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人用多了,總難免有良莠不齊的現象,店中有兩個伙計,一個叫霍正剛,一個叫姚祖德,這二人的私生活便有非常不檢點的地方。 霍正剛嗜酒好嫖,姚祖德喜歡賭錢,但兩人口才都很好,在錢駝子面前,兩人都規規矩矩的,很會照顧生意,也很得錢駝子的信任,一旦輪值完了,或者愉得半日空閒,兩人的私生活便比 誰都糜爛。
兩人把錢駝子瞞得死死的,是兩人從不在自己店裡胡來,在揚州那種地方,只要荷包裡有銀子,享樂輸財的地方多得很。
最糟糕的是,這一晚的下半夜,偏偏輪到這兩人當值監視那家小鹽行。
兩人接班後,屋子裡的燈光還亮著,霜正剛輕輕歎了口氣道:
“這種天氣,喝個七分醉,躺在熱被窩裡,摟個女人睡覺多好,偏偏我們東家疑心病重……”
姚祖德也歎了口氣道:“是啊,就是摸兩把過過癮,也比躲在這黑巷子裡吹冷氣強。”
霍正剛低聲道:“要不是怕東家知道了不好意思,我真有點想開溜。”
姚祖德應和道:“其實這種大冷天,又是後半夜,我才不相信三個家伙會搞出什麼花樣來。”
霍正剛興奮地接口道: “那我們去小金花那裡喝兩盅怎麼樣?”
姚祖德搖搖頭道:“我對喝酒沒有興趣,只想到馬瘸子那裡去摸兩把。”
霍正剛迫不及待地道:“好,就這麼說,明天大家口風緊點,橫豎這種暗卡也沒有人查勤,預祝你姚兄有一副好手氣……”
凌雲閣裡面也有人當值守夜。
不過,輪值守店就比放野哨要舒服多了。店門上門之後, —盞羊油燈,兩人對桌而坐,有時擺上—盤象棋,有時喝茶聊天,就是錢駝子看到了也不以為意。
因為安排在大樓底層的這兩名伙計,只是—個眼線,要真的發生什麼事,他們的責任是飛快上樓報訊,有事發生與否,他們並沒有責任。
今天後半夜當值的是兩兄弟,王大和王二,兄弟倆都很健談,一聊起來便沒完沒了,時間倒也好打發得很。
四更敲過不久,王二正聊到當年他在南通和如皋一帶買布的往事上:“在蘇北販布,賺頭真大咦,這是什麼味道?”
王大一怔道:“什麼味道?”
王二皺眉道:“我好像聞到—股硫磺味。”
王大笑道:“你一天到晚專跑大廚房,聞油膩味聞慣了,就是喝起龍井茶來,也像喝洗鍋水,我早說你鼻子哎,不對,我也聞到了,這味道的確有點不對勁。”
王二跳起身來道:“老天,你上去報告錢老板,我去門縫裡朝外瞧瞧。”
王大起身便跑,急匆匆上樓而去。王二則吹熄了燈,躡步走 去門前,瞇起一雙眼,朝門縫外張望。
王二這一瞧,幾乎魂飛天外。
門外牆邊,一片熊熊火光,正四下騰竄。火勢快而猛烈,顯然不是普通走火,而是人為的故意縱火。
王家兄弟一向對凌雲閣赤膽忠心,看到這種情形,也不顧安危,撥開門閂,便迎著一股寒風,向門外沖去。
陰暗處有人嘿嘿—笑,王二正待轉身查看,黑暗中颼的一聲,—顆鐵蓮子急勁飛來,王二身手有限,想躲也無從躲起,只聽啪的—聲,後腦應聲開花!
錢駝子在三樓有個隱僻的小書房,他本是有心人,這時當然尚未入睡,聽了王大的報告,立即快步下樓,同時要王大去喊醒另外的幾名伙計,並著人火速去通知馬如龍等人。
錢駝子走出大門,第一個看到的,便是王二的屍體。他是江湖上混過的,遇敵經驗老到,這時也不過去查看,徑向對面牆影中喝道:“是相好的,請站出來,咱們有賬明算!”
大毒蟲手腕一抬,便想如法炮制,但被潘公義低聲制止住:“這駝子好像還有幾個朋友,蔡兄等一等,有賬一起算。”
他口中一邊這樣說著,三人一比手勢,人已從暗處奔出,將錢駝子圍在核心。
依潘公義的意思,要將錢駝子作活口拿下,好一方面追查同黨,一方面向總舵邀功。
這時,凌雲閣中又沖出七八名伙計,這些伙計又要救火,又想救人,一時間全慌了手腳,有個腦筋比較清醒的伙計,立即返身回店中拿出一面大鑼,匡匡匡,亂敲不已。
敲鑼找人救火,是當時蘇北的風俗,閒人是驚聚了一大堆,可是,大家—個個面露驚駭惶惑之色,動眼不動手,趔趄不前。
眾人已看出這場廝殺牽涉到江湖中恩仇,誰有這膽子敢輕易卷入漩渦?
正危急間,從南門方面,忽然像蝗蟲般,快步奔來一大群叫花子,有的提水桶,有的帶面盆,有的扛著濕棉被,那時家家都有水井和大水缸,救火有顧忌,供應水源,當然不成問題。
就在這緊急關頭,東大街方面又奔來三個人,正是馬如龍、朱磊、郭南風三兄弟!
106
潘公義想生擒錢駝子,實在是個大餿主意!
錢駝子的長相,看上去一點也不惹眼, 一旦真正動起手來,他們才突然發覺,這駝子的拳腳功夫,實在比他們想像的要高明得太多太多了。
黑夜混戰.自己人比敵人的人多,蔡河東不敢亂發暗器,恐怕一個拿捏不准,傷了自家人。他的暗器都浸過毒藥,很難醫治,傷了自己人,罪過就大了。
潘公義的袖刀本來可以派上用場,但錢駝子為了閃避地上亂竄的矮腳虎陳一郎,不得不鉚足了勁跳躍游竄,潘公義拿不穩准頭,刀尖也找不到機會吐伸出來。
馬如龍等三人奔近後,郭南風大聲道:“那個高高瘦瘦像癆病鬼的家伙,就是大毒蟲蔡河東,擅長各種淬毒暗器,請馬大哥專門對付他!”
馬如龍笑道: “好極了!他發什麼暗器出來,我就叫他嘗嘗這種暗器的味道!”
他第一個奔向蔡河東,一刀劈過去,聲勢相當威猛。大毒蟲聽人指名要斗他,只得也從身際拔出一根短棍迎戰馬如龍。
郭南風又叫道: “朱二哥,地上那個又滾又跳的家伙交給你了,你是捉蚱蜢的好手,陪他玩玩!”
朱磊笑道: “蚱蜢抓到我手裡,我總是先拗斷他兩條腿,以防他到處亂蹦亂跳,讓我來看看這個家伙的兩條腿!”
郭南風留下俊書生潘公義由自己對付,因為他從酒海如來口中知道這人是黃龍幫八大高手裡的謀士人物,為人比較陰險.武功也較其他兩人為高,深恐朱磊勇猛直爽,一個不留神上了這廝的當。
“錢老板,請讓開一點,郭南風大聲道:“去那邊幫那些叫花於救火要緊!” 錢駝子力戰三人;已感覺疲累不堪,有此下台機會,自然不容他再逞強。
就在他轉身正待離去之際,俊書生潘公義逮住機會, “刷”的一聲.發出袖刀,饒得錢駝子應變得快,仍被袖刀在右腿上割了一道又深又長的刀口子。
人在興奮中,往往會忽略身體上的疼痛,錢駝子也是一樣。
這一刀論說本很嚴重,但錢駝子為了現場諸事分心,當時只感覺腿上一陣麻辣,盡管知道自己已經掛彩,因為雙腿尚能行動,也就沒有去仔細查看,繼續抽身離開現場。
郭南風頂上錢駝子的空缺,迎著潘公義微微一笑道:“你們已經受過一次教訓,為什麼還要趕到揚州來?”
潘公義切齒道: “黃龍幫有的是人才,揚州雖然繁華,不過是彈丸之地,早晚會叫你們這批家伙嘗到血洗揚州的滋味。”
郭南風冷笑道:“揚州有什麼對不起你們黃龍幫的地方,讓你如此痛恨?你閣下心如蛇蠍,今夜就該得到屍橫凌雲閣前的報應!”
潘公義趁著郭南風說話分神,突然疾上一步一揚拳,便朝郭南風心窩搗來。
他這一拳,當然是虛招。
他的目的,是想趁郭南風出拳化解之際,驀地吐出袖刀,只要先聲奪人,讓郭南風中刀負傷,他這一場勝算就占定了。
郭南風將他這位俊書生的底細,早巳摸得一清二楚,知道他所使的手段,不會光明到哪裡去,故意佯裝中計,容得對方拳招發出,突然身如旋風,腳踩“之”下步,迂回逆迎而上,疾伸右掌一托,扣牢潘公義的手腕。
潘公義右腕受制,袖刀剛剛吐出刀尖,既無法按簧收回無法循序刺向郭南風,心頭又怒又急,情知要糟。
108
使用袖刀,雖有出其不意之妙,但在緊急關頭,也有甩脫不開的苦惱。
郭南風*縱到潘公義的一條右臂,使勁扭彎後者的手腕,順勢—推一送,反朝後者心窩刺去!
潘公義行險使巧多年,萬沒想到自己最後的下場,竟是死在自己得意的袖刀下!
那邊大毒蟲蔡河東迎戰馬如龍,雖然起頭有點嘀咕,不久也就嘗到了樂趣,因為他這下可以肆無忌憚的施放毒器了。
他右手使棍迎馬如龍的單刀,左手則藉轉身跳躍騰挪之便,掏摸出好幾件暗器,偷藏在指縫掌心中,伺機襲擊。
就在郭南風和潘公義近身纏斗的那—瞬間,這位大毒蟲的機會來了。
他一棍架住馬如龍的單刀,佯裝藉力使力間,“嘶”的一聲,兩支喪門釘,三顆鐵蓮子,的角度,疾奔馬如龍的頭頸胸腹各處!左臂舞動。突然分成好幾個不同馬如龍剛才所以敢說大話,正因為他本來就是位暗器大名家。但是,這位追風刀為人心地忠厚,始終認為暗器傷人於不備,有欠光明。所以,他雖精於暗器,卻很少使用暗器對敵。
大毒蟲蔡河東發出兩種不同的暗器,分取他全身上中下幾個不同的部位,看來盡管凌厲狠毒,令人防不勝防,但在馬如龍這種晴器大行家眼裡,卻覺得這種手法,實在不成氣候之至。
他原地身軀一扭,避開中下兩路暗器。刀鋒一抬,離開蔡河東的短棍,迅速一翻一沉,然後向前一撥。只聽“咚”“當”兩聲, 一根喪門釘,—顆鐵蓮於,觸及刀身,激烈反彈.以和原來相同的速度,反射回去。
蔡河東過去發射暗器,也曾被人化解過,但過去被人化解的方式,多半是跳躍閃避,碰上一些特別高手,也只是被對方順手109接下而已。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如今碰到這名敵人,竟能藉力使力,將他發出的暗器,避開其中的大部分,而將其中一小部分反撥回來。
而且認位之准確,力道之凌厲,猶如認穴發射。蔡河東在吃驚之余,竟未能避開原由自已發射的暗器。啪的一 聲,他閃過了射向眉心的鐵蓮子,那根淬毒喪門釘卻齊根打進自己的左胸脯。
馬如龍側退一步,微笑道:“帶了解藥沒有?”
