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黨爪牙,一齊驚變,卻是雖驚不亂,可見都是積年老賊,臨敵經驗多,屋面上的一個瘦長黑衣人一揮手,陰聲,道:「給這婆娘一點味道!」
當即有人應聲向後院投射兩點黑影。
轟轟大震,如響焦雷,血約的火光閃處,整個後院,連帶廚房在內,全部震塌,碎屑粉飛,連地皮都在動。
聲勢之大,使人心抖。
瘦長的黑衣人嘿嘿連聲:「雲中慧,如果不能倖免一死的話,也該明白了,咱們單賃這點小玩意,雖帶得不多,只有十顆,哼哼,便是銅牆鐵壁,也可盡成粉碎」
這時,雲中慧已伏身在正庭的橫樑上了。
她也是一手香汗,雖然她撤身及時,未為所傷,但對方出手之辣,反應之快,仍使她芳心震駭。
因為,她在發針剎那,已由對方奇快的身法,看出對方全是第一流的高手,雖斃了三個,也不過一瞬先機,打了對方一個不及措防而已。
而對言如影隨形,發出的兩顆「九烈陰雷」,卻是拿捏極準,她只要退遲一步,就難逃劫數!
一想到「九烈陰雷」的主人是誰?她更是驚怒交迸。
她已明白,這班「鬥雞走狗」,絕對不是一般好打發的相與,個個都是難纏的腳色,這些凶悍的黑道梟奠,竟甘做別人爪牙,由此,也可反證驅策他們的正主兒是何等厲害了。
她沒有回應,只在冷靜地思考下一步棋。
只聽左面圍牆外有個粗獷的破羅喉嚨罵出門。
「奶奶個熊,連小娘門的面也沒瞧到,就先折到三個夥計,奶奶的,闖吧!」
屋面上卻陰冷的哼道:「隨號令進退!犯者死!」
右面牆圍外響起一個重濁的敗鼓聲音道:「堂座,這娘們兒八成已玉殞香消啦,這麼於耗著不是辦法,夜長夢多,何不就去問個路兒?」由於剛才巨大的聲響,已驚動了整個「胡家村」,村犬交吠,人聲鼎沸,鑼鼓聲大作。
原來,北方人有一種近於自衛的組織,為了防範土匪,響馬,只要是村莊,年青小伙子都練過拳腳,自備火銃,刀矛之類,一覺有警,就嗚鑼集眾,打鼓傳令。
這兒是「河套」,富戶更多,窮戶也稱小康,對防盜更嚴,鑼鼓一響,吶喊之聲,很快向符章二家馳來。
雲中慧聽得分明,芳心大震,暗道:「要糟!」
果然,驚叫狂喊入耳,聞有幾聲零落的火銃暴響,接著,是婦孺的悲呼哭的叫!
顯然,魔黨預佈的人手,已動手殺人,那些只知壯勇的村民怎是這班身手高強的武林人黨對物手?何異送死?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便鑼鼓全止,只有使人心酸的哭叫了。
雲中慧眼紅了,感到一陣鼻酸,芳心十分難過,因為,人家是激於「守望相助」之義,卻被連累喪生,在這班殺人不眨眼的凶煞手下,不知明天有多少孤兒寡婦
她忍不住嬌喝道:「你們聽著,既是衝著我們章符兩家而來,為何下五門也不齒的傷濫無辜?」
屋面上哈哈一笑,倒底不愧是『七巧仙子』,真非易與,能逃過雙雷之劫,自身難保,何必關心那些無知愚民?還是顧著你自己和四個兒子吧!」
她切齒嬌喝:「血債血還,你們嘗嘗我『七巧仙子』的手段!
話一落,她又到了左面,一按窗下機扭,窗戶就毫無聲息地倏然分向左右縮去。
屋面上剛叫了一聲:「咱們恭候」
兩聲驚呼,夾雜著兩聲慘吼!
靠近右面圍牆外的四個黑衣漢子,兩個剛揚手,另兩個剛騰而起,剎那間,兩個,另兩個也直墜一屋,滾動一下,伸了腿!
他們反應不謂不快,一瞥見右面的窗戶詐啟,就出手了,可惜仍不及「散花針」快,那兩個揚手的漢子,隨著栽倒之勢,二人右手控著欲發的黑糰子隨著滾落。
又是兩聲震耳大震,血紅火光閃爍中,四人的屍體被炸起十丈高,血肉飛濺,可見爆的威力。
屋面上一聲冰冷斷喝:「利器不准妄用!」
左面牆外突起一聲怒吼接口:「堂座,這小娘們兒躲在屋內,不如連人帶屋,一併炸」
屋面陰哼一聲,如刀截鐵:「禁口,候令!」
喝聲剛落,倏地移身換位,脫口驚噫!
