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天林在林木之中,四周都是一片黑暗,那金柄鐵筆譚元默默地站在身旁,他心中雖是疑念重重,但是念及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情,勉強抑止住想發問的一連串問題,只在心中不斷地思索。
他一直到現在為止,始終想不出一個適當的理由可以解釋那譚元約自己來此的目的,譚元說明乃是有另外一人要見自己,但杜天林卻想不出那一個人究竟是誰。
大約又過了有一盞茶的功夫,那譚元吁了一口氣,轉過頭來對杜天林說道:「杜兄莫要見怪,那人雖是說定在此,但時候方面可能——」
他話尚未說完,忽然拍地一聲自樹木濃密之處傳來,那一聲顯得有一種出奇的空蕩,登時四周呈現出一片慘綠之色,鬼氣森森令人不寒而慄。
那綠火愈來愈是慘淡,杜天林心中一震,突然之間一聲尖嘯,攝人心魄,從黑處閃出一個全身都是大紅的人影來。
杜天林只覺心中一陣猛跳,抬起頭來,只見那紅衣人面如硃砂,他緩緩平息心神,沉聲說道:「原來是苗疆老前輩要召見後學,杜某敢不從命?」
那紅衣人吁了一聲,面上神色似乎並不冷漠,雙目注視著杜天林的面目之上,微微透露出和詳之色。
杜天林心中知道這個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三十年來武林中一個稀奇古怪的大魔頭,在西面一帶,無論黑白兩道,真是談之色變,其名聲之盛,已超過一般宗師以上,乃是僅僅有數的幾個特殊人物。
他曾親眼目睹譚元與公子拚鬥之時,譚元最後施出『血魔神功』,當時自然以為他與苗疆血魔有關,但譚元曾親口說出藝非出自血魔,當時將信將疑,這當口血魔出現,那譚元到底與之有所關連了。
他想來想去,心中微微感到緊張,是以一時並未注視那血魔面上神色,一口真氣早已佈滿全身四肢八脈,在苗疆血魔之前,他只存心如何能夠全身而退了。
血魔不停地打量了杜天林好一會,緩緩開口說道:「喂,娃娃,你姓什麼?」
杜天林雙日四下掃動,口中答道:「在下姓杜,草字天林。」
血魔的面色微微變動了一下,怔了一怔才說道:「你—一你姓杜?」
杜天林微微一震說道:「正是,前輩有何指教麼?」
血魔緩緩退了半步,雙目向上方看著,口中卻是喃喃自語:「他姓杜?他怎麼會姓杜?」
杜天林只覺心中砰砰一陣跳動,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過了一陣,那血魔嗯了一聲道:「咱們這可是第二次見面了。」
杜天林點了點頭,那譚元這時站在一旁插口道:「譚某與杜兄也有過一面之緣。」
杜天林乘著話題,緊接著說道:「譚兄那一次施展苗疆絕學,神功驚人,杜某只聽說武林之中有此一脈絕學,卻能親眼目睹,真是難得的了。」
譚元微微一怔,口中哼了一聲,杜天林微微看那血魔,只見他面上神色也有幾分不自然的模樣,心中不由得暗暗稱奇道:「看來譚元果真非血魔之徒了?」
這時那血魔又對杜天林說道:「老夫今日邀杜小哥兒到此,乃是有幾句話想要問問。」
杜天林點了點頭道:「前輩但問不妨。」
血魔這時反倒沉默下來,似乎事情很難開口的樣子,過了半刻,他才開口道:「看杜小哥兒你也是武林中人了,此次行走江湖,可負有什麼任務麼?」
杜天林呆了一呆,不明白他這個問題究竟是何用意,是以一時答之不出。
血魔微微笑了一笑道:「老夫撤消這個問題。」
他頓了一頓,又開口說道:「那江南於公子與杜小哥兒有何關連?」
他這一提及於公子,杜天林心中微微一怔說道:「在下與他素昧平生!」
血魔點了點頭道:「那枯葉神師之名,你有否聽人說過?」
杜天林心知譚元已將於公子的關係告訴血魔,想了一想點頭說道:「那於公子上回施出『枯木回春』功夫,在下猜測他乃出自『枯葉』一門。」
血魔面上神色微微變動,緊接著說道:「你既知那枯葉之門,老夫只問一句,那谷三木是你什麼人?」
杜天林面上一陣茫然,他一抬雙目,只見苗疆血魔滿臉上是緊張焦急之色,那一張血紅的臉孔.這時隱隱泛起白色,心中不由大奇,說道:「谷三木麼?在下從未聽過。」
他的語氣甚為斬鐵斷釘,苗疆血魔面上神色忽晴忽暗,雙目如炬,注視著杜大林,似乎要想從杜天林的神情之中看清他的答話到底是真是假。
他看了一陣,目中神光陡然一斂,低沉的聲音一字一字說道:「老夫只問你一句,那蓋世金刀你知道麼?」
杜天林聽那『蓋世金刀』四字,只覺心中轟然震動,原來他們是為了那一柄刀而來,這蓋世金刀到底是怎麼一個身份,自己真是一竅不明,偏偏近日所逢之事,處處均與『金刀』有不可分的關連,霎時之間掩蔽不住神色變動.口中大聲答道:「在下正想請教他人!」
血魔聽得呆了一呆,似乎不明杜天林這一句話是什麼用意。
杜天林長吁一口氣道:「不瞞前輩說,這蓋世金刀四字在下乃是前二天之內才聽人說起,在下對於這蓋世金刀究竟是什麼身份,正待請教他人,但在下可告知前輩,似乎近日武林之中注重此事的有幾路人,在下……」
他說到這裡,血魔霍然色變,插口問道:「還有那幾路人?杜小哥兒可否相告?」
杜天林沉吟了一會,心中忖道:「我若想自他口中打探些什麼,務必要先說些與他聽。」
他念頭一轉,說道:「據在下所知,那枯葉大師似對此事極為急切!」
他這一句話乃是憑那日枯葉大師的語氣之中推斷,原無把握,但說出之用意乃在於試探,果然那苗疆血魔面色大變,急口說道:「什麼?他……枯葉大師又重現武林?」
杜天林面色凝重,默然不語。
血魔長歎一口氣,喃喃地說道:「看樣子那十八年前的事又要重演了,枯葉大師既已出動,那傢伙八成也要放出眼線來哪。」
譚元倒是沉得著氣,一言不發地站在旁邊,杜天林心中想知道詳情,忍不住問道:「那蓋世金刀到底是何人前輩可否相告?」
血魔吁了一口氣,他望著杜天林一字一字說道:「你真的不知道麼?」
杜天林點點頭,血魔的面上微微掠過一絲奇異難察的表情,緩緩開口道:「你聽過那『灰衣狼骨,蓋世金刀』之語麼?」
杜天林點了點頭道:「在下只聽過前四個字,知道『灰衣狼骨』乃是昔年武林兩大奇人。『灰衣』為誰迄今未為人知,那『狼骨』唐泉功力已臻陸地神仙之境……」
血魔噢了一聲道:「知道前面四字,卻未聞蓋世金刀之名?」
杜天林道:「此事乃家師偶然對在下談到,當時僅僅是談話如此。」
血魔沉吟了一會,又道:「能知狼骨唐泉之名,令師必為昔年少數人中之一,他不與你提及蓋世金刀,必有其用意,老夫不便探問他究為何人,只是老夫請問一句,令師平日有否向你提過老夫之名?」
杜天林不知他此言用意何在,想了一想點點頭道:「家師提及過的。」
血魔面上閃過驚異的表情,杜天林不知是何原因。
