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左白秋與左冰父子兩人與錢百鋒、白鐵軍分手以後,他們心知那駱金刀臨終所托那卷東西必定與昔年的土木堡公案有密切的關連,那北魏定國真可說是志在必得,一定想盡方法從中阻攔,但那錢百鋒既然陪同白鐵軍一道行動,有他兩人的的功力以及機智,想來必定不會有什麼問題。 
他們父子倆人上路而行,兩人心中似乎均是心事重重,難以舒暢,左冰心中默默忖道:「昨日在城隍廟接卓姑娘時,告訴他爹爹卓大江已遭兇手,那個場面真是令人畢生難忘,唉,魏定國的血孽也未免造得太多了,這一筆血債真不知何年何日,由誰來償還清楚……那土木之變的事猶自不能清明,為這一件事牽涉了不知多少人,經過之複雜,真是前所未見未聞,為了這件事,昔年武林的頂尖人物—一再行出世,總算事情一步一步接近水落石出的階段,相信只要那一卷東西能夠明諸於世,則事情也即到了結局之時!」 
一路上行走,兩人甚少交談,左冰望著父親雙眉微鎖,似乎心事重重的模樣,心知父親也正為此事憂慮,走了一會,已逐漸轉入山道小徑,道路上來往的行人慢慢的少了起來。左冰吁了一口氣,忍不住問道:「爹爹,您在想些什麼?」 
左白秋微微歎了一口氣道:「心中紛亂得很,越是思想,越是難過。」 
左冰啊了一聲說道:「爹爹,那昔年的公案已接近尾聲,總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左白秋點了點頭:「但是其中秘密仍然重重難解。」 
左冰想了一想說道:「等這一次白大哥他們回來,事情至少瞭解許多,咱們再就事情的關鍵,去和魏定國攤牌……」 
左白秋卻是眉頭不展,他歎了一口氣道:「冰兒,你不知道,這一件事的發生,爹爹也身歷其中一部份,而這一部份,就目下形勢看來,對整個事體也有不小的影晌——」 
左冰吃了一驚道:「什麼事情,爹爹?孩兒從未聽您提及?」 
左白秋歎了一口氣道:「二十年以來,這一件事我日夜思度始終得不出一個結果來。」 
左冰道:「那——錢大伯可知道麼?」左白秋搖了搖頭道:「我從未對任何人提及此事!」 
左冰啊了一聲,半晌也說不出話來。 
兩人邊說邊行,左白秋歎了一口氣又接著說道:「你錢大伯雖然曾數次想開口相問,都見我面有難色,他立刻止口,現在想起來,這事件實際上也用不著對他相隱。」 
左冰道:「爹爹可以告訴孩兒麼?」 
左白秋道:「那一年錢大伯與我在雨夜之中,隱藏茅舍之內療傷的事你知道麼?」 
左冰聽過,於是點了點頭。 
左白秋嗯了一聲說道:「我坐關被一個黑衣人偷襲,現在想來八成便是那北魏了,我立刻見機運氣,用輕功疾奔,那黑衣人尾隨三日三夜始終未追上,但我也擺不脫他。 
「後來巧遇你錢大伯,用真氣療傷,但在最急關頭,那黑衣人陡然追至,錢大伯拚死將真氣傳入我體內,用身軀遮攔我受了一掌,我雖立刻通氣,發掌擊退黑衣人,但你錢大伯反到受了重大內傷。」 
這些經過左冰都曾聽過的,他只是點頭,只因父親此時乃是由頭說起。 
左白秋微微頓了頓,似乎在索思的模樣。 
過了半刻,他繼續開口說道:「當時立刻將你錢大伯藏好,決心啟程上少林去求那療傷聖藥大檀丸。」 
說到這裡,左白秋的面色逐漸沉重下來,那聲調也轉趨冷峻,左冰意識到事情的發展將有巨大的變化,只是傾耳聆聽。 
左白秋用冷竣而平淡的聲調說出了昔年求藥的那一段經過—— 
