事都會辦得一塌糊塗,我要他們去請你,就是去請,至於他們用什麼手段把你請來的,我就有些弄不清楚了。」
丁棄武哦了一聲道:「好吧,我們不談這些,芳駕把我請來是為了什麼?」
長青夫人笑道:「既然你已來了,何必如此著急,難道你還急著走?」
丁棄武搖搖頭道:「我自然不會急著要走,既然被你『請』了來,想走大約也不會這樣容易。」
長青夫人格格一笑,沒有再說什麼。
就在這時。小桃小杏一先一後,雙雙走了上來,每人手中捧著一個托盤,果然有幾樣精緻小菜,一壺燙的滾熱的酒。
兩名小婢移開矮几上的搖琴,將酒菜一樣樣的擺了下去,又斟上了滿口的兩杯酒,方才輕手輕腳的退了下去。
長青夫人微微一笑道;「山居不便,沒有像樣的酒萊,丁公子將就用些吧!」
丁棄武道:這已是很好的了,芳駕像是一個很懂得享受的人,……」
目光四外一轉,又道:「滿院鮮花,幾竿信竹,這精緻的小樓,雅治的陳設.可口的小菜,醇濃的美酒,不都是人生的享受麼?」
長青夫人道:「你覺得還滿意?」
丁棄武搖搖頭道:「這與我無干,我來只是作客,總不會一輩子住在這裡吧?」
長青夫人笑道:「如果你喜歡,就可以永遠住在這裡。」
丁棄武道:「芳駕這是說……」
他裝出了一份輕佻的笑容,凝視著長青夫人不語。
長青夫人眼珠一轉.道:「你別想歪了,這地方是我的一處行館,我不會住得太久,等我走時可以把它送給你。」
丁棄武道:「想不到芳駕如此慷慨。可惜在下卻無福消受,芳駕的盛情只好心領了。」
長青夫人舉起酒杯,甜甜的笑道:「我們邊喝邊談可好?」
丁棄武搖搖頭道:「在下雖然喜歡小飲幾懷,但是卻不喝這種酒!」
長青夫人雙眉微鎖道:「你怕酒裡有毒!」
丁棄武瞧了她一眼,突然仰天呵呵大笑了起來。
他笑得十分放縱,幾乎有半盞茶的時間還沒有停歇下來.
長青夫人雙眉皺得更緊,道:「你笑得這樣開心?」
丁棄武終於收住笑聲道:「丁某的兩名同伴,已經先丁某落入了芳駕手下之人的圈套,丁某被迷藥迷昏,又被貴屬下用五陰指法點了五府大穴,如今巳是毫無功力之人,難道還會在乎多喝一杯毒酒……」
微微一頓,又道:「如果芳駕想要丁某的性命,可行的辦法可多得很,自然不必用這麼呆笨的法子,在酒裡下毒!」
長青夫人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的歎口氣道:「唉,我已經說過,我這些手下人,不論辦什麼事都會辦得一團糟。」
丁棄武面色一正,道:「那麼在下想動問一句,我那兩名同伴,是死了還是活著?」
長青夫人搖搖頭道:」我沒辦法答覆你我所不知道的問題。」
丁棄武笑笑道:「芳駕既然不說,在下再問也沒用處,不過.有-個問題芳駕似乎可以答覆清楚。」
長青夫人微鎖著雙眉道:」你說說看吧?」
丁棄武道:「把在下請來,是芳駕的意思,這一點已經不必問了,那麼,目的何在?」
長青夫人纖細的十指輕撫著桌面,淺淺的笑道:「丁公子是雅人,難道一定要明說?」
丁棄武豪笑道:「這是芳駕棒我,我實在當不起一個雅字,而且,我也不能算是聰明人,最好還是芳駕開門見山的說出來。」
長青夫人又歎口氣道:「這些話等下再說行麼?」
丁棄武自嘲的一笑道:」也許我這個人太俗了一些,好吧,這頓酒飯我多打擾了,不過,這種酒……」
長青夫人接口道;「這是上好的女兒紅,醇濃之處,不下於任何烈酒!」
丁棄武又自嘲的笑笑道:「這樣說來,我連這酒也是非喝不可了?」
長青夫人首先擎杯一飲而盡,道:「丁公子只需嘗上一杯,也許以後非此酒不飲。」
丁棄武捏著酒杯道:「芳駕很會說話,這杯酒對我似乎已經很有些誘惑力了。」
說著果然一飲而盡。
長青夫人的話不錯,那酒甜中帶辣,果是醇厚無比,丁棄武憑心而論.承認那是他有生以來.喝到過的最好的美酒。
長青夫人親自把盞,不久,兩人又對干了三懷。
長青夫人面靨上浮起了兩朵紅霞,丁棄武也覺得有些耳根發燙。