血魔面上神色漸趨於平靜,緩緩說道:「二十年前,當灰衣狼骨已絕跡武林之時,天下出了一個好漢,那好漢當年約在三旬左右,年輕力壯,急公好義,真所謂行俠天下,義名遠播。」
「這個漢子的功夫,簡直沒有人知道究竟有多高多深,只知道他施一柄金刀,自出道以來,身經千戰,遇弱也勝,遇強也勝,每一次勝利均非數招之內得到壓倒性的勝利,而是真功夫、硬本領一招一式拼到佔上風為止。」
「這等古怪的事,當時傳遍大林,逐漸引起大家的注意。由於他見義拔刀,伸手管的事太多了,當時得罪了武當派以及崑崙派的人。」
「武當掌教當時封觀,於是全武當第一內家高手白棠下山約戰,這白棠的功力據說高絕一時,輩份較武當掌教猶高兩輩,為昔年曾與狼骨唐泉交過手的唯一之人。他與唐泉交手的結果雖未傳在武林之中,但自那一戰之後,唐泉突去塞外,那白棠退隱紫虛觀中一住五年,至少他能在狼骨手下全身而退,這一份功力已是瞠目武林,高之又高的了。」
「是以白棠下山消息一出,整個武林嘩然,更有意思的是,崑崙掌門人一元大師竟也親入中原,提金刀之名索戰。」
「這一件事真可謂武林中前百年來少見之大事,金刀獲訊之後,有人便說莫說金刀才三十出頭,就是陸地神仙之流人物面對此兩大強敵,也是凶多吉少的了!」
「老夫那時正在南疆,也風聞這個消息,老夫一生練武,便想得天下第一人之名而後已,既知有此等人物,立刻啟程入中原相看。」
「老人一路行走,在路中結識了一人,那人口音以及生活習慣,老夫一眼便覺決非中土人士,那時老夫年紀尚輕,與他相談尚佳,便一路連袂而行,就是這一個人,使老夫後二十年在苗疆閉關,一步未動!」
他說到這裡,面上神色甚為激動,杜天林心中暗暗稱奇,但此時血魔說得興起,自是不願打斷。
那血魔吁了一口氣道:「到了中原,老夫年輕氣盛,加上總是說不信有三十歲的人會有傳聞之中如此多奇聞異說,言語之上躍躍然有與金刀一較長短之意,那結交的人始終不感興趣,有一句沒一句的相答,到那一日,武林中人望風相看的幾近千人,那一元大師及白棠來到之後,似乎想不到會有這許多閒人,正在這時,那金刀撥開眾人到了當場。」
「老夫與那人在人群中之中觀看,只見金刀三十左右,面貌英武之至,一股英氣直逼而出,背上斜斜插了一柄刀,一見白棠及一元大師,一揖到地,彎腰不起,口中大聲說道:『谷某年輕無狀,有犯兩大宗派,惶恐猶自不及,豈敢存有爭勝之心?今日特在天下武林朋友之前,負刀請罪,不知兩位前輩意下如何?』」
「當時天下武林不由一齊怔住了,只因他們都想下到金刀竟會說出這一番話來,那一元大師一言不發,白棠卻是冷笑不絕。」
「金刀僵在當地,登時全場鴉雀無聲,要看到底如何,白棠冷笑了一陣說道:『倒不是為了這等小過節今日約會谷兄於此,白某只是想領教領教無敵金刀究竟如何!』」
「他這一句話說得萬分明顯,實是公開作武術上的挑戰,那金刀緩緩直立身形,目光移轉在一元大師身上,那一元大師面上木然,卻是一付默認的模樣!」
「剎時金刀抱拳道:『如此,谷某豈敢不從—一』」
「他話聲未完,身形疾起,一掠飛過人眾,已在十丈之外,那一元大師以及白棠似乎與他有所默契,一言不發,一起也飛身走了。」
「老夫立時想到他們三人不願在眾人面前交手相戰,眾人這時有一半人是呆怔當地,另一半人則眼見三人身形如電,就是想追也是不及,是以都站在當地不動,老夫心想千里跋涉就是要一看功力究竟,再也不假思索,立時飛身疾趕而去。」
「老夫身形才起,只覺身邊衣袂之聲大作,偏目一看,原來那半路相交之人也隨後而來,那時老夫不暇多想,只覺若是不加快足程,那三人一閃眼間便將失去蹤跡。」
「是以老夫拚力奔跑,那人卻是亦步亦趨,老夫這時才知原來那人也是高人,單憑輕身功夫,已不在老夫之下」
「來到當場,那金刀已與一元大師對面而立,咱們兩人來到,他們卻視若不見,金刀沉聲對一元大師道:『谷某領教大師崑崙無上心法五百招如何?』」
「一元大師不答,緩緩發招,於是兩人拳出掌飛,那一元大師乃是一派宗師,招招妙絕人寰,時機方位真是令人歎服,反觀那金刀,拳拳平淡無奇,但每發十拳,威勢便增大一些,真如傳聞之中所言,威力由低而強,到三百招式,已平反守勢,到四百招後已拳拳領先,這時他的拳招也是復奧無比,老夫親眼看見他拳拳由簡而深,威力由弱而強,到四百三十七招時,金刀連發三拳,那一元大師除了硬封硬架之外,別無他法對拆,結果兩人硬對兩掌,那金刀內力如山湧出,似乎用之下盡,第三拳衝出,那一元大師一連退後三步。」
「當時老夫看得真是心神俱醉,對那金刀的武功佩服到極點,心中不但沒有凶戾爭勝之念,反倒希望金刀能大發神威,再敗武當前輩高人白棠!」
「一元大師合什一禮,緩緩退了下來,仰天長嘯一聲,轉過身來便匆匆而去。」
「那武當白棠面上神色肅然,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蓋世金刀,緩緩撤下長劍。」
「金刀站在一丈之外,我只覺他面上有一種堅定的神色,他反手在肩上取出長刀,卻是連鞘套上,並不拔刀出鞘,白棠的長劍平舉上胸膛,氣定神凝,一看便知是用劍的大高手,那一雙睛神清而不閃,靜而不浮,劍尖輕微地搖動。」
「金刀雙足微微半蹲,臉上露出相當緊張的神色,這時兩人之間距離整整有一丈之遙,但老夫只覺雙方似乎已到白刃交接的情勢,任何一個失著,立將遭至殺身之災。」
「老夫當時只覺完全沉醉在招式之中了,雙目注視著白棠的架式,心中立刻想像若是老夫本身敵對此式當用何式拆解,只看那金刀之時,卻有時與自己的想法不同,兩相對照之下,每每只覺舒暢痛快之極,老夫一生嗜武,這一下雖是不曾親身上前喂招,但心中感覺乃是生平之中唯一快事。」
「兩人遙對一丈,那白棠陡然長劍沖天一指,這一式是武當「九宮劍」的一式絕學,喚作『呼風喚雨』,純粹是寓守為攻的路數,他這一比劃,那金刀陡然面似大為緊張,右手一揮,刀面扁扁地平在胸前掃將出去。」
「老夫只覺那金刀面上神色之緊生像到了最重要關頭,卻見他以一式固守的路數去遙對白棠那一式本來以守為主以攻為輔的招式,心中不由暗暗生奇。」
「正在這時,只聽身旁那與老夫同來的人大大讚歎了一聲,老夫心中一動。說時遲,那時快,白棠長劍一舉齊眉,陡然在平空撒了一片劍花,呼呼呼在虛空一連劈出三十劍式!」
「須知穿雲三式相傳之中乃是武當劍術的精髓所在,其變化之復奧,運氣之困難,非得練武奇才化盡三十年以上功夫侵淫劍術之中,否則萬萬難以辦到,武當一脈已有近四十年無人會施此等劍式,並非劍式本身失傳,而是練劍者能力不逮。」
「這時那白棠居然在那一式『呼風喚雨』之後,閃電般連發三招,若是金刀沒有先知之明,方才貿然進攻一式,那真是一招也守之不住了。」
「老大思念如電,想到這裡,便聯想到那與老夫同來之人居然在方才便預知白棠劍式將有殺手發出,是以眼見金刀不但不攻,反而退守一式而發出讚歎之聲,由此看來,此人武學真是深不可測了。」