那一夜,夜黑如漆,大雨滂沱,加之塞北正值雙方鏖兵,戰雲密佈,兵慌馬亂之時,那道路之上真是絕無人蹤,左白秋冒著大雨,展開他那如謎一般蓋世輕功在道上飛馳,真是有如一支脫弦之箭,在地上隱隱劃過。 
他一口真氣灌注,整整奔跑了約有大半個時辰,已然奔出山區。 
這時大道之上目力不能及遠,但左白秋心知錢百鋒內傷甚重,千萬不能耽擱,仍是冒風冒雨全力趕路前進。 
一直趕至黎明,這時風雨也逐漸減少,官道前端便是一個鎮集。 
左白秋只覺一夜奔馳,加之內傷方愈,他雖內功造詣深厚之至,也免不了有些疲憊的感覺。 
而且身上衣衫被雨水、汗水,內外浸濕,穿在身上也甚不舒服,想想還是找一間客店休息二會然後再行加程趕路。 
街道之上真可謂寥無人蹤,只有極少幾家店舖要趕早做生意的開了門板,只因此處接近開戰地區,真是人心惶惶,無可終日,加以天下大雨,左白秋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福安」客棧歇息下來。 
風雨逐漸減少,過了一個時辰,雨勢已然收止,天空暗暗的,似乎隨時要下大雨的模樣。 
左白秋休息了這麼一陣,運息好幾周,只感覺四肢疲乏已去,而且真氣的運轉甚為自如。 
他整理衣服,準備又上路了,走出房門之外,只見店門之外走入兩個人來。 
那兩個人都是和尚,為首一僧年約四旬過半,身後一人卻是年輕。 
左白秋一瞥之下,只覺那兩個僧人氣質不同,那為首一人氣格清靈脫俗,令人一眼見之真有一種出塵之感。 
左白秋瞧了幾眼,心中驟然一驚,暗忖道:「這兩個僧人不知是何來路?」 
這時兩個僧人一起走入廳內,距離近了,左白秋看得清明,那兩頸上均掛有紫黑的佛珠。左白秋吃了一驚:「原來這兩人是少林寺的。」他急快地忖思道:「我此行正是找少林僧人,不想在此巧遇,那為首一人氣度已有大師風範,身份分明不低,我不如先出言問問他看……」 
他思念一轉,緩緩走上前去,迎著那兩個僧人走進來的路線,施了一禮道:「大師請了。」 
那兩個僧人一起合十回禮,但面上都是怔然的神色,不明白左白秋此舉為何。 
左白秋左右看了一下,這時大廳之中根本沒有客人,他緩緩說道:「兩位大師可是來自嵩山少林?」 
那為首一憎面色微微一動,遲疑了一會,緩緩答道:「不錯。」 
左白秋道:「老朽姓左,正要上嵩山少林一行……」 
那為首一僧說:「原來左施主。敢問左施主要上少林有何貴幹?」 
左白秋道:「老朽想找那方丈大師商量一事。」 
那為首一僧面上神色又是一動,他側過頭來,望了望身後那個僧人,緩緩說道: 
那僧人遲疑地答道:「貧僧白雲。」 
左白秋想了一想,只覺從未聽過這個法號,又想到這件事情甚為緊急,一時真不知如何打算才是。 
那僧人見左白秋遲遲難以開口,一時之間也不好多說。 
左白秋暗暗忖道:「我這一路原先要丐幫所在先告知楊幫主說錢兄不先赴約,再向少林一行,若是先能找到少林的頭緒,那真不知可以節省多少時間。 
他心思轉動,終於說道:「此事甚為緊要,大師可否幫老朽一個忙?」 
那心元僧人想了一想道:「不過貧僧先要奉告,敝寺掌門方丈目上並不在嵩山少林。」 
左白秋啊了一聲說道:「那……那他在什麼地方?」心元僧人微微一笑道:「方丈已經駕臨塞北地區!」 
左白秋陡然之間又驚又喜,大聲說道:「那麼大師,老朽拜託你將此事轉告?」 
心元僧人點了點說道:「但說不妨。」 
左白秋道:「老朽姓左,草字白秋,乃是……」 
他話尚未說完,只見心元僧人陡然色變,驚震之態完全形之於表,雙目圓睜,張口結舌,一時說不出聲來,左白秋心中一怔,登時停住話題! 
