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形才動,那婢女臉上掠過一絲冷笑,只見她身形一晃,斜地裡已超過杜天林,同時間左手一伸疾然拍向杜天林右肩。
杜天林斗覺身後勁風驟作,輕一沉肩頭,左掌斜地裡一翻,猛可虛空一抓而出。
那婢女一拍之勢落空,身形半向前掠,半向左仰,杜天林虛空發出內家真力,婢女只覺左半邊身形一震,身形不由得一個踉蹌,差一點一跤跌在地上,一連向前衝出好幾步才止住足步!
杜天林冷冷一笑,那婦女面上神色又羞見駭,但立刻掠出一付怒容,只見她右手反臂一探,「嗆」地一聲輕響,寒光閃閃,長劍已然撒在手中。
杜天林瞧也下瞧,大步仍然直行而去,那女咬牙一劍斜劈而出,杜天林用眼角的餘光瞥去,只見那劍光黯然,忽隱忽現,一時之間竟然分不出那招式是實是虛,以他見識之廣,猶然分辨不出這劍式來路如何,心中不由暗暗一震。
那劍式來路甚疾,但卻是無聲無息,若是暗襲發自身後,可能近身不及半尺猶難以被人察覺,杜天林只覺這劍式古怪,狠辣之至,霎時輕敵之心全消,足下一騰,整個身形生生向左個移五尺左右,同時間中,左右雙學斜飛而出,施了一式「推窗望月」,內力疾落,全身真力灌注,不敢大意分毫。
他到底見機得快一那婢女劍式猶未遞滿,已遭他內力所阻。
那知那婢女劍鋒微一側轉,劍身由平拍變為直劈力削之勢。
杜天林只覺手中一輕,對方封式居然由這一轉劍之間,長驅直入。
這時他已意識到這婢女所用的一套劍法定有極大的來歷,招招大人出人意料之外,而已變化之奇,力道運用之怪,實是見所未見,一時間也不暇細究,只是力求固守。
他見那女子劍勢貼身而發,右掌猛然向後一撤,撤回半程之間,再向外疾蹦而去,這一收一縮之際,內力又自增強幾分,那疾風推動週遭大氣,只聽得『鳴』地發出一聲怪響。
這一拳擊出,那女子只覺手中長劍一震,她心中暗暗震駭對方功力之深,但此時已然搶得先機主動之勢,立刻劍式紛飛,一輪猛攻,
但見劍光霍霍,撩人眼目,杜天林在劍圈之中常常發出,最吃緊的乃是那劍光閃然之處,卻往往判斷不出究竟是實是虛,杜天林心中驚疑之感愈來愈深,心想對方僅是一個婢女,但仗著這一套古怪的劍法竟迫使自己毫無還手之機,這一派人物的來頭可真不小了。
他一面固守,一面留神對方古怪的劍式,卻是始終了無所獲。
愈戰愈是心疑,好奇之念愈來愈熾,不巾暗暗下定決心,非得探出這幾人的來歷不可。
他心念一完,暗暗忖道:「若要深知出來,非得與那女主人打交道不可,不必再與這婢女纏鬥。」
這時那婢女攻勢愈來愈強,杜天林猛然長吸一口真氣,右拳一伸而出,左掌再不顧對方劍式;據可對準那婢女面前一拍。
這一拍之式,乃是內含「小天星」力道,右中卻是硬打之力,那婢女登時只覺劍上一重,式道略為一凝。
就在這一凝之間,杜天林左右雙掌交互拍出,一連發了六記內家神拳,拳拳遙擊,那婢女只覺手中的長劍好似被巨錘所擊,一下未及,兩下又至,到第六拳發出,那婢女只覺手中一麻,再也握不住手中長劍,「嗆啷」一聲落在地上,杜天林運用這種蠻打硬拚之法,只因對方內力較自己相差甚遠,最主要的仍是拳招如風,對方才是一窒劍式,已然六拳俱發.內力造詣之強實是令人駭然不已!
杜天林收出即將發出的第七掌,噓了一口氣,望著那婢女。
那婢子怔怔地站在一邊,望著地上的長劍,只覺右臂上酸又麻,一時之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杜天林冷冷笑一聲道:「喂,你去叫你家姑娘出來。」
他話聲方落,只聽身邊一個輕靈的聲調道:「不用了,我已經出來啦。」
杜天林呼地轉過身來,只見那女子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然走下轎來,站在一丈之外。
杜天林緩緩開口說道:「姑娘出來了最好,杜某倒要請問……」
那女子聲調之中似乎絲毫沒有憤慨之情,平淡地道:「杜先生稍待。」
她轉首對那婢女道:「小雲,還不快將長劍拾起,你叫他們都退回去到那裡等我便是!」
那牌女這才驚醒過來,俯身抬起長劍,緩緩走了過去,對那左首一個黑衣人低聲說了幾句,那些黑衣人陡然一齊一抖右腕,只見火炬迎風一晃,火焰登時熄滅,四周剎時一片黑暗。
其實森林之中原本尚有一絲亮光,但此時由於火光四下熊熊,突然熄滅,林中才感到特別黑暗。
約莫過了片刻,杜天林只覺四下空空蕩蕩,原來那黑衣人均在這一瞬間走得一個不剩。
杜天林心中暗暗詫異,弄不清這女子此舉究竟是何用竟,昏然之中已清晰可見,只見那半側著身子對著自己。
杜天林忽然覺得那女子面上覆蓋的布已由自己拿下。
昏暗之中,只見那女子輪廓清麗絕倫,有一種說不出的特殊氣質,年約十八、九歲左右。
這時那女子緩緩轉過頭來,對杜天林微微一笑,杜天林只覺那女子笑容艷光四射,一時間看得不由一怔。
那女子轉過身來,對著杜天林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絲毫沒有那種女兒矜持之態,但杜天林卻覺得對這女子有一種特殊的印象。
那女子看了杜天林數眼,然後說道:「杜先生請恕方才失禮之罪。」
杜天林心知她是指那婢女這事,此時他心中已抱定主意要探探這女子的來路究竟如何,是以略一沉吟,微微一笑道:「在下言語先有閃失,不能怪她。」
那女子笑了一聲說道:「杜先生內力深厚之極,我一路行遍中原武林,所見人物尚未有能及杜先生的……」
杜天林心中微微一動道:「原來,姑娘不是留居中原?」
那女子爽快地點了點頭說道:「不是。」
杜天林只覺那女子甚為爽朗,自己若然太過拘束,反倒顯得小氣了,當下便微微一笑道:「既非中原留居,那東海南疆,塞北西域.不知姑娘來自何方?」
那女子笑意盈然,緩緩說道:「你——且猜猜看?」
杜天林只覺那女子似已將自己視為很熟的朋友,說話語氣之間毫不加以思索,這反倒令得杜天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想了一想,緩緩答道:「在下見姑娘與那中年婦人同行,而那婦人又與血魔似乎早已相識而且關係非淺,姑娘既為那中年婦人之鄰居,想來亦來自南疆了?」
那少女嫣然一笑道:「不對,你猜錯了。」
杜天林噢了一聲,他本以為如此猜測,十有九成不會差錯,那知果然有誤,想了一想,又問道:「不知那中年婦人與苗疆血魔有何關係?」
那少女咦了一聲道:「怎麼?杜先生並不知道麼?」
杜天林搖了搖頭道:「在下與那血魔仍是萍水相逢,仍是經過那大旗譚元的關係,才相識得。」
那少女啊了一聲,笑道:「那麼方纔我叫那婢女相攔,更是毫無道理了。」
杜天林見他說話之間,似乎毫無心機,不由暗覺舒快,自然而然之間語氣也放輕鬆了不少,他說道:「那婦人是誰,姑娘尚未回答呢?」
那少女道:「我大姐麼,他與那血魔的關係,你可再也想不到。」
杜天林道:「至少兩人武藝方面有不少關連,難道是同一師門?」