「老人想了一下,也無暇多思,只因那白棠三式連環,雖則遙在一丈之外,但見劍劍連環,每一式劍身偏斜削出,都發出嗚嗚之聲,那劍光銜密,真的有如驚濤裂岸向湧,長浪擊岸而發,聲勢威猛之極。」
「那金刀雖未直接受到劍式的威脅,但他們這種武學大行家用這種遙擊比劃招式相較,若有一分走失了,雖不會受到什麼傷害,但立刻便得負手認敗,完全和真刀相拚一模一樣。」
「這種虛空比劃較真實交手猶為因難,只因在真實交手之際,敵方招式遽至身前,眼見身受都實際得多,應變自然有所根據,但是這種虛較,則必須每一招考慮到種種因果,真是虛忽無憑,這時那金刀面上緊張之色形之於外,足下不停地跳動著,那一柄刀,雖則連著刀鞘,這時右手緊握直立中宮,微微向斜方指出,不住地微微顫動,似乎緊對著對方的劍式在作最嚴密的守勢。」
「老夫那時武學造詣自從甚深,只覺那刀身每移動半分,好比其上挑負千斤重擔,極為困難,但每移動一個方位,總是緊緊跟著那白棠握劍的右手手肘,當時不由衷心暗歎不已!」
「須知那刀的重量,較之長劍要重得許多,白棠劍式輕靈,金刀的刀勢卻穩重保守,刀刀採取硬架硬拚的路式,若是白棠殺手一出,難免要與金刀硬擊,則長劍勢必吃了質輕的虧,而金刀順勢一上,立刻擊中白棠手肘,他們兩人內力造詣已到極峰,若說白棠能在硬拚之式用內力消卸金刀之力,那是萬萬不可能,是以金刀採取此種守勢,真是所謂知已知彼,用盡自身長處,乃是到達無懈可擊的地步!」
「那白棠乃是一代宗師,如何不明瞭其中奧妙,只見他劍式起落上下,卻是始終不能直擊而下!」
「那『穿雲三式』式式連環,到最後一式,漫天全是青光,劍氣直可穿雲裂石,嗚嗚之聲連接成一片密密的聲浪,威勢之大令人咋舌不已。」
「到了那第三式發出,只見金刀大吼一聲,陡然一震手腕,長刀刀鞘飛在空中,那長刀一出刀鞘,登時一道暗黃的金光直射而出,霎時金光在半空一繞,青青劍氣登時便被抑止住了,終於在最後一式,他發出蓋世金刀的威力。」
「那白棠一呆,身形滯在當地,手中劍式也停住了,金刀去勢不消,昏錯暗暗滿天俱是金色,真有一種帝王臨世之威,老夫心中亦不由暗暗折服!」
「白棠仰天長歎了一聲,右手緩緩平舉在空中,猛可一震,那精銅劍身在半空中居然『喀』地一聲折為兩截,他右手一揮摔掉手中半截劍柄,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
「這等聲勢只看得老夫與那同來之人驚心動魄,在一旁半晌說不出話來,這金刀果然力戰兩個一代宗師,穩穩佔勝,那江湖之中所傳果然不虛了。」
「金刀站在當地,望著白棠的身影,一直到看不見了,他緩緩地反手將金刀插好背在背上。」
「老夫等兩人在一旁看得久了,那金刀這時轉過身來看著咱們兩人。」
「那與老夫同行之人,這時忽然一步上前去,對金刀拱了拱手說道;『大快請恕在下一旁觀看!』」
「那金刀點了點頭,緩緩問道:『閣下有何賜教?』」
「那人微微一笑,開口說道:『大俠便是人稱金刀的谷三木大俠了!』」
「這一句話問得甚為無聊,亦甚為奇異,老夫當時不由得怔住了,那金刀微微皺眉說道:『閣下貴姓大名?』……」
苗疆血魔一口氣說到這裡,突然之間停住口來,杜天林正所得出神之際,不料他停口不言,不由驚疑地注視著血魔,只見他這時面上神色變化甚巨,杜天林心念一轉,立刻想到他多半是想到那人的身份,須知那血魔曾說過那人出現使他坐守苗荒二十年,可見那人對他一生影響甚巨,每每提及那人,總是不免神色激動,杜天林想不到那人究竟是誰,心知血魔立刻便將說出姓名.不由心神一震,忙傾神靜聽。
那苗疆血魔頓了片刻,緩緩吁了一口氣,繼續開口說道:「那人笑了一笑,輕輕地答道:『在下姓趙,草字宮凡』!」
杜天林陡然只覺心中巨震,忍不住脫口大叫:「青海柴達木的趙宮凡?!」
血魔怔了一怔,陡然面色大變,急聲問道:「『小哥兒,你也知道麼?」
杜天林面上神色一閃,脫口答道:「那一日天下第一莊主喬三川曾提起此名……」
血魔面色更是大變,他大吼道:「喬三川,他……他知道趙宮凡?」
杜天林呆在當地,好一會才詫聲問道:「前輩,你怎麼啦?」
血魔雙眼睜得大大的,口中喃喃說道:「這麼說來,那喬三川昔年必也是一個主角了。」
杜天林只覺腦海之中突然之間一道靈光一閃,心念飛快地轉道:「那日金蛇幫眾無緣無故尋喬三川,要喬三川去見他們幫主,難不成這其中有所關連麼?」
他思念電轉,這時那血魔面上神色逐漸平靜了下來,他望了望杜天林,吁了一口氣道:「那時老夫可不知有趙宮凡此號人物,更不知他來自青海柴達木,只是老夫與他一照面,便感覺他必非中土人氏。」
「那金刀一聽『趙宮凡』二字,面上神色似乎微微一動,他點了點頭道:『趙兄有何指教?』」
「趙宮凡道:『不瞞谷大俠,趙某此次乃是有為而來,目的便是找尋谷大俠,求得親見一面。』」
「金刀噢了一聲,沉吟了半晌,目光緩緩移到老夫臉上,老夫此時對金刀已然心服,再無爭勝斗強之心,是以老夫微微拱手道:『在下丁永銓,久聞谷大俠盛名特慕名相瞻,別無其他用意。』」
「那趙宮凡側過臉來向老夫冷冷一瞥,老大知他乃因為一路上老夫總說如何要與金刀較量,此時卻是口出軟言,但老夫心安理得,服便服了,絲毫不覺話句說得不當。」
「老夫一生行事如此,只求自己覺得過得去便罷,這時金刀對老夫頷首為禮,轉頭向趙宮凡道:『趙兄要親見在下一面,有什麼事麼?』」
「趙宮凡點了點道:『不錯,趙某想要請問谷大俠一事——』」
「他說到這裡,語勢頓了一頓,金刀倒也沉得住氣,也是默然不語,那趙宮凡接著說道:『這個問題趙某乃是受人所托,當時趙某曾說若是出結果,那可是天大的糟事一件!』」
「金刀噢了一聲道:『如何糟法?』」
「趙宮凡道:『小則是當事數人血流成河,大則整個武林一場浩劫!』」
「那趙宮凡口氣極大,老夫當時便有些不快,忍不住重重哼了一聲,那金刀修養功夫甚是到家,微微哼了一聲,問道:『既是如此,趙兄請發問題便是,我是知無不答—一」」
「趙宮凡不待他說完,冷冷說道:『這谷三木三字,可是你的真名實姓麼?』」
「谷三木當時呆住了,老夫只覺心中有一股怒火直衝而上,當即上前一步,指著趙宮凡道:「姓趙的,你胡言亂語說些什麼?」
趙宮凡理都不理老夫,雙目緊緊注視著谷三木,金刀這時面上神色大變,忽陰忽暗,那趙宮凡陡然大吼一聲說道:『那杜任左是你什麼人?』」
「金刀好像被人紮了一刀,整個人震動地一連倒退好幾步,指著趙宮凡道:『你……你……』」
「老夫當時也不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只見趙宮凡面上也是一片緊張。」
苗疆血魔說到這裡,側目一看,只見杜天林滿臉駭然激動之色,霎時之間腦門之上隱然已經泛出一層汗水!