心元僧人好一會才喃喃地道:「原來……原來施主便是……便是那聞名天下,無人見過的左白秋老先生!」 
左白秋點了點頭,那心元僧人繼續說道:「傳說之中左先生乃是人中之龍,不見首尾,今日能得一見,真是貧僧眼福!」 
左白秋道:「老朽有一個老友,為了老朽的事,現在身受重大內傷,一身極高內功散盡,老朽萬難忍受,左右思想不得其解決之法……」 
他不敢說出那老友即是錢百鋒,只因他也知曉那錢百鋒在武林之中有魔頭之稱。 
這時他話猶未說完,那心元僧人已接口說道:「要求少林大檀丸療傷靈療是麼?」 
左白秋忙道:「這個左某深切明白,只是那老友受傷太重,非得大檀丸恐難以治療,老朽只好出此下策,有此不情之請……」 
心元僧人嗯了一聲,猶自沉吟不決,左白秋不便再多說話,只是焦急地等著。 
過了一會,那心元僧人喃喃喧了一聲佛號,沉聲說道:「貧僧有一個建議,不知左先生以為如何?」 
左白秋微微怔了怔,他不明白那心元僧人這「建議」兩字是什麼意思。 
心元僧人頓了一頓說道:「貧僧此行,乃是負有任務的。」 
左白秋奇道:「大師此言何解?」 
心元僧人說道:「這個任務,有關我朝宗室安危,貧僧受軍命行事——」 
左白秋驚道:「你……你是說那皇上御駕親征之事?」 
心元僧人面上神色一黯道:「我朝社稷危矣,貧僧雖是出家之人,但仍不忍見宗室受危——」 
左白秋心中猛跳,沉聲說道:「大師詳言,大師詳言。」 
心元僧人道:「瓦喇精兵已成合圍之勢,當今我朝皇上形勢堪危。」 
左白秋道:「大師所負使命究竟為何?」 
那心元和尚一字一字說道:「去請援兵救駕!」 
左白秋啊了一聲道:「就是你們兩人麼?」 
那心元增人的面色陡然之間沉重下來,他低沉著嗓子說道:「這本是極端要緊的軍機,貧僧萬萬不該說出,只是貧僧方才想到一個法子,自覺左老先生氣度清絕,足以相信,而且此乃有關我大漢一族榮譽,只要為我大漢族人,就算不能接受,也萬萬不會洩露於敵?」 
這幾句話說得相當嚴重,左白秋也知只因事情關係委實過於重大,那心元僧人才會如此說法。於是左白秋緩緩點了點頭道:「大師之言甚為有理。」 
那心元僧人道:「貧僧有一個建議,不知左老先生可否考慮?」 
左白秋知道那即將說出事情重心所在,連忙點了點頭說道:「大師請說,老朽極願知道。」 
那心元和尚道:「左老先生是想要大檀丸去救老友,這件事若由左老先生去做,就算貧僧供以線索,左老先生也未必一定得到手?」 
左白秋道:「不錯——」 
心元和尚接著道:「貧僧則是要赴軍營爭取援軍,這件事以貧僧一介出家人身份,辦起來也總有點不妥?」 
左白秋道:「不錯——」 
心元和尚緊接著道:「依貧僧之意……」 
左白秋沉聲說道:「咱們兩人調換行動是麼?」 
心元和尚頷首不語。 
左白秋心中飛快忖道:「這個建議雖是有理,但總是透有幾分古怪,莫非去那軍營之間有什麼危險之事他才如此建議,但若不接受他的建議,那大檀丸可真不見得到得了手,錢老弟完全賴此,我沒有什麼好考慮的了,無論如何,這總是一個天大的機會!」 
想到這裡,立刻頷首道:「如此老朽乃是求之不得!」 
心元和尚合掌低低又暄了一聲佛號。左白秋頓了一頓,緩緩說道:「大師,那其中細節如何安排?」 
心元和尚道:「左施主既是同意了,咱們可以慢慢詳談。」 
說著他便在大廳之中找了一個坐位,三人一起坐了下來。 
那心元大師過了一會開口說道:「左老先生若是得到那份大檀丸,如何和那老友聯絡得上?」 