那少女點首說道:「不錯,不錯,他們兩人乃是苗疆一脈近百年來兩個奇才,師出同窗,為師兄妹的關係,並曾有夫婦之名。」杜天林吃了一驚,說道:「曾有夫婦之名,那麼兩人現在……」
那少女不待他說完,插口搶著說道:「兩人反目迄今已有二十年了。」
杜天林噢了一聲,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那譚元雖會『屍魔禪功』,但卻在提及血魔之名時立有不屑之色,想來他們夫婦兩人至今猶自破裂僵持?」
那少女笑道:「正是正是,大姐每次提及血魔之名,總是恨得牙根癢癢的,今日見了面,我原本以為她會立刻發作,卻不料她草草說了幾句話便走了,而那血魔卻緊緊追趕而去,若是趕上之後,兩人不知又要如何。」
杜大林道:「想來那血魔的夫人也是大大有名之人?」
那少女點點頭道:「二十年前,男女雙魔之名威震南疆,大姐的功夫可真高強呢。」
杜天林吁了一聲,心中卻正自暗暗考慮:「我若直問她來自何方,總是有些不妥,這少女氣概特殊,說是非中原人士、可真不錯,而已她似乎知道不少事情,真不知到底是何來路?」
那少女見杜天林沉吟不語,又笑了一笑說道:「杜先生,你尚未猜出來?」
杜天林心中一動,急忙說道:「姑娘既非南疆,塞北一帶姑娘似乎不像,在下猜姑娘若非來自西域,便是來自東海!」
那少女笑道「不錯!不錯。」
杜天林道:「那麼——在下猜姑娘乃是來自西域一帶!」
那少女格格一笑道:「正是正是!」
杜天林心中忽然一驚,平穩著自己的聲調,緩緩地說道:「敢問,姑娘貴姓?」
他這一句話問得十分不當,但此時他乃是有所為而問,那少女卻似絲毫不覺,只是一笑道:「我姓柳。」杜天林微微一頓,似乎鬆了一口氣的模樣,他心中暗暗忖道:「這姑娘來自西域,加之氣派非同尋常,想來一定是大有來歷之人,但他自稱姓柳,倒未聽說西方一帶有什麼姓柳的人物?」
他心中思索,口中仍道:「原來是柳姑娘。」
那柳姑娘嫣然一笑道:「你在想些什麼?」
杜天林噢了一聲道:「在下在想,西域一帶,有什麼姓柳的名門大族。」
那柳姑娘笑了一笑,卻是不語。
杜天林又道:「柳姑娘留下在下,不知有什麼事麼?」
他這時才說道正題,那柳姑娘道:「方纔我以為你與血魔關係甚深,便想向你打聽那血魔的事——」
杜天林道:「噢,原來如此,可惜在下對那血魔知道得太少了。」
那姑娘說道:「不要緊的,事情也沒有什麼重要——」
她說到這裡微微一頓,似乎猶有未盡之意,杜天林嗯了一聲,等她繼續說下去。
那柳姑娘停了一停道:「不過杜先生既已留下來,我想請社先生到我居處去盤桓幾日。」
杜天林心中一驚,瞟了那柳姑娘一眼,只見她微微低著螓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杜天林暗暗忖道:「她居然開口邀請我,我與她素昧生平,這女孩子也未免天真得有點近乎不懂人事了。」
但轉眼只見柳姑娘面上神色微窘,似乎也察覺她自己失言,但那神態十分真純,毫無做作之色,反倒看得益發動人。
杜天林微微一咳道:「在下真是受寵若驚了,只是在下身有急事,要趕路——」
柳姑娘面上掠過失望之色,她噢了一聲道:「你要趕到什麼地方去?」
杜天林話未說完,只見她面上失望之情形之於色,心中正感歉然,聽她一問,脫口答道:「在下要向西域一行!」
那柳姑娘陡然一怔,面上神色登時又驚又喜,脫口說道:「那真湊巧極了,我……也正要回西域而去……」
她的話聲陡然緩了下來,杜天林立刻想到:「她原本存有邀我同行之心,但因方纔我並未接受她的邀請盤桓數日,她雖生性豪放,但也不好再度開口。」
轉念又想道:「這姑娘性格倒是少見,我對她印象及為深刻,加之她的身份也甚特殊,我不如主動邀請與她同行,雖說男女有別,但她猶垣蕩處之,我又何必小氣拘泥?」
心念一定,開口說道:「原來柳姑娘也要向西,咱們不如一路同行,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那柳姑娘面上笑意盈然,連忙點頭不迭。
杜天林道:「在下情之請,蒙姑娘不棄,真是受寵若驚……」
他故意如此說,顯得乃是自己一心要求於她,那柳姑娘誠懇地道:「杜先生說那裡話,雖是萍水相逢,卻覺相談甚為投機,若能同道而行再好不過,我也正有此意。」
杜天林心中暗忖道:「這姑娘心地倒相當磊落,有一句說一句。」
但一轉念,暗暗呼道:「不好。」
急忙開口說道:「但是柳姑娘,你那隨行的人甚多,在下豈不……」
那柳姑娘不等他說完,立刻搖搖手道:「我叫他們先回去便是。」
杜天林啊了一聲道:「想那中年婦人,未必真會趕回來找尋姑娘?」
柳姑娘點了點頭道:「我也是如此想法。」
望了望杜天林,杜天林只覺她神色之間十分輕快,眼角流露笑意,有一種特殊無比的純真氣質。看得只覺心中十分暢快。
那柳姑娘見杜天林望著自己,嫣然一笑道:「咱們可是現在就上路,或是明日再說?」
杜天林微微考慮了一刻,說道:「還是明日再說吧,姑娘總得先去通知隨行之人。」
柳姑娘道:「那麼今夜你先陪我去一趟—一我有一處所在,甚為幽雅,咱們先歇一程如何?」
杜天林點了點頭,心中卻是暗暗忖道:「方纔她邀我去盤桓數日,那時我以要趕路為由推辭,現在卻答應下來,這不分明是表示方才乃是故意推托之言?」
他想到這裡,自己不由暗暗失笑,但看那柳姑娘時,卻見她興致勃勃,絲毫沒有察覺,這時他已逐漸熟悉這姑娘的性情,反只覺自己總是想得太多,是以再不考慮,立刻頷首同意。
兩人緩步跨出樹林,這時夜殘更盡,四下仍是一片寂靜,那柳姑娘走了一陣,開口說道:「這次回家,我若告知舅父,說中原有人能不顧劍式秘奧,硬用內功擊敗小雲,他老人家八成要以為我是碰上那些個有數的前輩了,再也想像不到竟是杜先生這等年輕之人。」
杜天林心中微微一凜,想起方纔那婢女施出劍法的秘奧,果然驚人之至,現在聽柳姑娘如此說,連忙順著話頭接口說道:「倒教柳姑娘見笑了,在下方才心想如若敗在婢女手中,真是沒有面子,是以全力出掌僥倖得手,說實在話,那一手劍式,在下真是見所未見哩。」
柳姑娘輕輕一笑道:「這乃是家傳之學,中原武林之中能識得出的可真是少之又少。」
杜天林道:「只覺劍式連環密接,劍劍銜密,但虛忽難以捉摸,隨時都有受劍之可能,創出這等劍式的,真是武學上的奇才了……」
他一邊如此說,一邊注視那柳姑娘的神情。
果然那柳姑娘面上甚為得意,杜天林心中暗道:「看來多半是她的家傳絕學。」
柳姑娘道:「不瞞你說,這劍式便是舅父所創。」
杜天林真不料她直接了當說了出來,他雖早已有些猜疑得到,但仍免不了吃一驚,忍不住接著問道:「那麼你的舅父必是鼎鼎有名之人了。」
柳姑娘笑了一笑道:「那倒也未必,舅父絕少到中原一帶行動,就是去了中原,也絕不露出武功。」
杜天林啊了一聲道:「難怪在下思前想後,始終未曾聽過西域一帶有這麼一位高人。」
柳姑娘笑道:「看來對武林之中名門大派的情勢弄得十分清楚?」
