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黔南異叟」正在那大樓的密室中,和幫中的護法長老,「點蒼樵客」葉飛,及「雲霧蛇叟」梁欽城二人,商議對策,應付幫中的危機。 
這「點蒼樵客」和「雲霧蛇叟」,都是武林二十八宿中的人物。 
「點蒼樵客」是「四異」之一,是點蒼派掌門的師叔祖,擅「鷹爪功」和「鐵扇翻風七十五式」。 
人介於正邪之間,生性護犢,隱居點蒼山多年。「雲霧蛇叟」是「五叟」之一,原是苗人,性殘嗜殺,後為南海上人賞識,收為記名弟子,擅「靈蛇劍法」和「莽牛氣功」。 
更善於驅役蛇獸和放蠱,卻是個忽正忽邪的任性人物。 
這兩人都是「黔南異叟」的舊友,但以「樵客」的交情較厚,當狐尾幫創組之始,即被「異叟」延為幫中的兩大護法。 
起初,他們都不同意司徒印是紅星教徒的說法,更不相信應清華有膽前來擒凶,所以都勸「異叟」勿信謠言,以免影響身心。 
後來,經過「異叟」以冷艷雪的見聞相告,才使他們無話可說,但都表示要鬥鬥應清華,試試這名震武林的人物,究竟有何絕學。 
他們在密室中商討許久,雖沒有得到妥善的辦法,卻決定了暗察司徒印的行動,準備抓到確鑿證據之後,便實行殺一做百的政策。 
一天過後,「黔南異叟」忽得到幫眾的報告,說有紅星教的副總護法求見。 
接談之後,才知道這位獨臂老人,是大名頂頂的「黑水飛魔」,此來的目的,是替紅星教主的孫兒劉耀武,向冷艷雪求婚。 
隨身攜有劉世澤的親筆函件,極力主張兩家聯婚,才是將來平分武林霸業的基礎。 
本來,在冷艷雪未回來之前,「黔南異叟」正值沉迷於聯盟的美夢時,或可對此事有考慮的餘地,但現在卻完全不同了。 
他不但明白自己孫女的意向,絕不容自己胡亂置答,甚至瞭解紅星教的陰謀,對聯盟已不存奢望,所以對婚事一項,當即婉言拒絕。 
並對聯盟之事,也說明要等待時機,容後再談。 
因此,弄得「黑水飛魔」此行成空,憤恨交織,終至狂言怨嚇,不歡而散。 
此後,冷艷雪天天盼望著應清華到來,真是望穿秋水,魂夢為勞。 
直到應清華到達貴陽的前一天晚上,竟突然失蹤。 
當小蘭清醒以後,即刻報告「黔南異叟」,偵查的結果,證實是被人迷香熏昏於睡夢中,劫持而去的。 
因而使「黔南異叟」憤怒至極,下令全幫出動,全力搜查賊人的行蹤。 
他自已與兩大護法等,也分頭攔截,希望能在短時間內,找回冷艷雪,擒獲劫人賊。 
所以,瑞雪山莊內,除了眷屬與少數的守衛幫眾外,幾乎是成了真空狀態,故任應清華和白如霜,來去自由,如入無人之境。 
應清華從小蘭口中探悉別後的情形後,便知道冷艷雪失蹤的事,定是由司徒印作內應,引導「黑水飛魔」下手。 
所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使狐尾幫人無法捉摸。 
他沉思一陣後,又向小蘭問道:「小蘭,你知道司徒堂主在何處嗎?如果不知道,你能在明天上午探出來嗎?」 
小蘭不明他的用意,反口問道:「大叔,你不先救我家小姐回來嗎?」 
應清華知道她誤解了意思,只得解釋道:「小蘭,我要找司徒印,便是要救你家小姐,因為只有他才會知道你家小姐被誰劫走?藏在何處?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小蘭點點頭道:「我現在明白了,明天讓我試試看。」 
「好,明天再說!霜妹,你和小蘭進去休息罷!」 
應清華待白如霜和小蘭走入內室後,才靜坐思考,決定明天應採取的步驟。 
第二日上午,除了白如霜和小蘭出外探查外,應清華更利用那面狐尾幫的令符,專向那些身佩黃色羽毛的人詢問。 
結果又給他碰上那兩位曾經在路上遇上的幫眾,才探出司徒印等十餘人是向北直走,欲往川南的綦江一帶去攔截敵人的。 