幾乎是同—時候,只聽一聲慘嚎,陳一郎的—雙大腿已被朱磊一刀齊膝砍斷!
黑道人物大都毫無義氣可言,交手之際,甚少分心去照顧受傷的伙伴。此刻,潘公義已經喪生,陳一郎逃命無望,唯一能自由活動的,僅剩下大毒蟲蔡河東一人。
而蔡河東此刻所想到的,是自己如不快溜,也恐怕凶多吉少所以他連朝潘公義和陳—郎望也沒望一眼,掉轉身軀拔腿便跑。馬如龍心腸—向慈軟,只皺了一下眉頭,也未攔阻凌雲閣的火勢,因為搶救的人多,總算未釀巨災。
三個黃龍幫的頭目解決了,火頭也遭完全撲滅。
那些丐幫弟子像來時一樣,帶著自己的家伙一哄而散錢駝子心中充滿了感激,但他連說一聲謝謝的機會也沒有。
這時天色已經蒙蒙亮,錢駝子下令開爐,火速料理酒菜,犒勞救火人員,也直到這時候,他才發覺自己傷勢嚴重,一張面孔已因流血過多而顯得十分蒼白。
但是,錢駝子是個非常好強的人,只要他還撐得住,他就不願在別人面前露出痛苦之色。
這時,他經一番草草包扎,吃了一點刀創藥,便又在眾人面前出現,忙著指揮一些員工如何處理善後馬如龍勸他早點休息,他搖頭微笑連說無礙:在眾人享用酒食時,這駝子消失了一會兒,旋又捧著一只拜匣出現。
他微笑著走去馬如龍面前道:“我駝子在揚州經營這座酒樓已十三年了,這是我十三年來的一半利潤,請馬老弟賞收,另一半我留著養老了。”
馬如龍吃了一驚道:“這是什麼意思?”
錢駝子端端正正的放下拜匣道:“經過今夜這番風波,我老錢看開,也想開了。假如我錢駝子仍然留在凌雲閣,以後的麻煩還多得很。所以,我決定就此告退隱居,明天另外找人經營這座凌雲閣。”
馬如龍口吃地道: “這,這”他的意思是說,就算你要退隱,這跟我們又有什麼關系?
錢駝子苦笑道:“這兩次要不是你們幾位幫忙,今天不但不會還有這座凌雲閣,連我錢駝子恐怕也早成了一縷孤魂了。我錢駝子不會說話,這是我駝子的一點意思,務請老弟收下。”
馬如龍皺眉道:“對付黃龍幫的人,是為了揚州百姓,談不上誰幫誰的問題,錢老板何必耿耿於懷?”
錢駝子道:“諸位也許不是為了厚愛我錢駝子,但第一個受惠的人卻是我錢駝子。錢財乃身外之物,我錢駝子本不該如此粗俗,但一時之間我也想不出好辦法來,這些錢財,我以余生殘年,也的確享受不了。”
馬如龍四面一指道:“這些伙計,都是苦哈哈……”
錢駝子道:“關於這個,馬兄不必擔心,我駝子自然另有安排。”
郭南風忽然站起身來,將那只拜匣拿起,放在自己面前,同時望向錢駝子道:“裡面是多少?”
錢駝子道:“五萬兩”。
郭南風道:“好,我代表兄弟們收下了,謝謝錢老板。”
錢駝子如釋重負,連說哪裡,並稱謝不置。馬如龍和朱磊都有點奇怪,小郭一向不把金錢放在心上,如今他要這筆銀子干什麼?
郭南風好像已看出兩人的心思,笑向兩人道:“人家的一片誠意,這樣推來推去的成何話說。有銀子還怕派不上用場?”
朱磊接著道:“我們要大批銀子何用?”
郭南風笑道:“銀子的用處多得很,只要我們會用,還愁沒有去處?”
朱磊有點羞愧道:“我……我們”
郭南風笑著接下去道:“我們可以把這五萬兩銀子分成十份,其中一份我們留著作今後的盤纏。三份交林姑娘帶回靈山,作撫養孤苦之用,六份分給丐幫,相信他們—定會用在該用的地方。”
眾人這才明白郭南風坦然收下這份厚禮的用意,不由得轟然撫掌喊好。錢駝子也不斷含笑點頭,露出一臉敬仰,贊佩之色。
三天之後,揚州凌雲閣換了新主人,錢駝子則不知所終。
林白玉、蔣素芬、葉小鳳三姐妹這些日子遍游揚州風景名勝,也漸漸有點玩膩了,經馬如龍懇切的建議,三姐妹決定帶著錢駝子贈送的一萬伍千兩銀子先回靈璧。
臨分手時,三姐妹與馬朱郭三人依依不捨訂了相見之期,方黯然上路。
送走三姐妹後,郭南風負責將三萬兩銀票送去丐幫揚州分舵,並請該幫暗中打聽,鄂北英山方面,黃龍幫首領,天龍魔君在獲悉兩度失利之後,將有什麼報復手段,以便相機對付。
酒海如來麥七斗自從上次聽了郭南風的勸告,果然在飲食方面收斂不少,人瘦了一些,精神則更健旺了。
他打著哈哈道:“小郭,你瞧,你真是害人不淺,看我現在瘦成這副樣子,那像什麼如來?”
郭南風笑道:“如來生做什麼樣子,你見過?”
酒悔如來笑道:“該總不會是個瘦子吧?”
郭南風笑道:“那你改名叫羅漢奸了,五百羅漢裡面,什麼形狀的都有,改名後叫酒海羅漢,也不會辱沒了你的身份。”
酒海如來大笑道:“好,憑你這句評斷,就該喝—杯!”
郭南風笑道:“要喝酒找個題目,那太容易了。”
酒海如來笑不可仰,連忙吩咐伺候他的弟子去備酒菜。他喝酒本來簡單得很,酒缸成排擺在床頭,只要一伸手,捧起缸子來,便可解饞。
至於下酒的菜,什麼都可以,如果不方便,就干脆省了。
今天,他看在郭南風是客的面子上,特地吩咐小叫花加了兩個菜,一盤冷切羊肉,一碗鹽水爆蠶豆。這兩樣雖然也是廉價食品,不是招待客人,他是捨不得吃的。
郭南風跟灑海如來喝酒不止一次,對丐幫的作風早就習慣了,不嫌酒菜菲薄,不說套語推辭,便是最好的客人。
正如酒海如來看到他送來那麼一大筆銀子,一個謝字沒有,照單全收—樣。喝酒中間,酒海如來忽然道:“你老弟去過洛陽沒有?” 郭南風道:“有” 酒海如來道:“有沒有跟人鬧過糾紛?” 郭南風道:“有。” 酒海如來道:“殺過多少人?” 郭南風一怔道:
“殺人?什麼意思?”酒海如來道:“有人要替他的徒弟報仇。”郭南風道:“誰?”酒海如來道:“你不清楚?”郭南風道:“如果是你,跟一個人動手時,你會不會先問問他的師父是誰,或是問他將來有多少徒弟可能替他報仇?”
酒海如來點頭道: “你老弟的話有道理。那麼,我再問你,洛陽有個惡棍,外號叫做大野狗的,你認識不認識?”
郭南風點頭道:“認識!我殺了他三名同黨,他還請我喝了一頓酒,大罵三個同黨的不是,要忘記這種人很不容易。”酒海如來道:“但你最後還是把他殺了?”郭南風本想說沒有,但一想到大野狗如果遭遇意外,一定是萬鳳幫葉小鳳下的手,便又哽住了。他順口道:
“怎麼樣?”酒海如來道:“他師父找來了。”郭南風道:“中條老怪?”酒海如來道:
“是的你對這位中條老怪的武功知道多少?”
郭南風道:“一無所知。”
酒海如來忍不住輕輕歎丁一口氣,酒海如來這樣的人會歎氣,實在叫人覺得奇怪。
郭南風道:“我的確什麼也不知道,你歎氣是什麼意思?”
酒海如來皺了皺眉頭道:“這位中條老怪名叫趙一木,本來也是本幫的一位長老,論輩分還比我老叫花高—輩,晚年因為品性欠佳,被本幫上一代掌門人逐出丐幫,因自覺無顏再在武林立足,便隱居中條山,自號中條老怪,偶爾也跟一些沒出息的黑道人物廝混,洛陽大野狗田立雄便是他這時期收的記名弟子。”
郭南風頗覺意外,不禁愣了一下道:“原來還有這段淵源?”
酒海如來道:“就算你得罪了這位中條老怪,你也不必感到抱歉,他早跟丐幫沒有任何關系了。”
郭南風道:“你忽然提到這個人,又是什麼意思?”
酒海如來道:“他已經找到揚州來了。”
郭南風道:“找我?”
酒海如來道:“找殺他徒弟的人,不過,他到處打聽的,卻是你的名字。”
郭南風道:“剛才你提到他的武功,又是怎麼回事?”
酒海如來又歎了口氣道:“他是本幫歷屆諸長老中,武功最高明的一位,雖然現在年紀已經大了,但我仍擔心一旦動起手來,你老弟可能不是他的對手。”
郭南風皺眉道:“他對—名劣跡昭彰的記名弟子,為何如此重視?”
酒海如來道: “這恐怕就不是你老弟能想象得到的了。老怪晚年極為潦倒,每年都賴大野狗的孝敬生活,你如今斷了他的財路,他又怎能不聞不問?”
郭南風道:“我的確沒有想到這一點,這老怪現在住在什麼地方?”
酒海如來道:“東大街一間破廟裡,白天到處打聽你的下落,晚上則在廟裡安身,好在他出身丐幫,生活倒還容易打發。”
郭南風放下酒碗道: “好,今天的酒到此為止,我還要另外辦點事情去。”酒海如來道:“去找中條老怪?”郭南風道:“是的。”灑海如來道: “抱歉得很,為了過去的—
層舊關系,這件事我們丐幫實在幫不上忙。”
郭南風笑道:“我要你們丐幫幫什麼忙,你以為我要去找老怪拼命?”