杜天林道:「也不過只是反覆聽說而已,加之那些武功造指特別高強的到底只是少數,是以記憶起來並不費神。」
柳姑娘道「我也時常聽舅父說過,中原武學深奧廣博,能人輩出,各大宗派歷遠流長,代代總有奇才高人,看你的內力造詣,想來必是師出名門?」
杜天林搖了搖頭,說道:「老實對姑娘說,在下這幾下拳腳,實在粗淺得很,近日以來連逢高人,才知武學永無止境,所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真是絲毫下錯,不說別人,就說方纔那一位苗疆血魔,那內家功力之深,真是駭人聽聞……」
柳姑娘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不錯,舅父便曾提起血魔,說他與中原幾個高人齊名,的確名不虛傳。」
杜天林慢慢地嗯了一聲說道:「那中原幾個高人,你舅父都曾會過麼?」
柳姑娘笑道搖頭說道:「不曾,只是傳聞而已,但這血魔,舅父卻是親自見過他的武功。」
杜天林道:「以在下之見,你的舅父必是一個世外高人,武功造詣可能不在血魔之下,換句話說在中原列名也不成問題?」
他這一句話問得相當技巧,那柳姑娘果然點頭說道:「我也曾問過舅父此事,他說中原武林如今仍首推灰衣狼骨,但還有好幾個退隱之人,功力高得出奇。」
杜天林心中一動,緩緩說道:「你舅父有否提過『蓋世金刀』之名?」
柳姑娘臉上神色陡然微變,似乎有一種不安的神態浮之於面,杜天林看在眼內,心中暗暗稱奇,忖道:「方纔他對那中年婦人所說有關金刀的傳聞似乎特別感興趣,現在我一提起金刀之名她神色又有所變動,難道她果然與此事有關麼?」
她心中盤算,目光卻緊緊地注視那柳姑娘,只見她頓了一會,緩緩開口說道:「蓋世金刀麼,提是提過的,但總是說說便停止了,從未談得仔細。」
杜天林裝著漠然哦了一聲,心中卻自忖道:「這女子真是純真善良,想來方纔之言必是虛話,她說話時,目光卻不敢平視,只是望著足尖,令人一望即知,但不知為何要說虛言?」
清風拂面,薄雲高浮,官道上行人絡繹不絕。
杜天林心中思念,足不停,那柳姑娘和他同行,這時前面兩箭之遙是一處森林,那柳姑娘望了一望地形,開口說道:「咱們若是穿過這森林,可省不少足程。」
杜天林啊了一聲道:「你來過此處麼?」
柳姑娘點了點頭說道:「這一條路是經常經過的,一越過這座森林及一個小山陵,便是西北風光了。」
杜天林噢了一聲道:「你時常到中原行動?」
柳姑娘道:「一共來過三回,不過只有這一次是個人行動的——我是說,沒有家人相伴!」
杜天林心中暗暗忖道:「想來她前兩次來中原時所紀尚幼,總有家人伴同。」
正在交談之間,兩人已來到那森林之前,柳姑娘側轉臉來說道:「這條捷徑雖可省卻不少路程,但地勢卻十分荒僻,平日絕少行人蹤跡。」
杜天林道:「若是沒有行人蹤跡,反倒容易施展,大約要費多少功夫才可通過?」
柳姑娘略一沉思道:「維持較快的步速,大約兩個多時辰。」
杜天林抬起頭來望了望天色道:「咱們加快一些,大約可以在天色未晚之前,通過這荒僻之地,你既來過,便請先前領路如何?」
柳姑娘微微一笑道:「也沒有什麼須要帶路的地方,先前一段一直保持向西進行的方向,這一段路勢最為艱難,然後的一段路就較為平坦寬闊了。」
她一邊說道,一邊便進入森林,杜天林也隨身而行,一踏入林中,只覺眼前光線一暗,那林葉倒是相當濃密。
杜天林四下望,果然樹木林立,一株連著—株,由於長年累月絕少人跡,地面上野草叢生,而已到處都是枯葉,不知是何年落在地上,逐漸與雜草泥土混成一堆,遠遠看去,枯綠摻雜,倒也別有一番情趣。
那柳姑娘的身形逐漸加快,杜天林也跟了上去,柳姑娘回頭一笑道:「這道路不好行走吧?」
杜天林微笑點了點頭,這時他心中卻暗暗忖思:「翻過這山丘便到西域一帶,這柳姑娘家中在西域一帶不知到底是幹什麼的,我每次提及那蓋世金刀之名,她似乎總有些不自在,其中想來必然有所關連,倒是一條極佳的線索,我倒要想一個好辦法,絲毫不露痕跡地探探口風,以後也好保持接觸。」
他心中思念轉動,那柳姑娘似乎也在想什麼事,兩個人邁步如飛地在林中加速前進。
驀然只見前方不遠處有好幾棟大樹橫倒在地,平放在中間,枝葉四下分散,顯得相當一亂!
杜天林心中微微吃了一驚,那柳姑娘也看見了,她的足步立刻放慢下來。
杜天林環顧了一周,只覺同下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跡像可尋。
柳姑娘輕聲地道:「你看……這像是怎麼一回事?」
杜天林搖搖頭道:「咱們走過去查查看——」
他提了一口真氣,當先走去,來到那斷樹殘枝附近,只見那幾株大樹幹原本生長得甚密,現在被折斷了,那剩在地上的一半樹樁顯示乃是被巨力推折,斷口亡處橫裂還有些許莖皮接連未斷。
杜天林看了一看,那柳姑娘輕聲說道:「可是掌力推出而成?」
杜天林憂豫了一下驀然他抬起頭來,只見十丈之外有一堆長草整個被踐踏得平了下來,那堆殘草在近有好幾個巨大古怪的足印。
杜天林只覺心中猛地一震,只因那足印入目熟悉得很,正是那一日巧遇秦嶺五俠中四人,其中朱老大騎著一頭古怪的巨獸,那巨獸的足印,便是如此。
那秦嶺五使得武當道人呂長青之助,得到了一個布包,杜天林原本打算去追蹤,卻因遇上敵人而終止,這一件事杜天林始終沒有忘掉,而且時常猜測這秦嶺五俠究竟是何用意,這時一見那巨獸足印,心中大大震驚。
柳姑娘側過臉來望著杜天林,隨著杜天林的目光,看見那巨大的足印,雙眉不由一皺,輕輕說著:「這足印是怎麼一回事?」
杜天林吁了一聲,他原本想托盤相告,但當話已溜至口邊又勉強忍耐下去。僅僅微微一笑道:「大約是一種古怪的野獸,只不知四下一片清潔,那野獸是從什麼方向來的,在此處突然留下足印。」
柳姑娘仔細察看那巨大的足印,輕輕說道:「那邊有一條十分陡斜的路,咱們站在這兒看不見,那野獸很可能便是從那裡上來的。」
杜天林順著好指點的方向,向前走了好幾步,果見一條極為陡斜的路通向谷下,沿路卻是殘枝斷葉,那野獸分明由此而過。
他心中暗暗思忖道:「原來果然是那秦嶺諸俠的行蹤了,他們有了那一份地圖,卻全在此地出現,莫不是依照那圖中所示而來?」
想到秦嶺諸俠立刻也想到那一日與自己交手的蒙面客,自己雖然將他的露面布中搶奪而下,但卻始終未見其面,後來那一面布卻又交給郭伯姑娘了,這一切的經過剎時在他腦中浮過,他心中漸漸生出一個感覺,非得查個一清二楚不可。他思念一定,走了回來,低聲對柳姑娘道:「這樹枝倒斷據我看來,並非為人所推,乃是那一種怪獸行走時開路所為,咱們順著足印去看看如何?」
柳姑娘輕輕說道:「世上竟有這等大獸,我倒要見識見識。」
兩人便沿著足印向前行進,走了約有半盞茶的功夫,忽然微風拂面,隱隱傳來一聲冷笑之聲!
柳姑娘耳目甚為靈敏,立刻停步不前,杜天林身開一驚,到了一株大樹近處,忽然一撥而起,落在枝幹之上,這是時身在高處,向遠望去,四下都是一目瞭然!