因此,在午飯之後,他們三人兩騎便沿官道向北疾馳,沿途又找狐尾幫眾探問,以證實司徒印一行人的行蹤。 
經過兩天的多的飛騎追蹤,在川黔交界的崇溪河鎮,找到了司徒印等。 
這時,司徒印等正在此地打尖以後,繼續向北緩騎前進,一付悠閒輕鬆的狀態,像是外遊山玩水的富翁一般。 
當「白龍」、「墨驪」疾馳而過時,那些幫眾還大聲叫罵,污言不堪入耳,惹得白如霜柳眉乍軒,突然緊勒韁繩。 
使「墨驪」前蹄高躍,長嘶人立。 
應清華早已看出這批狐尾故眾,正是自己追蹤之人,故在白如霜駐馬回韁的剎那,他也剎住「白龍」的前奔之勢,帶韁回身,堵立當道。 
他見白如霜杏眼含威,櫻唇緊閉,似有即置對方於死地之勢。 
連忙笑著安慰道:「霜妹,冷靜一點,不值得為他們動氣,待狐尾幫的事解決後,我保證能使你手刃親仇的。」 
接著,又向趕到身前的司徒印說道:「司徒堂主,久違了,自凌家堡一別之後,堂主該非常得意吧?你還認得我們嗎?」 
司徒印在應、白二人駐馬回身的時候,已看出情形不對,知是遇上行家,因為他見這對人美馬駿的青年人,既趕回馬堵截,不懼人多,當然是身懷絕藝,心有所恃。 
所以,他即時制止幫眾叫囂,緩馬而前,及至看清應、白二人的面貌和白如霜身後的小蘭時更感到驚異非常! 
但想不起這對面熟的男女,究竟是什麼來歷? 
曾在何處遇見過? 
及被應清華提起凌家堡的舊事,才使他憶起對方是誰,不禁從心底升起一縷寒意,連忙笑臉以對道:「呵!原是兩位少俠,剛才手下無禮,請予原諒!少俠既來黔地,為何不來瑞雪山莊一晤?使敝幫主等聊盡地主之誼?」 
他這種前所少見的敬詞恭態,使身後的幫眾都為之愕然,他們猜不透這位高傲自大的堂主何以會一改前態,對這兩位文弱的男女如此客氣。 
應清華見司徒印笑臉以對,知他敷衍藏奸,欲藉此脫身。 
所以也笑著道:「小生已經到過貴幫總堂,可惜幫主以下均不在,據說是為了冷小姐失蹤之事全部外出,但小生認為不用如此恐慌,單憑你司徒堂主之能幹,必已查出劫賊是誰?可否請堂主明告一聲,以便小生稻盡綿力?」 
司徒印聽得心靈大震,臉色鐵青,忽然怒目以視,恐態畢露地喝道:「少俠不要無中生有,捏詞賈禍,司徒印忠於幫主,眾所周知,豈是你能藉端離間的嗎?」 
接著,又向身後的幫眾喝道:「我們走!」 
說完,便催馬前行,欲從白如霜身側穿過,率眾離去,以為他這樣忍讓求全,應、白二人絕不會再度阻攔。 
不料白如霜嬌喝一聲:「回去!」 
同時,玉掌向前一吐,拍出一股猛烈的勁流,直向他的胸前湧到,逼得他大喝出掌,實行硬接,在「蓬」然一響和坐騎驚鳴中人仰馬翻,向後跌出盈丈。 
嚇得他面色如土,愕然呆立,心中猶為這少女的巨大掌力感到悚然,其他幫眾也為之心驚膽戰,嚇得噤若寒蟬。 
應清華已哈哈大笑道:「好個忠於狐尾幫主的紅星教傳令,你能騙過狐尾幫人,卻無法瞞過應某的!」 
隨又肅容以對,目射神光地喝道:「快說,劫走冷小姐是誰?現在將她藏於何處?」 
這時,老奸巨滑的司徒印知道糟了,臉上陰晴不定地沉思一會,忽又面目猙獰地大喝道:「併肩子,操傢伙上!」 
那十餘個幫眾應聲而前,一齊拔出隨身兵器,向應清華等擁來。 
司徒印本人卻向後倒躍丈餘,翻身便向右側的樹林內逃跑。 
應清華見他不進反退,即知道他欲乘機遁去,所以一面揮手彈指,向攻來的五六個幫眾實行隔空點穴,一面又向白如霜道:「霜妹在鎮上等我!」 
同時,從馬上一躍而起,斜飛十丈,話聲剛落,人已沒入林中。 
真是疾如去箭,眨眼即逝。 
白如霜雖然心急主凶逸去,也想同去追捕,但因身邊尚有六七個幫眾纏著,必須將他們制住才能脫身。 
同時,她相信應清華定可將司徒印追回,所以,他仍留在原地應敵,玉掌齊揮,拍出陣陣勁風,震得那些揮刀舞劍的幫眾東倒西歪。 