這使他不禁諫然一驚,雖然他不善飲酒,但再烈的酒,他也可以喝上兩斤,但現在三杯下肚.卻已經有些微醺薄醉了。
長青夫人又滿滿的各自斟上了一杯。
丁棄武瞧著那玫瑰色的液體搖搖頭道:「醉了。」
長青夫人格格笑道:「丁公子真會說笑話,不過僅僅是三杯酒。」
丁棄武苦笑道:「不錯,僅僅是三杯酒,但這三杯酒卻抵得了三十杯。」
他斜靠在椅背上,微微瞇起雙目,瞧著長青夫人。
他幾乎有一種克制不住的慾念,長青夫人對他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但他心中明白,這酒中雖然無毒.但卻有某一種使人興奮的藥物。長青夫人的目的……
自然,這目的是顯而易見的.但丁棄武心中更明白,這並不是她真正的目的,在這件事情之後,還隱藏著一些別的。
長青夫人在吃吃的嬌笑。
霎時之間,她的神情已經一連幾變,而且越變越加迷人。
丁奔武心中暗笑,他終於克制下了這份私慾,儘管長青夫人再迷人一些,他也不會掉進她的圈套裡了。
長青夫人幽幽的眸光一宜盯注著他,那真是一雙會說話的眼睛,透過那兩道迷人目光,彷彿在傾訴著萬語千言。
丁棄武仍是舒適的靠在椅子,細瞇著眼睛在看她,這使長青夫人有些困惑,她不知道丁棄武是否巳成了她美色的俘虜。
她捧起酒杯,緩緩的移向丁棄武。
她柔若無骨.扭動的身子像一條蛇,同時一股難以形容的香氣也隨之鑽入了丁棄武的鼻孔之中。
那不單是脂粉的香味,其中更摻雜著使人不可抗拒的肉香,只要是一個男人,在此情此景之下、是絕對無法抗拒的。
她終於湊到了丁棄武身旁,舉起手中的酒杯,幽幽的
道:「你當真不喝了,你可知道這是釀陳了一百年的陳酒。」
丁棄武搖搖頭道:「我說過我醉了,不要說是一百年的陳酒,就是千年的陳酒,我也沒法再去享受它了!」
長青夫人一抑頭,自己喝了下去。
丁棄武淡然一笑道:「芳駕的酒量可不錯。」
長青夫人醉態濛濛的道:「你說的不錯,我也醉了。」而後嬌軀一歪,整個人都倒在了丁棄武的懷裡。
丁棄武受到了更大的誘惑,她的滿頭青絲緊緊的偎在了他的兩頰之旁,使他有一種癢絲絲的感覺,同時,僅有幾層薄紗遮蓋的-體也整個的倒在他的懷中,他體會到了暖玉溫香抱滿懷的滋味。
長青夫人呢喃的道:「丁公子,你……」
丁棄武並沒有推開她,也沒有發瘋的去擁抱她,只是平平靜靜的道:「你什麼,怎麼不說了?」
長青夫人幽幽的道:「你嫌我?」
丁棄武搖頭道:「你是世上最懂得男人心理的女人,也是最美的女人,我如何會嫌你?」
長青夫人雙手摟住他的脖頸道:「如果不嫌我,為什麼你不……」
丁棄武笑道:「我不怎樣?」
長青夫人咬牙道:「死人!」
她擺出了更誘惑的姿式,風情萬種,但丁棄武卻仍然安之若素,顯然並沒有失去應有的理性。
長青夫人愕然了。
這是她萬萬想不到的,在她認為,只要丁棄武是個人,是個男人,他就脫不了這一關,美人關。
她狠狠地咬了丁棄武的手臂一口,叫道:「你簡直不是人。」
丁棄武坦然笑道:「我是什麼!」
長青夫人叫道:「你是石頭、木頭、死木頭。」
丁棄武笑道:「想必芳駕『請』錯了人。」
長青夫人神色一變,搖搖頭道:「沒有請錯。」
丁棄武不禁又怔了一怔。
他從來沒有看到過面部表情變化有這樣快的人,一時之間,她的媚態盡消,代之而來的是一股難以形容的獰厲之色,同樣的還是-個人,同樣的還是一張臉,但就在這片刻之間,卻由天仙變成了夜叉。
丁棄武仍然是那樣從容,並沒有因為長青夫人的變化而有一點緊張,他斜斜的坐著,微微的笑著。
長青夫人向開了他的懷抱,咬牙道:「丁棄武,為甚麼你這麼不識相?」
丁棄武笑道:「我怎麼不識相了?」
說著,他開始用筷子夾菜,認真說來,這才是他需要的.
他吃得津津有味,小萊中有雞有肉,都十分美味可口。長青夫人氣得說不出話來,索性坐在一旁發呆。
她開始懷疑丁棄武的武功不會消失,她更奇怪丁棄武能有天大定力,會抗拒得了她的誘惑?