杜天林向那冷笑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不遠處似乎有三個人站在當地,有兩個有不停地指手劃腳,只因距離甚遠,這時又沒有微風吹揚,是以聽不清切。
柳姑娘見他四下張望,站在樹下忍不住問道:「看見了什麼?」
杜天林輕輕飄落在地上,點了點頭道:「那邊有三個人,正在交談不止!」
柳姑娘道:「那大獸呢?」
杜天林搖了搖頭道:「倒並沒沒有看見有什麼大獸,咱們不如輕輕掩過去看看清楚如何?」
柳姑娘點點頭,略沉吟了一下,然後說道:「咱們不如分開行動,他們在那個方向,你向左方去,正好右以繞到他們身後,我則在此直接前進——」
杜天林心中渴望知道那三人是誰,立刻點首道好,身於一掠,藉草木掩蔽,急行而去。
他為人本甚為小心謹慎,這一路行去,盡量避免聲息,走了有好幾十丈距離,耳邊只聽一聲冷笑道:「在下一再向兩位表明,兩位還不覺滿意嗎?」
聲音入耳,似乎有一點熟悉的感覺。
杜天林心中一驚,立刻停下身來,撥開草叢向外一看,只見三個人站在十丈之外,那說話都正背對著自己,看不見面目,另外兩人站在他的對面,杜天林一看之下,心中不由一震,只因那兩人自己見過,正是那一日在林中奉令與秦蓬真一同阻攔天下第一莊主喬三川的那一對孿生兄弟,名喚申黔申平的,那兩兄弟手中一雙長劍配合得無以復加,強如喬百川的修為,也幾乎吃了虧,尤其是出劍古怪,不想在此又自相遇。
見到這兩兄弟,立刻便聯想到這事與金蛇幫有關連,杜天林心中下由暗震,更加留神注意。
那兩兄弟在左的一個冷冷笑道:「不是滿意的問題,閣下若沒有什麼值得隱藏的,便讓兄弟倆搜搜身體如何?」
那背對杜天林的人低哼了一聲道:「兩位自見了面後,便一直料纏至此,老實說一句,兩位究竟為的是什麼,在下尚不明白!」
那申氏兄弟一齊笑了一笑道:「好,咱們把話說明白,你一路追蹤秦嶺諸俠,為的是什麼?」
那人微微一頓說道:「在下麼,要送一封書信給秦嶺朱大俠!」
申氏兄弟道:「若說是送信倒也罷了,但閣下一路追蹤卻始終不肯露面,還說送什麼信?」
那人不言,申氏兄弟又冷冷一笑道:「那秦嶺諸俠現在到什麼地方去了?」
那人冷笑一聲道:「兩位也是一路追蹤至此的,有目共睹,他們已失去蹤跡了!」
那申氏兄弟突然面色一沉,說道:「下管閣下是什麼人,咱們廢話也說得夠多了,那東西你究竟拿不拿出來。」
那人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兩位如若當真夾纏不放,在正也不再多說明——」
那申氏兄弟居左一人怒容一現,上前一個便待去動手,右方一人一把拖住他的手臂,低聲道:「兄弟,咱們索性和他說明——」
他抬頭觀那人說道:「咱位乾脆直說了當,你閣下一路追蹤那朱老大的怪獸,咱們也一路追你而來,方才不瞞你說,咱們兄弟兩人下坡路上忽然看見秦嶺四俠一齊趕了回路,咱們隱起身來,本以為閣下也會跟在身後,那知不見你的身影,只聽朱老大說:
「那布包留給那傢伙,咱們以後行動也自在了,他八成不會再追蹤而來!」
這一句話咱們可聽得清楚,朱老大走後,咱們找到閣下,一個人站在此處,面有所思,咱們管那朱大俠為什麼將布包留下給你,但只要閣下將布包交出,咱們也有一個交待!」
他說了這許多話,那人卻始終聆聽著,似乎在思索什麼,倒是杜天林躲在一旁,將事情大約聽出。
杜天林心中暗暗忖思道:「所謂朱老大的那個布包,一定便是武當劍俠呂長青浴血奮戰。最後交給他的那個布包了,這布包乃是熊霜臨死所托,關係極為重大,金蛇幫始終目的便在於此,那朱老大居然留給這人,這人究竟是什麼身份?」
心中思索之際,耳畔卻始終未聽見那人的回話,杜天林抬頭一看,忽然他的目光僵住了,整個人只覺猛烈一震!
只因他忽然瞥見在前方五六丈之處,一株樹枝上懸掛著一個布包,正是呂長青交與朱老大的那個。
杜天林心中電轉,立刻想到,原來那朱老大只發覺那人跟蹤,便將布包掛在枝上,以為那人立刻發現便不會再行追蹤,卻不料那人剛來此處,尚未及搜索各處,申氏兄弟已隨後追趕而來,兩人誤信那布包已在那人身上,那人自是一再否認,爭辨之際,卻均未留意那布包原來還留在當地樹枝之上!
杜天林想到這裡,心中猛跳,暗暗忖道:「若是能落在我手中,可真是大大的一條線索。」
這時那人忽然吁了一口氣,緩緩說道:「老實說,兩位方才說的話,在下根本不懂,不過原來兩位也不會相信,在下還是不說也罷!」
這時那申氏兄說兩人面上都升起了怒容,只因他門如此明言,那人仍是推賴不知,左方中平又上前一步,用冰冷的聲調說道:「閣下可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那人默然無語,杜天林只聽嗆地一聲,申平右手一閃,剎時一道寒光疾繞而起,長劍已然出鞘在手!
申平微微一頓,冷冷道:「接招!」
只見他右手一平,長劍疾疾推將出去,劍身閃閃發出光芒,左右不住躍動。
這申氏兄弟的劍式兇猛霸道,杜天林是親目所睹,只見寒光一閃,劍尖距那人面門要害只不過半尺之距。
那人似乎不料他出劍快捷如此,猛可身體向後一仰,一側身疾掠而退。
申平劍式如風,長劍一落空,順手平削而至,劍身掠過,發出銳嘯響聲,那人身形猶自下穩,劍鋒已平削及身。
這時形式相當險惡,那人身形猛可向左一摔,竟然平平向右盪開有五尺之距,申平劍式登時又落空了。
這時那人落身之處,距右方申黔不過半丈之遙,那申氏兄弟好快的劍法,那人才一落足,嗆地一聲申黔的長劍也自出鞘,這一劍出鞘,那人可真更料不到,剎時已陷入不可自拔的險境!
杜天林不由暗暗為那人捏了一把冷汗,說時遲,那時快,那人的身形陡然之間一翻,右手一揚而下,剎時平空之間好比響起了一聲焦雷,直震得週遭大氣為之一裂。
只見那申黔手中長劍猛地被得往下一沉,那無比功勢竟被這一震擊得散失無蹤,同時身形仍被推得向後連退兩步才穩下足步來!
這下變化太過於驚人,杜天林心中大大一震,萬萬料不到那人內力竟有這等高強,這時那人倒過身來,杜天林已可清晰地看見他的臉孔!
杜天林只驚得差一點便呼喊出聲了,只因那人生得眉清目秀,氣質脫俗,竟是與自己見過的那湯武的徒兒!
那一日寧老大勾結眾人,誣湯武為殺師之輩,後苗疆血魔出現處置寧老大後,更要對雙劍雙刀下手,湯武徒兒衝出硬接了兩掌,受了內傷,但那血魔也是氣血浮動,杜夭林記得清清楚楚,湯徒兒見血魔走後,立刻也轉身而去,口中曾道:「師父,弟子瞞你老人家多年,異日相逢,自有交待,師父珍重。」之語,然後一走了之。
當時杜天林便有個感覺,這少年的功力出奇的高強,但他卻假裝為湯武之徒,若說對湯武有什麼懷謀,但卻見他對湯武的確是一片真心真意,但他這一身功力卻不知究竟得自何人!
這時,只見他出掌如神,勇氣凜然,那申黔和申平兩兄弟真是驚得呆在當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湯武徒兒似乎方才也是全力施為,此刻略略有些喘氣之聲,但雙目之中閃閃射出精芒,一股極智勇猛之氣脫然而出。
杜天林只覺心中似乎有一種親切的感覺,但卻不知起於何因,這時那申氏昆仲對望了一眼,兩人足下移動,剎時已各站方位,長劍一起一齊齊指出,顯而易見這湯武徒兒已是他們目中的大敵了!
湯武徒兒仍是不懼,他雙目左右掃動,注視著兩柄劍尖,足下釘立不動分毫,真是靜如淵獄,杜天林是大行家了,一看便知他內功根底極為深厚!
那申氏昆促一起又上前一步,攀然之間兩支長劍齊齊在半空中突擊了一下,一左一右劍分兩道孤光,左劍擊向湯武徒兒雙目,右劍卻是沉削下盤!
只見一片光海,將湯武徒兒完全包住,只見他不待劍式近身,陡然一拔身形,直躍而起。
這一衝之式甚勁,但才衝起一丈左右,突地一頓,身形一橫,平平掠下,雙手左右分擊,居高凌下,反攻申氏兄弟。
這一招變化得很巧,那申氏昆仲兩人在劍式的配合上的確已到了無懈可擊的地步,一見敵人身形凌空,突地居左的申平整個身形平臥而下,面容向上,居右的申黔卻向右方猛掠閃出。
這一來,變成了湯武徒兒以高擊之式襲之於申平一人,杜天林心知那申平必然有厲害的殺手了,立刻專神注意那申平,卻見申平雙目一怔,似乎在這一霎時間發現了什麼古怪。
這時湯武徒兒的身形已然降下,劈出掌力即將吐出,那申平陡然間大吼一聲,右手一揚,只見長劍化為一道精光直射半空的敵人,自己卻猛向左一連滾出三匝,呼地一躍而起。
湯武徒兒不料對方竟然棄劍而走,這時長劍破空而至,他左手一縮,右掌凌空一震,那一股力道擊在長劍劍身之上,立刻將長劍打歪。
杜天林一見那申平翻出身形,便知他乃是要去搶那布包,他心念電轉,想到若是這布包落入申氏昆仲之身,立刻交回金蛇幫,無論如何總是極為不佳之事,立刻動了搶奪布包之念。
這時申平身形直起,對申黔大吼道:「大哥,那樹枝上……」
申黔微微一怔,立刻抬起頭來,這時湯武徒兒也落在地上,聞言也是一怔,轉過身來,也看見了那布包!