血魔呆了一呆,他不明白杜天林為何如此,他開口問道:「小哥兒,你怎麼啦?」
杜天林緩緩吸了一口氣,平靜聲息說道:「沒有什麼。那金刀聽了此語,不知如何回答?」
血魔雖見杜天林勉強抑止感情,心知他必有隱密,但此刻正說到心中,一對也不願多探問下去,微微頓了一頓繼續說道:「那趙宮凡說出「杜任左』的姓名,金刀驚震得無以復加,過了好一會,他對趙宮凡說道:『這話趙兄受誰人所托來問在下?』」
「趙宮凡一言不發,只是盯視著金刀,金刀長歎一口真氣,冷笑道:『趙兄,你沒有聽見在下所說麼?』」
「趙宮凡道:『只因谷大俠對趙某兩個問題都不曾相答。』」
「金刀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老夫在一旁忍不住又開口說道;『姓趙的,你所問的,谷大俠憑什麼一定要予以回答?』」
「趙宮凡冷笑一聲說道:『谷大俠曾說過對趙某所問問題,是知無不答—一』」
「那金刀這時吁了一口氣道:『如此甚好,我先回答你第一個問題—一』」
「他頓了一頓道:『這谷三木三字乃非我的真名實姓—一』」
「老夫大大吃了一驚,再也不料這金刀之名竟然為假,急看那趙宮凡時,只見他神色更加緊張,雙手緊握雙拳。」
「金刀這時反倒平靜下來,他緩緩走向前來,口中問道:『我已將第一個問題回答,趙兄當也回答在下一個問題?』」
「趙宮凡點了點頭,他似乎還想多向金刀打聽些什麼,是以答應的很是爽快。」
「金刀頓了一頓說道:『仍是老話一句,趙兄此來是受誰人所托?』」
「趙宮月雙目閃動,半晌後說道:『就是說出,你也不會知曉』。」
「金刀想了一想道:『但說不妨。』」
「趙宮凡道:『說來你也許不會相信,那人姓什麼趙某不知,只知他名叫百川。』」
「金刀喃喃地念道:『百川……百川……』」
「趙宮凡道:『那百川乃是他的名字,趙某只聽人稱他百川先生而不稱他姓氏。』」
「金刀忽然面色一暗,他冷冷地問道:『那百川先生,可是僧人?』」
「趙宮凡怔了一怔道:『你—一你怎麼有此推測?』」
「金刀冷冷地道:『我只問你是否如此?』」
趙宮凡搖了搖頭道:「據趙某所知,他雖非僧人……」
趙宮凡說到這裡,忽然停止下來,老夫當時不由一怔,想到是否僧人,回答僅為肯定或是否定,但這趙宮凡居然回答如此,而且分明意猶未盡,想不透究竟是怎麼一個道理。
那金刀卻是沉思不止,他喃喃地道:「雖非僧人……雖非僧人……」
驀然之間,他的面孔好像僵住了,似乎陡然想到了一件大事,大吼道:「他雖非僧人,可是修行在寺廟之中是麼?」
趙宮凡似乎吃了一驚道:「你……你怎麼知道?」
金刀的面色陡然比冰還冷,他雙目之中發出一種足以攝人的光芒,口中一字一字說道:「我猜到他是誰了,我猜到他是誰了。」
趙宮凡及老夫俱都驚怔在一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過了好一會,那金刀沉聲說道:「趙兄,你回去對他說,我至多在一年之內,會想法與他相會一次!」
趙宮凡這時面色變得相當難看,他冷笑道:「只是你尚未回答趙某第二個問題!」
金刀怔了一怔,想來他原是以為說出方纔那一句話趙宮凡必然不會再多說了,那知趙宮凡竟然如此相問,忍不住詫聲說道:「什麼?」
趙宮凡冷笑一聲說道:「趙某再重複一遍.那杜任左是你什麼人?」
金刀陡然面泛怒容,他一步上前,指著趙宮凡,一字一字說道:「我對你態度已是夠容忍的了,你若再說幾句,我立刻對你不客氣!」
他這幾句話說得威風凜然,老夫在一旁真是替他暗暗鼓掌,那趙宮凡只是冷笑不止,金刀陡然大吼一聲道:「我對你說話,你別再冷笑不語!」
趙宮凡更是冷笑滿面,金刀這時似乎甚為激動,陡然之間,只見他側步一轉,反手模糊地一動,剎時金刀大作,他大吼一聲道:「姓趙的,你接我一刀!」
剎時之間,漫天全是金光刀影,威勢甚猛,那趙宮凡一個退步,飄身五尺開外.同時右手反背一揚,只聽呼地一聲只見他自卜袖之中抽出一柄長約尺半,黑黝黝的扇形兵刃。
老夫一聽那兵刃破空之聲,便知那扇子乃是精鋼所製,趙宮凡扇子一揮,陡然遙遙拍出,一股極強的勁風直射而來,老夫一見心中不由暗震:「這趙宮凡好強的內力!」
金刀將刀峰一橫,登時發出內力擋了一記,趙宮凡一擊平反先手,立刻上前三尺左右,鋼扇左右搖動,倏拍點突,招式古怪之極,老夫一旁看得真是眼花撩亂,從未見過世間竟有此等招式,加之他每一招發出,似乎均含有無比內力,舉手投足之間內力如泉而湧,這趙宮凡的功力真是出乎意料的奇高。
老夫看得暗暗心涼,那金刀似乎也沒有料到趙宮凡的功力高強如斯,一時之間左架右擋,竟無攻勢。
到了第十招上,那金刀忽然雙足一頓,釘立當地,登時不再後退半分,右手一掄,那沉重的金刀呼地劃過半空,在招過中堂之時猛可一沉疾劃而落,這一式轉變得甚是怪異,由於長刀轉變過於急促,整個空氣好像被撕裂一般,竟然發出「吱」的一聲尖響。
剎時間,只見漫天暗暗的金光一斂,金刀橫刃當胸,老夫清晰地看見那寬闊的刀身平胸三尺左右,剎時之間那趙宮凡一連攻出三式,三式均擊在刀身之上,只聽「叮、叮、叮」三聲,那金刀分毫不動,趙宮凡的攻勢登時為之一停。
老夫看得甚為過癮,忍不住喝采出聲。
那趙宮凡攻勢一挫,金刀便不再鬆手,一翻刀背,平平削出一刀。
這一刀削出的恣態以及部位均十分古怪,令人有一種看不習慣的感覺,老夫只覺這一刀並非完全攻出,倒有八分向內收勢。
但見那趙宮凡面上也掠過一絲茫然之色,似乎一時也不明金刀這一式用意何在。
眼見那一刀削勢已盡,突然平地之間好比起了一陣旋風,也許是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引著趙宮凡的身軀,使得他一個踉蹌,向前跨了一步—一
就只是這一步使老夫親眼目睹那蓋世金刀的無邊絕學。
那趙宮凡此時距金刀身前不及五尺,只見金刀大吼一聲,突然跨步出刀,呼呼一連三式!
這三式刀法(雖是快若閃電,但卻是三式完全不連貫的招法,世上竟有這種打法倒也開了老夫的眼界,只因三式招招不連,是以老夫看得一清二楚。
只見那趙宮凡面上斗現駭然之色,剎時之間他面上泛過一絲紫色,手中精鋼扇子急頂而出,那金刀一刀砍將下來,正砍在扇面側緣,「噹」的一聲金刀一震而起,趙宮凡倒退了一步。
那金刀才起又落,趙宮凡咬牙又是一扇揮出,那刀鋒仍舊砍在原來的位置,趙宮凡哼了一聲,右手一震,又自倒退了一步,一時之間金鐵交鳴,聲勢駭人之極!
陡然那金刀第三式砍下,長長的刀身挾著隱隱的風雷之聲,那趙宮凡抬目望著那金刀砍下,右手卻是無力再揮,雙腿一軟,一跤跌在地上。
那金刀掠過之際,閃出陣陣黃光,只聽那谷三木冷冷地道:「趙宮凡,你告訴百川先生,谷某一月之內親自會去拜訪他的。」
他話聲才響,身形絲毫不停,只見一道金芒隨他急電股的身形向北閃去,挾帶著冷笑之聲不絕於耳,真是驚心動魄!
老夫當時呆在當地好一會,這時那趙宮凡雙腿盤膝而坐,正自運氣調息,頭上微微冒出蒸氣,老夫見了面上原本微微青白,過了約有半盞茶功夫,已透出些許紅潤,再過了一會,紅潤之色如常,他已一躍而起,老夫心中暗暗駭然忖值:「這姓趙的內力造詣,的確驚人之極!」
那姓趙的站了起來,向金刀谷三本急馳而去的北方看了幾眼,面上帶著一絲冷笑,好一會才回過頭來,對老夫望了一眼說道:「丁永銓,趙某對你倒是看錯了。」
老夫微微一怔,立刻想到他此言乃是指老夫一路上口口聲聲要與金刀一較長短,但到了當場卻口出軟言而發。
老夫冷笑一聲,卻不回答。
趙宮凡哼了一聲道:「一路之上,趙某總以為你是大英雄,膽氣過人,從沒將那蓋世金刀放在眼裡,豈知一見那金刀本人,竟爾表現如此,趙某真是看走眼了!」
老夫心頭火起,怒聲道:「丁某就是佩服姓谷的又有什麼不好意思?丁某第一句話便說明了,你仍要和他相較,豈能怪丁某不肯相助?」
那趙宮凡只是冷笑不絕,老大怒道:「丁某一生行事,俱是隨心所欲,要如何便如何,丁某服那金刀沒有話說,對於你姓趙的,嘿嘿,老實說還是不服的呢!」
趙宮凡哼了一聲,吸了一口氣,忽然面上神色一變,一絲青白之色反過,老夫一看便知,原來他被金刀所震的內傷不輕,方才調息並未痊癒恢復!
