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蛟一聲大吼,只吼得天搖地蕩,浪湧波騰,紫陽真人和兩位師兄以及那蒙面婦。竟感存身不住,似被一股震動之力,朝著水面上所踏冰塊一推,直往後倒退。
空中大雨傾盆,驚雷掣電,宛如地塌山崩。
星宿海長年冰封,此時卻是波浪滔天,卷冰巖、倒雪柱轟軋之聲,響成一片。
那千載寒蛟,乘大吼余威,昂首一場,一顆小丘似的怪頭,竟伸出水面約有四五丈以上,也不見它張口作勢,如山大浪,便卷起千堆白雪,一個緊接一個,直向四周激開。
空中百丈金光一閃。
緊接著便是一聲雷震,那轟雷,好似打錯了位置,未擊蛟頭,卻落在蛟尾,恰好那寒蛟尾段,竟被一座山巖壓住,這一擊,無異幫了這千年老怪一個大忙,海水朝四周激射,中部成空,深可見底,那山巖,竟被這轟雷一擊之力,震得四分五裂。
平地裡,白浪滔天,危波屹立,宛如海底下火山爆發一般,無數水柱,排雲直上,與上面傾盆大雨,雷電交加的情形,互相匯合,那聲勢,直似世界末日已臨,使人驚魂喪膽,惶恐萬分。
一陣大響過後,那千載寒蛟,埋藏在巖成下的一部分,因為巖石被暴雷打裂,壓力大減,全身一緊,四足齊撐,形如小丘的大石,竟被這東西的尾部,甩起老高。
裂地而出,一身輕松,也不知它是得意,還是憤怒,又是震天價一高大吼,緊跟其尾部朝下一卷一掃,宛如一根粗逾水缸,長達十來丈的大鐵捧,猛朝身後一掃,白波彌天,風聲呼號之勢自不必說,而冰巒雪峰,一觸即平,塵土石巖,冰塊碎雪,方圓十余裡內,莫不漫空飛舞。
紫陽真人,用伏魔神功護定全身,足踏一塊桌面大的浮冰,被浪濤打得後退數十丈,根本無法擺勢,惡蛟全身,也被那滔天浪花所掩蔽,不由暗道:“嘉麟這孩子,一代奇才,卻不料這一次,竟葬身海內,霞兒天性剛烈,聞及此訊,也必不活,我何不拼著劍毀人亡,和此物同歸於盡,說不定惡物除去,風平浪靜之後,兩位師兄和那扶桑姥姥,可能就在附近找到那雪藕冰蓮,這一批靈秀兒女,能多救一位。就替武林中,多保存一份正氣!”
他這一想,也就毫不顧及本身生死安危,決為大地間除去此種惡物。
遂把那太乙五靈劍,對空一揮,五色祥光,有如中秋華月,掀開漫天雲霧,光華閃爍,劍幕千重,人如一只大鶴,凌空飛起;劍似橫空彩練;霹靂交加,朝著那千載寒蛟,又粗又壯的頸部,猛卷而至。
千年惡物,性已通靈,出則雲雨滿空,行必洪流遍地。寶劍揮來,突把蛟頭一偏,立即避過真人攻擊,繼則把蛟頭朝下一伏,“神龍吸水”萬壑爭流,不須臾,突把蛟頭往上一揚,一股比斗還大的水箭,挾著一陣嘩嘩之聲,竟朝紫陽真人,迎面噴來。
真人不由一怔神,忙把護身神功,往前一擋,誰知因為內腑受傷,雖服靈丹,時間過短,尚未痊愈,而且人在空中,腳下無從藉力,被這水箭一撞之下,不但周身一震,那四肢也突感一麻。
水箭余勢。並未因這一撞之力而稍減,竟把真人沖出十丈開外。
沿著一拋物弧形,朝下降落,真入突覺真氣一洩,收勢不住,眼看非落水不行。
石前方立傳來一陣嘯聲,還夾著一聲佛號,其聲清越,於那震耳之“轟發”聲中,字字入耳,在同時,半空裡卷起一道青光,昆侖山五子中的苦行禪師,人如閃電一般,急朝昆侖掌教疾馳而至。
天龍竹杖,為佛門異寶,但也靠著苦行禪師的功深力厚。
青芒打閃,力隨杖出,朝著紫陽真人腳下一托,真人遂藉力使力,立又騰空,飄降落一處浮冰之上。
苦行禪師,忙向真人招呼道:“掌門人,我們何不聯手試試?”