酒海如來一呆道:“否則”
郭南風笑道:“如果破廟裡有人住,過兩天你去問問就知道了。”
郭南風回到住處,才晚茶時分,由於陰天的關系,天色已經有點黑下來了。朱磊坐在堂屋裡,手托著下巴,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郭南風笑道:“才分手多久,就害起相思病來了?”朱磊回過神來,啐了他一口道:“去你的!”郭南風道:“馬大哥呢?”朱磊道:
“去泡澡堂子了,我怕氣悶,沒去。”郭南風道:“那些銀票在誰身上?”朱磊道:“在馬大哥房裡。”郭南風道:“我有急用,需要一千兩,如果馬大哥比我早回來,你跟他講一下。”
朱磊詫異道:“干嘛一下要用這許多銀子?”
郭南風道:“晚上回來後,我再告訴你們。”
中條老怪趙一木大概七十多歲,一身衣著很破舊,精神似乎還不錯,走起路來,兩眼圓睜,腰干挺得筆直。不過,人老了就是老了,強打精神只是裝門面,臉上和眼神中的疲憊之色,是怎麼也掩瞞不住的。
薄暮時分,他一腳跨進那座破廟,一眼便看到一個衣著清潔整齊,面目端正和藹的青年人站在陳舊敗落的佛龕旁。中條老怪走進廟門,怔了一下道:“你是誰?”那青年微微欠身道:“在下名叫江南三友,是丐幫金杖長老麥前輩的朋友,也是快刀郭南風的朋友。”
中條老怪睜大眼睛聽著,一直聲色不動,最後聽到郭南風幾個字,眼中光芒一閃,瞪著那青年道:“那個郭南風人在哪裡?”
那青年道:“他從麥七斗長老那裡聽到老前輩的消息,因為心理有疙瘩,怕前輩生誤會,所以一時不敢冒昧前來見前輩。”
中條老怪嘿道:“他還知道害怕?嘿嘿!”
那青年和悅地接著道:“從麥七斗長老口中,晚輩知道前輩是個明理的人,所以不揣冒昧,想來代替敝友郭南風,向前輩解釋了一下。”中條老怪冷笑道:“有什麼好解釋的?殺人償命!”那青年不疾不徐地道:“聽敝友郭南風說:無緣無故死在令徒田立雄手下的人,好像也不少。”
中條老怪道:“那些人跟他姓郭的小子又有什麼關系?”
那青年悠然歎了口氣道:“是的,這些地方就是郭南風的不是了。照說,像他那種脾氣實在不該練武,更不該有那種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想法。他沒有想想,他那樣做,該得罪多少人?”
一個七十多歲,皮膚老皺的老人,臉紅不臉紅是很難看得出來的。老怪的氣勢減弱了,頓了一下,沒有開口。
那青年緩緩接著道: “所以,我曾不止—次勸他,凡事替自己想,也要替別人想想,一個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行為卻可以被人談論很久。田立雄在洛陽的作為,盡人皆知,天底下能收拾他的人,也多的是,又何必要你去做出頭粱子?”
那青年一再提酒海如來麥七斗,中條老怪都沒有反應,這時忽然問道:“麥七斗那小伙子近況如何?”
那青年微笑道: “麥七斗已經不是什麼小伙子丁,他現在是丐幫金杖長老,為人很講義氣,也很喜歡交朋友,人雖胖了些,人緣卻不錯。”
中條老怪喃喃道:“我沒見過這小子已經二十多年了,想不到他已升為長老,能被選為長老級的人物,當然錯不到哪裡去”
那青年見老怪緬懷往事,不再提及田立雄那段公案,知道此老多少還有一份正義感在,便從容接下去道:
“晚輩在揚州做了點小生意,情況還不錯,郭南風不敢來見前輩,他托晚輩帶了點小禮物來,算是向前輩賠罪。”
老怪眨著眼皮道:“賠罪?”
那青年繞去佛龕後面,提出一只沉甸甸的大麻袋道: “這裡是一千兩銀子,不成意思,他誠心誠意送給前輩買酒喝,略盡晚輩之誼。”
老怪沒有開口,瞪著那雙麻袋,一聲不響。
那青年深深一揖,出門而去。
英山方面,終於有了消息。
經丐幫浠水分舵弟子深入打聽,發現黃龍幫英山總舵經過兩次受挫,已調集全幫高手,大舉北上,准備查明兩次失敗的原因,全力報仇雪恨。
馬如龍三兄弟這邊接得消息,當然也很緊張。
酒海如來麥七斗向郭南風保證,丐幫揚州分舵,決傾全力支持他們三兄弟。
郭南風向他表示:這不是一場大械斗,光憑人多,是辦不了事的。他們目前最需要的支援,是對敵情的了解。黃龍幫出動的都是些什麼人?這些人一向的作風如何?丐幫如能隨時提供這方面的消息,他們三兄弟就感激不盡了。
又過了幾天,酒海如來麥七斗獲得確切消息,這次黃龍幫北上的人馬共分兩批:第一批由八大高手中的“賽呂布”活旋風”“好色閻羅”三人帶隊,外加兩名堂主,十余名精悍香主,共計約二十人左右。第二批由幫主天龍魔君親自押陣,率領六堂堂主,大小頭目共三十余人。
天龍魔君的出身及武功,無人清楚。第一批中的三大高手,則已被酒海如來打聽清楚。
“賽呂布”名叫卜心誠,只有三十來歲,不但年青,人也長得很英俊,兵器是一根方天畫戟,專鎖各類長短兵刃,敢斗敢拼,勇不可當。
“活旋風”名叫杜步雄,皮膚很黑,心腸更硬,三天不殺人手就發癢,兵刃也仿照黑旋風李逵,是兩把大斧。
他曾說,使斧的好處,在於殺人如殺豬,俐落爽快,碰上年青干淨的,還可以當場破肚開腹,取出肝髒心肺來,煮了下酒。
“好色閻羅”名叫倪龍,平生最大的興趣,就是專在女人身上打主意。此人兵刃是一根短鐵槍,武功招式陰險毒辣。只要是被他看中的女人,包括別人的老婆在內,不弄上手誓不甘休。
本來第一批來揚州的名單亡,就有他的名字,但天龍魔君曉得他的脾氣,揚州又是煙花勝地,怕他壞了大事,才將他跟大毒蟲對調,沒想到竟因此讓他撿了個大便宜。
麥七斗同時在黃龍幫兩批人馬的來路上,秘密安插了無數眼線,這些黃龍幫徒的進退行止,都在該幫監視之中。
十多天後,黃龍幫的第一批人馬到達揚州。
依朱磊之意,便想先來個下馬威,趁對方軍心未定之際,當夜就殺過去,好叫對方措手不及!馬如龍老成持重,認為這樣不妥。
他們這邊一共只有三個人,犯不著跟對方混戰拼命,應一切謀定而後動,一舉奏功。而且須力求不驚擾到地方上的安寧,方為上策。
賽呂布卜心誠的賣相不錯,年紀輕,穿著整齊,談吐不俗。他自稱是兩湖的大鹽商,帶來一批伙計們,准備在揚州洽談鹽務,他們在東大街的大鴻運客棧包下兩進後院,出手非常闊綽,店家十分恭維。
他們歇下來,找店伙打聽的第一件事,便是詢問凌雲閣在什麼地方。
店伙告訴他們,凌雲閣最近換了新主人,老東家錢駝子已回寧波原籍,新主人方四爺待下人很好,這幾天補放員工春假,何時復業不得而知。
卜心誠又向伙計打聽快刀郭南風,伙計回答說,只聽說過這個名字,人沒見過。
卜心誠不得要領,只好等待幫主到了後再作商議。
四五天後,天龍魔君也帶著另一批堂主和香主們到達揚州。
他們在與大鴻運客棧相隔六七個店面的太平客棧歇下來,因為人多,他們便將整座太平客棧包了下來。
兩批人馬表面上不相往來,暗中卻建立隨時緊急聯系的信號。
這些消息,很快便傳到馬如龍三兄弟這邊。馬如龍仍是主張,以靜制動,他要看天龍魔君等人下一步的動向,再采取應付手段,假使天龍魔君在揚州無法發展,仍回英山老巢,當然是上上大吉。
馬如龍、朱磊、郭南風三個除了跟丐幫分舵保持密切聯系外,三人也分班休息和出巡,以保持高度的警覺和土氣。
這天午後,天氣和煦,但空氣中仍有一絲絲涼意。朱磊從外面回來,臉色很不好看,馬如龍在裡面休息,郭南風一個人在客廳裡看書。
他見朱磊氣色不正,忍不住問道:“二哥什麼事情不開心?’’朱磊皺皺眉,又歎了口氣,卻沒說什麼。
郭南風關切地道: “不管什麼事情,大家說出來商量商量,總比一個人悶在肚子裡煩惱要強得多。” 朱磊又皺了一下眉頭道:“沒有什麼,這是我個人的一點私事。”
郭南風望著他道:“你我現在是什麼關系?是你個人的私事,難道就不是我的事?”
朱磊吞吞吐吐地道:“剛才我在街上遇到麥大塊頭……-’郭南風道:“他怎麼說?”
朱磊道: “他說,他已摸清了天龍魔君的底細,本意想來告訴我們,既然碰上了我,他這一趟就省下了。”
郭南風道:“十個胖子九個懶,少跑一步也是好的。”
朱磊接著道:“他說,天龍魔君姓宋,名叫宋鐵橋,是君山天德老人的關門弟子。”
郭南風道:“這又怎麼樣?” 朱磊道:“三弟大概忘了,我也是從君山來的吧?” 郭南風一怔,這才突然記起,朱磊本是閃電刀的門下,君山閃電刀朱五婆婆不正是天德老人的弟子麼?“他是你師叔?”“嫡親的師叔。”“在師門時,你們沒有見過?”“連聽都沒有聽說過。”“照這樣看起來”郭南風沉吟道:“令師朱五婆婆在師門時,可能便因為看出他這位師弟不端的行為,跟他鬧翻了。”
朱磊點點頭道:“我猜想也是如此。”
“那你還有什麼好煩惱的?”