左白秋心中暗忖道:「那錢百鋒現下隱藏之處無人知曉,若是有人知道,此刻他毫無抵抗能力,那萬萬使不得的,加之他殺人如麻,仇人眾多,萬—……」 
心中思念,口中緩緩說道:「老朽那老友藏身之處極端隱密,大師……」 
心元大師道:「左施主但說不妨。」 
左白秋微微沉吟了一下道:「依老朽之見,那大檀丸若是借大師之力可以到手,大師不如仍到這『福安』客棧,約時相會,老朽去過軍營之後立刻趕回此地等候消息,不知大師以為如何?」 
心元大師雙眉微皺,似乎意決不下,過了一會,他緩緩說道:「去那軍地,來回一趟,少說也得一日一夜功夫——」 
左白秋插口道:「老朽十個時辰後回到此處如何?」 
心元大師啊了一聲道:「那在時刻之上便不會發生衝突了。」 
他停了一停又道:「貧僧去見方丈主持,無論要不要得著大檀丸,十個時辰後準時在此相候。」 
左白秋點了點頭道:「那到手成功之機率有多少?」 
心元大師微一沉吟道:「十分之中,總有八九分可以成功!」 
左白秋吁了一口氣,過了一會說道:「那麼大師在少林寺中地位原來甚高呢。」 
心元大師微微一笑道:「不敢,貧僧實為敝寺金剛院主持。」 
左白秋陡然色變,拱手道:「失敬失敬,真是失敬,大師原是少林三院主持之一。」 
心元大師笑而不言。 
左白秋道:「關於老朽去請援兵之事——」 
心元大師點了點頭道:「當今前線我朝大軍已經陷入重圍之中,皇上及朝廷重臣唯一便是求能突圍而脫,但瓦喇之意乃是志在必得皇上而後心甘,是以他們對突圍攻擊早有準備。」 
左白秋皺皺眉道:「我朝兵力尚堪一戰麼?」 
心元大師點點頭道:「雖陷困境,但皇上親臨前線,士氣高昂得很。」 
左白秋點點頭道:「該當如何辦呢?」 
心元大師說道:「東西兩境,我朝尚有兩支可用之兵!」 
左白秋退隱江湖,原本不問世事,自是不甚清明,那心元大師繼續說道:「西境出星星峽,有一支重兵,為土魯蕃大將齊厄爾所率,現在按兵未動。」 
左白秋道:「那東境重兵如何?」 
心元大師道:「東境乃是我朝戌邊軍營,人數不多,但養精蓄銳年之已久,若能及時班師側背攻襲,則當立收奇襲之效。」 
左白秋道:「那麼大師原是受命去東境求兵的了。」 
心元大師點了點頭道:「正是!」左白秋道:「軍營所在何處?」 
那心元大師聲音放低說道:「逕沿此官道一直東行,有一處『七里泉』的地名,轉向南面,那軍營乃是紮住山道之中!」 
左白秋想了想道:「那軍營組織如何?為首者是何人?」 
心元大師道:「那支軍隊總有八千接近一萬之數,營地遍佈山區,那統領姓梁,名喚作山洪,年約四句,壯年有為——」 
左白秋道:「有否什麼通行證明之類?」 
心元大師道:「這個自然,不但一路之上,左老先生可能遍遇我朝的前哨巡查,接近那『七星泉』營區,若無通行證明,根本不易到達山區。」 
左白秋點點頭道:「大師請將那通行證明告訴老朽。」 
心元大師的面色陡然如罩寒,他雙目之中閃出精芒,注視著左白秋,沉聲說道:「左老先生下定決心去求那救兵麼?」 
左白秋心知此事嚴重,也沉重地道:「不錯。」 
心元大師道:「當初貧僧受命之際,心情惶恐,將此事視作極端嚴重,真所謂可以犧牲生命在所不惜——」 
左白秋心中暗忖道:「既是如此嚴得,為何要轉托於我?」 
但他此刻心情也甚為倉促,口中沉聲答道:「大師盡可信我左白秋!」 
心元大師點了點頭,突然嘴角一陣蠕動,左白秋知道他乃施展那「蟻語傳音」之術,連忙收懾心神,側耳傾聽。只聽那心元大師的聲音道:「一路通行,遇巡哨巡查,對方若盤口切上句以『訪盡五湖有豪傑』,當立應之『打遍天下無敵手』!」 