話聲甫落,彼此如驚鴻掠般,分從左右,挾著一片劍光杖影,一劈蛟頭,一攻蛟頸,又穩又快,使人目眩神移,驚心一瞥。
那千年寒蛟,卻是昂然不懼,仰天長吼,宛如地拆天崩,剎那間,白浪彌天,雷聲怒作,一顆怪頭,竟隨著蛟身,昂然直豎,一擺一揚,把那長約兩尺的獨角,惡狠狠的朝著禪師真人,一陣亂撞。
不用說被它撞著,無疑粉身碎骨,就是那腥臭奇寒之氣,就使人忍受不了。
禪師號稱苦行,處處與眾不同,耐著腥寒,天龍杖一記“橫掃千裡”,打在角上,只聞“彭”然一響,青光亂繞,禪師手上,也震得隱隱作痛,可是那寒蛟卻渾如未覺。
一顆蛟頭,此時已昂起六七丈,前面便是一對蛟爪,那東西,形似魔瓜,銳利非凡,但,大小卻不可以道理計,宛如四段粗樹枝,尖端上,裝上了銳利的鐵爪,隨意可以伸屈,黑黝黝的閃發烏光,凌空探伸作勢。
蛟頭上,一雙怪目自,隱現紅光,開合頻繁,晶光如電,那聲勢,駭人之極。
大約它也看出了這天龍竹枝的厲害,蛟目幾眨,立把血盆大口猛張,微微一吸,便有一股力道,使人身不由主,直欲往它口裡倒去,同時,它更凌空舒爪,朝著禪師攔腰抓來。
空中一式電閃,似從九天之上,發出萬丈金光,如一根千百萬丈的火繩,繩上枝上分枝,婉蜒而下,於同一時間,火繩燃燒,紫光奪目,緊跟著便是震天價一聲大響,似有倒海排山之力,往寒蛟頭上砸來。
自然之力,莫之與倫!
千載寒蛟,似也慷然而懼,劈口噴出一股寒氣後,那蛟頭立往水中一縮。
周圍浪湧如山,白浪彌漫,立將那蛟頭蓋住!
惡蛟噴出那陰寒之氣,似有克雷護體之用,雷霆雖猛,仍然無法傷它?
此時,突從左右兩側,飛出兩條人影,不約而同的一聲大叱,互把雙掌朝下一壓,疾風怒濤,掌力如山,一個正是無極掌功,一個卻是陰山派,逞雄武林的蚩尤九幽掌力。
左面一位,正是卻塵子,右邊,則是那蒙面婦扶桑姥姥!
兩人掌力,彼此都是武林一絕,無極掌自出手後,便是一陣氳氤,氣分陰陽,位彌六合,擠蕩激壓,秘奧無窮,竟把蛟頭,籠罩在掌風之內,四周波濤,往外一掀,緊跟著,扶桑姥姥的蚩尤九幽掌,陰風如箭,寒氣千重,挾倒海排山之威,疾壓而至。
那千載寒蛟,又是揚首一吼,‘浪裡翻身”,廿余丈的龐大身軀,只一翻轉,立便盤繞數匝,張口一噴,也吐出一股奇勁無比的腥風,呼號作嘯,銳不可聞,兩股風力,彼此一撞,饒你卻塵子和那抉桑姥姥,功參造化,也覺心頭一顫,胸口上,如中了一下鐵錘,雖然未曾受傷,確也吃驚不小。
兩人都知不可力敵,不由心顫一凜,正待飄身退卻,忽見浪花中,一道碧霞,並著紫光,幾閃後,又不見蹤跡。
彼此忍不住同聲歡呼道:“那是紫龍佩!”
扶桑姥姥,竟用“六合傳音”之技,通知真人,道是已見麟兒蹤影,從速搜索!
傳音不久,真人凌空飛至,連苦行禪師,也用蹈空履虛之術,冒著浪花雷電,趕來聚在一塊。
四人互一照面,彼此都有喜容,暫時把惡蚊放下不管,先把麟兒找出再說。
究其實,麟兒在水底下,卻也飽受驚險!
原來這孩子在尋找冰蓮時,那隱而未出的寒蚊,受著紫龍佩的碧紫光華一照,立即蠢蠢思動。
據傳說:蚊性貪眠,蚊蛋生下後,聞雷聲而入土,入土愈深潛伏期愈久,脫困之後,功力也較一般為大,但這東西,在潛修之時,據鄉老傳聞,也有種種顧忌。
一是不能見光,蚊目受著天光一照,立觸發那大栗之性,不管功力怎樣,立刻興風作浪,冀乘激流以歸大海,以逐它那種天生熱望。
二是潛蚊怕雷,蚊螭之類,卵生出殼時,必先聞得雷聲,卵內小蛟,才被雷聲震醒,破殼而出,出土蛟螭,也是一樣也必先有大雷,而後蛟才裂土。
有此特性.那千載寒蛟,本藏身星宿海底一石巖之下,偏生,一雙怪眼之處,卻有一道裂口。
麟兒的佩玉光華,在水中雖然強度略減,但對這種寒蛟,卻最具引誘作用,於是乘機出水。
先來一陣微微拱動,且把頭上的獨角,朝著石縫一插,一陣亂撬,於是附近周圍,突感地震,冰面上,那幾處裂口,竟有一陣陣的水柱,朝上亂湧,空中雷雨,也於此時大作。
麟兒也適於此際,發覺那只冰蓮蓬,被朝上直冒的流水,帶著往上翻滾,但海底泥沙,也如鍋內開水般,一直上冒,蓮篷從眼前一掠,立隨著水勢,帶往他處。
麟兒心頭大喜,雙足往後一伸,“浮不掠影”跟著追來,那蓮蓬,卻順著一處石隙,朝下翻滾,石隙回旋曲折,水勢激蕩,變成一種不規則的亂流,眼看那蓮蓬滾了幾滾,立便流向他去!