這時那申黔身形如飛,己掠在樹下,湯武徒兒身形一動,正待急趕而至,卻見申平大吼一聲,一掌遙遙擊向他的後心,他只覺身後勁風大作,若是不閃不避,立將受創,百忙之中只得側轉身來,斜斜出掌相抗!
暮然之間,只見草叢中一條人影疾掠而出,猛地吐了一口氣,遙遙伸指向申平一點,一縷指風突襲而至,那申平只覺足下關節一麻,再也站不穩妥,一跤跌在地上!
湯武徒兒只覺背上壓力驟去,閃目一望,只見杜天林站在三丈之外,他和杜天林見過一面,那一日血魔還是看見杜天林背上金刀才驚退的,是以他一見杜天林面容,不由一呆,脫口呼道:「是你!」
杜天林卻是滿面緊張之色,指著那申黔已搶得布包,奔在五丈之外的身形。
湯武徒兒呼地反過身來,那申黔已奔出好遠了,追趕已是不及,忽然迎面草叢之中一條人影疾衝而起,猛向申黔襲去。
杜天林間目看清,那人影原來是柳姑娘,想來她向右邊潛進已久,那申黔真不愧老江湖了,在這等倉促之際,居然絲毫不慌,右手長劍猛可凌空劈出一式。
這一式劈得十分強勁,破空「嗚」地一聲怪啊,柳姑娘身形在空中,只見對方來勢威猛,她本意是阻攔對方,是以右掌一綿,用長勁發出,那申黔一劍劈出來勢必遭到牽制。
那知申黔廠劍劈出一半,突然一鬆右手,長劍一劈之勢不盡,呼地筆直飛向柳姑娘胸前。
柳姑娘萬萬不料如此.申黔長劍脫手,就等於陡然之間攻擊範圍多了一倍有餘,柳姑娘身在半空,閃避不易,只得一轉右掌,斜斜改推力為猛擊之勢,擊開長劍,但這一剎時,申黔身形已與她在空中交錯通過,疾疾向前奔去!
就是這一個相阻,那湯武徒兒的身形好比飛起一般,疾追而去。那申奔黔已奔出五六丈之遙,但被柳姑娘一阻,足勢微緩,湯武徒兒在一瞬間已追上了兩丈左右。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湯武徒兒身形陡然一止,面上升起一層出奇的紫氣,他頭部一仰,竟然張口吹出一口氣來,遙遙擊向四丈之外的申黔。
不可思議的事情立刻發生了,這一口氣似乎是有形之物那申黔陡然身形一震,砰地平空一跤跌在地上,動也不動了。
柳姑娘不由震驚得呆住了,杜天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目,只見那湯武徒兒滿面虛弱之色站在當地,突然猛吸了一口氣,登時精神奕奕又恢復了過來。
杜天林只覺心中一陣狂跳,他一個掠身到了湯武徒兒身前,大聲說道:「你—一會那先天真氣?」
那先天真氣四字說出,柳姑娘只覺全身一震,杜天林只覺心中發熱,這湯武徒兒的先天氣功已到了相當高深的地步!
湯武徒兒緩緩轉過頭來,望著杜天林一言不發。
杜天林吁了一口氣,湯武徒兒這時緩緩走上前去,俯身將申黔的那一個布包拾了起來,杜天林遠遠望去,只見申黔昏迷在地,方才遭受先天真氣猛烈襲擊,受傷已是不輕。
柳姑娘這時走到杜天林身邊,低聲道:「先天真氣。那長白山郭以昂麼?」
杜天林微微頷首不語,柳姑娘頓了一頓,又輕聲問道:「方纔你突然露面,是否為了這一個布包?」
杜天林又點了點頭,湯武徒兒這時走了過來,對杜天林抱拳道:「方纔多承閣下與這位姑娘相助,在下在此謝過!」
杜天林回了一禮,微微一笑道:「咱們這可是第二次見面了。」
湯武徒兒微微一笑道:「兩次見面,閣下均是突出其來,不過在下兩次均蒙相援,真是……」
杜天林心中對此人甚有好感,微微笑道:「在下杜天林,敢問兄台貴姓大名?」
湯武徒兒噢了一聲,緩緩答道:「在下姓齊,草字飛元。」」
杜天林轉臉指著柳姑娘道:「原來是齊兄,這一位是柳姑娘。」
齊飛元行了一禮,柳姑娘則微微一笑作答。
杜天林又道:「在下有一事,想請教齊兄。」
齊飛元連忙應了一聲道:「杜兄請說。」
杜天林道:「那孫伯維,請問齊兄可認識麼?」
齊飛元登時面色大大改變,他似乎萬萬不料杜天林問出此語。
杜大林心中暗道:「看來他與孫伯維一門關係一定極為密切了。」
那齊飛元好容易才使表情平靜下來,緩緩說道:「杜兄怎知那孫伯維之名?」
杜天林老老實實地回說道:「在下與孫伯維曾經交過手。」
齊飛元啊了一聲,過了一會說道:「孫伯維與在下曾同門學藝。」
杜天林倒不覺過於驚奇,只因他早已有此推論,但他聽見那個「曾」字,不由微微一怔道:「齊兄現在……」
齊飛元搖搖頭道:「在下的事不談也罷,杜兄此去是往何處?」
杜天林見他避而不談,也不便在說下去,於是回答說走「在下想去西域一行。」
齊飛元低首望了望手中布包,杜天林說道:「這布包可是秦嶺朱大俠留下的?」
齊飛元點了點頭,杜天林接著又道:「呂長青浴血而戰,將那布包交給朱大俠時,在下曾親眼目睹,那申氏昆仲乃是金蛇幫人,想來他們對這布包可是志在必得了。」
齊飛元倒似乎並下大十分驚奇,他微微沉吟了片刻,緩緩將布包展開。
杜天林微微一驚,他下明白齊飛元此舉用意為何。
齊飛元將布包展開,只見其中包著的原來是一面折疊得十分整齊的方旗。
齊元飛將那方旗展了開來,只見那旗呈青色,青色布緞正當中繡著一條飛龍,金黃的絲線似乎由於年代久遠,現出灰色,但卻更顯出氣勢不凡!