老夫冷笑說道:「丁某對那金刀生具好感,就看不慣你一再出言相逼,若非你姓趙的現下已身受內傷,否則丁某便要好好領教領教。瞧你話中句句相逼,似乎那金刀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丁某倒要追上那金刀好歹問問明白,說不定還可助他一臂之力呢!」
趙宮凡聽到老夫如此說,面上神色微微一變,似乎很為吃驚,老夫當時也不明白為何,只見他沉吟了片刻,忽然仰天一聲冷笑道:「想不到你居然有與趙某比試之念。」
老夫冷哼道:「丁某再不濟也不至於乘你有傷之時占此便宜,你放心好了,不必以退為進拿這種話相扣。」
趙宮凡仍是冷笑不絕,冷言冷語地說道:「比試的方式很多,也不一定只限於內力硬拚。」
老夫這才明白他並非不與老夫較量,反倒是要和老夫在武學上試試斤兩,老夫當時冷笑道:「好說好說,只要你姓趙的出點子,丁某無所不從!」
趙宮凡沉吟了半響,緩緩說道:「趙某若是失敗,今生今世,聽你姓丁的三件事,你說什麼我便幹什麼,如何?」
老夫心中一震,暗暗忖道:「他竟如此出誓,須知這誓言相當嚴重,我要他如何便如何,莫說一生之中有三次機會。就是一次,我要他死,他便死了,他說此言,難不成果有取勝之機?
老夫心中雖是如此思想,但只因生性好勝,豈可當面輸了這一口氣,略一沉吟,立刻答道:「若是丁某輸了,丁某立刻退隱南疆,閉門苦練廿年光陰!」
趙宮凡聽老夫如此說法,冷笑道:「咱們可是一言為定?」
老夫點了點頭.冷笑說道:「姓趙的,你出點了吧。」
老夫此時心想出點子之權屬對方,對自己怎麼樣說來都是大大不利,但事情已然至此,再也沒法可想,只得全力以赴。
那趙宮凡沉思了好一會,突然說道:「有了有了,就是這個題目。」
老夫忙問道:「如何?」
趙宮凡道:「方纔那金刀谷三本取後攻趙某三刀,刀式你可瞧情楚了?
老夫點點頭道:「瞧清楚了—一」
趙宮凡道:「趙某就以此三刀為題,不知你以為如何?」
老夫怔了一怔,問道:「什麼以此三刀為題?」
趙宮凡道:「那谷三木攻我三刀,在那當時一剎那間,我想遍了各種招式,卻沒有一招足以抵擋,是以失手敗倒!咱們便以各人所學,誰能先想出破解這三刀的方法,誰就勝得這一場比試,趙某以為這也是武學上最大的考驗,成麼?」
「老夫這才恍然而悟,心中暗暗忖道:「這趙宮凡倒也算得上磊落,此事成敗關係巨大,我以為他出點子必然暗存佔便宜之心,他出此題,真是毫無取巧之機可言,完全憑真功夫。」
老夫想到這裡,立刻頷首說道:「此題大佳!」
趙宮凡這時面上一片肅然,大聲道:「咱們這就開始如何?」
老夫點了點頭,腦中登時現出方才谷三木最後三刀的情勢。
一邊想起他的刀式,一邊流過自己一生所學武功招式,內外功力……
一霎時之間,只覺得根本毫無頭緒,心想若是當場臨敵,這一霎時早已落敗,想到這裡,急忙看那趙宮凡一眼,只見他滿面沉思之色,盤膝而坐。
老夫懼然而驚,不敢怠慢,立刻找了一處所在。背石而坐,潛心思索。
老夫思索良久,只覺越是思想,越覺深奧,先前原本存了以自己的功力如能想出解救之法,便等於解了金刀的殺手,但這好勝的思想卻逐漸變淡,心中只存緊張之心生怕那趙宮凡先自己想出。
這緊張之心又逐漸消失,只是變為極端興趣,這三式刀式,居然引導自己想通了不少平日並未留意之處,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四周黑幕低垂,始終仍是不得其解。
老夫漸漸感到那金刀這三式恐怕也是他最高的殺手,實在說老夫當時的功力較二十年後也不會差到哪裡去,自認若不是這三刀,和金刀拚鬥三五百招決無問題,但這三刀卻硬是解它不成。
又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那趙宮凡大吼一聲,整個人跳到空中,大吼說道:「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老夫吃了一驚,奇怪的是不但不感到緊張,反倒有一些輕鬆的感覺,急忙地道:「如何解法,快說出來?」
在那一剎時,老夫只想聽那答案,竟然沒有想到二十年光陰已然葬送!」
趙宮凡滿面都是激動之色,一躍過來,大聲道:「這三刀好生奧妙,趙某是撤底服了這蓋世金刀!」
老夫道:「那破解之法如何?」
趙宮凡點點頭道:「那一刀威力絕倫,我可借震動之力,卻搶先攻出一式—一」
老夫微一沉吟道:「誰說搶先半式,但你攻勢未盡,那金刀第二刀必然下落!」
趙宮凡大呼道:「正是如此,他這一刀攻下,只因這時我第二式已然攻出,力道用至不清不純之際,他一刀一觸,必覺我方內力不純,於是他的內力長驅而入,這時候——」
他說到這裡陡然一停,老夫忍不住問道:「這時候如何?」
趙宮凡道:「這時候,『大鵬展翅』,『雲浮步』,然後再『倒打金鐘』!」
他說得字字斬鐵斷釘,老夫聽得一怔,那三式最普通的招式登時流過腦際。
剎時老夫好似呆住當地,果然,果然這是可以解救之法!
老夫呆了一呆,那趙宮凡面上得意之情形之於色,老夫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冷冷一笑道:「趙兄這三式果真是化腐朽為神奇,妙絕人寰無可言喻,但是—一」
趙宮凡道:「但是如何?」
老夫冷冷道:「但是你還忘記了一件事!」
「趙宮凡怔了一怔,奇聲道:『丁兄此言何意?忘記什麼事?」
老夫緩緩說道:「那金刀第三式發出,雖是丈外,仍然有如眼前,刀風所及,立刻筋斷骨折!」
趙宮凡哈哈一笑道:「趙某『大鵬展翅』,身形半側,『浮雲步』倒踏後退,這時那金刀第三式發出,正好迎著趙某「倒打金鐘』之式!」
老夫冷笑道:「足踏『浮雲步』,內功豈能發出?」
趙宮凡道:「這個,趙某倒不以為有啥問題!」
老夫冷笑道:「那『浮雲步』乃是純虛提氣,浮於雙足。雖可飄移,但內力決計分之不出—一」
趙宮凡哈哈道:「趙某有此能耐!」
老夫不信,趙宮凡陡然吸了一口真氣,只見他足步一浮,果然虛移飄動。
老夫陡然大吼一聲,右掌斜揚一劈,一股劈空掌力直襲而至。
老夫這一掌發得極為迅速,那趙宮凡本能地用右手一擋,老夫只覺掌力一重,對方力道反震而出,果然他竟在足踏「浮雲步」之時,仍可發出內力拒敵!