終於,丁棄武已經吃得一飽,手中筷子一丟,笑道:「在下巳經酒足飯飽.下面該是……」
說著伸手向長青夫人頰上擰去。
長青夫人嬌軀一扭,抖手一掌摑了出去。
丁棄武沒有躲閃,任由她摑了一掌。
長青夫人放下了心來,在她認為,丁棄武如果武功未失,應該有一種躲閃或抗拒的本能,但是丁棄武輕撫著社被摑的左頰,搖搖頭道。「芳駕本是天仙化人.為什麼要做獅子之吼?這下大……煞風景了麼?」
長青夫人咬牙道:「你對我調侃得夠了……」
聲調一沉.道:「吃飽了麼?」
丁棄武點點頭道:「該說差不多了。」
長青夫人哼道:「因為我還不想把你餓死!」
右臂一振,一縷指風痙奔他的「檀中穴」點來。
丁棄武只好故技重施,用「移穴截脈」之術,暗暗移穴道,偽裝巳被點中。
長青夫人瞧著他,有些惋惜的喃喃著道:「一樣的結果,兩條路子,可惜你選擇了最壞的一條。」
而後一疊連聲的喊道:「小杏,小桃……」
但聽樓梯急響,小桃小杏快步跑了上來,面色驚惶的叫道:「夫人,夫人……」
等看到眼前的情形之後,兩名小婢又是一怔,道:「他……」
長青夫人喝道:「把他送到『驚魂洞』去。」
兩名小婢齊應一聲,夾起了丁棄武,向樓下就走.
丁棄武暗村道:「驚魂洞不知又是甚麼所在,想必不會有酒有女人了,但他心中卻十分興奮,因為又可接觸到一些這婦人的隱密事物。
他仍是裝得極像完全像『檀中穴』被閉之後的僵直模樣,在兩名小婢拖拉之下,朗朗蹌蹌而行。
他暗中留意,只覺在兩名侍婢扶持下,走下樓梯,逕向樓後的花園中走去。
花園中萬紫千紅,百花爭艷.在花園正中則有一座假山,那假山不高,但卻有一個小小的入口。
兩名侍婢就是把他拉到了那小小的假山入口之內。
兩名小婢停了下來。
四面十分黑暗.但丁棄武可以約略的看得出來,那是大約二十丈見方的一處地下洞穴。
那洞穴並不是方方正正,而是七角八稜,極不規則.但可以看得出來.完全是出於人工所為。
一角上有一隻鐵椅,上面有鐵鏈、鐐銬,小杏面無表情,將丁棄武安在椅上,伸手就去鎖他的手腳。
丁棄武動也不動,任由她去鎖,因為他已看得清楚,那鐵鏈與鏡銬還不足以限制得住他。
小桃眉頭微鎖道:「別鎖得這樣緊,他的功力已失,會受不住的。」
小杏兩眼一翻道:「你心痛了?」
小桃也兩眼-翻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小杏哼道:「送到驚魂洞來的人.夫人從來不顧惜他受不受得了,要死就死,要活就活,何必你心裡過不去?」
小桃咬咬牙道:「好哇,你這是吃的那一門子醋。」
小杏怒叫道:「我吃甚麼醋,我為甚麼跟你吃醋?」
小桃眸光一轉。道:「我告訴你,別的人夫人也許沒什麼顧惜,但這人卻有些不同,也許夫人還會要他,……」
徽微一頓,又道:「夫人的脾氣你該知道,如果弄傷了他,而夫人又再要他的時候,也許你會後悔!」
這話有些威脅的意味,小杏眼睛一眨,似是悟到了當真有這份可能,雖然有些不服氣的哼了一聲,但卻把鐐銬果然都弄鬆了一些。
丁棄武暗暗瞧著小桃,心中也是暗暗冷笑,只見她輕舒皓腕,在自己面頰上擰了一把格格一笑,拉著小杏匆匆而去。
「驚魂洞」中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丁棄武心中 思忖,那長青夫人的目的究竟是為了甚麼,現在反倒有些捉摸不定了。
忽然--他聽到了一陣喘息之聲。
丁棄武連忙轉頭看去,只見與自己鐵椅不遠處,並排放了一隻鐵椅,上面鎖了一個老者,由於靠近洞壁,都是一片黑色,又加上丁棄武並沒留神細看,故而方才竟然沒有發覺。
他連忙叫道:「老丈……」
沒有應聲,但那老人卻在掙扎喘吁.似是十分難過。
那老者滿面于思,在黑暗之中根本看不出他是什麼模樣,但卻可以知道他與自己一樣,被鐵鏈鐐銬鎖住了手腳。
丁棄武又把聲音放大了一些,但那老者依然沒有回答,這情形十分明顯,那老者如不是被點了穴道,就是在於昏迷不醒之中。
他靜靜坐著,等待著下一步的發展。