齊飛元看了一會,沉聲說道:「青龍旗幫!」
杜天林心中暗暗忖道:「那日鐵筆大旗譚元於公子相會,聽聞大旗幫似乎二十年前青旗有關,那譚元曾一口否認,也不知此事究竟如何,這一面旗幟難不成就是那青旗的標幟?」
他想到這裡;便開口問那齊飛元道:「青龍旗幫,便是那昔年青旗」
齊飛元點了點頭道:「正是!」
杜天林道:「朱大俠留下這面旗幟,不知用意為何?」
那齊飛元面上露出沉思之色,好一會才道:「所以還是要找尋朱大俠問個明白!」
杜天林心中雖然迷惑,但卻不好說些什麼,他雖覺此一線索甚為可觀,但目前和柳姑娘同行,而且這柳姑娘似乎對那線索更為有望,是以一聽那齊飛元有離去之意,杜天林便開口接道:「那麼齊兄便須趕快?」
齊飛元面上沉思之色不減,杜天林奇異地望著他,好一會,齊飛元吁了一口氣,對杜天林道:「杜兄,在下有幾句話,覺得若是不說出來,便不夠光明磊落了。」
杜天林微微一怔,說道:「什麼事齊飛請說吧!」
齊飛元道:「在下與杜兄,除今日之外,已是第三次見面了。」
杜天林吃了一驚道:「你說什麼!」
齊飛無道:「第一次杜兄相見時,在下面上覆巾,在下看得見杜兄,杜兄卻不能見我。」
杜天林仍覺迷們,不知他所說究竟為何,齊飛元接著說道:「那一次便是杜兄隱藏身形,觀看秦嶺諸俠的行動,適逢在下也隱身在側,後來杜兄與在下相見,交了一招,杜兄雖奪去在下面巾,卻始終未曾看見在下面容,是以今日相見杜兄仍是不知——」
杜天林大吃一驚,脫口說道:「你……你,原來是你……齊兄……」
齊飛元點了點頭道:「不錯,從那時起,在下便時常在心中思想杜兄究竟是何身份,及後來血魔與在下對掌,杜兄衝出,背上金刀驚走血魔,在下才知,原來杜兄與蓋世金刀有關,那麼這一身功夫自是難怪。」
那柳姑娘聽到杜天林居然與蓋世金刀有所關連,登時大大吃驚,半響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杜天林卻並沒有想到柳姑娘聽到了這一句話,他心中卻為了另外一個問題,沉吟不決。
那齊飛元說到這裡,便不在多言,微微一揖道:「在下要先走一步,後會有期。」
杜天林搖了搖手道:「且慢!」
齊飛元微微一怔,說道:「杜兄還有什麼指教嗎?」
杜天林點了點頭道:「正是,在下有一事相告,齊兄可認識一個姓郭的女子?」
齊飛元微微一怔,陡然之間面色大變,杜天林緩緩說道:「齊兄可知道,有一個姓郭的姑娘到處尋找齊兄。」
齊飛元面上神色連連變化,杜天林心中暗忖:「看來他對那郭姑娘的關係非淺,他既與孫伯維同門,那郭姑娘也可算為一派人物了。」
他心中思索,卻聽那齊飛元說道:「杜兄怎知那郭姑娘所尋找者便是在下?」
杜天林道:「那一日在下將奪自齊兄的那一方覆面巾示諸於郭姑娘,他親口告知在下,找尋該布巾之主,是以方才齊兄告知在下那一日覆巾者便是齊兄,在下立刻明白那郭姑娘所找尋者便是齊兄。」
齊飛元面上神色陡然變得十分複雜,一時之間也不知說些什麼是好,杜天林心中卻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他望著齊飛元,忍不住開口又問道:「齊兄和郭姑娘很熟悉麼?」
齊飛元默默頷首,似乎有些神不守舍的樣子,杜天林緩緩又道:「在下告知齊兄乃是追尋那秦嶺諸俠而去,那姑娘當時便與在下分手.想來這些日子以來,她一定在打聽秦嶺諸俠的蹤跡,以便於齊兄相見。」
齊飛元面上陡然掠過一絲決斷的表情,他抬起頭來,對杜天林一揖,又對柳姑娘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在下先行一步。」
反過身來疾奔而去,杜天林望著他的身形去遠了,長長吁了一口氣。
他這時心中思念重重,極是煩雜,自己也說不出究竟為了什麼,只覺那郭姑娘白衣飄飄的情影又在心中出現,一時間想得多了,不覺又吁了一口氣。這才發覺身旁的柳姑娘睜大雙眼怔怔地望著自己。
杜天林緩緩回過首來,對柳姑娘道:「想不到在此耽擱這一陣子,咱們也該上路了,否則天黑之前,只怕趕不過這片森林與山丘。」
柳姑娘緩緩點了點頭,杜天林四下一望,申氏昆仲兩人各自傷在地上,他沉吟了一會對柳姑娘道:「這兩人隨他躺在此地,咱們先走吧。」
柳姑娘點了點頭,兩人向一齊向前行走。
走了約有一頓飯功夫,兩人足程越加越快,杜天林心中有事,一直沒有開口,那柳姑娘面色也是沉沉的,只是默默向前奔走。
又走了一陣,杜天林只覺心中逐漸開朗,心中暗暗忖道:「杜天林啊,你胡思亂些想什麼,自身的事尚未了結,快放平心思吧!」
這時他抬起頭來,對柳姑娘道:「前面地勢較為平坦一些了!」
柳姑娘嗯了一聲,回過頭來望了他一眼,卻沒有開口回答。
杜天林微微一怔道:「你有什麼話要說麼?」
柳姑娘默默不語,奔出好幾步,忽然回首說道:「我有兩件事要問你!」
杜天林噢了一聲道:「你問吧。」
柳姑娘邊行邊道:「那齊飛元說你與蓋世金刀有關,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杜天林這時才想到方才柳姑娘也聽到這話,一時之間到想不出什麼話來。
他想了一想,緩緩說道:「老實說,那蓋世金刀究竟是這樣一個人,我還不清楚——」 柳姑娘說道:「是麼?」
杜天林道:「只因我當時背了一柄長刀大概就是這一柄長刀的關係,他們均認為我與那蓋世金刀有關。」
他頓了一頓,覺得不再有隱瞞的必要,不如說出來反倒可能引柳姑娘說出什麼線索也不一定。
他接著又道:「那一柄長刀果然是金色的,由此我自己也感到懷疑,究竟與蓋世金刀有什麼關連,是以也興起念頭,一再打聽這金刀之名,但卻毫無頭緒。」
那柳姑娘面上神色一動,緩緩說道:「這柄金刀,怎會到你手中?」
杜天林心中知她在套問自己,於是回答說道:「我別師下山之時,恩師將此長刀交於在下,當時刀上密纏白布,我一直不知原是一柄金刀,到了後來白布磨損,我才知道,那蓋世金刀之名我也從未聽人說起,最近一再打聽——」
柳姑娘故意漠然地嗯了一聲,但杜天林卻清楚地看出這柳姑娘一定有很多話沒有說出,當下也不再說下去,過了一陣,緩緩問道。「你說有兩件事相問,還有一事為何?』
柳姑娘低頭奔了兩步,低聲說道:「那郭姑娘是什麼人?」
杜天林心中一震,一時也不知答什麼是好,柳姑娘聽他不答,忍不住回過頭來,只見杜天林面上表情深沉,似乎思念不定。
杜天林又向前奔了一陣,緩緩說道:「那郭姑娘麼,與我曾是數面之緣!」
柳姑娘道:「與長白郭家有關係麼?」
杜天林想了一想說道:「我想是有關係的。」
柳姑娘嗯了一聲道:「那麼她的功力一定非常高強了。」
杜天林點了點頭,由衷地道:「我曾以全力誤襲她一掌,她硬擊相防,結果不分上下,至少以她一個十七八歲女兒之輩,有此等強剛之力的是不易——」
柳姑娘輕輕哼了一聲,低聲說道:「女子的內力,便一定較男人為弱麼?」
杜天林一時也不好說什麼,他發現柳姑娘面上嗔色甚濃,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過了一會,那柳姑娘又道:「這麼說來,你與長白郭氏一脈關係非淺了?」
杜天林道:「那裡的話,除了那郭姑娘外,我僅僅與郭氏一脈交過幾次手——」
柳姑娘頓了一頓又道:「那郭姑娘……她現在何處?」
杜天林道:「方纔我已對齊飛元說過,她現在多半在找尋秦嶺諸俠的行蹤——怎麼,你想與她相見?」
柳姑娘點了點頭道:「但願有此機會!」
他說完便不再多說了,兩人奔了好一會,總算通過了這一帶,但已是夜色深沉時分了。
柳姑娘指著山下的官道說:「咱們從這兒下山,沿著官道便是正路了。」
杜天林點了點頭,兩人一起來到官道之上,柳姑娘停下足來道:「你此去西域,究竟有否一定的目的。」
杜天林微微沉吟了一會說道:「到處打聽而已。」
柳姑娘望了望天色道:「那麼今夜——」
杜天林不待她說完,便插口說道:「你的居處距此有多遠距離!」
柳姑娘道:「大約還有一個時辰的路途。」
杜天林道:「先到你的居處再說,這等地段恐怕還不容易找到歇宿之地。」
柳姑娘點了點頭,微笑說道:「這樣甚好,須知最近的一處鎮集也得走上一天的時間呢!」
杜天林見她面上又露有笑容,只覺這柳姑娘心地十分純良而坦率,那笑容在她面上,好比一朵花一般好看之極。
柳姑娘見杜天林注視著自己,一瞬不解,忽然有一股羞意泛上心頭,面頰上登時紅了起來、不過這時天色已暗,杜天林倒是看不出。
杜天林頓了一頓說道:「那麼你便先帶路吧。」
柳姑娘應了一聲,這時她已近家,抑止不住有一股興奮之念,足下行走如飛,杜天林連忙施展工夫,追趕而上,心中不由暗暗忖道:「這女子輕身功夫甚佳,不知內力造詣如何?」
走了一個時辰,柳姑娘的腳程逐漸放慢下來,指著遠處黑壓壓一片連著的房屋道:「那邊便是我家了。」
杜天林順著望去,覺得屋舍連貫,氣勢相當雄偉。
又奔了一程,已然來到近處,只見屋舍之中燈火輝煌,當面是了一面橫牌,其上寫著:「八玉山莊。」四個大字;杜天林啊了一聲說道:「原來這是座山莊——」
柳姑娘點了點頭道:「這些屋子都是倚後山而建的,後面的屋子有一半是建在山坡之上層層加高。」
杜天林嗯了一聲,沒有說話,這時莊門之前有兩個人慢慢走了出來,一齊對柳姑娘行了一禮道:「小姐回來了!」
柳姑娘點了點頭道:「他們已經先到麼?」
杜天林心知她所說的「他們」,乃是指那些原本與她同行的人。
那兩個一齊頷首說道:「他們昨日便到了。」
柳姑娘嗯了一聲,問道:「舅父在家麼?」
那兩人恭聲答道:「莊主他老人家自昨日起便在等候小姐呢!」
柳姑娘似乎微感詫異,啊了一聲便不再多說。
她轉過身來,望著杜天林道:「你——和我一起進去好麼?」
杜天林原來雖有告辭之意,但轉念想到這是一大線索,尤其柳姑娘的舅父也就是這「八玉」山莊之主也在,說不定會有很大的收穫,於是立刻點點頭道:「只伯你有些不便之處?」
柳姑娘兩面笑容道:「不會!不會!」
說著一擺手,那兩人便讓開路邊,柳姑姑與杜天林一起走人莊中。
柳姑娘這時想是心情甚佳,邊行邊說:「今夜你便先歇在山莊之中,說不定明日見過舅父之後,他老人家會給你不少線索也未可知!」
杜天林心中一震,口中平平淡淡地道:「要見過你舅父麼?」
柳姑踉嗯了一聲,樸方林說道:「素昧生平,驟然相風恐怕不甚妥當。」
柳姑娘笑道:「沒有關係。沒有關係。」
正行走之間,迎面又來了兩個大漢,手執高把火炬,照得四週一片光亮,兩人走上前來,對柳姑娘行了一禮,居右的一人說道:「莊主有請小姐,這一位——」
他說到這裡一頓,雙目打量著杜天林,柳姑娘略一沉時,風聲對杜天林道:「這樣好了,你現在便和我一起去見過舅父如何?」
杜天林心中暗忖道:「這八玉山莊果然氣魄不同,單瞧這兩個大漢,兩目之中精芒時隱時射。便知是內家高手,那莊主。知究竟是何人物?