與他並肩站屋脊上的另有兩人,一式黑衣,連頭面罩住,猝然間、剛雙雙吐掌,卻同聲悶哼,搖幌欲倒,寒光突閃,血射如雨,兩顆六陽魁首,像冬瓜一樣直向屋簷滾下。
兩個無頭屍身,隨之仆倒。
瘦長黑衣人雙腕一振,就是兩簡「七孔黃蜂刺」,反應快極,原是相陰截突然現的雲中慧,兼護同伴,自己也倒射三丈。
可是,毫髮之差,兩個得力同黨,掌出無功,雖震落了部分「散花針」,仍難逃一劫,「七巧仙子」出手如風,竟以「馭劍」之術,凌空抖腕,「玉斜斜」閃處,砍落兩顆人頭,嬌軀輕幌,同時避過瘦長黑衣人歹毒的『黃峰刺」。
人一騰空,立又閃電般向瘦長黑衣人兜頭下撲。
這不過一眨眼間的變化,一氣呵成。
瘦長黑衣人冷哼一聲,手探百寶囊,兩顆黑糰子入掌。
他不避不退,顯然心有所恃,只要雲中慧一近身,他就不顧一切了。
雲中慧一瞥之下,已洞悉對方凶心,那願蹈險,半空一曲腰,折向左面圍牆外星洩而下,人在半空,纖手已揚!
黑衣人疾喝一聲「退」
雙手齊抖,左手的黑糰子襲向雲中慧背心,右手黑糰子卻斜向圍牆外射落。
好毒,他要打她一個避無可避,先一顆「九烈陰雷」是直奔「目標」,封死了她左右挪的可能退路,繼之一顆向下,似乎打空,卻算定了她下降的位置,不差分毫!
任你功力再好,也難逃雙雷夾攻之危。
左面圍牆外共有六個魔黨,一驚之下,紛紛掌封頭面,疾向後撤。
雲中慧只是左手發針,卻控住了五丈方圓,針雨密罩之下,又有兩個魔黨中針倒地。
她自己也身隱險境,危機,一髮之間,倏地兩臂一張,左腳一踩右腳背,身子筆直疾升丈許,剛好避過已背後數尺的一顆「九烈陰雷。」
兩聲震天巨響,紅光刺目,一顆半空爆炸,一顆在及地數尺外爆開,六七丈外剛隱身形的四個魔黨是如葫蘆滾地。
她未下落,反向上升,出於瘦長黑衣人意料之外,只見他雙目碧光一瘵,一聲不響地又探手百寶囊。
這一剎那,「七巧仙子」雖然避過一炸之威,倡但因震撼之力太大,她也被震得星眸一黑,幾乎一口真氣消散,百忙中,疾以「回風飛絮」式,斜飄丈餘,向後院疾附!
瘦長的黑衣人陰哼一聲:「還想逃麼?你們動手,本座負責!
他話落地,兩掌一翻,又是六支「透景毒釘」,攢射下墜的雲中慧後背。
這時,前面牆外的魔黨十人,右面牆外潛伏的七人,後面牆外伏伺的八人,因聞屋上攻擊令下,紛紛現身,把手中的黑布大包,集中打出,有如暴雨飛蝗般,全部撲向內院中。
雲中慧芳心一亂,寶鉤護體環掃三匝,呆!呆!六聲脆響,雖把六支「透骨毒釘」震飛,人也落地,卻晃了一晃,有換氣不及之象。
她剛向臥室疾掠,只聽屋上一聲陰森森的斷喝:「火攻!」
二字落處,火光亂閃,百多支火箭射向內院。
原來,他們先拋落內院的全是硝石,硫黃與火藥之類只要一沾火星,就會連珠爆炸,以藥火包之多,便是銅牆鐵壁,也將熔化。
雲中慧眼看家園將在眨眼間化為灰燼,仍能冷靜的掠入臥室。
她剛進入壁櫃中的地道,便聽外面狂笑揚起:「咱們撿五塊骨頭回去交令也是一樣」
話未了,異聲突起,火藥已中火箭,紛紛爆炸,一片震耳驚心的倒塌聲息,陣陣硝煙,瀰漫過來。
雲中慧緊緊咬著牙,低首看著被點了穴道的四個愛,都在昏迷中,她摸摸這個,又摸摸那個,自語道:「孩子,只要你們活著,娘就安心了。」
她正要抱起愛子,向地道上走
兩聲長嘯,使她一呆!
那是兩種截不然不同的嘯聲。
一種是剛才已聽到過的,特別洪厲刺耳。
一種是她最熟悉不過的,親親切切,夢寐不忘的,正是夫君「四海游龍」
的「龍吟」。
「四海游龍」不輕易發嘯,除非在最高興時,或最憤怒時,嘯聲一發,聲到人到,等於表示他來了。
她迅速判斷出,夫君已到十里之內,以「游龍身法,之快,轉眼即至家門。
她只覺芳心一酸,熱淚幾乎奪眶而出。
夫君既然比往年早一夜趕回,想必已得警訊,雖說遲了一步,在她看來,恰恰是時候。
「四海游龍」的妻子,「七巧仙子」雲中慧,豈是雌伏地道避難的人?