由於洞中一片漆黑,使他無法知道是黑夜還是白天,除了那老者不時發出的喘吁上聲而外,更也沒有其他的任何聲息。
時光在難忍中慢慢逝去,已不知過了多久。
忽然——一陣鐵鎖開啟之聲傳了過來。
洞門打了開來,一個嬌俏的身影姍姍而入,丁棄武看得清楚,那是小桃。
小桃悄悄的走到丁棄武身邊,默默的注視了他一陣,緩緩的伸出了雙手,去撫摸他的面頰。
丁棄武感覺得出來,她的十指有些顫抖,掌心也有些發燙,可以知道她心情是十分激動的。
小桃撫摸了一陣,忽然把櫻唇湊了上去,瘋狂的去吻他的面頗,最後落到了他的口唇之上。
這是丁棄武從來沒有過的經驗,他覺得有些氣促、心跳,但是他不能拒絕,否則一旦露出馬腳,他的一切努力都成白費,變成了前功盡廢。
小桃的櫻唇發燙,丁棄武緊閉著口唇,那是被點穴之後的正常現象,最後,小桃伸出了舌尖,去舔他的唇角。
丁棄武默默的享受著這份溫柔沒有移動,也沒有做聲。
不知過了多久的時間,小桃終於停了下來,順手一指,去解他的「檀中穴」。
丁棄武吁了一口長氣,裝做穴道被解的樣子。
只聽小桃的幽幽叫道:「丁公子。」
丁棄武故意歎口氣道:「小桃。」
小桃依偎在他的身旁,輕輕嗯了一聲。
穴道雖然被閉感覺還是有的,丁棄武不能裝做不知道小桃吻他,忖思了一陣,笑笑道:「你想背叛你的夫人?」
小桃搖搖頭道:「我沒有那個膽子,除非我不想活了!」
但她立刻又是撫摸他被鐐銬束縛住的手腳,現出無限憐惜的神情道:「痛麼?」
丁棄武苦笑道:「痛是自然痛的,但是,你……」
小桃咬咬牙關道:「只要你答應我別搗鬼.我可以替你放開,但夫人要來之前,我必須再把你鎖起來。」
丁棄武點頭道:「這是自然,我不能連累了你,其實……」
深深的歎了一口長氣,又道:「我武功已失,還能搗什麼鬼,只要你從外邊鎖起門來,在這山洞般的地牢之中,我就是肋生雙翅.也無法飛得出去,是吧。」
小桃點點頭,由懷中取出鑰匙,打開了他的鐐銬,而後,整個的人投進了丁棄武的懷抱之中。
丁棄武也緊緊擁住了她,主動的去吻她。
良久之後,丁棄武方才較輕鬆開了她,道:「小桃,為什麼你要冒險來我?」
小桃幽幽的道:「我不知道。」
那是說有一股無法形容的力量促使她來,丁棄武明白這意思,他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小桃仰著臉,細細的盯著他道.「丁公子,為什麼你要自討苦吃,得罪夫人?」
丁棄武笑笑道:「我可以告訴你為什麼……」
他伸手輕撫著小桃的面頰,緩緩的道:「如果她是你,我就不會拒絕。」
小挑訝然道:「你……是說……」
丁棄武笑笑道:「她巳經人老珠黃,而且她根本比不上你!」
「死相……」
小桃佯嗔假怒的轉開頭去道:「你少取笑我.憑我那裡能跟夫人相比。」
丁棄武認真的道:「我說的是真話,小桃.我可以對天發誓。」
小桃歎口氣道:「你不必發誓,雖然這話很難使人相信,但是我願意相信,可是,你逃不出夫人的手掌,你完了!」
丁棄武道:「她會用什麼手段對付我?」
小桃悚然一驚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丁棄武沉默了一陣道:「你不會不知道,是你不肯告訴我而已。」
小桃皺眉道:「也許你說得對,是我不肯告訴你,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夫人會怎麼對付你,她對付人的方法很多,誰知道會用那一種!」
丁棄武歎口氣道:「好吧,先不談它這些,你知道事能不能告訴我一些?」
小桃遲疑著道:「你說說看吧,如果是能說的事,也許我會告訴你。」
丁棄武道:「這是什麼地方?」
小桃猶疑了一會,道:「我可以告訴你,但不論在任何情形之下,你卻不能說出來,如果夫人知道了,她會把我活剝皮了的。」
丁棄武點頭道:「那是當然,我丁棄武還是一條漢子,不論在任何情形之下,也不會出賣一個女孩於,何況是我心愛為女孩子。」