左白秋心中猛然一驚,連忙將這兩句話默吟了數遍,牢記於心。 
心元大師頓了頓說道:「若是遇上巡哨,並不知這兩句對口切語,則多半是尚未接到軍令,那則要出示這一塊令牌——」 
說著自僧袍之中摸出一塊長方的牌子。 
那證兒乃是紫金所造,暗淡之中透出光芒,上面刻著一個「令」字,氣度甚是不凡。 
心元大師又道:「這枚金令牌乃是皇上親發,不論任何緊急軍事,見牌如認人,立刻通行無阻,左老先生不到行不通時,最好還是少將之亮出。」 
左白秋道:「大師之言老朽都記之於心。」 
那心元大師緩緩將令牌交給左白秋又道:「見著那梁將軍時,左老先生對他說明形勢之急,要他立刻點五千人馬以上,星夜含枚急行,一直到有一處喚叫『內江』之處,方得停頓,在那裡朝廷之中有專人等候接應。」 
左白秋點了點頭說道:「若是那梁將軍有其他意見,該當如何?」 
心元大師道:「亮出那紫金令牌,就是我朝諸軍元帥在此,也不敢不立刻聽命。」 
左白秋啊了一聲。 
心元大師道:「此事乃是軍事機密,而梁將軍縱然感到突如其來,奇異無比,但若左老先生示出這紫金令牌,他不信也非得信不可。」 
左白秋道:「老朽將令傳到之後,這紫金令牌如何處置?」 
心元大師道:「令牌當立交將梁將軍,他得到令牌,無論如何在五日之內要見著皇上回令。」 
左白秋點了點頭。 
心元大師想了一想,說道:「其餘便沒有什麼特殊之處了。」 
左白秋道:「老朽傳過令,立刻全速趕回原地,十個時辰之後,大師在此相候?」 
心元大師道:「一言為定。」 
左白秋心中暗暗忖道:「如此一切均好,只是錢老弟不能赴丐幫等人之約之事,我不能抽手去辦。」 
轉念又想道:「若是托這心元大師轉告一聲,他立即知道受傷者乃是當今第一號魔頭錢百鋒,那麼事情的成敗真還難以預料呢!」 
心元大師見他沉吟不語,似乎在思索什麼心事一般,不由奇道:「左老先生還有什麼意見麼?」 
左白秋微微頓了一頓,緩緩說道:「老朽想再問大師一事。」 
心元大師道:「請說。」 
左白秋道:「這一件請求援兵之事,除了大師之外,還有其餘武林中人知道麼?」 
心元大師想了想道:「其餘還有七人知道。」左白秋啊了一聲,心元大師道:「武當掌教天玄真人,江南神拳簡大俠,點蒼天下第一劍師兄弟卓大俠,何大俠,無敵金刀駱老先生,以及丐幫楊陸幫主,湯奇湯大俠。」 
左白秋猛然一驚道:「什麼?那楊陸也在當場?」 
心元大師道:「楊幫主此刻尚在當地。」 
左白秋心念電轉,忖道:「我只要用一封書信,托他轉交楊陸,他便以為我與楊陸之間之事,不會再想到牽涉及另外一人,在信中我說明錢百鋒不先赴約之事。托信之事平稀鬆平常,我若輕描淡寫說出,他必不起疑念。」 
又轉念道:「這雖不當絕對穩妥之法,但現在情況也只得如此了。」 
心念一定,開口說道:「老配尚有一不情之請——」 
心元大師道:「可是要找尋楊幫主麼?」 
左白秋知道他已經由方才自己表情之中猜出與楊陸有關,於是微微一笑道:「左某本人有一封信一直想交楊陸,苦於無機會,不知大師可否一併帶去轉交?」 
心元大師點頭道:「若是見著楊幫主,貧僧一定轉遞。」 
左白秋謝了一聲道:「大師稍待,左某到房中將那封書箋取來。」 
他走入房中,立刻揮筆匆匆修了一書,待那墨跡干了,走到大廳之中交於心元大師。 
心元大師轉手便將信箋收入懷中,左白秋暗暗忖道:「若是果然傳到,真是省了五個時辰以上的功夫!」 