“我總覺得,不管這位天龍魔君為人如何,推算起來他總是我的師叔,如果,如果……
跟自己的師叔為敵-…-總好象有點不是滋味。”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大義滅親’?”郭南風道: “再說,連令師都不願提到他的名字,你又何必一定要追認這位師叔?” ,“名分關系一經成立,便永遠都是存在的,無論這位天龍魔君壞到什麼程度,我總不能以師侄的身分去對抗本身的師叔吧?’郭南風道:“誰說一定要你去對抗這位天龍魔君?你只要以後不再強調這層關系,不在心理上認為有這麼一位師叔就行了。”
天龍魔君宋鐵橋方面大耳,器宇軒昂,看上去極其威嚴。
他從君山天德老人處習得一套犀利無比的刀法,又在天德老人去世後,與湘西長州一個邪派的女首領勾搭上了。
那女魔頭年紀輕,武功也高,只是經營幫派方面,極少有經驗,兩人有了男女的噯昧關系後,如魚得水,宋鐵橋幫她經營幫派,擴張地盤,她則把本身師門一些邪毒武功,傳授宋鐵橋。
詎知好景不常,一對結合不當的男女,時日久了之後,便相互厭棄起來。女魔頭在幫中又看上兩名年青英俊的部屬,宋鐵橋則仗著財勢,整日在外面花天酒地。
男女兩人,各搞各的,也還罷了,後來女魔感覺宋鐵橋吃她的,用她的,又對自己如此愛心不專,便漸漸有了煩言。
宋鐵橋一怒之下,便把那女魔宰了,帶著幫中幾名得力愛122將,跑到鄂東英山自立門戶,組成黃龍幫,並自號天龍魔君。
酒海如來麥七斗雖然弄清了天龍魔君的出身來歷,卻始終無法查明這魔君從長州那個女魔頭那兒學來丁一些什麼魔功。
湘西長州,自古以來,便是充滿了神秘的地方,自從排教興起之後,更是耳語相傳,極盡渲染之能事。
關於這一點,郭南風等弟兄三人,並不放在心上。
江湖上本來就是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他們秉持的是一種信念,他們並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也從來不認為他們的武功是天下第一的,他們只求自己的行為磊落,為所當為而已。
不過,有一件事,足可看出天龍魔君宋鐵橋的領袖才華,的確不同凡響。 .他來揚州不到三天,便將前兩批黃龍弟子在凌雲閣鬧事的經過,打聽了個八九不離十。
同時,他也知道,錢駝子只是個會武功的生意人.跟一般江湖門派並無恩怨可言。
錢駝子為了明哲保身,已將凌雲閣盤給他人,另行覓地隱居,當然不必再找錢駝子追算這筆舊賬。
所以,他最後得出結論,真正跟黃龍幫過不去的,是三個年輕人。是這三個年輕人殺了他們黃龍幫的五大高手,也是這三個年輕人,不容他們在揚州立足!
這三個年輕人,如今隱藏在揚州什麼地方呢?天龍魔君找人的本領也高人一等你們不是自詡為俠義之士嗎?
好!那我就干點叫你們無法坐視不救的事情罷!
四月上旬天氣,不冷也不熱,揚州的各種行業都在這種季節裡大展鴻圖。瘦西湖的畫舫,蟄伏了一個冬天,也都在這個景色123氣候兩宜人的季節裡,爭妍斗艷,總體出動,真達到了夜夜笙歌,管弦不輟。
可是,就在這個風光明媚的季節裡,一天凌晨,瘦西湖上忽然傳出一個聳人聽聞的大消息。
瘦西湖上,有一對出名的姐妹花,大的叫“柳如眉”,小的叫“柳細腰”.姐姐十八歲,妹妹十七歲,全出落得娉娉婷婷,人比花嬌,她們隸屬的一只畫舫叫“四季如意”。
這天早上,消息傳出,兩姐妹昨夜三更左右,為三名蒙面強人劫走,畫舫上的幾名僕婦,有的落水,有的受了輕重傷。
根據受傷的伙計事後描述,三名強人都是高高的身材,年紀很輕,身手俐落非常,似乎都有一身不錯的武功。
身材高,年紀輕,並不是一種特征。
年輕人發胖的情形少得很,高身材的年輕人到處可見。但要將三個身材年歲相近的年輕人聚在一起,就不無蛛絲馬跡可循了。
凌雲閣兩次出事,目睹者不在少數,揚州當地的人雖然只聽說過一位快刀郭南風,但對朱磊和馬如龍兩人也並不陌生。
更有人知道,三人已結成異姓兄弟,專門聯手鏟除一些江湖敗類,為一般百姓做了很多事。
但是,經過一部分有心人不斷渲染之後,有些人開始懷疑了。
年輕人血氣方剛,多半禁不住少艾的誘惑,會不會是由郭南風帶頭的這三個年輕人做的糊塗事?
酒海如來麥七斗聽到了消息,馬上來見郭南風等人。馬如龍雖然一下就猜中了這是黃龍幫使的詭計,可是要怎麼對付,卻使包括酒海如來在內的老少四人傷透了腦筋。
第一,他們可以斷定,柳家姐妹一定不會藏在“太平”和“大鴻運”兩座客棧內。那麼這兩姐妹會被他們藏去什麼地方呢?
第二,這件事他們沾上了嫌疑,為了救人,也為了替自己洗刷,他們決不能坐視不管。
對付黃龍幫的主力,已夠他們頭痛的,再加上這一層負擔,他們要怎樣應付才不致亂了步驟呢?
最後,還是酒海如來麥七斗比較冷靜。他說,對方之所以使用這種卑下的手段,顯然只有一個目的,*他們三兄弟現身,站到明處來!
所以,麥七斗想出來的方法是,找人的事交給他們丐幫來處理。他們三兄弟可以衡量自己的實力,改變一下衣著和容貌,守在“大鴻運”和“太平”兩家客棧附近。先設法將幾個主要人物的面目辨認清楚,然後設法相機一一鏟除!
麥七斗最後說,他們三兄弟現在住的地方雖然隱僻,但總難免有被打聽出來的一天,為了本身的安全計,他們也該多找兩處歇腳的地方,以符狡兔三窟之計。
三兄弟一致點頭稱善,認為麥七斗的提議很有見地。
揚州的小吃,是遠近聞名的。
好色閻羅倪龍是天龍魔君從長州就帶在身邊的愛將,這個姓倪的家伙,雖然有好色的毛病,也曾因好色誤過不少大事,但為了氣味相投的關系,始終很得魔君的歡心,在魔君的行為標准上,他始終不認為倪龍的好色是種毛病。
他經常叮嚀的,只有兩句話: “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嗅!別搞出毛病來噢!”
就因為好色閻羅的地位特殊,無形中他也成了八大高手中的領導人物,其他七名高手,撇開武功不談,在日常生活上,差不多都順他兒分。
好色閻羅倪龍除了好女色之外,另一項最大的嗜好,便是貪吃。
他們一行到了揚州,起初幾天還有所忌憚。
現在,情勢漸漸改觀,他們黃龍幫似乎已成了主動的一方,這位好色閻羅的警戒之心,也就慢慢的松懈了下來。
離他們居住的大鴻運客棧不遠,便有一家“淮左小吃”,店裡做的“蟹黃包”和“雞湯干絲”,更是在揚州本城都是大大的有名。
好色閻羅經過棧裡伙計的推薦,起初是叫部屬去買來當早點,但後來總覺得這種吃法不過癮;就像很多人家裡做的菜,盡管和館子裡的口味差不多,甚至比館子裡來得干淨,但總不如上館子來得過癮一樣。
好色閻羅說動了“賽呂布”和“活旋風”,於是三人結伴,經常光顧淮左小吃。
其實,三人都不是三盞省油燈,又是大白天裡,就算碰上郭南風兄弟三人,他們三個對三個,又有什麼好顧忌的?
好色閻羅的胃口很好,吃著精致美味的點心,總覺缺少了什麼,便又命伙計燙了一壺酒,吃著喝著,還是不能盡興,他終於想到了一個大問題:“他巳快十天沒有親近女人了!”
生活在英山那種荒僻地區,別說十天半個月,就是三年挨不著女人,也不算什麼稀奇。
如今人在揚州,揚州又以風月知名天下,他居然遠離女人這麼久,豈非天大的笑話?
好色閻羅盤算著,不便明說出來,眼看小吃店裡一切正常,便推稱要上茅房,離座若無其事的向店後茅房走了出來。
好色閻羅當然不是真的要上茅房。
出了後面巷道,他便急匆匆拐彎抹角,向東北城角一片住宅區走去。因為心中綺思泛湧,一顆心也砰通砰通地跳快了起來。
這裡是一座紅磚加粉牆的小四合院,看上去既不寒酸,也不特別惹眼。
由三級石板台階上去,窄窄的門口坐著一個用瓷片刮著水芋的舊衣漢子,那漢子抬頭看到好色閻羅,不由得露出一種驚慌而又尊敬的神色,身子扭動了一下,仿佛要起身行禮。
好色閻羅輕輕擺擺手,使了一道眼色,那漢子便仍坐著不動,裝作什麼也沒有看到,任由好色閻羅從身邊走過去。
坐北朝南的是三間一明兩暗的堂屋,堂屋門口也坐著一名大腳板的中年婦女。好色閻羅朝那婦女發出一道詢問的眼光,那婦人朝兩邊房間呶呶嘴,表示兩邊都有人在。好色閻羅遲疑了片刻,決定去東邊房間裡先看一下。東邊房間裡,住的是姐姐柳如眉。房間裡光線很暗,只有一個比碗口大不了多少的格子窗,上面厚厚的糊了一層竹紙,房間靠北邊牆角放了一張大床,西壁上掛了兩把刀,另外是幾件粗糙的家具。
床上,脂粉不施的柳如眉,靠在一疊被窩上養神,床前踏板上坐著兩個大丫頭,正在對抹著葉子牌。
兩個丫頭看到好色閻羅進來,輕輕啊了—聲,連忙收起紙牌,低頭走了出去,臨出房門時,還將一道厚厚的布幔放下,好像已預知好色閻羅進來,房裡將要發生什麼事。
好色閻羅身材矮胖,除了有兩片浮腫的大黑眼圈外,五官還不算太難看。
柳如眉姐妹是風塵中人,平時迎送的,全是各式的多金男人,她對她們兩姐妹被擄來此地,並不如何害怕。
因為她們平時看到的男人,不管出身哪一階層,只要見到她們兩姐抹,都無不極盡奉承之能事。
這次黃龍幫派人於半夜把她們兩姐妹擄來,並且故意傷了她們畫舫上幾個人,她們兩姐妹當然有點害怕,但她們從來沒有想到有性命危險的方面去。
看到她們姐妹倆,骨頭就發酥發軟的男人,誰會跟她們姐妹倆過不去?
好色閻羅躡手躡腳走進來,柳如眉緩緩睜開眼皮。
“這位大爺,你是誰呀?”柳如眉問,聲音極其清脆悅耳。
好色閻羅唾了口口水,心跳得更快了,他雖然不擔心黃龍幫幫主見責,但也不能在這裡耽擱太久他不是為了說廢話來的。“這位大爺,你說話呀!你是誰?”“我是這裡
裡面的人。”“裡面的人?”柳如眉問:“那麼,你們把我們兩姐妹算是外面的人弄來這裡干什麼呢?”
好色閻羅又吞了一口口水,他本來就不想多說話,現在更發現跟這小妞兒怎麼說恐怕也說不清楚,他只好用行動來表示,明顯的動作有時比說話還管用得多。他走到床邊,歪著身子坐下來,用手試著去拉柳如眉的手。他的呼吸急促,心也跳得更快了。柳如眉沒有明顯的拒絕表示,她只是把自己的手腕移開,移開了一個好色閻羅剛好搞不到的位置上。
“我還是個清倌人。”她告訴好色閻羅,就像她在畫肪上以耳語告訴一些想入非非的酒客一樣。 “清倌人?” 這句行話令在長州長大,在英山混了很久,最近剛到揚州不久的好色閻羅迷惑了。什麼是“清倌人”?什麼是“清倌人”?勾欄中的女人還有這許多花樣?