老夫當下一言不發,過了好一會,才道:「趙兄,你得勝了!」
趙宮幾道:「只可惜方才當場想之不起!」
老夫也不理他說些什麼,沉聲道:「丁某從此退隱南疆二十年,趙宮凡,咱們後會有期!」
老夫說完便大踏步而去,經過趙宮凡時,只見他臉上露出一絲寬慰之色,老夫心中一怔,一邊行走,一邊將那日整個的事情細細地想了一遍,那趙宮凡有意提出比試之時,正在老夫說過要去幫那金刀一臂之力之際,事後老夫失敗,他面上露出放心之色,想來那金刀所赴之約必然凶險無比了。
老夫雖是如此想像,但既已失敗,還有什麼話說,匆匆趕回南疆。從此二十年寸步不離,劃地為牢。
苗疆血魔一口氣說到這裡,聲調之中充滿了感慨,杜天林與譚元都聽得出神。
苗雙血魔長歎了一聲又道:「過了二年,便聽說金刀失手,那金刀竟然不敵那百川先生,從此金刀失蹤不見,二十年中,老夫無時無刻不惦念此人,但忽見金刀為你所帶,是以一驚之下,退去細思良,仍不得其解,不得以才叫譚幫主將小哥兒請來一談—一」
杜天林這才明白事情的經過,血魔頓了一頓又問道:『小哥兒,你這背上長刀究竟是—一」
杜天林不待他說完,便回答道:『關於這長刀之事,在下自己一點也不清楚,但一出道江湖,所逢各人均似乎對這長刀有著極大的關切,在下心中懷疑,便開始設法打聽這長刀的秘密,卻始終得不著詳細結果。」
他這幾句話說得甚為誠摯,苗疆血魔望了他一眼,心知不是虛假之言,想了一想又道:「可是這長刀你從何得來?」
杜天林答道:「恩師在下山時給在下一個長方的白布包,便是這柄刀了,在下先前尚不知其中為刀,後來那包布在無意之中破損,才知其中是柄長刀!」
血魔啊了一聲說道:「小哥兒,你師又有否向你提過?」
杜天林想了一想道:「不曾提過!」
血魔嗯了一聲,緩緩問道:「不知令師是誰,可否相告?」
杜天林心中一震,想到師父長年退隱山野之中,名聲必然不願為人所知,但這血魔似乎用意甚為誠懇,況且方纔他將許多隱密均告訴自己,自己若要相瞞,似乎有些說不過去,一時之間不由得面泛難色。
血魔望了他一眼,說道:「若有什麼困難不說也罷。」
他說得甚為乾脆,杜天林心中暗暗忖道:「看來這血魔為人甚為果決,無論什麼事,決定與否總是利落乾淨。」
血魔頓了一頓又道:「須知那金刀失手之事,相傳之中牽涉之人甚多,而且其中原因極為複雜,這二十年來,雖是無人再予以追溯源流,但一旦金刀重現,江湖之中一定又是一大動盪,你大概也有此覺……」
杜天林點點頭道:「正是如此,在下亦到感到辣手。」
血魔吁了一口氣,卻不再言語,杜天林心中只感覺思潮起伏難平,而那譚元也似陷入沉思之中,登時三人之間沉默了下來。
驀然之間,林外響起一陣「叮」「叮」之聲。
這「叮」,「叮」之聲並不太過響亮,卻是清晰及遠。
三個人對望了一眼,杜天林緩緩問道:「這是什麼聲音?」
血魔面上似乎也泛出一絲詫異之色,那「叮叮」之聲響了兩聲卻不再響起。
血魔沉聲道:「有人來了。」
那鐵筆大旗譚元道:「叮然之聲,似乎發自什麼絃樂器。卻又不成聲調,不知……」
他話尚未說完,陡然那「叮」「叮」之聲又起,這一次聲音發出之時彼此街接,而已節拍分明,一連響了好幾下,聲調陡然一軟,走上調拍,果然是在奏曲。
達一轉變聲調之際,杜天林只覺心中一震,有一股說不出的難過。
霎時之間他大吃一驚,這時那叮然之聲早已成曲。那調板本是柔和的曲調,但那叮叮之聲奏出,聲聲分明,絲毫沒有曲調的柔和味道,有一股子殺伐之氣隱約透出。
杜天林沉聲說道:「這是古錚。」
譚元點點頭道:「不錯。」
杜天林潛心傾聽,卻覺心頭巨跳不止,非得運氣於胸相抗,方得以舒緩。就因為如此,是以並無餘力分辨那錚聲倒底發自什麼方位,甚至連遠近亦是爭辨不出,只覺那錚聲忽遠忽近,忽東忽西,奏到後來,似乎左右殺伐之聲四處迴盪,令人竟有置身戰場之感!
杜天林越聽越是心驚,急看那苗疆血魔時,只見那血魔面上驚奇之色形於面,分明也猜不透這錚聲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杜天林再看那大旗譚元時,只見他也是又驚又疑的表情。
這時那苗疆血魔陡然吸了一口真氣,沉聲說道:「何方朋友,可否現身一見?」
他這一聲也是運足真氣所發,聲調雖是平穩.卻夾在錚聲之中傳處好遠。
那錚聲調音微微一弱,立又轉強,依然故我。並不理會苗疆血魔。
血魔等待了一會,又沉聲說道:「老夫再問一次,是何方朋友,立請出來一見!」那錚聲陡然之間越變越高,聲聲刺耳難網,仍然不答血魔的問話。
錚聲加高,節拍突快,快到後來聲聲相連形成一片聲浪,驀地裡,「叮」地一響,那有如千軍萬馬的聲調戈然而止.好比刀劃琴弦,再無響音!
突然一停,四周的回音猶自不滅,杜天林只覺胸前壓力似乎一減,吐出一口氣來。
驀地裡,有一響低微的聲響緩緩升起。
那低微的聲響好不淒涼,分明是出自一人口中所唱。苗疆血魔一聽那聲音,立時好比被人刺了一刀一般,突然大驚,面上神色巨變,杜天林正好看在眼內,心中不由暗暗稱奇。只見
血魔緩緩偏過頭來,對那譚元瞧了一眼。杜天林的目光隨著血魔轉移,只見那譚元面上的神色卻是又驚又喜!
杜天林心中暗暗忖道:「難道這聲音與他們兩人均有相關麼?」
只聽血魔冷冷地笑了一聲,對大旗幫主譚元一字一字說道:「是你和她約好的嗎?」
譚元微微一怔,答道:「不——不是。事出突然,誰也不知……」
他話尚未說完,血魔又是一聲冷笑說道:「看來十多年未見。她又學會了另外一套—一」
譚元怔了一怔,說道:「那錚聲麼?—一」
血魔冷笑道:「錚聲之中充滿殺伐之氣,這些年來,她心頭竟還有這許多怨恨麼?」她若如此,那老夫胸中豈非立刻要被怨恨所沖翻?」
譚元吁一口氣道:「那錚聲——不是她老人家所彈。」
血魔似是微微一怔,仍然冷笑不絕。
杜天林聽兩人對話,似乎那後來的聲音乃是一個他們兩人均很熟悉的人所發,血魔懷疑譚元早已與那人約好,如此看來,這血魔與譚元的確並非同一門派,但那譚元卻會施展「血魔神功」,其中究竟為何。
這時那低微而淒涼的聲音逐漸減弱,然後幽幽停上下來,血魔面上神色陰暗,沉聲說道:「丁某不知是你,倒有怨丁某失迎之禮呢!」
陡然之間,只見林木四周火光一門,登時明亮有如白晝,四下少說也燃起四十支火炬!
三人一齊吃了一驚。他們怎麼也沒有料到居然在這林木四週一刻間來了這許多人,想必定是在錚聲激昂之中潛近而來。
杜天林急忙閃目四下打量,只見那些手持火炬者均為一色黑衣大漢,個個面上神色木然,那東方有四五個女子。抬著兩頂轎於,錦簾低放,四周黑衣大漢左右分列,看來便是為主的人物了。
火光閃動之際.那左面一轎門簾掀動,走出一個人來,只見那人一身紫袍,項上雲須粉紜,原來是個女子。
杜天林急看那女子,只見她面上似乎披了一層薄紗,朦朦然看不仔細,但從其舉動之間,可以看出是一個中年婦人。
血魔的雙目僵住在那婦人面上,口中低聲吁了一口氣,緩緩說道:「一別十餘年,故人別來無恙麼?」
那中年婦人微微一笑道:「托你的福,尚無大災大難!」
她出聲甚為低柔,杜天林一聽之下,便知方纔那低柔之聲原是她所發。
血魔頓了一頓說道:「你是早有預約要到此一行麼?」
那中年婦人微微一怔,搖搖頭道:「不對。」
血魔噢了一聲,那中年婦人道:「我也萬料不及在此會與你相逢。」
她轉過頭來對譚元說道:「元兒,是你與他相約在此?」
譚元恭恭敬敬地道:「師父,丁前輩托弟子幫他尋找一人相會於此—一」
那婦人啊了一聲,杜天林心中暗震,忖道:「原來這婦人竟是大旗幫主譚元的師尊!」
他思念轉,又想道:「難怪這血魔與他之間的關係似有似無,想來這血魔與這中年婦人必定有甚深的牽連了。」
那苗疆血魔微微沉吟了一會又道:「這些年來,你的興趣何時又轉向樂器方面?」
那中年婦人微微一怔,隨即領悟,微微一笑說道:「那古箏麼?不是我奏出。」
血魔的目光四下掃動,面上露出驚訝之色。
那中年婦人微微一笑又道:「你覺得奇怪是麼?」
血魔嘿嘿一聲低笑說道:「據丁某所知,你的行動向來好像喜歡獨來獨住,難道是老夫記錯了?」
那中年婦人微微笑道:「不錯不錯。這些人乃是另有人所使,我只不過在途中遇上,被邀同行而已。」
血魔似乎微微一驚,說道:「原來如此。那主人是誰,你作客人的,可否幫忙向丁某介紹介紹?」
杜天林知道血魔一再如此發問,目的仍在於欲知道那另一人究竟是誰,這人的身份一知,便知道方才彈奏古箏絕曲的人倒底是誰了。
那中年婦人頓了一頓,對血魔答道:「好極了,這等事,有何不行?」
她說聲方落,忽然之間,那左後方另一頂轎子中傳出一個清脆的聲音道:「大姐,免說了吧!」
那中年婦人作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表示。對血魔說道:「人家不願露出名字—一」
這時那轎簾一掀,走出一個人來,只見又是一個女子,體態輕盈,面上覆著一面薄紗,卻是一點也瞧不清她的面貌。
杜天林原來從那一聲「大姐」之中,已知轎中人是一個女子,這時見她走下轎來,卻仍以巾覆面,看不出到底為何人,不由暗暗失望。
血魔雙目一閃,打量那女子數眼,那女子輕挪足步,走到近處,輕輕說道:「這一位便是昔年威震南天的苗疆血……老前輩?」
血魔哼了一聲,倒是那中年婦人幫他說道:「一點也不錯。」
那女子仰面看了一會,然後偏轉過頭來,注視著譚元,最後看著杜天林。
杜天林裝著在思心中事情,將頭低垂胸前,想籍樹葉陰影遮住自己面容。
那血魔這時緩緩開口說道:「十多年不見,你倒結了這樣一位姊妹,看這排場,可真是……」
他話尚未說完,那中年婦人吁了一口氣,轉過頭來對譚元說話,打斷血魔話頭:「元兒,你見過這位女子麼?」
她緩緩指著那紗巾覆面的女子。
譚元微微一怔道:「弟子—一好像見過。」
那中年女子微微一笑道:「元兒,你可知道,她和咱們隔鄰近居整整二十多年,可算咱們唯一的鄰居了。」
譚元陡然之間似乎大大地吃了一驚,他急急轉過頭來望著那女子一瞬不瞬。好一會才脫口說道:「那—一那她豈不就是那——」
他話才說到這裡,面色陡然一凜,余言立刻頓了下來,似乎聚然醒悟不適宜於此時說出。
杜天林心中暗暗忖道:「看來這女子來頭定然不簡單了。」
那女子緩緩轉過身來,對譚元說道:「原來是譚少俠,真是失敬得很。」
譚元微微一禮道:「那裡的話,姑娘……」
他說到這裡,忽然想起方纔這女子稱呼自己師父為「大姐」,這麼算起來自己豈非低她一輩?這姑娘兩字如何能出口?