可惜,她沒沒練過隔空點穴的絕技,又因和小蘭同坐馬上,無法施展身法,雖可用「無相神功」,將這些幫眾一掌震斃,但又不願自己弄得一掌血腥,以致和這些不知死活的幫眾纏鬥一陣才擊傷數人。 
但這些幫眾似是心懷不軌,迷於她的姿色,雖被擊傷數人,仍是毫無退意,甚至有兩人負傷而戰,口出胡言,聲明要將她制住凌辱而後甘心。 
這一來,惹得白如霜怒火驟升,掩蓋了原來略施儆戒的心意,隨即一展「無相神功」,嬌叱道:「該死的匪徒,姑娘不饒你了!」 
同時以一式「落絮紛飛」,雙掌向前後左右揮吐如電,連拍十餘掌。 
果然絕招不凡,只聽兵器齊響,人聲狼嗥,一眨眼間,那些狐尾幫眾已「叭叭」倒地,死傷滿地。 
事後,自己也覺不忍,但事已如此,亦無可奈何,只得將那些被應清華制住的幫眾,解開穴道要他們葬埋死者,扶助傷者。 
並將他們訓誡道:「我知道你們都是司徒印的親信,可能也是紅星教徒偽裝的,依照你們的行為,都得全部處死,但念這天有好生之德,姑娘才饒了你們,不過,要你們告訴我一件事。」 
這些活著的幫眾,當白如霜要他們埋葬死屍時,都嚇得戰戰兢兢,深怕這女煞墾一不高興,又將他們全部處死,現在聽說肯饒了他們,不禁都喜形於色。 
白如霜指著其中一人又道:「你說,你們是不是紅星教徒偽裝的?劫走冷小姐的人是誰?現在將她藏於何處?」 
這是個長像較為忠厚的人,他見白如霜如此詢問,一時似有顧忌,不敢啟口回答,只是左右張望其他夥伴,像是徵求他們的意見。 
白如霜聰明敏慧,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故又杏眼含威地瞪著他道「你不肯告訴我,或是虛言騙我,即將你們處死,別說我心狠手辣呵!」 
她這一頓恐嚇,果然生效,使其中另外一人,已聞言發急,大聲喊道:「女俠,他不說我說!」 
旁邊又有一人向原來那人勸道:「老陳,你就老實地說罷,我們受人哄騙,實已對不起幫方,現在也應該覺悟了!」 
這一來,那長像忠厚的人,才點頭道:「女俠,我們十三個人中,只有三人是司徒堂主自己找來的,其餘全是狐尾幫的老人,但那三個人,已被女俠處死了。 
「關於冷小姐被劫的事,小的不太清楚,但從那三人閒談中透露,確是紅星教的人所做。 
「據說要繞道四川,送往陝西總壇,所以司徒堂主才假藉追捕之名,選擇這條通路,一面使幫主放心這邊,轉向別處追尋,一面可讓劫人的從容逃脫。 
「謝謝女俠不殺之恩,我們已知道紅星教不可靠,從此會對本幫效忠到底。」 
白如霜見他說得懇切無虛,知他們已覺悟前非,所以也很高興道:「好!我相信你們,等我救回冷小姐以後,再和你們在總堂相見,只要你們在幫主之前也一樣的誠實報告經過就行了,現在,你們回去罷!」 
這六個狐尾幫眾,躬身致謝,並扶持傷者,上馬離去後,白如霜才叫小蘭騎「白龍」,慢慢地回到崇溪河鎮上去等候應清華。 
再說應清華以絕快的身法追去林中後,忽然不見了司徒印的行蹤,使他心中一震,後悔未曾先制住這奸賊,再行審問,以致被其乘機逸去,追捕不易。 
他稍作沉吟,即靜立原地,用「天通耳功」去搜索林內的動靜。 
這片樹林的面積很寬,在高低不一的喬木之下,尚長著濃密的小干木,人入其中,無法快步疾馳,不能彼此相望。 
此時,司徒印正在距離應清華百丈外的林內,輕輕舉步,時走時停地向前移動。 
這位老奸巨滑的紅星教,他知道自身的能耐比應清華差得太遠,所以逃入林中後,便想利用這天然的環境逃出對方的追索。 
他明白應清華也已進入林內,所以非常小心地輕輕移動,深怕弄出聲響,被對方聽見。 
但他不知道追他的人,是具有特殊能耐的,神奇之處,完全超出他的意想之外,他自己以為輕得不能再輕的腳步,依然被應清華聽出行蹤,利用絕頂輕功,從樹梢上跟蹤而來,雙方的距離,上下僅剩十丈左右。 