她感到一陣激動,一陣羞愧,連忙飛身掠出地道。
她知道,這時正烈肆虐之際,隨時會碰到墜石木,她卻毫不在意地一掌提鉤,一掌護身,由硝煙烈焰中電射而起。
她掠出地道之後,地道的板隨下,把地道封死了。
地道有通氣設置,她不必提心。
當她身落火舌亂竄,已經倒塌大半的一堵殘垣上時,衣帶已經沾火,星眸刺痛,忙再次騰身,又飄落石方圍牆之上她疾拭星蛑,只見四面夜空人影閃晃,包括章家那邊的,正狼奔突,星飛電射,估計不下五六十人之餘,分向四面八方遁走。
她一咬牙,剛待向右面章家掠去。
一聲龍吟清嘯人耳,已見搖曳夜空已見一團輕煙,恍如電掣,天矯如龍,迥游於章家三面十多丈間,那些正在全力圖逃的魔黨,粉粉倒下。
她脫口喚出:「振揚,看到阿公沒有?也只有孩子們平安!」
她所急於告知夫君的,也只有這些,一面說話,一面已掠進章家圍牆裡,同時口中叫道:「儀姐,孩子們沒嚇著麼?」
章家內院中傳出了「銀河飛星」萬方儀的一聲長吁:「還好,有三個賊子入伏!」
又促聲接道:「妹夫既回,還是招呼他快去馳援符公公要緊。」
話聲中,萬方儀現身院門口。
她倆只見那團夭矯遇游的輕煙已有百丈外停住,現出一個一身與雪同白的輕裘羅衣,連披風也是銀色的頎長人影。
那頎長人影回頭一顧,一揮手,便又向左面騰空射去。
雲中慧一皺眉:「這班賊子殺不勝殺,他今夜為何如此衝動?」
萬方儀恨聲道:「殺光最好,慧妹,你還是快去照顧孩子吧。」
她搖頭道:「我不放心阿公
左面洪烈嘯聲又起,她倆相視一怔,花容一變。
雲中慧叫道:「是老對頭,我們快去接應一下。」
雙雙騰身而起。
由章家繞過焰烈沖天的符家,再向左方嘯聲起處,相距約里許。
當他二人趕到時,卻又那一呆。
只見丘陵間,雪地上,觸目儘是伏屍,皆俱七竅流血,或大開天窗,死狀可怖,由儘是黑衣人看來,當然全是魔黨。
猛聽一聲沉著而徐舒的聲音:「章嫂,慧妹,你們怎會忘了孩子們?」
白影一閃,一位面如白玉,修眉重瞳的中年人出現在她倆身前丈許處,面上怒容剛斂,雙目神光未收,他,正是『四海游龍』符振揚。
雲中慧芳心酸,但迅即鎮地迎上去,道:「阿公呢孩子們很好」
符振揚向烈火中的家園看了一眼,沉聲道:「爹中人奸計,被十多個高手圍攻,雖然他老人家功力通玄,施展『銀鬚代針』絕技,傷了對方三四個人,但在眾寡之下,仍險遭毒手!」
雲中慧急道:「你既趕回,為何不」
符振場接口道:「慚愧,我也連遭伏擊,如非汪兄及時援手,代解老父之圍,我幾乎抱恨終生,百死難贖!」
雲中慧失驚意:「你是說汪」
突轉星眸,向左前方望去。
只聽一聲豪笑道:「嫂夫人,是我,是我,汪浩然踏破鐵靴,天幸路過,恰好代勞宰了幾十個魔崽子,能重會故人好友,真是高興,伯父無恙,放心,放心。」
隨著話聲,百丈外一片斜坡下,現身出三人。
依稀可辯,走面前的是一個身披狐裘擎的頎長影子,正加快腳步走來。
後兩是一個黃衣,一紅衣的勁裝少年,穿黃衣的背負一人,不用說
雲中慧一聽來人發話,頓時花容連變,黛眉頻蹙,呆呆地凝視符振揚。
符振揚神色凝重,嘴皮微動,傳音道:「他確實及時救了爹,也幾乎喪命,是我親眼看到的只這一點,我們便必須以禮相待,你好好注意分寸」
人已轉身疾步迎過去。
一面向來人拱手朗聲笑道:「浩然兄,托天之幸,如非你來得巧」
雙方轉眼面對面,汪浩然截口大笑:「振楊兄,你與我都嫌遲了一步
終算還好,伯父經我餵下三粒『空青玉蓮丹』,很快可以復原,一別多年,尚不知已有幾位侄兒侄女了」
噢了一聲,敝聲哈哈大道:「嫂夫人也在,我好高興非好好盤桓幾天,享受一下二位嫂夫的郇廚口福不可。
大誇一步,便要行禮。
兩位夫人忙一福避開,雲中慧道:「不敢當,江伯伯,請我們問你」
汪浩然接口大笑:「嫂夫人若這樣見外,我可要當作趕我走了,且行回府上,等伯父復原,再敘別後不遲。」
又豪爽的移步去要接下阿公汪浩然笑道:「不必勞神,有弟子代勞,我忘了招呼,這是我十年前收的兩個門下」
一指穿黃衣的:「他叫連城壁。」
又一指穿紅衣的:「他叫尉遲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