他猛然收下口來,面上微有尷尬之色。
那女子卻似不覺,杜天林心中暗暗忖道:「這女子以巾覆面,不見容貌,也不知是老是幼,但從那話聲之中聽來,好像是年紀輕輕。譚元脫口稱呼姑娘,想來也是這個道理」
正在思索之間,那女子轉向中年婦人,緩緩開口道:「大姐,您不是說一路上尋這位譚大俠的蹤跡麼?如今—一」
那中年婦人點了點頭,說道:「正是,想不到在此處巧合相遇,我也省卻不少麻煩。」
她又轉向那苗耗血魔道:「你找元兒的事情已經辦完了麼」
血魔緩緩點頭道:「譚元已將這位杜小哥兒找到,丁某別的沒有事情要找他。」
中年婦人打量了杜天林一眼,緩緩說道:「那麼,我找元兒有事,要先行一步了?」
她回頭對那女子點點頭,那女子道:「大姐,您就準備離開小妹?」
中年婦人點點頭:「我和元兒去辦一件事,事完之後如有機會再見面吧。」
那女子啊了一聲說道:「一路行來,小妹獲大姐教益無數,內心真不知如何感激才好呢?」
中年歸人微微一笑道:「今後咱們會面的機會可多著呢,下次再為元兒介紹介紹咱們的鄰居。」
那女子輕輕一笑道:「既是如此,小妹準時等候大姐,你辦完事定須找尋小妹?!」
那中年婦人點點頭道:「那麼咱們先行一步。」
她招呼那譚元一聲,譚元似也不知師父找他到底為何,只是跟著走去,向那女子抱著拳一禮。
那女子回了一禮,雙手一分,只見那在譚元及中年婦人兩人前面的黑衣大漢刷地向左右兩邊讓開身來,火炬搖曳,滿地陰影跳動不已,益發顯出聲勢不凡。
那中年婦人當先而行,譚元跟隨在後,走了三四下,忽然那苗疆血魔沉聲說道:「請留步!」』
這三個字說得好不低沉,只震得週遭眾人心弦一齊振動。
那中年婦人應聲止下足步,緩緩轉過身來,對血魔望了一眼說道:「還有什麼事麼?」
血魔點了點頭道:「丁某還有事要說。」
那中年婦人微微一頓說道:「請說,我正洗耳恭聽呢。」
苗疆血魔緩緩說道:「丁某閉居南疆廿載,早已無出世之心,這一次重入江湖,為的乃是兩件事情。」
那中年婦人面上神色微微一動道:「是麼?那兩件事可否說出一聽?」
血魔道:「這兩件事情說起來其實是互有關連的,丁某乃是要找尋兩個人!」
那中年婦人噢了一聲,雙目掠過血魔,口中故意輕描淡寫地道:「找尋什麼人,可是與我有關麼?」
血魔點了點頭道:「正是。」
他雙目之中微微閃出一線精光,口中接著說道:「丁某在南疆,傳聞武林之中近日以來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他這一句話說出來,杜天林心中陡然一震,只因他知那血魔所指必是那「蓋世金刀」之事,這件事情對自己關連甚大,他思念一轉,急忙注意那中年婦人的神情,只見她面色陡地一變。
杜天暗暗忖道:「看來這婦人也是為此而動的了—一」
他思念未絕,突然瞥見那以巾覆面的女子這時一連上前好幾步,和那血魔的距離立時減短,似乎對血魔聽說這一句話也感到甚為關注。
杜天林心中又是一驚,卻是只見大家一言不發,那血魔雙目低垂,沉聲說道:「這件事你必也知道了,就是那昔年『蓋世金刀』重現江湖之事。」
那中年婦人一震,緩然說道:「你說此次出山為的乃是找人,可是要找尋這『蓋世金刀』?」
血魔嘿嘿一笑道:「丁某只聽此傳聞,豈會輕易相信?但轉念及此,不管它是真是偽,或另有其他文章,若是找到另外一人,便有望給予解答!」
那中年婦人面上又自一變,苗疆血魔頓了一頓又道:「所以丁某一出山來,第一個目標便尋找這人,心想……」
他話未說完,那身側的覆巾女子忽然插口說道:「丁老先生,那人到底是誰?」
她問得好不直截了當,杜天林心中默然忖道:「看來她多年也是為這事而動的了,否則豈會問出這等問題?」
血魔微微擺過頭來,看了那女子一眼道:「那人麼,就是你所謂的『大姐』!」
那女子驟然吃了一驚,那中年婦人突然冷冷一笑,緩緩開口說道:「丁永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竟直呼血魔之名。血魔仰天一笑道:「你難道不明白麼?」
那婦人哼了一聲道:「當然不明白,若是明白了也不會問你。」
血魔微微一笑道:「你……你說什麼?」
那中年婦人面有怒容,大聲說道:「丁永銓,我問你的話,你說是不說?」
血魔面上驚怔之色益濃,似乎那婦人這兩句大大出於他意料之外,他頓了一頓.陡然之間大吼一聲,這一聲吼號真是有如平空一個落雷,四周的樹幹枝葉被震得簌簌響動不停。
他沉聲一字一字說道:「那一年傳說「金刀」棄世之時,你是親眼所見,豈能當面不予承認?」
那人聽見「金刀棄世」四字時,而上神色陡然變得甚為淒苦,再也答不出話來。
這時那女子又插口說道:「丁先生,這傳聞之言未必確實。」
血魔哼了一聲道:「若論那「金刀」棄世這一句話,了某倒也有好幾分不能相信,所以才會懷疑近日所說「金刀」復出之言,但那親目所見一事,丁某卻是深信不疑!」
那女子怔了一怔,輕聲道:「這句話便不對了。」
血魔哼了一聲道:「如何不對?」
那女子說道:「丁先生既是深信那『親眼目睹』之事,這『親眼目睹』者乃親見金刀棄世,丁先生又不信那金刀棄世之說,前後兩句話中,豈非自相矛盾?」
血魔冷然說道:「丁某也是如此想法,這便是老夫要找尋這『親目』者一問究竟的原因了!」
那女子啊了一聲道:「那今日之會,真是巧上加巧了。」
血魔哼了一聲道:「只怕你大姐不肯明言。」
那女子轉過頭來,看著中年婦人,這時那中年婦人面上轉色坦然,方才失驚,淒切之心再也不見,直令人有難測深淺之覺。
那中年婦人望著血魔,一字一字說道:「丁永銓,這些話你聽誰所說?」
血魔冷笑道:「誰都這樣說。」
中年婦人輕哼一聲道:「你能舉出姓名來麼?」
苗疆血魔哼了一聲道:「怎麼不能,譬如說那……」
陡然之間他住下口來,場中人人目光均注視著他一瞬不瞬,他面上難色愈來愈重,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那中年婦人冷然道:「道聽途說,江湖中以言傳訛那能予以置信?」
血魔吁了一口氣,冷然道:「就是我不說出那人姓名,但你心中也必然有數,咱們可是心照不宣……」
中年婦人冷笑道:「那裡的話,你若不說出那人姓名,我怎會心中有數,倒也說得奇怪。」
血魔被她說得怔然無言,杜天林心想他明明可以說出姓名,但不知有什麼顧忌卻是遲遲不願出口,這中年婦人分明看準這一點,語句之中字字相通,血魔仍是不願說出。