應清華自聽出司徒印的行蹤方向後,曾經有過一番考慮,覺得即使將他制住通問,不如從後跟蹤偵查一陣,看看這狡滑的紅星教徒是否會急著去通知那劫賊。 
是以他躍上樹梢,踏枝躡蹤,保持十丈的距離,注聽司徒印的行動。 
經過頗久的時間後,他們到了一處頗寬的林隙草地上。 
司徒印輕鬆地噓了一口氣,自鳴得意道:「哼!饒你這酸丁厲害,老子一樣叫你倒霉,看你跑斷狗腿,也找不到老子的影子了。」 
說完,便坐在草地上,想暫休息一會。 
剛坐下,又一跳而起,一拍大腿自語道:「不行,我得趕快去追副座,告訴他暫時藏著,免得被這酸丁追上,那就糟了!」 
說著便一躍數丈,向右邊林內鑽去,弄得枝葉沙沙作響,不再畏懼被人發現形跡。 
他這些自以為人不知鬼不覺的言行,卻被藏身樹上的應清華看得清清楚楚,正在追蹤前進,暗自竊笑。 
並慶幸從這奸徒身上,已證實所料無訛。 
約經盞茶時間,他倆一前一後,走出了這片叢林,出現在一座土丘上。 
司徒印稍一辨別方向,即展開身形,盡力向北奔馳。 
一路星飛丸躍,完全採取直線行進。 
應清華仍是輕鬆地跟蹤,緊追不捨,但心中卻為目前的情勢在計較。 
他暗忖道:這樣直追下去,今晚已不能回崇溪河鎮,霜妹一定等得發急,以為我出了意外,但情勢如此,唯有追緊這司徒印才能探出劫賊的行蹤,救出雪妹。 
唯有擒住司徒印,才能使狐尾幫發覺紅星教的陰謀,改邪歸正,霜妹的血海深仇也才能了決。 
因此,他權衡輕重,分清急緩,毫不猶疑地追去。 
在暮色蒼茫的時候,他們已到了山南的聶江縣。 
應清華見司徒印閃入一座道院中,向個中年道人探問「黑水飛魔」的行蹤,並索取食物,知道他還要趕路,所以也向道人藏物之處,暗取一些食物充飢。 
不久,司徒印果然繼續趕路,飛馳而去,但方向已變,繞城轉往東北。 
應清華猜不透他的心意,目的地究在何處? 
唯因黑夜追蹤,行動方便得多,已追近司徒印身後數丈,一切瞭然於目,不怕他弄鬼使奸,再度逃逸。 
司徒印這一狂奔,竟給他趕到石硅縣的黃水壩。 
旭日初升的時候,便走進一家頗為華麗的莊院。 
這裡是楚川交界的地方,地僻人稀,平時不易來此,「黑水飛魔」沿著這兩不管的地方逃竄,實在是出人意想,極難找到。 
可惜他霉運當頭,偏遇著司徒印棋差一著,無形中引領他的對頭找來。 
這時,「黑魔」剛用完早餐,吩咐兩名隨行的香主套車,準備將制住穴道的冷艷雪扶入車內,繼續北上趕路。 
他一見司徒印進門,便沉聲問道:「司徒傳令,你不辭辛勞地漏夜趕來,莫非有什麼重要消息?」 
司徒印躬身行禮後,阿諛諂笑道:「副座明察,狐尾幫已全部出動,四方搜索,但都不足為慮,唯有『青天飛龍』這小子,他也橫加插手,聲言要救回冷丫頭才肯罷休,所以鄙職才連夜趕來報告,請副座定奪。」 
「黑水飛魔」最初聽見狐尾幫四出搜查時,猶自「嘿嘿」冷笑,毫不在意,及至聽見應清華也在追蹤時,即刻臉色驟變。 
怪眼大睜地問道:「你在何處遇見那小子?他和狐尾幫有什麼關係?」 
接著,又冷哼一聲,極自信地道:「哈哈,他要找我,還早呢!等他找到我的時候,這丫頭已和少教主成過親了!你簡直是活見鬼!」 
司徒印卻認真地接著道:「真的!昨日午間,鄙職在黔邊遇見那小子,幸得我略施小計,將他甩開一邊,才趕來此地,這小子與狐尾幫之間,只有仇恨而無其他瓜葛,可能是冷丫頭個人的關係,因為我曾見冷丫頭的小使女,跟著他一道追來。」 
「黑水飛魔。沉思一會才說道:「好!我們就走,到巫山分堂再說。」 
說完,即起身出門,向門外馬車旁的兩名香主喊道:「你們去扶出那丫頭來,今天要趕到大溪渡江,不能延誤。」 
不料那兩名香主,罔若無聞,仍舊呆立車旁,不禁使他怒上心頭,氣沖沖地走前喝道:「該死的東西,聽見沒有?」 
他一邊喝叫,心中猶自感到奇怪,為什麼這兩名香主會突然轉變,膽敢不服從命令? 