說話說得很甜,小桃立刻低聲道:「熊耳山的萬花山莊。"
丁棄武道:「這萬花山莊又算是什麼地方?」
小桃咬牙道:「你說話的聲音低一點好不好,萬花山莊是夫人的行館,我們夫人是長青夫人,……」
丁棄武果然低聲道:「我已經知道她是長青夫人了,既然這裡是她的行館,那麼她……」
小桃接口道;「你知道嶺南的碧雞寨不知道?」
丁棄武頓時明白了一半,道:「她就是碧雞寨寨主長臂翁公孫同的夫人?」
小桃忙道;「對了,原來你也聽說過。」
丁棄武笑笑道:「碧雞寨以用毒馳名江湖,我自然是聽說過了,寨主公孫同呢?」
小桃搖搖頭道;「寨主沒有來,來的只是夫人。」
丁棄武附在她的耳邊,又道:「長青夫人使人暗算我,抓了我來,目的大約不會就是為了……」
下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因為他知道小桃會想得出來。
小桃吁了一口長氣道:「夫人做事一向叫人莫測高深,尤其這次來到萬花行館,究竟是為了什麼,誰也弄不清楚。」
丁棄武撫著她的肩頭道:「小桃,我有兩個同伴,已經被他們抓了起來,你可知道他們在什麼地方?」
小桃皺眉道:「是不是有一個跛子,和一個胖子?」
丁棄武欣然點頭道:「不錯,就是他們兩個。」
小桃忍不住哧的一笑道:「看你的人才儀表,都是第一流的,為什麼會有那麼兩個同伴?」
丁棄武也笑笑道:「人不可貌相,別小瞧他們的模樣不好,為人可是用忠誠不過,不交朋友則巳,要交朋友就要撿那樣的交。」
小桃搖搖頭道:「我不知道他們在那裡。」
丁棄武皺眉道:「如果你不知道,為甚麼知道他們一個是跛子,一個是胖子?」
小桃忍不住一笑道:「是這麼回事,楚總侍衛的手下抓到過這麼兩個人,但是夫人連看也沒看過他們兩個,只叫我吩咐越總侍衛發落他們兩個,……」
丁棄武暗暗著急道:「是怎麼發落?」
小桃搖搖頭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大約不會殺了他們,這要問楚總侍衛才能知道他們的下落,……」
長吁一聲,又道,「其實,你還打聽這些事情做什麼,現在連你自己都顧不得了。丁公子,你肯聽我一句話麼?」
丁棄武道:「你的話什麼我都愛聽,你說吧!」
小桃幽幽的道:「為了你,也為了我,你還是順從夫人吧!」
丁棄武堅決的搖搖頭道:「不,我這人就是有這個毛病,不喜歡的人絕不能順從她,我寧肯死了,也不能答應她!」
小桃歎道:「我真不知道該說些甚麼好,我喜歡你這個脾氣,但又為你擔心。」
丁棄武笑道:「我自已都不放在心上,反正生有處,死有地,……」
他攬住小桃的腰肢,深情無比的接下去道:「如今,能有你這麼一位知己,我已經很滿足了。」
小桃著急的道:「雖然我不知道夫人會怎麼樣對待你,但她一定不會輕輕的放過你,為什麼你放著陽關大道不走,偏偏走這條死路,你該知道我也沒辦法救得了你。」
丁棄武沉凝的道:「我知道,可是我沒有辦法,我自己也管不住我自己。……」
自嘲般的一笑,又道:「這些事先不去談它算了,這個人你可知道是誰,為什麼被你們夫人抓了?」
小桃皺眉道:「你已經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要管別人的事做什麼?」
丁棄武平靜的笑笑道:「我不過隨便問間而已。」
小桃忖思著道:「我只知道他好像叫做什麼尉遲平,其他的事我就弄不清楚了……」
眸光轉動了一轉,又道:「我不能再陪著你,我要走了。」
丁棄武苦笑道:「你要再鎖起我來?」
小桃搖搖手道:「我可以不鎖,反正夫人要來之前,我還可以來得及先來一趟。」
丁棄武點點頭道:「好吧,我可以多舒服一回也好,你放心.我一定乖乖的坐在這裡等。」
小桃痛苦的強笑道:「你再仔細想想,如果你肯向夫人低頭,還是來得及的。」
丁棄武道:「我知道,我會再仔細多想想。」
小桃歎口氣道:「我真得走了,我要回去侍候夫人了。」