心中正自思索,柳姑娘的話已說耳邊響起,他微微一頓,也低聲答道:「一切由你。」
柳姑娘微微一笑,對那兩人點了點頭道:「這位杜公子是我新近結識,正準備帶他一起去見過舅父。」
那兩人對望了一眼不再說話,轉過身來便向後走去,柳姑娘與杜天林一齊跟隨在後。
走了一會,來到一個大廳建形築物之前,那兩人一左一右分立在台階之上。
柳姑娘當先便走入大廳,杜天林跟著一步跨入,只覺大廳之中燈火輝煌有如白晝。
大廳正中間坐著兩人,兩側則站了有七八個漢子,都是一襲灰袍。
柳姑娘走了兩步,身形呼地一掠,來到那坐在正中的人身前,嬌聲說道:「舅父,青兒回來了!」
那人哈哈笑道:「好,好,舅父正說等候你呢!」
杜天林這時藉機打量那柳姑娘的舅父,只見他年約五旬以上,面色極為紅潤,頷下長鬚微拂,氣概極是不凡。
這時柳姑娘的舅父目光緩緩掃落在杜天林身上,微微一笑,對柳姑娘道:「你還帶來了小朋友?」
柳姑娘點了點頭道:「舅父,青兒為你說明,這位杜公子是青兒在中原道上結識的!」
杜天林規規矩矩行了一禮,那柳姑娘的舅父嗯了一聲,頷首為答,兩道眼神不住在杜天林面上來回注視,杜天林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柳姑娘的舅父這時緩緩回頭對身邊坐著的另一個老者說了幾句話,然後對柳姑娘道:「你先遣隨行之人回來,說是要與朋友同行,想來便是這位杜小哥兒一路送你回來的了?」
柳姑娘點了點頭,舅父轉向杜天林道:「杜小哥兒千里迢迢趕到西域,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了?」
杜天林只覺心中一震,不知如何回答,那知那柳姑娘搶著說道:「他來西域,為了打聽一些線索。」
杜天林心中大呼一聲,卻再也來不及阻止,那柳姑娘的舅父啊了一聲繼續問道:「打聽什麼線索?」
柳姑娘望了杜天林一眼,笑著說道:「大概有關那蓋世金刀!」
杜天林打心中暗呼一聲不好、沒有料到這柳姑娘這等口快,但轉念想到既至此等形勢,真說出來,她舅父若然果有所知,也未必不肯相告。
他想到這裡,立刻注視著柳姑娘舅父面上的神色變化,卻見他的面上陡然像是被人刺了一針,整個地呆僵住了,紅潤之色立刻變為鐵青!
杜天林心中大震,只見那老者呼地一聲站了起來,對杜天林沉聲說道:「青兒之言,可是杜小哥兒親口所告?」
杜天林心想沒有再賴的必要,干是點了點頭。
那老人雙目之中射出光芒,一瞬不瞬地注視著杜天林,杜天林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回答為好。
那柳姑娘這時也發現氣氛不對了,她暗暗心驚,不知自已說錯了什麼話,這時忽然見那柳姑娘舅父身邊的另一老者走了過來,對舅父低低說了幾句話。
那柳姑娘裡又面上神色逐漸和緩了下來,那不時點點頭,那老者說完話後又退至一邊,舅父望了望杜天林,緩緩說到:「杜小哥兒與那蓋世金刀有何關連?」
杜天林答:「正因不知其中情形,晚輩才有打探之念。」
那柳姑娘舅父吁了一聲,然後緩緩說道:「方纔驟聞此訊,老夫的確大大振驚,只因蓋世金刀關連甚大——」
杜天林從他的口氣之中,似乎他知道不少,心中不由一心,忍不住插口問道:「前輩知道其中詳細麼?」
那柳姑娘的舅父沉吟了好一會,緩緩說道:「十分之中,三四分老夫可以說出。」
杜天林忙道:「不知可否見告?」
那舅父沉吟了一會,緩緩說道:「這事關係太大,老夫今夜考慮考慮,明日與你再說如何?」
杜天林只得頷首稱是,那柳姑娘舅父一揮手,左右兩邊出來兩個瘦削的中年漢子,舅父說道:「你兩人帶杜小哥兒到東方客房去歇息——」
那兩個瘦削的中年一起應了一聲,一左一右到了杜天林身前道:「請——」
杜天林斗覺兩股極為強勁的暗勁一左一右分別襲向自己雙脅,心中暗道:「原來是考較功夫來了!」
他心思一轉,又自忖道:「這柳姑娘的舅父氣概不凡,但方纔態度為神秘,此時又叫手下來考試功力,我不如好好反擊一下。看看他有何反應!」
心念一定,這時那兩股暗勁已然及身,他低低一哼,真氣陡然運於兩肋。那兩股力道打在他肋下,一震而散,這時杜天林左右雙手微微一分再推,那兩個中年人氣力已盡,再運氣又自不及,被杜天林輕輕隨手一推,居然推開四五步之外。
杜天林這一手露得極為漂亮,那柳姑娘舅父面上神色微微一變,忽然開口道:「想來杜小哥兒便是近日中原道上所傳聞的那位身背金刀的少年了!」
杜天林心想他對中原消息倒相當靈通,於是點了點頭,那柳姑娘舅父微微一頓,接著又道:「不知杜小哥兒可否把那所謂的金刀亮一下,老夫辨別究竟是真是偽,也好在心中作一打算?」
杜天林心想他已如此說出,而且他既知自己身背實刀之事,下必再瞞,不如作得乾脆一點,而且自己還有求於他的消息線索。
有這重重層關係,杜天林點了點頭道:「晚輩放肆了。」
他右手一反,握在刀把之上,拇指微壓昨簧,只聽「叮」地一聲輕響,一道昏黃的金光沖天而起,他一刀劈了兩個花式,便輕輕將刀又插回鞘中。
那柳姑娘的舅父面色甚是凝重,半響一言不發,好一會方始揮手說道:「帶杜公子回房去,咱們明日再見……」
杜天林不好再說什麼,行了一禮,便轉身隨著那兩個中年而去。」
出了大廳,那兩個中年人帶他向左方一直行去。
杜天林心中思念甚雜,足下行走只覺越行越高,想來那客房乃是築在山坡之上。
走了有一盞茶功夫,來到一棟屋前,杜天林四下打量,這棟屋築得地勢相當高,夜風拂面感到十分涼爽,向下俯敢那「八玉山莊」莊門,只覺已有在高山上的感覺了。
那兩個中年人道了一聲:「請進——」
這時忽然有一條人影自左方一閃而出,杜天林定自一看,只見秀容輕裝,原來是柳姑娘。
那柳姑娘走到近前,對杜天林望了一眼,用極低的聲音說道:「小心保重!」
杜天林不明白這一句話是什麼意思,一時之間微微一怔.用柳姑娘卻轉過身來,對那兩個中年人道:「舅父說明晨卯時請社公子到大廳中相談。」
那兩個中年人一齊應了一聲是,柳姑娘回眸對杜天林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一笑,便下山而去,那兩個中年人行了一禮也退了下去。
杜天林望著那兩個中年人的身形,心中暗暗忖道「這兩人內力造詣已有相當火候,卻甘為人僕,看來這八王莊中乃是臥虎藏龍之地了。」
他思索一會,便進入房中,只覺思慮紛紜不堪.好一會也不能平靜。
越想越亂,終於決定不再多想,一切看明天的結果再說。
他雖感到很多不自然之處,但想多了也是無益,於是熄滅了燈火,練了一回真氣,練上驟五心,下達四肢,運了一周天後,便解衣就眠。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朦朧之中,杜天林似乎聽著了一絲聲息。
他內功極為精湛,雖是入睡,但略有聲息便立刻驚醒。側耳傾聽,果然似乎有夜行人的行動聲。
杜天林心中大疑,暗暗忖道:「這八玉莊中豈會有夜行人光臨,八成是莊中之人了,不知有何打算?」