他身邊的司徒印,見這兩名香主仍是不言不動,正欲狐假虎威地伸手嚴懲他們時,「黑魔」已發現情形不對。 
連忙擺手制止道:「慢點!他們已著了人家的道兒。」 
接著,又高聲喊道:「哪位高人光臨,請現身與老夫一面!」 
他所以如此客氣呼喊的原因,是因被應清華毀去右臂之後,已知世上的奇人異士尚多,絕不是他這些老魔能任所欲為的。 
而這兩名身手不凡的香主,竟毫無聲息地被人制住,顯示來人的功力超絕,正是應清華一流人物。 
所以,他心中一震,說話也客氣得多。 
但他招呼之後,四周仍是靜悄悄地,無人現身答話,只得再說一次,希望能使對方聽見,一面又親自上前,伸手去解除兩名香主的制穴。 
不料,他連拍數處穴位,均無法達成願望,反使這兩名呆如木雞的香主冷汗直冒,跌倒地上,面色轉青,似乎非常痛苦。 
這一來,他驚了一跳,睜大雙眼,瞪著地上的兩人發呆,一陣寒意,從腳上湧上心頭。 
他摸不清對方用的什麼手法,也猜不透對方是什麼門派的高人,這種奇異的遭遇,頓使見多識廣的老魔頭,為之莫名其妙。 
在他身旁的司徒印,更心膽悚然地顫聲道:「副座,莫……莫非是那小小……小子干的!」 
「黑水飛魔」給他一語驚醒,又恢復原來的神氣。 
瞥他一眼道:「哼!胡說,他怎會找到此地來?如果真是這姓應的小子,我非報這斷臂之仇不可。」 
說完,又一揮僅剩的左手,表示他有此決心,有此能耐。 
司徒印尚未答話,已有人在他背後不遠的院門口,哈哈大笑道:「大護法,你好!我們第三度重逢,實在應該清結舊賬了,不過,你要報的僅是斷臂之仇而已,應某卻要向你找回師兄的滿門血債,驪山圍毆的個人私恨,以及劫持少女,擅用迷香的武林公道,算起來,你還是欠我應清華許多舊賬哩!」 
話聲未落,人已出現在「黑魔」二人的面前,正是青衫飄飄的應清華,左臂剛自嬌艷欲滴的冷艷雪腰上撤回,目射神光地瞪著他們。 
「黑水飛魔」一見來人的面目,不禁心神大震,呆立當地。 
司徒印更嚇得面如土色,全身顫抖,他弄不清對方是如何找來的。 
尤其是現在的情勢,更使他如判死刑,對狐尾幫而言,他已叛逆昭彰,不容否認,被應清華擒回幫去,無疑是死路一條,若僥倖逃得生命,跑回紅星教內,也落得通敵的罪名,遭受慘刑而死。 
何況冷艷雪已杏眼凝威,向他嬌叱道:「司徒印,你做的好事!竟敢出賣我祖父,引敵謀害於我,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真是罪該萬死!」 
應清華見「黑魔」二人已被鎮住,即又安慰冷艷雪道:「雪妹,這奸徒要留著活口,帶回去向令祖交代,再給霜妹報仇,你的仇恨,讓愚兄向羅護法給你清算罷。」 
冷艷雪給他說得火氣全消,嫵媚地瞥他一眼,微笑著應聲道:「好!看你的罷。」 
「黑水飛魔」給他倆一陣談論,從震驚中突然警覺,色厲內荏地喝道:「小子,你和這丫頭別狂,老夫正要找你算賬!」 
司徒印被他一喝而醒,突然向左一躍而起,又想重施故技,乘機逃遁。 
但應清華豈會讓他再度使奸,安然逃去。 
故在他身形剛躍開丈餘的剎那,在冷艷雪的喝聲中,已伸手隔空一抓,口中大喝道:「回來……」 
緊接著「蓬」然一響,一聲問哼,嚇得飛身四五支外;攔截司徒印的冷艷雪,倏然一驚,急忙落地回身,睜大兩泓人秋水,向這邊凝視。 
但應清華仍是挺立原地,輕鬆瀟灑地,對著鬚髮齊張的「黑水飛魔」朗聲道:「堂堂副總護法之尊,竟敢背後偷襲,不顧羞恥,真使武林含羞,練武人汗顏,難怪你會以武林前輩的身份,用迷香去做雞鳴狗盜的行為,對付熟睡中的少女!」 
說到此處,走前兩步又道:「哼,現在來罷,應某要將你剩下的左手,也一齊毀掉,免得你在地下,再去為非作惡!」 
冷艷雪聽應清華的說話,知道「黑魔」曾經乘機偷襲,剛才「蓬」的一響,即是雙方掌勁相撞而發。 