正在思索之間,那中年婦人又道:「只是關於那『金刀』棄世之說,我倒另有一些聽聞可以相告,至於是實是虛我也沒有把握」
血魔哼了一聲,那女子卻似甚感興趣的模樣,搶口問道:「大姐清說」
那中年婦人長吁了一口氣道:「這件事傳聞之說,實在並無隱秘之處,是以我大可當眾說出……」
她說到這裡頓了一頓,這時眾人目光均集中在她身上她緩緩說道:「據說那金刀昔年失手,並非藝不如人。」
那血魔雙眉一皺問道:「這一句可否說得情楚一些?」
那中年婦人道:「他乃是有不得已之處,俯首認輸,並非有人果能以武相對而勝他一籌。」
那覆巾少女忽然插口道:「大姐,他為的是什麼原因?」
那中年婦人道:「這個倒未傳出,只是據說他的對手並非中原的門派。」
她停一了一停接著說道:「據說昔年牽入此事的中原武林人物很廣,但均僅沾帶邊緣而已,所以傳聞種種,但因沒有一人實際上與此事有所關連,故真情實節始終不能顯露。」
她望了血魔一眼,又說道:「據那傳說之言,那中原武林中,與此事牽連最近者,要屬那佛門正宗的少林一派,這一點的確令人難以置信,而且在各種傳說中,也只有此一傳說有此說法,我原本也是萬難置信,但那傳說乃是言之鑿鑿,竟連真名實姓也明白說出,倒教人不得不生懷疑之心。」
這一番話說出,杜天林心中暗暗吃驚忖道:「這麼說來,原來那少林與金刀也牽上關係,難怪那少林老僧一提金刀之名立刻焦急震驚交而有之!」
他一看苗疆血魔,果然面色聳動,看來他心中也是大出意料之外了。
血魔緩緩開口說道:「那牽涉之人的姓名,你可記得麼?」
中年婦人略一沉吟,說道:「我只記得其中最特殊兩人,只因那兩個人身份不同,說出來真令人萬難置信。」
血魔道:「那麼仍是少林寺中之人了?」
中年婦人點了點頭道:「一個乃慈航大師,那慈航之名當時武林真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乃是當時少林寺中一等高手,且日日行腳在外,在武林之中交遊廣闊。」
她說到這裡,只見那苗疆血魔面上神色僵然,似乎是震驚呆住了的模樣,她心中微微一動道:「怎麼?這慈航大師之事,你也知道麼?」
血魔悚然而驚,緩緩說道:「若是慈航大師果然牽涉其中,那麼另外一人老夫猜也猜得出來了。」
那中年婦人道:「你且猜猜看?」
血魔說道:「想必是那慧元方丈!」
中年婦人面色微微一變道:「正是此人!」
血魔吁了一口氣道:「慧元大師當時乃是少林一門主持方丈,身份之尊,穩居正宗武林脈流之長,他若牽涉進入此事,真是不可思議之事,老夫以為必為傳聞之誤!」
中年婦人面上神色微微一哂道:「我僅是將那傳聞說出而已,置信與否聽隨尊便。」
血魔冷然不語,中年婦人頓了一頓道:「既是如此,我便先行一步了。」
她向那紗巾覆面的女子微微頷首,轉過身和譚元一齊走出大圈。
血魔面上神色微變,杜天林突然只聽耳際響起血魔的聲音:「杜小哥兒,老夫日後再找你說話。」
杜天林心知是血魔暗施「傳音」之術,急看那血魔,只見他突然長嘯一聲,身形一動,那寬大的紅袍好比一團烈火,呼地向外掠去,那四周的黑衣大漢只覺一股冷冷的勁風掠面而過,手中火炬火焰一陣搖晃,登時熄滅了十多隻,吃驚發愕猶自不及,眼前再無那紅色身影,真是去勢如風,虛如鬼魅,那覆面女子重重哼了一聲,卻也沒有說些什麼。
場中一連走去三人,只剩下杜天林一人孤孤單站在當場,杜天林心中暗暗忖道:「這女子是何路數,我不必管這閒事了,不妨也像他們一樣一走了之。」
又轉念事件繁多,尚未有所頭緒,更是去意甚急,暗暗考慮要否對那蒙面女子招呼一句。
正沉吟之間,卻見那女子緩緩背著身子向那轎座之處行去,走到那轎前,低聲對左右二個白衣婢女打扮的少女交待了幾句,然後緩緩登上轎中,錦簾一卷便藏身幕後。
杜天林看到這個情形,心中不由微微怔然,他不明白那女子此舉是何用意。
正思索間,只見一個白衣婢女緩緩向自己走了過來。
那婢女走到杜天林身前不及五尺之處,緩緩停下身來,打量了杜天林幾眼道:「這位先生貴姓大名?」
杜天林心中暗暗有氣,那女子親見自己在此,特別走回轎內叫一個婢女來和自己打交道,分明是未將自己放在眼內了,但他為人心機深沉,絲毫不露神色,微微嗯了一聲道:「在下姓杜,草字天林。」
那婢女說道:「杜先生可是方才與那苗疆血魔相約在此?」
杜天林心中暗暗詫異,不知她問這幾句話有什麼用意,微微沉吟答道:「正是如此。」
那婢女雙目一轉說道:「那麼,杜先生與那血魔的關係定然非淺了!」
杜天林見她出口之間有條不紊,分明是訓練有素,但覺語鋒之間總有凌人之感,心中反感甚濃,但仍平和的答道:「你要知道這個作什麼?」
那婢女面色倏然一沉,冷冷地道:「杜先生,你請回答便是!」
杜天林微微一笑卻是不答,心卻暗暗忖道:「這婢女分明是受囑於那個女子來問我這些話,那女子難道懷疑我與那血魔之間有什麼特殊的關係,她到底是什麼身份卻始終不得而知。
思念一轉,轉口答道:「杜某與那血魔僅是萍水相逢,見過兩面而已。」
那婢女頓了一頓,顯然她也不知杜天林如此答法究竟是真是假,過了片刻,她又開口說道:「那血魔與杜先生說了些什麼?」
杜天林心中又疑又怒,忍不住冷哼一聲道:「喂,你不覺得問得太多了麼!」
那婢女哼了一聲,正待說話,杜天林故意笑了一笑,繼續說道:「一個女兒家問長問短的,也不怕人笑話,血魔與杜其說些什麼,與你有什麼相關,干你什麼事,杜其從未聽說有此等道理!」
他這幾句話說得甚為響亮,乃是存心說給那轎中女子聽的。
那婢女怔了一怔,雙眉一挑道:「你還是老老實實回答的好,否則……」
杜天林微微一笑道:「否則便當如何?」
那婢女右手一揚,只見四周那些黑衣漢子一章跨步上前,眼前黑暗團團,便要將杜天林圍在中央。
杜天林原本對那轎中女子尚有幾分謙讓之意,只因那女子音如黃鶯,體態輕盈,加之身份的斷然不低,但這時只覺這女子手段庸俗不堪,那幾分謙讓之心不但早已散至九霄雲外,而且生出強烈厭惡之感,再也懶得故作平和之態,冷笑一聲道:「你的意思是不讓杜某離去?」
那婢女冷冷一笑道:「看來你果是不肯說明了?」
杜天林哼了一聲,轉過身來,大踏步直行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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