亂流之內,四周力道,毫無規律可循,加以神佩光華,看似殊無實質,但能把周圍的水,激蕩成空,靠著麟兒內功深厚,以神御氣,穩住全身,否則便朝上冒,石縫寬度太窄,形狀又無規則可循,無法入內,只有瞪眼看它亂跑,正待施展師門絕學“縮骨移形”,可是靈虎劍,長達三尺有奇,純陽鈸徑逾一尺以上,這些神物,卻無法縮小,背在背上,“縮身移形”,頓感無用,把我們這位天真雅氣的美麟兒,急得只有蹬腳。
巖底寒蛟,由緩動而劇功,那又長又大,堅逾精鋼的身子,朝上一拱。
大如山丘的巖石,沿著石隙脆弱之處,從中斷裂,徒見斷石翻騰,泥沙滾滾,麟兒只覺眼前一昏,雙目雖能透霧穿雲,竟感英雄無用武之地。
心中亟欲到手的冰蓮蓬,已不知流轉何處?這一急,真是非同小可!
忙把真氣一進,紫龍光幕如山,離身四五丈,隱隱約約的看出一物,往前滾動。
正待掠身前追。
那千載寒蛟,此時業已出石,磷兒一眼瞥見,只嚇得亡魂皆冒,膽戰心寒!
獨角寒蛟,出水之初,似在閉目調神,血盆大口,半合半張,便有滾滾水流,夾著無數水泡,直朝上冒,陣陣激流,帶著大量砂石,猛朝四周撞來。
紫龍光幕,似受著千鈞壓力般,時張時縮,在當進,若麟兒能將冰蓮雪藕,早點獲得,把佩玉光華一隱,抽身躍出,不惹發這東西的凶性,也許不致鬧出若多麻煩,無如數由前定,惡物注定遭殃,種種事變,也跟隨在一起,以至愈鬧愈大。
寒蛟稍憩一陣,大約經不起神佩光華的誘力,突把那碗大怪目,莫地一睜,口中長信,朝外伸了兩伸,蛟齒銳利如刀,立顯猙獰可怖。
麟兒一見,不由暗道:
“這惡物,身軀龐大,力能憾山,何不趁它近有半截身子,壓在巖內,如能一舉把它除去,豈不清淨許多?”
遂把身子往前一沖,靈虎劍卷起一片銀霞,直往皎頭砍去。
寒蛟怪眼幾眨,交把闊嘴一張,噴出一股激流,勢同倒海翻江,直往麟兒硬撞。
來勢太凶,不敢硬接,美麟兒立把身子朝下一落,那沖來激流,打從頭上掠過,於是不退反進,兩手捧著神劍,竟想利用劍尖鋒刃,偷襲寒蛟底腹。
不意佩玉光華太強,蛟目敏銳,能察光知響,立把俄甲一震,同時把那粗逾水缸的身子一翻。
就算麟兒一劍把它劃傷,這一翻一壓之力,何啻萬鈞之重?一股激流.朝下激蕩,撞擊麟兒劍身.沖力奇大無比,同時寒蛟前爪,也伸展作勢,如鷹捕雞雌,從上而下。直掠而來。
麟兒大吃一驚,靈虎劍往上一揚,“揮戈反日”,朝上直斬。
不待神劍攏身,這千年惡物,張口朝下一噴,水箭威力奇重,硬壓劍身,靈虎劍往旁一偏。麟兒身子,也從斜刺裡,側身飄走。
避過蛟爪一擊,知道人在水內,處處掣肘,同時泥沙下的冰蓮雪藕,因為蛟身一出,業已發現多處,鱗兒如同絕處逢生,暫時捨卻寒蛟,奔南逐北,竟撈取了三段雪藕,五只蓮蓬,藥物到手,目的已達,但已費時不少。
此際,那寒蛟業已昂首出水,因為雷雨之助,發了一陣凶威,同時和紫陽真人等,惡斗幾合,更加觸發凶性,遂連尾部也裂地而出。
麟兒本也隨波湧出,偶爾又浮出一段雪藕,隨著波浪一滾,立又入水而沒,於是又翻身入水,事為扶桑姥姥所見,立傳聲告諸人,好在麟兒入水不久,恰好那段雪藕,立即獲得。
計所獲靈藥,足資救人之用,忙把真氣一緊,神佩光華大增,身子上揚,浮出水面,藉著以神御氣,便以凌彼仙子,一幢紫碧光華,把身子罩定,倍覺神采飄逸,秀逸奪人。