她輕快地一躍而回,極相信自己的意中人足有制服對方的本領,安心無慮地裊娜的走向倒地不動的司徒印身邊。 
玉腿一伸,將他踢個翻身道:「奸賊,你跑嘛,回去再剝你的皮!」 
這時,應清華已和「黑水飛魔」交手,並得掌風呼呼,引得冷艷雪轉移注意力,回身走開數步,靜作旁觀。 
此刻,「水魔」已運足「蝕魄魔功」,使灰色長衫鼓起老高,漲得像個氣球,利用魔功的陰寒柔勁,去消解應清華的法天掌勁,一面又以左手的「黑煞掌」絕招,向對方還擊,希望能扳成平手,俟機下台。 
只是應清華已恨他至極,決心不讓他活下去,所以一見他運起「魔功」,便改掌為指,用「震天指功」去對付他。 
這一來,「黑魔」更是不利,被應精華七八成功力所化的指勁,縷縷如劍,直穿「魔功」的氣圈而入,使他畏之如虎,忙著用掌勁去撥化和閃避。 
一付狼狽現象。 
這時,冷艷雪想起自己被劫已經數天,祖父及幫中人一定非常著急,白如霜也會為應清華一夜不歸而發愁,鬧得坐臥不安。 
因而忙向應清華嬌呼道:「華哥,快點打發他罷!我們還得早些回去,免得霜妹她們擔心呢!」 
應清華被她一語提醒,暗罵自己糊塗,除了接聲應好外,並以九成功力,左右齊施,一式「指天劃地」,上襲「黑魔」的「天庭」、「太陽」、「聽聞」諸穴,下點,「臍門」、「下陰」、「白海」等穴。 
但勢分緩急,上後下先,使「黑魔」剛閃避開下身的指風,便遭到應清華掌襲。 
只見他身形一歪,隨即怪叫一聲而倒,長瘦的身軀一曲一伸,便當堂了賬。 
應清華解開那兩名香主的穴道,告誡一番,並要他們牽出自用的兩匹馬,將司徒印放在馬後。 
這時,紅日高懸,已是巳時初刻,應清華打發那兩名香主離去後,又再到院內去解救屋主,並在主人的熱誠招待下,和冷艷雪用頓早餐,才帶著滿懷高興,聯騎疾馳地南下歸途。 
經整天的奔馳,才回到綦江縣境住宿。 
但在這一日夜中,在崇溪河鎮的白如霜,卻等得心急如焚,不知何去何從? 
她想繼續北進,又恐應清華回來失去聯絡,欲繼續等待,又不知應清華何時歸來,欲往司徒印逃走的方向追蹤,又弄不清他已逃往何處? 
這三項費人思慮的問題,使她坐立不安,感到非常煩惱。 
唯一使她放心的,便是以應清華的武功修為,絕不會因此而發生危險。 
直到第三天早上,她經過多方的考慮後,才留書一封於旅店,請店小二轉給應清華,說明離去的原因,和以後會面的記號。 
隨即和小蘭雙騎北上,希望能在四川境內,先救下冷艷雪。 
不料,當她們到達東溪鎮午餐的時候,正碰上應清華和冷艷雪從綦江南下,也進入同一館子用膳。 
這真使她們驚喜如狂,跑去圍著冷艷雪笑鬧一頓,吱吱喳喳地問個不停。 
等白如霜問明冷艷雪被擄的大概後,才發覺她心愛的傻師哥,正在旁邊看著她們微笑,不禁一噘櫻嘴埋怨道:「華哥,你去救雪姐也不回來說一聲,叫人等得心焦意煩,不知如何是好!」 
接著像是突然記起地問道:「華哥,司徒印呢?」 
應清華見她嬌態天真,也存心逗她道:「霜妹,快吃飯罷,等會再告訴你!」 
白如霜心中一急,向前拉住他的右臂,跺足翹嘴地不依道:「我不嘛!快說!」 
應清華被她這不避人目的親蜜嬌態弄得五面一紅,連忙笑道:「好,好!我說!」 
隨又低聲向她道:「霜妹,你放心!司徒印就在門外,已被華哥毀去武功,制住穴道,一路縛在馬背上駝來的,我們吃飯之後,還要放他下來吃東西哩!」 
因此,白如霜才回嗔作喜,歡欣地閃身入座,反向冷艷雪招手道:「雪姐,快來,我們吃了趕路罷!」 
飯後,冷艷雪和小蘭同騎「白龍」,讓出一騎給司徒印獨坐,由四人押解南下。 
這時的司徒印,武功被毀,一切已如常人,神色沮喪,十足是個可憐的糟老頭兒。 
一路默默無語,行動完全由應清華控制,往日的奸詐威風,全被死亡的陰影蓋得一乾二淨,心中一片迷濛,僅剩下奸惡報應的悲哀! 