“我梳櫳的身價是兩千兩,我妹妹比我小一歲,是兩千伍佰兩。媽媽養我們到這麼大,花了不少心血,我們不能對不起她老人家。”
這一下,好色閻羅全懂了!清倌人的意思,是說這兩姐妹還沒有破過身,破身的代價,個是紋銀兩千兩,一個是兩千伍佰兩!
好色閻羅想著,不禁有點好笑。
他這一生中不知玩過多少女人,哪個女人是他花過銀子的?
但他一想到這兩個女孩子都還是處女,又長得這麼標致,不由得興趣更加濃厚起來。
“要銀子麼?”他呷呷干笑了兩聲:“那還不簡單,等下我叫人稱好了送來就是了,兩千兩是不是?小意思。”
他說著,身子又挨近了一些,伸手便想掀開柳如眉的裙角,去撫摸她那細致白嫩的大腿。
柳如眉身子一縮,又挪開了些道:“這樣不好啦!你先去請我媽來,把銀子當面稱給她,再請你的朋友擺兩桌酒,才像個樣子,怎麼可以這樣……”
這樣處處遷就,已是好色閻羅最溫柔的手段了,他要的只是一股肉欲的滿足,哪會耐煩這許多周折?
他欲火高升,已到了無可遏阻的程度。他覺得還是像以往那樣,用強硬手段,來個霸王硬上弓,比較淋漓盡致,橫豎又不是討來做老婆,費這麼多唇舌干什麼? 他張臂撲上去,緊緊壓在柳如眉身上,嘿嘿喘笑道:“銀子當然少不了你的,來……乖乖……先親一個……
先親一個……” 柳如眉一個弱女子,哪有掙扎反抗的能力。她又急、又驚、又怕、又怒、又恨,終於無望的哭泣起來。
聽到柳如眉的哭泣聲,如同火上澆油,好色閻羅更加興奮。
他一把撕去柳如眉夾襖,又撕掉她的內衣,露出她緊挺潔白的雙峰,埋頭狂嗅亂吻不已。
然後,又扯斷她的裙腰,褪掉她內褲,再脫光自己的
淮左小吃店內,郭南風、朱磊和馬如龍三人,扮成三名中年商人,也在吃早點。
朱磊人極機靈,第一個感覺有點不對勁;好色閻羅那家伙出去太久了!
他像常來光顧的老客人似的,把該付的一疊銅錢放在桌面上,然後朝郭、馬二人悄悄比了個手勢,也從後門溜了出去。
後面巷口拐角處,坐著一名跛腳叫花,朱磊按約定記號向那叫花投了一枚錢,那叫花在地上畫了方向,朱磊便按那叫花指示的方向一路追了下去。
最後,朱磊終於找到了那座粉牆四合院。
朱磊是個急性子,下手又辣又快,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照面便點倒了那守在大門口的中年漢子。
看到坐在堂屋前的中年婦人,也如法炮制,他心有預感,知道這座四合院,可能便是收留柳家姐妹的地方。
朱磊行事,不但手法快,經驗也很老到。
進入堂屋,左右兩個房間,一個隱隱有笑語傳出,一個房間掩閉,裡面杳無聲息,他立即選擇了裡面沒有聲音的那一間。
朱磊破門而入的那一瞬間,也正是好色閻羅撕破柳如眉的衣服,同時脫光自己衣褲的時候,這種尷尬場面,當然不雅之至。
可是,在朱磊來說,他湊巧在這時趕到,卻著實占了不少便宜。
好色閻羅倪龍在黑道上橫行多年,不但行事心狠手辣,在一根鑌鐵短槍上,也實在具有一份不凡的成就。
現在,好色閻羅衣服脫得光光的,當然談不上兵刃,而無常刀朱磊,因為怕行藏上露出破綻,也照樣是空著雙手。
朱磊從外面沖進來,等於是從有光處沖進陰暗處,在視覺上—時不能適應,他雖然看清了床上的好色閻羅和柳如眉,卻沒有看到對面牆上掛的那兩把刀。
好色閻羅來不及找衣物遮羞,光著身子從床上跳起來,朱磊也是一言不發,沖上去當胸便是一拳。
兩人在拳腳上,功力悉敵,砰砰啪啪來往了五六個回合,雙方都是拼死相拼,毫不退讓。
每一拳,每一腳,都是結結實實的硬挨。
好色閻羅知道牆上有刀,在搶攻退讓間,總是盡量往那邊牆腳下靠,希望能順手摘下一把刀來,好叫這個闖進來破壞他好事的家伙一刀斃命。
朱磊起先不知道這個色鬼的用意,時間一久,他的視力能適應了,便也看到了牆上的那兩把刀。
於是,兩人拳來腳往,便成了實質上的奪刀之戰。
兩人都想去搶牆上的刀,但又都不想讓對方靠近那道牆,時間耗久了,拳腿挨多了,便漸漸分出高下來。
論功力,好色閻羅確比朱磊強那麼一點點。然而,在年齡和體力上,朱磊卻占了很大的便宜。這種無法叫敵人立即重創倒地的消耗戰,拼得愈久,愈對朱磊有利。
好色閻羅倪龍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他無法戰勝,又無法脫身,只好用計了。
他喘息著發狠道;“好小子,你敢跟黃龍幫作對,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本幫馬上就有人到,看你小於哪裡逃……”
朱磊一拳打過去,冷笑道: “要有人來,大家都會有人來,最好雙方多來幾個人,一起來看看你老小子這副鬼相。”
好色閻羅見這廝死纏不休,一時無計可施,決定就這樣光著身子溜了再說。橫豎他們這邊有的是人手,以後報仇出氣的機會還多得很,他要不是處處想得開,他那會活到今天?
好色閻羅的決心下定了:“找機會開溜!”
朱磊見這色鬼眼神閃爍不定,知道對方正在打鬼主意。他這時心中一動,也突然想到一條妙計,他想到的妙計是:將計就計!
為了讓對方陰謀得逞,也為了自己的計劃實現,朱磊在攻守之間突然露出了破綻。
好色閻羅一見機會來了,自是求之不得。
他狠命攻出一掌,將朱磊迫退。然後.他不但不乘勝追擊,反而一扭身軀,光著身於便向房門外沖去。光著身子逃命,樣子雖然難看,但事到臨頭,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朱磊也按照預定計劃行事,好色閻羅向房外沖去,他不但不追,反而奔去牆下,伸手摘下壁上的掛的一口單刀,奔前數步.覷准好色閻羅的背影,奮力擲出!
好色閻羅慌亂間沒有想到這一著,只聽得“沙”的一聲,刀尖從他左後背插進去,沒人足足六七寸! ;好個好色閻羅,還真頂得住,他身子顛了一下,腳下不停,也沒有伸手拔刀的意思.仍然一昧繼續狂奔。朱磊皺了皺眉頭,也沒有再去追趕。 ’床上,柳如眉的衣服已被好色閻羅撕破,無法再穿,柳如眉只好穿上好色閻羅的衣服,緊緊用雙手按住,臉孔飛紅,又怕又羞。 朱磊道:“你們兩姐妹,還有一個呢?” 柳如眉伸手一指,嬌羞地道: -我妹妹細腰,在對面房間裡。”
另一邊的房間裡寂然無聲,朱磊提高喉嚨,喊了好幾聲,才見門框邊探出一張嬌美秀麗而又驚惶的面孔。 “你是柳家妹妹?” 柳細腰點點頭,露出大半邊身軀,她見朱磊是個衣著完整的年輕人.膽量已經放開不少。 “你姐姐在裡面。”朱磊道:“我去這附近替你們叫輛車子。” 送走兩姐妹,朱磊正待離開,東大街那邊忽然出現數十名精壯的持械漢子,為首者正是那個生性好殺,人長得又黑又壯的活旋風杜步雄。 i原來看守柳家兩姐妹的幾名僕婦,都是黃龍幫裡一些頭目的家屬,他們身手有限,朱磊進門跟好色閻羅發生戰斗,他們唯一能做的,便是放下人質,拔腿開溜,回去報信。
尚在淮左小吃枯坐守候的活旋風杜步雄和賽呂布卜心誠接到消息,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倪龍中途離席,是辦好事去了。
另一邊經過改裝的馬如龍和郭南風,情形也是一樣。
朱磊哪裡去了呢?
活旋風杜步雄匆匆離座,郭南風也跟著起身。
活旋風帶人趕來,朱磊當然可以一走丁之。可是,朱磊天生就是這種脾氣,不管遇上什麼陣仗,總不知道權宜行事,可戰則戰,不可戰則退。
活旋風帶人趕到,他反而停下腳步,擺出了一副“人是小爺放的,你們能拿小爺怎麼樣?”
活旋風杜步雄是個莽漢中的莽漢,他趕到時沒有看見好色閻羅,以為後者已喪命敵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拔出兩把巨斧,便朝朱磊砍來。
朱磊赤手空拳,當然不能以血肉之軀去擋兩柄利斧。他目光一掃,看見嘍羅中有個使棍的,便藉著躍身閃避,一個空心翻滾,向那漢子撲去。
那使棍的漢子看到敵人落在自己身前,以為立功的機會到了,心中大喜過望。他咬咬牙,一棍捅出,滿想出其不意把朱磊捅個窟窿,當場放倒,自己這下可就露臉了。
沒想到朱磊求之不得的就是他這招蒼龍出海,伸手一帶一抖.便將那根鐵棍奪了過來。
朱磊奪棍到手,背後活旋風杜步雄也已轉身揮斧趕到。 朱磊身手靈活,不粘不滯,隨機變化,他使用鐵棍,當然不太趁手,但他卻懂得盡量利用鐵棍的長處,發揮這種兵刃最大的功能。 他鐵棍一埋,棍頭插地,人也就勢凌空躍起,藉著七尺長的鐵棍插地作支撐,雙手緊握鐵棍一端,全身平直,橫飛半空中,雙足一曲一蹬,猛向身後的活旋風踹踢過去。
這一招居高臨下,本來可收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之效,只要黑旋風腦袋被他踢中,後者頭暈目眩之余,功力必定大大減弱,那時鹿死誰手,就是個大變數了。
哪想到杜步雄人生得像黑旋風,作風與智慧方面也幾乎同一模式。
他交起手來,手舞雙斧,橫劈豎砍,勇往直前,從不知道什麼叫騰挪或閃避。
朱磊雙足蹬踢而來,他腦袋一低,雙斧仍如奮戰螳螂般,帶著呼呼風聲,向前砍去。這位活旋風的膂力,果然威猛驚人,只聽卡嚓一聲,一根兒臂粗細的鐵棍,竟遭他一斧硬生生砍斷。
朱磊倒瀉急落,一根七尺長的鐵棍,拿在他手中的一截,已只剩下三尺有零!