丁棄武坦然道:「反正我們還可以見面,用不著這樣痛苦,你放心走吧!」
小桃只好依依不捨的向洞外走去,而後她把洞門輕輕的鎖了起來。
等小桃走出洞門,丁棄武急忙走到那老者面前,俯身仔細注視著他。
只見那老者大約六旬左右,形容枯槁,滿臉鬍鬚,手腳上同樣的帶著鐵鏈與笨重的鐐銬。
丁棄武立刻發覺到那老者是被點了暈穴,所以他除了喘吁之外,已經既不聽亦不言。
他伸手一拂,解開了他被閉的穴道。
那老者喘吁了一陣,方才睜開眼來,瞧著丁棄武發怔。
丁棄武沉聲道:「老丈是尉遲平前輩?」
那老者咬咬牙叫道:「你……你是……」
丁棄武急忙搖著雙手道:「在下與前輩同樣是被困之人!」
那老者有些半信半疑的道:「老夫正是尉遲平,你……你……」
丁棄武道:「在下的名字前輩也許沒有聽說過,但家師是天山瞽叟……」
「天山瞽叟……」
尉遲平愕然一怔道:「小俠當真是天山盲叟的弟子?」
丁棄武笑道:「這件事我會證明給前輩看,前輩可是汝州尉遲世家的尉遲平前輩?」
尉遲乎點點頭道:「老夫正是。」
丁棄武急道:「那麼前輩為什麼會被長青夫人的手下抓了來?」
尉漢平咬咬道:「老夫是被甚麼人抓來,以及為甚麼被 抓.到現在老夫也仍然是毫無所知,茫然不解。……」
丁棄武道:「難道抓了前輩之後,就是一直鎖在此處。」
尉遲平又連連點頭道:「一點不錯,老夫就是一直被鎖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現在已是三四天了!」
微微一頓,又道:「方纔少俠說什麼,……長青夫人人?」
丁棄武道:「抓了我來的是長青夫人的手下之人,抓了前輩的大約也是同樣的人,前輩想必也是不慎中了他們的毒藥或是迷藥,方才失手的吧?」
尉遲平恨恨的道:「正是如此,若不是中了他們的迷神之藥,老夫也不至於如此容易的被他們抓了來。」
丁棄武道:「前輩可知道這長青夫人的來歷?」
尉遲平忖思了一下道:「聽說是碧雞寨寨主公孫同的夫人叫做長青夫人,但碧雞寨遠在嶺南,長青夫人如何會在……」
丁棄武打斷地的話道:「前輩說對了,這長青夫人就是她。」
尉遲平奇道:「但她為何來了這裡,而且老夫與公孫同也有數面之交,彼此素無嫌怨,她為什麼要把老夫抓來關了起來?」
丁棄武笑笑道:「在下與他們也是素無嫌怨,她還不是同樣的把我也抓了來?」
尉遲平看看丁棄武,又看看自己的鐵鏈與鐐銬,微露困惑之色的道:「少俠與老夫似乎有些不同。」
丁棄武道:「我無法向前輩詳加解釋,但是有一點我可以告訴前輩,那就是在下一定會把您救出去……」
尉遲平急急的道:「那就請少俠弄開老夫的鐐銬!」
丁棄武苦笑道:「我既說要救前輩出去,就一定能夠做到,但現在不行……」
尉遲平著急的道:「為什麼現在不行?」
丁棄武苦笑道:「老實說,我就是為了要查一查她們的陰謀,為什麼要把我抓來此處,才冒險一試的……」
尉遲乎皺眉道:「少俠說冒險一試?……這話怎講?……」
丁棄武道:「我沒辦法向前輩仔細解釋,只有一點我可以告訴您,那就是我本可以不被抓,而是故意被抓來的!」
尉遲平仍是不解所以的道:「你這話……」
丁棄武搖手阻止他道:「我方才說過了,我不能向您仔細解釋。」
忽然……
有腳步聲急急傳來.
丁奔武微微一驚,忙道:「有人來了,說不定還得先委屈前輩一下,我們等回再談。」
不待尉遲平表示意見,又點了他的穴。
地洞的鐵門打了開來,進來的是小桃。
丁棄武放下了心來,但小桃卻驚驚惶惶的急步走向丁棄武道;「快,快,夫人就要來了,我必須先把你鎖上!」
丁棄武點頭道:「好,姑娘快鎖!」
自己立刻又坐回到鐵椅之上.
小桃跑得心跳氣吁吁的,忙著把丁棄武重新鎖了起來,一面又伸手去點了他的「檀中穴」。
丁棄武動也不動,自然,他暗中又用上了「移穴截脈」之術。
小桃匆匆忙忙做完,顧不得再向丁棄武多說甚麼,立刻又趕至洞外,將山洞的鐵門鎖了起來。
丁棄武靜靜傾聽,沒有多久的時間,但聽人聲雜亂,至少有十餘人的腳步聲一齊走了過來。
不久,洞門打了開來.