兩日後的下午,他們到了修文縣城。 
本來,他們可以趕回貴陽住宿的,只因冷艷雪在介紹沿途名勝時,說這修文縣即是古龍揚驛,有陽明洞可供遊人瞻仰。 
所以引起白如霜的遊興,吵著要在此地休息一晚,藉以暢遊一番。 
但他們住下以後,為了司徒印的關係,只得留下應清華負責招呼,讓冷白二女及小蘭,去作探勝懷古的樂事。 
未末時分,忽有狐尾幫眾五人,擁著一位老者進店,開口便向店伙探查應清華數人的住房,情勢頗凶,似乎是存心尋釁而來。 
應清華住的一間包院,門口還有個小花圃,房舍清潔,環境幽雅,像是專為高人貴客所設。 
這時,應清華正在花圃上負手徘徊,興致幽然,終於看到一株相思樹,而停身材下,望著低矮的枝葉,懷念著遠在廬山的鄭春梅。 
他一時淒然,不禁低吟王維的五言絕句道:「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採擷,此物最……」 
許未吟畢,已因發覺來人而倏然住口,並即步出花叢,佇立以待。 
那店伙引著老者一行六人,踏進院中便向應清華躬身引見道:「相公,這幾位有事找你,小的特地引來相見。」 
應清華一見這些來人,已知是狐尾幫眾,心中雖不明對方的來意,但亦有恃無恐,泰然以對。 
除了向店伙道謝外,並注視一下對方的形態,拱手笑問道:「諸位盛駕光臨,無任歡迎,未知有何貴幹,競蒙下顧,請予明告為幸!」 
為首的老人微一拱手還禮,便聲如洪鐘地說道:「老夫伍為春,吞掌狐尾幫天樞堂,據說敝幫司徒堂主與尊駕一道同行,似乎身受傷害,亟待醫治,故與幫屬前來迎接,並向尊駕稍申謝意!」 
這老者年約五十,身材魁梧,方臉海口,相貌威武,說話尚屬客氣,不似狂妄之輩,使應清華頗有好感。 
所以也客氣地答道:「失敬了,原來是伍堂主,小生應清華,實與貴幫司徒堂主同行,但因有極重要之事,關係在司徒堂主身上,心須待見過貴幫主之後,才能讓他與諸位見面。 
「所以對尊駕所求,暫時礙難照辦,請原諒此舉,實有不得已之苦衷,等明日在貴幫總堂,一切便可分曉,請諸位忍耐一晚罷!」 
伍為春見應清華俊美絕倫,氣質高貴,心知不是簡單人物,但不知他的來歷身份,和有何要事待見幫主。 
只得強忍怒火,哈哈一笑道:「尊駕所言,諒是實情,老夫本應忍耐一晚,容待明日相見,但司徒印為敝幫堂主,被尊駕押解返幫,實有損幫譽,故欲請尊駕暫時放手,將他交老夫看管,待於幫主之前,再向尊駕交待。」 
他這一番說詞,本極合乎情理,如果是普通事件,原可使應清華就此放手的。但因司徒印為紅星教奸細的事,尚不宜說明。 
狐尾幫的人,自堂主以下,都還以為他是忠於本幫的堂主,一旦放他與幫中人見面,一定會鼓動是非,鬧出尷尬的意外事件。 
而且此事關係著狐尾幫的大勢,和冷艷雪被劫,白如霜報仇的關鍵,如果被他利用幫屬逃回紅星教,一切都將化為泡影。 
是以應清華仍是誠懇地對伍為春笑道:「堂主所言,應某本應遵辦,但因事關機密,實不容司徒堂主與人相見,所以,還是請尊駕忍耐一晚為妙,不請之處,請尊駕原諒!」 
這一來,伍為春雖然怒火上升氣得掀眉怒目,但因應清華所謂機密之事,使他一時懷疑不決,靜立無語,想不出好辦法。 
他身後的數名幫眾,已忍耐不住地大叫道:「堂主,何必和這小子多嚕嗦呢?乾脆將他一齊帶走算了。」 
這種無禮的說話,惹得應清華傲性勃發,隨即目射神光,冷笑一聲道:「你們少無禮!如果不看你們幫主之面,真要教訓;你們一頓。」 
接著,又向伍為春道:「堂主如果不相信應某,可以在此等待,讓貴幫主之孫小姐回來,即可明白一切。」 