朱磊的兵刃由刀變棍,已經不甚自在,如今拿著這麼一支短棍,更不知要如何來運用才好。
活旋風杜步雄甚為得意,哈哈大笑道:“大爺很久沒瞧猴兒戲了,小伙子,耍一套,賣點兒勁,耍得好大爺有賞廠他口中這樣調侃著,寒光閃處,一斧已朝朱磊當胸劈來!
朱磊知道這黑漢厲害,急切問不知如何招架,只好一不做二不休,身軀斜刺裡一歪,避開斧刃正鋒,手腕一抖一送,將那截斷棍擲向括旋風。
這樣兵刃出手的打法,當然不是常數。他既連最後的救命招式也使出來了,現在就只剩下一條路:跑!
他趁活旋風回斧閃避之際,腰腿猛然一墊勁,竄上對面一幢店房。活旋風斧活雖然剛猛,輕功卻不怎麼突出,其余那些嘍羅更只有干瞪眼的份兒。
朱磊輕巧地翻過屋脊,正准備找路飛落之際,耳邊忽然傳來一個低低的聲音道:“二哥,你懂得收發自如,用不著替你擔心了。”
說話的正是郭南風,朱磊哎了一聲,收步惋惜道:“原來是你在這裡,真便宜了那黑小子,剛才你怎麼不下去幫幫忙?”
郭南風笑道:“大哥一直說你是個莽張飛,不識時務,叫人擔憂。我則說你智勇兼備,該用計的時候,一定不比人差。剛才你奮勇救人,又不戀戰,表現得多好!”
朱磊被郭南風贊美,很是受用,嘻嘻一笑道:“身上不帶兵刃,真是不方便。”
郭南風笑道:“日子還長得很哩,還怕沒有你施展的機會?”
好色閻羅*奸柳氏姐妹,是一種違背幫規的行為,但幫主天龍魔君事後並沒有深究,反對好色閻羅背上受的傷百般關切,囑令好好上藥調養。
經過這段小小的波折,揚州地方的人,有人慢慢明白了。
擄人囚禁的人,並不是以郭南風為首的三名青年俠士,而是一個想來揚州拓地盤的新幫派!不過,關於這個新幫派的背景,大部分的揚州人都還不太清楚。
經過這次事件以後,天龍魔君大為警惕,他將分別住在“大鴻運”和“太平”兩座客棧中的人手,也作了部分調整。
他將活旋風杜步雄、賽呂布卜心誠,以及受傷的好色閻羅倪龍調去太平客棧跟他住在一起,而將身邊的幾位堂主和香主撥到大鴻運客棧。
這樣調動的理由,名義上是為了照顧好色閻羅方便些,實際上是擔心郭南風等人的偷襲。
—
這是入夏以來,難得的一個好天氣。
東城靠近舊縣衙的大校場上,忽然來了馬戲班子。簡單的兩座帳篷搭起之後,廣場四周,一大群閒人,立即聞風聚攏,形成了一個熱鬧的小市集。
一般說來,跑江湖買藝的,每到一處地方,都必須投貼拜見當地的“老大”,獲得允許才能開場。
但是,在揚州城裡,這一套就行不通。
因為揚州的“老大”,實在太多太多了。平常誰也不把誰放在眼裡,但誰也不會去故意找別人的麻煩,只要面子上過得去,大家都是“天氣好,哈哈哈”,一笑了之。
外地人來到揚州,如果不明究裡,拜了這位,不拜那位,准會惹來不少麻煩,索性一個也不拜,反而乾脆省事。
這個馬戲班子好像很懂揚州的行情,帳篷搭好,便敲鑼耍流星,拉開場子,吸引觀眾。
這樣,喧嚷了一陣,人數夠了,一個三十來歲的壯漢出來抱拳說話。
這漢子一開口,便可聽出是來自一個遙遠而陌生的地方。不過,他的腔調雖怪,閒人倒都還聽得清楚。
這漢子說,他們賣的是一種“五代相傳八寶朱砂丸”,專治各種積食、腹痛、下痢、失眠、手腳麻痺、無名腫毒、刀傷、火傷、燙傷,等疑難雜症,一服見效,再服斷根。
最後提到價錢,當然不太便宜,但由於這漢子長相老實,說得又很誠懇,很多人提起了躍躍欲試的購買欲。
但是,漢於說完並未立即買藥,他按一般藝人的老規矩,牽出兩只猴子,一條狗,由猴子敲鑼,狗跳火圈,耍了一陣。
又引出兩名面目秀麗,身材苗條的少女,以及一名五官端正,身材結實的小伙子,說是他的三名弟子。
各人耍了一套刀槍,看的人當然看不出武功招式是屬於什麼門派,但都一致轟然鼓掌叫好。
他們叫好的原因,並不是沖著對方武藝而來,而是那三名男女長得太標致了,實在惹人憐愛。
最後的一個節目,才是賣藥。
藥瓶很精致,藥丸很小,一瓶三錢銀子,一共賣了一百多瓶。
第二天,這個馬戲班子照樣開場,到場的觀眾更多了。因為經過昨天買藥的人試用,都說這種八寶珠砂丸靈驗得很,幾乎藥到病除,著手成春。
第二天,由於口碑相傳,賣藥的成績更好,一個上午就賣了二百多瓶。
這天下午,馬如龍、朱磊和郭南風三兄弟正在談論著這件事,酒海如來麥七斗忽然到訪。
馬如龍見面就笑問道:“大胖兄,知不知道東門大校場賣藥的那一伙是什麼來路?”
酒海如來點頭笑道:“我就是為了這個來的。”
三兄弟立刻凝神靜聽,等這位丐幫的金杖長老說下去。
“這批人來自川貴邊界,是何來路,尚不清楚。”酒海如來道:“不過,他們賣的八寶珠砂丸,倒是一味良藥,敝幫今天也買了一瓶,確實相當的靈驗。”
朱磊笑道:“只要賣的藥不假,不是騙人的玩術兒,這批人的來路就不重要了。”
酒海如來搖搖頭道:“話可不是這麼說,藥真藥假只是問題之一。今天本幫去了一位行家,他說兩個小妞兒,以及那俊小子的一身武功,都是真才實料,絕非普通藝人的花拳繡腿可比。”
郭南風道:“這又怎麼樣?”
酒海誨如來道:“這就是我叫花今天趕來的目的,揚州的情形本來就不簡單,自從黃龍幫想在揚州建立地盤之後,更為揚州的安寧帶了危機。這是本幫不得不對這批江湖藝人關心的原因!”
郭南風道:“你懷疑這批人也是黃龍幫的爪牙?”
酒海如來道: “不是當然最好,如果被你料著了,那將是個大麻煩。”
郭南風道:“依你意思該怎麼辦?”
酒海如來道:“希望你們能把對付黃龍幫的事,暫時放在一邊,先派出一個人來,明天到校場上去看看,有些事情我這個胖子做起來實在不方便。”
朱磊笑道:“目標太顯眼了是不是?”
酒海如來哈哈笑,三兄弟也跟著笑了起來。盡管場面很輕松,三兄弟對酒海如來這份熱心勁兒,還是非常感激。
第三天,馬如龍決定親自出馬,對這—類事,他認為自己要比兩位盟弟來得穩重而有經驗些。
當天,馬如龍經過化裝,夾在人群裡觀察,他發現酒海如來的憂慮的確有幾分道理。
他第一個感覺可疑的地方,是那年輕的兩女一男,武功的確有根底,以他們這樣的武功底子,除非另有目的,實在用不著拋頭露面以賣藥為生。
最後,最叫人疑心的,是這一伙男女,收場之後,拆了帳篷,竟全歇去了東大街神仙巷的“太平客棧”。
太平客棧是個大客棧,但裡面一半以上的客房,都被黃龍幫的堂主和香主包下了。揚州城內,客棧多得很,他們為什麼偏偏要選中這一家?
馬如龍又疑又奇,便也以單身客商身份,在太平客棧租用了最後的—個小房間。
太平客棧本來相當平靜,自從住進了這一伙江湖藝人之後,便在無形中沸騰起來。四為那兩個年輕的賣藥女子,實在太漂亮那些黃龍幫的堂主和香主們,個個均極自負,認為自己的身分不凡。跟幫主和三大護法高手住在一起,他們還檢點些,如今好色閻羅等三天護法搬去大鴻運客棧,這邊就是他們的天下了。
客棧前面有個吃大鍋飯萊的客廳,本來大伙兒都不屑光顧,現在因為賣藥的一群人都在這裡用餐,這座進食的客廳,也就跟著熱鬧了起來。
各堂頭目中,有個叫“大葫蘆”的香主,忙得尤其有勁。
他跟好色閻羅有著相同的癖好,在幫主和眾大護法之前,他當然不敢放肆。如今大伙兒住在一起的,差不多都是同一輩分的哥兒們,他就沒有什麼顧忌了。
這天晚上,賣藝的壯漢帶著三個男女徒兒,以及兩個上了年紀的伙計,一共老少六人在飯廳裡進食,大葫蘆為了接近那兩個女娃兒,居然湊過去跟那賣藝的中年漢子兜搭起來。
大葫蘆仍然混充販布匹的客人,報的姓氏,則是本名。他說他叫葛大寶,很想跟這賣藥的做個朋友。
那賣藥的漢子禮尚往來,也報了自己的姓名,他說他叫柴雲,祖籍川東。
葛大寶的意思,實在是為了那兩個女娃兒,柴雲是什麼地方人,何種出身,他一點也不關心。至於柴雲的武功,他也不放在心上.以他黃龍香主的地位,難道還怕了一群賣藥的?
至於這位葛大寶的長相,只聽他那個外號,便不難明白了。
他中等身高,體重至少也在一百五十斤以上,兩頰的肥肉都掛下來了,胸部粗大,肚圍更是驚人,以他這樣一副外形,居然想動兩個標致小姑娘的腦筋,也真虧他想得出來。
馬如龍這時也夾在大飯廳裡,隨大伙兒一起用餐,他從大葫蘆葛大寶的行為上,立即獲得了結論,這個賣藥的柴雲絕非黃龍幫一伙!