心元大師收好信封,立刻站起身來,緩緩說道:「事不宜遲,不如這就動身如何?」 
左白秋道:「老朽十個時辰後在此相候。」 
心元大師走出兩步,緩緩說道:「左老先生,這大漢一族的榮辱,先生可要分擔。」 
左白秋道:「左某雖久退江湖,但這種觀念總還是有的。」心元大師合十一禮,帶著那身後年輕的和尚,一起走出大廳,向來路方向走去。 
左白秋一直望著他們走到看不見蹤影,便也結算了房錢,沿著官道而行。 
這時他心中思慮紛雜,但他決心暫時不去思想,努力抑制,快步在官道上行走。 
來往行人仍是寥寥無幾,左白秋走了一陣,身形越加越快,真是有如一陣清風拂過路上。 
他這一口氣一直趕到正午時分,沿途又經過了一個小鎮集。 
他心中忖道:「去程不熟悉道路,五個半時辰趕得到的話,回來四個半時辰便也夠了。」 
好在這一帶一直卻是一條道路直通,沒有岔道,否則必須問人。 
一路行走,巡哨倒未遇著,都是遇上好幾批人,一眼看去便不是中原人士,左白秋心中暗暗吃驚,雖則這一帶乃是交戰境界,平日漢人以及外族因種種原因,也常有交往,但在此時看來卻似透有奇怪之味。 
左白秋長驅直人,一路之上沒有遇見一個巡哨,一直到達那「七里」地帶,仍是一片寂靜。 
左白秋不由大奇,但這一帶已是山區,人煙稀少,想找一個問路的人也是困難,好不容易在山腳下找到一個樵夫,左白秋立刻問去那兵營之路。 
那樵子似乎甚是奇異,對左白秋打量了好一會才說道:「老先生不是這附近的居民麼?」 
左白秋道:「老朽趕路到此,有要事須人軍營求見梁將軍。」 
那樵子道:「老先生,你來得不巧。」 
左白秋大吃一驚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樵子奇異地望著左白秋,好一會才答道:「那軍隊已於四天之前開拔了。」 
左白秋呆了一呆,喃喃地道:「你……說什麼?」 
那樵子說道:「我親見梁將軍掛旗率領,兵隊通過這峽谷通道,整整走了一夜。」 
左白秋道:「但是——」 
他只覺事情大有蹊蹺,一時之間也想不透到底是如何一回事。 
那樵子道:「這軍隊有好幾年沒有出動過了,那一夜星夜開拔,怕是邊境發生了什麼事情吧!」 
這等常年居住深山之人,對於時事根本不知,也不願花心神去注意,那皇帝御駕親征這等大事發生,他還以為是小小邊亂呢。 
左白秋第一個反應的念頭,便是立刻趕回福安客棧,他告別那樵子,立刻全速趕回。 
他心中不斷想道:「只有二種可能,一個便是那心元大師傳令太慢,那梁將軍早已聞風聲,自行出兵救駕去了!第二個便是——便是這一切都是一個詭計!」 
他只覺心急如焚,卻是無可如何,只得暗中希求那第一個可能成為事實。 
回程的足程更加迅速了,到了那福安客棧,算了時辰才不過九個時辰多一些,只得耐心等候。 
等了足足有二個時辰,那裡有那心元大師的蹤影。 
剎時只覺自己竟然糊塗至斯,真是不可想像。但想來想去也想不到這心元大師居然會是施用詭計,這詭計的用意究竟是什麼?針對那錢老弟麼?或是…… 
越想越覺心寒,再也忍耐不住,便向來路走去,想到那茅屋之中看看錢百鋒再作道理。 
想到少林求藥,到楊幫主傳訊,兩件事情全被自己誤了,怎麼樣也想不過去,只希望那錢百鋒仍然安在當地,則自己雖未傳出訊息於楊幫主,這到底還是其次,只要能求得大檀丸,但是……那少林方丈到底又在何處呢……」 
他邊思邊行,到了那茅屋,又已是深夜時分,入屋一找,那有錢百鋒的蹤跡? 