伍為春尚未答話,已有一名幫眾衝出,伸掌疾向應清華胸前抓去,口中同時喝道:「小子,我先教訓你再說!」 
雙方相距僅丈餘,伍為春欲阻不及,只聽得應清華一聲怒「哼」,那幫眾已「叭」的一響,倒在地上不動。 
這突然的事件,使伍為春等內心一寒,一時呆在當地,只是睜大雙眼,各負手如前,挺立原地的應清華,感到無限神奇與怪異。 
還算伍為春是個「點蒼派」的高手,江湖經驗豐富,除了當時一陣驚呆外,隨即恢復靈智,哈哈大笑道:「尊駕身手不凡,確使我伍為春大開眼界,但此事關係敝幫聲譽,勢在必爭,老夫願以一身所學,與尊駕作一了斷,至於我冷侄女一事,恕我無法相信尊駕所言,其中詳情,不能在此相告。」 
說完便擺手示意,叫其餘四名幫眾退後。 
以便讓出較大的空間,和應清華鬥個優勝劣敗。 
但其中一名幫眾,卻不服氣地道:「堂主,對付這種邪門小子,用不著你老動手,只要讓我四人合手擒他就夠了。」 
說完即一擊手掌,四人飛身而出,個個提氣凝神,四面圍著應清華,激得應清華怒火驟升,決意懲戒他們一番。 
向四周掃視一眼後,哈哈大笑道:「貴幫紀律不嚴,威信不立,難怪司徒印之流的紅星教徒,能夠乘隙而入。 
「好!讓我替貴幫主教訓你等,以免流入邪惡,應某在此原地奉陪,決不離開一步,若果離開,即任你們帶人回去。」 
他這種頗為狂傲的說話,氣得那四名幫眾更怒,連伍為春也為之大怒,眼現凶光地喝道:「你們動手罷!留下活口就行啦!」。 
四幫眾一聽伍為春的吩咐,即刻齊喝一聲,同時出掌,向應清華的前後左右攻到。 
他們的意思以為對方年輕文弱,縱令學有專長,也受不住這種四面夾攻,招式再精,也必須閃身換步,先求自保。 
伍為春雖知這位少年厲害,也不信他能一步不動,化解四面一齊攻到的掌勁,所以睜大雙眼,瞪著這神秘狂傲的小書生,欲看他如何出手還招,應付這合力的環擊。 
可是,他錯了。 
應清華仍是靜立如前,面含微笑,對四個的合手攻圍,根本不當作一回事。 
反見四人右掌拍出,隨即「唔」的一聲,齊向後倒,捧著右臂打滾,「唉喲」呼痛。 
伍為春大吃一驚,本能地一摸肩上的劍把,即以一式「春風秋雨」,劍化寒星萬點,直向應清華捲去。 
式精勁銳,不愧是點蒼派的高手。 
可惜他遇上的,是武林少見的奇人,一身所學,都是奇絕古今的技藝,對他這種點蒼劍術,根本不值一顧。 
所以當他揮劍直前的剎那,只覺得青影一晃,右手一震而痛,長劍已「嗆郎」一聲,墜落地上。 
嚇得他左掌向前一拍,腳跟用力倒竄,一式「金鯉倒穿波」,後躍丈餘。 
定睛一看,應清華依舊對著他微笑,神態輕鬆,好像未經動手一樣,不禁使他羞憤欲絕,大喝一聲:「老夫跟你拼了!」 
重又一撲向前,出掌向應清華攻去,意欲拼此老命,與敵偕亡。 
但聽得一聲「住手」的嬌喝,起自院門口,使他心神一震,連忙中途剎身回顧。 
一看之下,一陣意外的驚喜。 
原來,藍綠紅三色人影一晃,已在伍為春面前出現三位少女,其中一人,正是失蹤多日,鬧得狐尾幫全幫不安的冷艷雪。 
這時正含笑向他嬌喚道:「伍伯伯,你怎會找來此地,和華哥發生誤會呢?請看在侄女面上,停手詳談罷!」 
伍為春見冷艷雪無恙歸來,嬌艷如舊,本已驚喜,心中明白了一些端倪,又聽冷艷雪親熱地呼這少年為「華哥」,更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禁看看應清華,又望望冷艷雪,突然呵呵大笑道:「好,好!伯伯聽你的!賢侄女已是安全回來,我得找幫主去啦!」 
話落便轉身舉步,高興得忘了地上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