葛大寶的手段,熱情而積極,他裝作跟柴雲很投機,立即吩咐伙計加菜又加酒,表示這餐酒菜算他的,藉以籠絡感情。
黃龍幫的收入雖然拮據,但這些香主和堂主的薪俸卻都很優厚,在吃喝方面一向都很大方。
柴雲人很忠厚,他可能還沒有看出葛大寶的心機,除了禮貌上跟葛大寶盡力周旋之外,也順便為葛大寶介紹了他的兩名老伙計,以及三名愛徒。
那兩名老伙計是一對兄弟,老大叫馮敬忠,老二叫馮敬義,是柴雲父親的結義兄弟,是柴家的老人,也等於是柴雲的長輩。
馮家兩兄弟都會點武功,尤其是制藥的老手,為柴雲的得力臂助。
三個男女徒弟,男徒叫管不凡。兩個女的是對姐妹,姐姐叫夏荷香,妹妹叫夏玉蓮,是柴雲的姨侄女。
柴雲帶她們出來,一方面為了做生意,一方面也有藉此歷練的意思。
葛大寶聽得心花怒放,稱贊柴雲這個人很夠意思,以後應該多多聯絡。
天色很快的黑下來了,但不管葛大寶如何垂涎兩個女娃兒的美色,卻苦無下手的機會。
就在葛大寶心猿意馬的當口,有幾個腿快口又快的香主,已將消息悄悄傳去鴻運客棧。
好色閻羅尚在養傷之中,心有余而力不足,但他又不願兩塊大肥肉落在葛大實這個蠢貨口中,便撮弄幫主天龍魔君不妨打打這對姐妹的主意。
天龍魔君事業上進行得不遂意,也正有點悶得慌,經過游說,不禁心動。
他私下喊來賽呂布卜心誠,面授權宜,指示卜心誠相機行事, 卜心誠有了這個巴結幫主的機會,自然不肯輕易放過。
第二天,天亮不久,柴雲師徒及馮家老兄弟數人用過簡單的早餐,正在收拾道具,准備前往大校場開場之際,大葫蘆葛大寶忽然領來一名衣著光鮮,年紀三十出頭,四十不到的漢子。
葛大寶介紹那漢子為“卜大爺”,是城裡宋大官人的總管。
宋大官人為揚州城裡巨富,寡母已八十余歲,每年夏季都有施藥的善舉。老夫人聽下人報說“八寶末砂丸”藥效極為靈驗,准備大量購儲,以備來日施捨,他問柴雲一共尚有存藥多少?
柴雲答稱,尚有六百多瓶。
卜姓總管說,全部不過一二百兩銀子,小意思,他全買了。這位穿著體面的卜大總管又說,老夫人總說他的三個男女徒弟都長得清秀可愛,藥不妨就叫三人送去,老夫人看了歡喜,另外有賞也說不定。
柴雲看出這是一筆好買賣,便說他們行囊中帶有主要原料,長州出產的上好朱砂,只須一二十天光景,他們便可以再制造一批朱砂丸來。
卜大總管點頭說好,便取出五十兩銀子,作為預付定金,不足之數,等下再算。
然後, 卜大總管便領著管不凡和夏家姐妹走出客棧。
客棧外面停著兩輛馬車, 卜大總管坐了一輛,管不凡和夏家姐妹共坐一輛,帶著大批朱砂丸,一路得得然往東大街方面緩緩駛去。
馬車在東大街巷道中拐了幾個彎,最後在一座古老的舊宅前面停下來。
“卜大總管”當然就是賽呂布卜心誠,霸占這座舊宅也是卜心誠的功勞。
原住在這座宅子中的男女老少十余口,全遭這位賽呂布在一夜之間,帶人一聲不響地給清除了。
兩輛馬車在古宅門口停下,開門的是個老蒼頭,一切進退應答,頗有富室遺風。
進了大門,穿過庭院,是座花廳,兩名大腳女僕招待師兄妹三人坐下奉茶, 卜大總管則入內通報。
在這座臨時占奪的宅子裡,當然沒有什麼“員外”和“老夫人”。但是, 卜心誠模樣學得很像,進去了一會兒.出來宣稱:老夫人剛剛起床,正在梳妝,請管公子書房伺茶,先請兩位姑娘帶著藥品入內見謁老夫人。
師兄妹三人連聲稱謝,管不凡由一名女僕領入左首的書房內,夏家兩姐妹則隨卜大總管進入後院。
穿過一道角門,進入後院,夏家姐妹被領進一座廂房。
但是,兩姐妹並未見到什麼“老夫人”,她們見到的是個方面大耳,身著華服的中年人,這個中年人當然就是卜大總管口中的“宋大官人”。
宋大官人坐在一張太師椅上,相貌很是威厲,夏家姐妹雙雙上前躬身萬福:“拜見宋大官人!”
這位宋大官人天龍魔君宋鐵橋則趁兩姐妹俯身請安之際,迅速端詳了兩姐妹一眼,見兩姐妹果然秀麗非凡,不禁心中暗喜。
他連忙擺手示意道:“不用客氣,不用客氣,請坐,請坐!”
他一口湘西口音,跟夏家姐妹相差有限,想改也改不過來,還好夏家姐妹江湖閱歷有限,也沒有覺察到一位揚州富戶怎麼會說出一口湖南話?
兩姐妹在茶幾上放下帶來的兩大包八寶朱砂丸,天龍魔君非常中意兩姐妹的姿色,但他跟好色閻羅的作風不同,他喜歡慢慢來,培養氣氛和情調,實在哄騙不到手,再變驗用強不遲。
他狠辣的手段,比好色閻羅更為寡情絕決。以前他一掌擊斃湘西金童玉女幫的女魔柴美玲,便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這時,他溫顏告訴兩姐妹:“老夫人是上了年紀的人,行動比較遲緩,裡面收拾好了,女僕自會出來招呼,我們先在這裡聊一會兒……”
兩姐妹諾諾稱是,宋鐵橋又問道:“你們跟隨令師,藝滿了沒有?”
夏荷香答道:“師父是我們的舅舅,武功早教完了,現在我們是幫他的忙,想多賺點銀子,將來回去想開家木材行。”
宋鐵橋道:“開家木材行要多少本錢?”
夏荷香道:“舅舅說,最少要兩千兩,本錢愈大,生意愈好做。”
宋鐵橋沉吟道:“二三於兩銀子也不是個大數目,如果他願意,我宋某人倒是有個主意。”
夏荷香道:“大官人的意思……”
宋鐵橋和悅地道:“老夫人對女娃兒很有緣分,拙荊去世得早,填房至今無息,要是有人能像你們兩姐妹在跟前照顧她,這二三千兩銀子實在不算什麼。”
兩姐妹都很機靈,她們似已聽出宋鐵橋的話中之意,夏荷香悄悄望了夏玉蓮一眼,含羞怯生生地道:“可惜我們兩姐妹沒有這個福分……”
宋鐵橋面露喜色道: “這是什麼話?你們今天能到這裡來,便是緣分!只是不曉得你們舅舅答應不答應。”
一直沒有開口的夏五蓮忽然接口道:“其實,舅舅也是死心眼兒,揚州可以做的生意多得很,何必一定要經營木材。”
宋鐵橋含笑接口道:“是啊!就是干他的老本行,在揚州賣藥材也是一項好生意!”
兩姐妹聽了,一致點頭,好像都巴不得她們的舅舅能在揚州停留下來。
宋鐵橋忽然含笑起身道:“我找人去叫你們的小師兄,我們該一起進去看看老夫人了。”
在這座臨時劫奪來的古宅裡,真有什麼“老夫人”?
當然沒有。
這些地方,就不難看出這位天龍魔君心機的深沉和老練。
原來他早就吩咐了兩三名頭目的大腳婆子在裡屋待命,完全看他臉色和語氣行事,如果非表演一番不可,就由其中一人扮成老夫人,多微笑,少開口,不露出破綻來就可以了。
對待等於軟禁在前廳書房中的管不凡,也是一樣。兩個伺候茶水的婆子,只要接到暗示就把迷藥下進去,等候放倒宰割。
如今,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夏家兩姐妹出人意外的合作聽話,這些手段當然使用不上。
天龍魔君所到之處,有的是銀子和人手,當下不但面謁老夫人的一場戲,演出圓滿成功,接著又由幾名機警的香主冒充宋府管事,安排一桌酒菜,去請來柴雲,共研前議。
柴雲人極憨直,見宋大官人答應出資幫他在揚州建立事業,滿心歡喜,當晚便點上大紅蠟燭,讓夏家姐妹行了大禮,認宋大官人為干爹。
這頓“喜酒”足足喝了兩個更次,散席之後,人人都有了幾分醉意。
離開“宋宅”時,柴雲除了七分酒意,懷中還多了一疊總數兩千五百兩的銀票,夏家姐妹則被安排在“老夫人”臥室旁邊的一間廂房安歇。
這種結果,宋鐵橋完全滿意。
他在湘西“金童玉女幫”,跟女魔柴美玲混在一起時,曾跟女魔學了不少邪門手法,如今用在這對夏家姐妹身上,正可以”學以致用”。
三更左右,老魔在古宅四周布了暗哨,然後悄悄摸進後院夏家姐妹安歇的那所廂房門口。
他先點燃了一支下五門采花淫賊專用的“迷魂香”,估計迷香已足夠兩姐妹昏迷而有余,方躡手躡腳破門進人房內。
迷蒙的月色,從窗格中透射進來,照在兩姐妹只蓋了一條薄被的玉體上,姿態撩人至極。
老魔咽了口口水,熱氣直沖腦門,心跳也加快起來。
他剛才使用的迷魂香與一般迷魂香不同,效果強烈而無毒性,只要輕揉百會穴,隨時都會蘇醒過來。
這老魔與好色閻羅不同,對於女人,他是個美食家。
他不但要一次享用兩朵姐妹花,而且要享受得別有情調。兩女均是雲英未嫁之身,驚惶、掙扎、震駭、甚至於尖叫,都是免不了的,但他就是歡喜這種刺激。
他准備在生米煮成熟飯之後,再將對方拍醒,欣賞對方的表情。
經過一番啜泣和撫慰後,對方肯乖乖依從,他便准備將兩女收在身邊,作長遠之計。否則,便一人一掌,永絕後患。
老魔想到得意處,骨頭都酥了。
他抖著雙手,先將蓋在兩女胸口的薄被輕輕掀開,任意輕薄了一陣。然後,將兩女略為分開,他預先從姐姐夏荷香開始。
兩女呼吸均勻,吐氣如藍,紅紅的臉蛋兒,好似吹彈得破,看得老魔又憐又愛。他在脂粉陣中闖蕩半生,從未享受過兩女這等幼苞嬌芯,想不到來至揚州,卻碰上此種奇遇,這是幾世修來的福分?
老魔很快地脫光自己的衣服,在夏荷香身邊躺下去。當他正准備褪去夏荷香的褻褲時,他的大椎穴上,忽然“突”的一聲,挨了一記沉悶的重擊。
這一記冷襲,認穴奇准,力道也運用得恰到好處。老魔只覺得上身一麻,雙臂力道頓失,嘴巴張開,喊了一聲,低微得像蚊哼一般。
緊接著,兩姐妹相繼坐起,—點也不像曾被迷藥薰倒過的樣子老魔雖使不出力氣,心裡卻很明白,他像蚊鳴般唧哼著道:“你們……不怕薰香……是…
是…什麼道理?”