他一邊思索,一邊將衣衫緩緩穿好,忽然窗檻之前傳來彈指之聲。杜天林暗吃一驚,緩緩吸了一口真氣,這時那彈指之聲又響,竟好像是在打招呼一般。
杜天林身形一輕,已落在床下,低聲問道:「誰?」
那窗外的人無聲息,過了一會,一個聲音低低地說道:「朋友,快出來一談!」
只聽呼地一聲,顯然那人已落在地上,杜天林思索了一會,實在弄不清倒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左右思索,忍不住便要出去看個清楚,他為人本極謹慎,此時自恃功夫,心想只要小必應付,不會有什麼不對。
想到這裡,輕輕推開窗戶,正待一躍而出,忽然想起那金刀放在床頭不甚穩妥,輕輕走回床邊,將金刀背在背後,這才躍窗出來。
這時夜色深沉,天空無月,只有幾個星星,發出些微光芒,杜天林運足目力,只見五丈之外站著兩個人影。
那兩人見杜天林跳出窗來,立刻招了招手,隱入身邊黑暗陰影之處。
杜天林吸了一口真氣,呼地一掠而至,也來到那一堆黑暗陰影之處。
只見那兩人卻甚陌生、正在等著自己,杜天林道:「朋友有什麼指教麼?」
那後左一人低聲道:「閣下可是姓杜?」
杜天林點了點頭道:「不錯,兩位——」
他話尚未說完,居左的一人又道:「杜兄盡速連夜離開此地,否則必有大禍。」
杜天林心中一驚,緩緩問道:「閣下何人?」
那兩人對望一眼道:「說出來你也下會知曉,咱們是朋友!」
杜天林心中又驚又疑,緩緩問道:「有何大禍?」
那居右一人這時開口說道:「那八玉莊主功力極為高強,杜兄若犯在他手裡,絕無幸理!」杜天林道:「在下與他無冤無仇,他為何要有害我之心?」
那兩人搖了搖頭道:「為了這柄金刀,你還不知道麼?」
杜天林一時真是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當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只因事情變化得太過突然,那兩人見杜天林默然不語。知他生有疑心,居左一人急道:「杜兄若不相信。請隨在下過來看看便明。」
杜天林啊了一聲道:「到什麼地方去?」
那人指指左後方道:「那邊山道路口!」
杜天林隨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卻是黑沉沉的一片看不出什麼來。
那人面上已顯出不耐之色,杜天林考慮了一下,覺得只要自己小心應付一切可能變化的情況,也不怕他們如何。
於是點了點頭道:「閣下帶路吧!」
那兩人回過身來疾疾行走,杜天林跟隨在後,走了二十多丈,來到那山道邊口。
杜天林一看四周地形,只見這山道路建在一個懸崖之上,三面臨空,夜風自四方勁吹而來,吹得衣衫臘臘作響。
杜天林微微感到一陣寒意,他停下足步來,四周看了一看道:「如何?有什麼可以看的?」
那兩人並未轉過身來,一言不發,這時杜天林開了口,突地那兩人一個翻身,只聽嗆地一聲,兩柄長劍已然出鞘,一左一右夾著杜天林。杜天林心中一震,口中卻是冷冷一哼道:「兩位好深的心機呀!」
他這時心中怒火已升,大有立開殺戒之意,只因自己平平白白被騙而出,想想看實在毫無道理!
他越想越覺怒氣上升,這時那兩人一言不發,兩支長劍在黑夜之中發出閃閃寒芒!
杜大林冷笑一聲,這一次他不再等候對方發動了,他身形向左一傾,足下卻是向右一挪,右手一震,猛可劈向右側敵人。
這一掌他用的純是劈空內力、而且威怒之下發出十成為道,那拳風破空發出嗚地一聲尖叫!
那右側劍手身形一側,陡然間長劍反削,不但不躲閃杜天林的拳勢,反倒一挑長劍,猛可凌空一震,居然發出強烈的劍風。
杜天林只覺自已的拳勁遭到劇烈抵抗,不由大吃一驚,就從這一式亡中,他已感到對方的功力竟不在自已之下,而這時對方乃是以兩敵一之勢!
幾乎是同時間裡.左側劍風大作,果然那在左方的敵人發出了攻勢。
這一剎時,也容不得杜天林有退縮的打算,他一側身,左拿一沉,仍以硬打硬碰之勢,猛可一拳發出!
同樣的,這一拳又遭受到強烈的反震之力,這時杜天林的背脊之上已開始沁出了冷汗。
他知道自己每全力發一拳,功力便得減少幾分,而對方有兩人輪流交替,務必打到自己力竭為止!
這一剎時,他已考慮到唯有逃脫才是上策。
這逃走之念一興,立刻無心戀戰。他身形猛可向後一退,右手一扣食中兩指,一股無比的真力衝入他的右臂,這一剎時他已決心發出「一指禪功」!
強如狼骨唐先生猶自在「一指禪」下吃了虧,杜天林不到萬不得已之際,是不會興起施用這「一指禪功」的,但此刻他竟料到只要再拖一瞬,自已逃離的機會便少了一分,敵人不知在什麼地方找來這兩個高手,更可怪的是,這兩個人倒底是那一方面的也不得而知!
說時遲,那時快,他身形才退,兩道創光已交相襲至,這一式劍式密不透雨,一時間杜天林竟然無法遞出招來,只是不停地退後.一直到他退到了山崖的邊緣,他意識到再退一步便是絕崖之時,陡然杜天林雙目之中發出閃閃的寒光.他大吼一聲,現足有如截釘而立,再也不移動半分。
這時侯如果有人能在黑暗亡中看清,更會發覺一股異樣的血采泛上他的面容,他右手疾伸,猛地曲指一彈,只聽「嘶」的一聲銳響,夾著一聲慘叫,那在方的一個劍手蹌踉倒退了三步,一跤倒在地上!
杜天林只覺豪氣如虹,那一股真氣再度衝入手臂之中,他對準左方又會一彈,只聽一聲悶哼,那第二個劍手也應手而倒!
杜天林仰天長嘯一聲,這時他釘足之處距絕崖只有不到五寸的距離。
驀然之間,杜天林感到背上有一股無比的壓力,那一股壓力之大,杜天林生平未曾想像得著,剎時之間他被震駭得完全呆住了,一個念頭倏地閃入腦中,即使使盡全力與之相抗,仍是萬萬不及,何況此刻背向力道,立身之處又是絕境!
杜天林的腦中閃過死亡的可怕,他想到若是硬拚也是不敵,不如自己向前猛跳;尚可閃避部分內家力道只是跌下這絕谷有否生還的機會,但在這一瞬時也無暇可想了!他長吸一口真氣,心中默禱一番,盡生平之力向前一躍而出,這時身後排山倒海般的劈空掌已然襲到,正好擊在金刀之上,只覺背心一麻,身在半空中登時便吐了兩口鮮血。
杜天林只覺自己不斷地下降,胸前是一片麻木的感覺,他拚命維持神智的清明,只覺下降之速越來越快,他盡量保持身體不要離開懸壁大遠,雙手不停地亂摸虛抓,雙目用迷茫的眼神注意四周。
終於,他的右手接觸到一樣事物,這一剎時全身的意志集中在右手,抓緊了那事物,但是下降之力太過疾烈,右手只覺一陣劇痛,那事物已然折斷,但立刻,雙手接觸的全是樹木枝幹之類,他意識到這絕壁之上長出一堆植物,而自己萬幸得以正好通過其上。
下降之速登時便減慢了,他感到「喀」「喀」「折」「折」一連好幾聲,雙手被枝幹所擊的疼痛幾乎難以忍受,這時他睜開雙目,突然足下一震,震得歡足好像斷裂了似的,他感覺已著實地,心神為之一鬆,那內傷外創的痛苦頓時一齊湧上,再也忍耐不住暈了過去。 ——
玄鶴 掃瞄,一劍小天下 OCR,舊雨樓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