丁棄武悄悄注視,只見當先入內的是長青夫人.身後跟著小杏,小桃,其次則是楚總侍衛與七八名疾服勁裝的佩劍漢子,分明是楚總侍衛的手下。
長青夫人在小杏小桃扶掖下,在洞中一站,隨即由楚總侍衛喝叱著隨從之人,在洞中點起了四支火把。
火光閃閃,洞中的一切,立刻清晰可見。
長青夫人的面色鐵青,像是在盛怒之中,對丁棄武看也不看一眼,只一疊吩咐的叫聲道:「帶人過來。」
丁棄武認為,毫無問題的是指他而言,但結果他的判斷竟然出了錯誤,要帶的人是尉遲平。
只見楚總侍衛親自去解開了尉遲平身上的鐐銬,也點開了他被閉暈穴,把他扶到了長青夫人的面前。
那四支火把的光焰有些特殊,長青夫人的面孔變成了綠色,看上去,十分恐怖,甚至巳經有些猙獰。
長青夫人淡淡的喝道:「尉遲老兒,你知道我是誰麼?」
尉遲平叫道:「你是公孫同的夫人,老夫跟公孫同也有一些交情.為什麼你要使人設計把老夫抓來?」
長青夫人似是微微一怔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公孫同的夫人?」
丁棄武心中不由怦的一震,如果尉遲平照實說了出來,那倒是一件十分煩惱的事,至少,他破壞了自己的計劃。
幸而尉遲平並沒有照實答覆,只聽他冷冷的一笑道:
「三年前我見過你,自然不會忘記。」
長青夫人也無法記起這件事是真、是假,但她分明不想追究,只是淡淡的道:「抓你來只為了要與你合作……」
尉遲平恨恨的道:「合作要好好商議,你不該對老夫這樣相待。」
長青夫人大笑道:「尉遲平,你看著我的兩眼!」
尉遲平不知她有什麼陰謀詭計,但卻情不自禁的當真向她的兩眼看去。
說也奇怪,她的兩眼竟像有什麼魔法一般,尉遲平的兩眼再也無法收得回來,只有瞧著她發怔的份兒。
丁棄武自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同時.他也看到了長青夫人的雙目,只見綠光晶瑩,看上去十分怕人。
長青夫人突然十指拂動.在尉遲平的面前撫弄了起來.那很像舞蹈,但卻只是雙手的扭動。
尉遲平的頭臉也在隨著長青夫人的十指擺動,分明已經深深的受了她的影響。
大約半盞熱茶之後,只聽長青夫人喝問道:「尉遲平,你現在佩服我了麼?。
丁棄武不由為之愕然,但聽尉遲平魂不守舍的道:「佩服了。」
長青夫人停下雙手,笑道:「如果我叫你去死,你也願意麼?」
尉遲平點頭道:「願意。」
長青夫人又道:「你還記得你的家人麼?」
尉遲平木然的道:「記得。」
長青夫人欣然一笑道:「很好,我也不會使你為我去死,只要你吃下一顆藥去,你肯麼?」
尉遲平點點頭道:「我肯。」
丁棄武不由大感意外,不知長青夫人是在搗什麼鬼,為什麼之間像是變了一個人,而甘願受她的擺弄.忖思之間,只見長青夫人巳由懷中取出了一顆藥丸,笑向尉
遲平道:「張開嘴來。」
尉遲平顯然非常聽話,果然大張開嘴巴等著,長青夫人抖手一擲,一顆雪白的藥丸已經進入了他的喉嚨之中。
丁棄武暗中冷眼旁觀,心頭不禁大為駭然,碧雞寨主在江湖中被尊為南毒,是以用毒馳名,但長青夫人對尉遲平所用的卻分明是一種巫術。
地洞中的氣氛沉窒到了極點,小杏、小桃與楚總侍衛及七八名手下之人,都像廟中石像一樣。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尉遲平服下藥丸之後,喘吁了一陣,忽然,一跤跌了下去。
長青夫人格格一笑,轉向楚總侍衛道:「行了,抬下去。」
楚總侍衛恭謹的應道:「屬下遵命!」
隨即向身後輕輕揮了揮手,七八名隨從的人中走出兩名,一前一後,分別抓起尉遲平的雙足與雙肩,迅速的走出了地洞。
尉遲平像昏死了的一般,任由兩名漢子橫施豎拽,向洞外拉去。
丁棄武對長青夫人有了更深的一層的認識,雖然他雙目緊閉,裝做穴道被制,昏迷不醒的樣子,但卻暗暗提氣聚神.隨時準備應變。
不久,但見長青夫人伸手一指,道:「把他也提過來!」
楚總侍衛應了一聲,又向背後伸手一揮。
兩名漢子,立刻又向丁棄武走去,迅速的打開了他的鐵鏈鐐銬,並且也點開了他的膻中穴,一左一右,把他挾持到了長青夫人面前。
他穴道既解,自然不能再裝昏迷無知,但卻裝出一副疲乏無力的模樣,怔怔的盯注著長青夫人。
長青夫人表情十分複雜,看不到她是怒是喜,只見她看了丁棄武一陣,冷冷的喝道:「丁棄武,你還有什麼話說?」
丁棄武從從容容的道:「我沒有什麼話說,……」
目光淡然一轉,又道:「是芳駕『請』了我來的,要說也該由芳駕來說。」