夏玉蓮以那條薄被擲在老魔的腿腹之間,遮住他的不雅部分,一面嘿了一聲道:“都是一個源頭傳下來的,你不怕這種薰香,它對我們當然也無效!”
老魔一呆道“你們……你們跟女魔柴美玲……”
夏荷香冷笑道:“我們是柴美玲大姐的女兒,美玲阿姨被你害死時,我們才八九歲,後來我們才知道,外公外婆和柴雲舅舅雖然都不滿意美玲阿姨的行為,但是,美玲阿姨被人害死了,我們還是很傷心,尤其害她的人,就是她愛過的人……”
這筆老賬被掀開了,老魔知道軟求無用,只好強硬到底,還以冷笑道:“你們打算怎麼樣?”
夏玉蓮道:“我們帶來了一些藥品,打算把你的頭顱運回去。在美玲阿姨靈前祭拜,好讓阿姨死得瞑目”
老魔絕了生望,只好恐哧道: “這一帶是我宋某人的天下.你們逃不出去的。”
夏荷香冷笑道:“我們能找到揚州來,也是花了—番心機的。我們既能叫你老魔投入圈套,自有我們的打算。”
躺在鴻運客棧後院一間上房養傷的好色閻羅倪龍,心裡愈想愈不是滋味。
他的刀傷經過服藥調理後,情況已經穩定下來。這次,他的刀傷雖然嚴重,但由於他功力深厚,又及時獲得療治,康復的情形比想象中更理想得多。
把賣藝的夏家姐妹撮弄給老魔享用,是他一種不得已的痛苦決定。他現在思想,他的健康情形似乎不致壞到那種程度,如果勉為其難,他應該應付得了。
今晚是個大日子,幫主一箭雙雕,現在大概巳進入妙不可言的境界吧?
好色閻羅想到這裡,渾身不自在。
夏家姐妹是良家婦女,不但出身比瘦西湖的柳家姐妹好,據說姿色也比柳家姐妹強得多。
尤其練過武功的入,腰身苗條不說,而且肌膚充滿彈性,周身上下沒有一塊贅肉,摟抱起來,一定銷魂萬分。
好色閻羅自己虐待自己,愈想愈覺得欲火難耐。
他跳下床,伸伸胳膊,踢踢腿,一點不舒服的地方也沒有。
他決定到棧後古宅中去走一趟,萬一逮著機會,向幫主分一杯羹,姐姐或妹妹,隨便哪—個也可以殺殺欲火。
再不濟,作壁上觀,偷窺一下活色生香的畫面,也比躺在這客房裡,呆望著空粱胡思亂想強得多!
好色閻羅在胸背上多加了兩條布繃帶,穿好外衣,由棧後小巷道中,往那座古宅中走去。
他是幫中首屈一指的大紅人,無論遇上明崗還是暗哨,都可昂然通過。這時已是三更將殘時分,除了布樁的幾名黃龍弟子,巷道中一個人影子沒有。
好色閻羅走到古宅前,他試運了一下真氣,一點阻礙沒有,於是一提勁上了牆頭,在門樓上放哨的一名香主,從身形上老遠便認出他是誰,那名香主沒有現身查問,也沒有出聲招呼,任由他往內宅中闖去。
越過花廳屋脊,藉著迷蒙月色,好色閻羅忽然看到一幕令他不敢置信的情景。
他看到兩姐妹中的妹妹夏玉蓮,提著一個小包袱,正從廂房中躡著腳尖退出來!
這個時候這是怎麼回事?
好色閻羅心頭起疑,立即伏下身軀,想在暗中先看個仔細。
夏玉蓮跨出房門,先貼身簷下牆壁上,四下默然張望陣,才移步下階,柳腰一扭,上了屋頂。
好色閻羅不禁暗暗喝一聲彩:好俊的輕功!
同時,他心裡也在暗暗納悶,一方面詫異兩姐妹為什麼要在這等深夜離去?兩姐妹只出現一個,另外還有一個呢?
另一方面,他知道這座廂房四周,一定有人守衛,為什麼這時守衛的影子一個也看不到?
好色閻羅突然心頭一驚:難道廂房裡外都出事故?
想到這裡,好色閻羅心中綺念頓消,他身為幫中首座長老,碰上這種怪異情況,他可不能袖手不問了。
就在好色閻羅意念初動之際,下面廂房門口忽又悠然出現一名少女。這名少女,當然就是兩姐妹中的姐姐夏荷香廠。
好色閻羅見兩姐妹一個接一個悄悄地不辭而別,而廂房高處的崗哨又全部毫無反應,立即斷定屋裡的幫主和房脊上的崗哨無疑全都出了毛病。
想到這裡,好色閻羅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幫主天龍魔君宋鐵橋的武功不必說了,他們共事十多年來,也曾會過無數的頂尖高手,幾乎從沒見過哪位高手能在幫主手下走過三招。
今天被選出護駕的香主們,雖不能跟幫主相提並論,但在一般武林人物來說,也都算得上是高手中的高手。
這些人都到哪裡去了?
幫主的遭遇,他可以想象。一個人不淪武功多高,一旦美色當前,都有意亂情迷的時候。
他本人,便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那天,他想抽空占柳家姐妹的便宜,要不是他渾身脫得光光的,又搞不著牆上的武器,他又怎會傷在朱磊那小子手裡?
好色閻羅正思索間,夏荷香已竄上屋面,非常出人意外的,這個月下看來分外標致的小妞兒,竟是沖著自己藏身這邊而來?
好色閻羅詫異間有點拿不定主意,他刀傷尚未痊愈,真力無法提聚,連登高竄低都有點勉強,他會不會是這小姐的對手’如果他以黃龍幫主首席護法之尊,竟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妞兒都對付不了,一旦傳揚出去,他以後如何做人?
就在他只顧瞪著身前的夏荷香,心中捉摸不定之際,身後暗處忽然有人冷冷一笑道:
“很好,咱們又碰頭了,這次你打算要我一刀插在你什麼地方?”
好色閻羅呼的一聲跳起,猝然間因為使力過猛,肩胛間的繃帶也給扯斷一根。他用不著回頭查看,已聽出發話者正是上次那個擲刀傷人的小子朱磊。
他給猛然嚇一大跳的原因,倒並不是真的怕了朱磊的武功,而是他的猜疑獲得了證實。
朱磊的出現而無人阻擋,證實廂房上的暗哨全給收拾了。還有一個令他非常納悶的原因:
“這隊賣藥的藝人,怎會跟揚州三個渾小子沆一氣?”
廂房上的暗哨給收拾了,去廂房中偷香的天龍魔君呢’好色閻羅不敢再想下去,他轉身面對朱磊,看來分外令人觸目驚心。
好色閻羅馬上發現這樣面對敵人是個大錯誤,因為他身後還有一個夏荷香。
他迅速側跨數步,將原來三點在一條線上的位置改成等邊三角形。
朱磊笑道:“放心,你是受了傷的人,我們用不著兩個收拾一個。”
這種話所透露的,並不是對方喜歡講究公平,而是對方根本沒將他這個好色閻羅放在服裡,語氣中充滿了蔑視。
好色閻羅自出道江湖以來,雖然好事沒干幾樁,可卻從來沒有當面受過這等折辱。
當下也顧不得有傷在身,冷不防一記飛腿踢出,滿望出其不意,搶個小便宜。
朱磊以輕功見長,一向除刀法犀利外,最大的過人處,便是機警滑溜。他見好色閻羅惱羞成怒,有心想叫這色鬼吃吃苦頭,便佯作不備,暗將刀鋒翻轉,覷准色鬼腳踝,“啪托”
一聲,敲了個粉碎。
好色閻羅應聲栽倒,朱磊跨上一步以刀柄點了色鬼雙肩穴道,沖著夏荷香嘻嘻一笑道:
“你提著,回旅社,碰上耍橫的,可以做個人質。揚州不是你們這伙人可以長住的地方,快快收拾回去吧!”
夏荷香提起好色閻羅的腰帶,向朱磊淺淺一躬道: “謝謝朱大俠,江南三俠如果雲游三湘,請別忘了繞道湘西,去長州喝杯水酒!”
跟柴雲一伙搭上線,是馬如龍的功勞。
昨晚柴雲一伙赴宴回來,他主動入房求見,說出自己的身份,並問對方處境上有無困難,他們江南三兄弟隨時准備協助。
柴雲的木訥全是喬裝的,他見馬如龍直言無諱地說明來意,便也將自己的身份,據實相告。不過他們知道黃龍幫的菁華人物全來了揚州,以他們一小伙人的力量,顯然不足以與黃龍幫抗衡。
但是,湘西人一向重視親族情感,他妹妹被魔君殺害的這筆血債,他是非報不可,三俠願意拔刀相助,他感謝不盡。
雙方取得默契,立即采取行動。
原來姓馮的那兩名老伙計,都不是等閒人物,加上少年管不凡.由柴雲帶領,先潛赴東大街古宅。
馬如龍則藉丐幫弟子傳達消息,迅速找來朱磊和郭南風。三人馬不停蹄,也趕到東大街的古宅,他們到達古宅之前,夏家姐妹已將天龍魔君解決了。
他們合力收拾了後院附近的明樁暗卡,守在前院的兩名香主還懵然如在夢中。而鴻賓客棧方面,出了這等大事情,守在太平客棧的十多名香主也是毫不知情。
天快亮了,郭南風等人回到住處不久,柴雲等老少七人忽然悄悄趕到。
馬如龍以為他們是來辭行,不料柴雲卻道:“這次感謝你們江南三俠幫了大忙,我們除銘記在心,別無其他表達方式。不過,今天我們臨走時趕來,卻是為了另外一件事。”
馬如龍道:“什麼事?”
柴雲道:“我們對郭南風郭大俠有個要求。”
郭南風接口道:“什麼要求,你說吧!”
柴雲道“小徒管不凡,前年奉派去過一趟岳陽,他在無意中聽幾名酒客談起郭南風在江南的種種事跡,十分仰慕而又崇拜,久有轉投門下之意……”
郭南風頗感意外道:“這……這怎麼可以?我們年紀相差有限,他一身武功已有相當基礎,我也沒有什麼可以傳授給他,再說……再說……”
這時,英俊而帥氣的管不凡,已越眾而出,跪在郭南風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道:
“你磊落的行為,便是晚輩學習的風范;再說,晚輩還有一樁心願,也非投在您門下無法達成。”
郭南風道:“什麼心願?”
管不凡道:“晚輩原籍山東槭霞,幼失怙恃,身負奇冤,俟您收留之後,自當詳細稟報。”
郭南風略作沉吟,點頭道:“好,我答應你了,你起來吧。”
這一晚,大家歡聚在一起,每個人都很高興,但也都有點傷悲,因為明天大家又要分手了。
明天一過,什麼時候再相聚?
由於氣氛關系,這一晚郭南風並沒有問管不凡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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