那時錢百鋒已為東海二仙之一董大先生所救,趕回丐幫大壇,兩相錯過! 
左白秋只覺茫然不知所措,心中的憂慮悲憤突然之間轉變成為一種怒火,決心找尋那心元和尚的跡蹤,非得大開殺戒不可!。 
他怒火上衝,便不再猶穎,身形起落,再向那丐幫大壇而去,一直走到黎明時分,只見官道之前人聲鼎沸,大批散兵蜂擁而至。 
左白秋呆了一呆,細細一看,只見全是大明朝軍裝,心知前方軍事在一夜之間已一敗塗地。 
眼見道路上擁塞人馬,那裡還能暢通?左白秋不能決定,忽然心中一動,找了一個軍官模樣的軍人,上前裝作也是逃難民眾,開口問道:「頭領,老朽前數日猶聽說那『七里』邊防梁將軍援兵已至,怎麼仍是吃了敗仗?」 
那軍人瞧了他一眼,歎了一口氣道:「梁將軍精兵在「內江』遇伏,尚未到達戰場,便已全軍覆沒。」 
左白秋只覺心中一沉,一種冰涼的感覺直泛心頭,再說不出話來。 
他緩緩離開人群,一個人走向黑暗之中。 
左白秋一口氣將那昔年的經過說到這裡才停了下來,滿面愴然。 
左冰心情也甚是沉重,緩緩說道:「以後爹爹便退隱江湖?」 
左白秋點了點頭。 
左冰又道:「那時爹爹一定以為錢大伯已遭毒手?」 
左白秋點了點頭道:「不過三日之後,武林之中已傳出錢百鋒出頭中原武林,害死楊陸之消息。」 
左冰問道:「爹爹當時以為如何?」 
左白秋道:「言之者確鑿,令人不能不信,但至少我已知原來錢老弟並未遭毒手,這其中是有其他遭遇。」 
左冰道:「那東海董大先生以大檀丸救好了他。」 
左白秋道:「就因我未將他不先赴約消息告之丐幫,這時間上的誤差造成大眾對他懷疑的第一個原因。」 
「他受冤被困塞漠落英塔中,爹爹後來知道了,立刻叫孩兒日夜相伴——」 
左白秋長歎一口氣道:「這十多年來,錢老弟也真夠忍耐的了!」 
兩人相對無言,左冰想到那些歲月在荒涼的塞北度過,錢大伯日日苦思,那一幕一幕往事浮在腦際,真是歷歷如繪,猶在昨日。 
左白秋歎了一口氣道:「後來,那一日武林之中傳出錢老弟要重出江湖,大肆報復——」 
左冰道:「您便立刻兼程趕到落英塔意圖阻止!」 
左白秋道:「想來那駱金刀、神拳簡青、點蒼雙劍、天玄道長等人均以為我要助錢百錢復仇,竟在落英塔前設伏攔阻,我力拼三關,發出七傷拳力,終是力盡,那天玄道人攔住我不放。」 
左冰想起這些往事,只覺一切均與那昔年土木之變有關。 
左冰說道:「爹爹,總之那謎團立刻將顯露出來,北魏乃是幕後主持人,再也不會錯的。」 
左白秋點頭點頭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