長青夫人哼了一聲道:「那麼,你可記得我的話,受我的驅遣?」
丁棄武笑笑道:「這很難說.」
「為甚麼?」
「如果合我的意,我自然肯,否則就很難說了。」
長青夫人沉聲道:「我說得是包括任何事,就算我叫你去死,你也不能拒絕.」
丁棄武從容一笑道:「這只怕談不攏了,雖然芳駕秀色可餐,艷麗迷人,但在下還沒有要為你而死的意思!」
長青夫人咬牙道:「丁棄武,你可知道你已是我的籠中之鳥?」
丁棄武沒有答話,只向她神秘的一突。
長青夫人雙眉微鎖,凝注了他一會,最後,咬咬牙關,容色突然為之一變。
一旁侍立的小桃,不住暗暗向丁棄武示意,眸光中包含了懇求與無限的幽怨,但丁棄武故做糊塗,視如不見,只恨得小桃不住咬牙。
長青夫人雙目之中,發出了懾人的綠光。
丁棄武只覺那一雙目光,像利箭一般.射進了他的心坎之中,又彷彿是兩隻利抓,牢牢的抓住了自己。他暗暗以天山瞽叟所傳的「定心法」調息元神,終於漸漸的平靜了下
來。
這是長青夫人所疏忽的一件事,天山瞽叟雙目皆盲,「定心法」別有心得,與武林各派迥異不同,不論各種誘惑,各種感受,只要施用上天山瞽叟的「定心法」,皆可視如未見,聽如未聞。
但丁棄武卻不能不裝出,受到影響的樣子,他巳看到過尉遲平的反應,如今只需照樣施為。
於是,他也裝出一副癡癡迷迷的模樣,目光像被長青夫人的目光吸住了一般,一動也不動。
長青夫人的第二步動作開始了。
只見她雙手十指展開拂動,丁棄武對她不禁有些佩服起來,她的十指靈活得像十條小蛇,在他眼前飛舞盤旋,使他眼花繚亂。
丁棄武繼續運用定心法的口訣,那飛舞的十指顯然沒有什麼作用。
大約半盞熱茶左右,丁棄武心中暗想,大約時間巳到,身子一顛,蓬然倒地,裝得與尉遲平一樣的昏了過去。
整個地洞中突然靜了下來。
長青夫人沒有出聲,其它之人自是如同木雕泥塑,丁棄武既裝做昏了過去,自然也不能再移動。
大約過了盞茶左右,方才聽得長青夫人喃喃的道:「怪呀……」
沒有人應聲,誰也不知道長青夫人的意思,誰也未敢隨便開口。
小桃猶豫了一陳,試探著道:「夫人是說……」
長青夫人目光定定的注視著地上的丁棄武,答非所問的道:「看看他。」
小桃有些畏怯的走前幾步,俯身去看丁棄武。
丁棄武心中也不由怦的一震,顯然的,長青夫人已經看
出了一些不對,但他仍然雙目緊閉,一動不動。
小桃仔細看了他一回,又用手試試他的口鼻,然後站起身來道:「回稟夫人,他昏過去了。」
長青夫人冷哼一聲道:「方纔我不過才用到攝魂之術,失魂之術還未使用出,他怎麼就昏過去了?」
沒有人回答,小桃口唇像是嚅動了一下,卻沒有發出聲音。
長青夫人怔立了一陣,突然十指疾拂,一連十餘縷指風向丁棄武襲來,大部分都是他的要脈大穴。
丁棄武暗暗吃驚,但他已經精純無比的移脈截穴之術,仍然及時避開了長青夫人的十餘縷指鳳。
長青夫人眸光轉動,向一旁的楚總侍衛喝道:「鎖起來!」
楚總侍衛立刻應道:「是,下座遵命!」
長青夫人忽又喝道:「慢著!」
楚總侍衛連忙收步道:「請夫人吩咐。」
長青夫人略一忖思道:「 洞內洞外,加派侍衛守護,如果發生了意外,……」
聲調一沉,厲聲喝道:「小心你的腦袋!」
楚總侍衛喏喏連聲的道:「是,是……」
長青夫人不再多言,嬌軀微動,向洞外走去。
小桃憐惜而又焦愁的向丁棄武投注了一眼,只好與小杏一同跟在長青夫人身後匆匆離去。
等長青夫人一走,楚總侍衛立刻沉聲喝道:「把這小子鎖上去,……」
兩名漢子應聲而出,伸手拉起丁棄武,向鐵椅前走去。
楚總侍衛又沉聲喝道:「這小子有些邪門,要用雙套的鐐銬。」
兩名漢子朗聲應是,果然用了兩套鐐銬,把丁棄武鎖到了鐵椅之上。
丁棄武暗暗一笑,一任他們所為,在他的感覺上,一套鐐銬與兩套鐐銬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
楚總侍衛滿意的看著他的屬下把丁棄武鎖好,而後吩咐道:「洞中留下四個人守衛,洞外留下四個人守衛,萬一有什麼緊急變故,可以隨意使用任何警號。」「
果然,洞中留下了四名侍衛,楚總侍衛率領著其他之人走出了洞去,洞門隨之關了起來。
丁棄武有些煩躁,悔方才倒下去得太早了一些,暗中打量著那四名侍衛,只見他們兩人站在門內,兩人站在自己面前丈許之外,倒是全神貫注,一絲不苟。
丁棄武知道短時間內不會有什麼事故,索性當真緊閉雙目,運起獨門心法,調息行功。
全本書庫獨家連載 寒星子嘔血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