空中本是雷雨交加,星宿海面,浮冰盡淹,惡浪排空,仗著神佩光芒,將身護住,而且手持靈虎劍,目視劍尖,眼無旁視,耳無旁聽,凝神一志,靈智空明,雖有陣陣的浪濤,疾卷而至,但離身猶有三四丈,似有一堵無影之牆,將人隔住,只打得波翻浪湧,白沫紛飛。
暮地裡,麟兒突把劍眉一揚,劍交左手,微抬右臂,罡風如濤,壓力千鈞,如疾風暴雷,分從四方八面,向那獨角寒蛟激蕩而至。
蛟螭一聲怒吼,張鱗振甲,翹尾舒空,蛟尾堅逾精鋼,柔如屈指。黑壓壓。響呼呼,長逾十余丈,疾從左面,橫空一掃。如果讓它掃著,別說血肉之頓,就是一座石山,也得打成粉碎。
麟兒不敢怠慢,以神御氣,躡空蹈虛,神劍飛旋,拔空直上,躲過寒蛟一擊,徒見銀雨繽紛。劍氣縱橫.光中裹著一條俊影,挾雷霆萬鈞之力,“白虹貫日”,直取寒蛟,只聞吼叫連聲。
益以霹靂交如。怒濤並作,半空裡,似有千萬鐵騎,紛馳沓至,百壑爭鳴,群山響應,迭起迭落。
那蛟頭長角,卻以推山之勢,迎著寶劍一撞,只聞蹌踉一響,劍作龍吟,麟兒突感手臂酸麻,蛟角也只剩下半截。
蛟怪負痛‘朝下一落,麟兒也收招往斜刺裡縱開。
突聞清嘯之聲四起,一道五彩流霞,飛馳而至,麟兒知道那是恩師,關心自己,不由悲喜交集,迎面飛來,喊了一聲,也不知那來的眼淚,臉龐上,竟淺掛珍珠。
紫陽真人,雖然是笑容滿面,氣定神閒,但想到愛徒以身涉險,內心也不無激動。
卻塵子,苦行禪師和那扶桑姥姥,也跟著飛至.麟兒趕忙仰著含笑問安!
卻塵生子笑斥道:
“你這孩子,真會捉弄人,自從入水後,大半天卻殊無動靜,把掌門入,弄得心神不安,何不按時出水,讓我們見著神佩光華,也好安心呢?”
扶桑姥姥也緩緩說道:
“這千年惡怪,梗直無法近身,合五人之力,用內家掌風,將它震斃如何?”
苦行禪師微微笑道:
“善哉!善哉!我佛慈悲為懷,這龐大蠢物,雖然可惡,但所生之處,卻是無人之區,如果藥物到手,我們還是任它去罷!”
真人望著鱗兒,見他腰上插了許多蓮蓬雪藕,明是已將藥物到手,二師兄既不擬將寒蛟除去,卻也樂得!
扶桑姥姥卻從鼻中哼了一聲,冷笑道:“這樣的天生凶物,最是為害人群,所經之處,均成澤國,凡物當之,鮮能幸免,既然遇著,就必須設法將它剪除,姑息養奸,難道也是正義之士,所應有麼?”
這一說,無異把苦行禪師,訓了幾句,在禮貌上,雖是不該,然而她輩份極高,人又方正,老和尚只好微笑道:“阿彌陀佛,貧僧一時失言!女檀越且請清見諒?”
說完,縱聲朗笑,手揮天龍杖,卷起一道青光,光同匹練,人更如金剛羅漢一般,立和那惡蛟纏在一處。
真人笑道:“既然大家都想將它除去,事不宜遲,金牛谷之事,還望老夫人協助一臂,貧道師徒,只有終身銘感!”邊說立攜著麟兒,師徒兩人,同用神佩護體,靈虎劍,和那太乙五靈劍,功在伯仲,雙劍齊舉,劍幕如山,威力何啻百倍?
有了恩師在側,這孩子更見天真,竟笑向真人道:“我們何不騎在蛟背上,就便耍一下?”
真人笑了一笑,也未忍遽加喝阻,麟兒早用一式“雁落平沙’,疾從空中,朝下一縱。
蛟鱗如鐵,既硬且滑,幾乎立足不牢,跌落水內,干脆把雙足一跨,趁勢坐落,口中還大聲喝道:“你這老蛟,如再興風作浪,就要沒命!”
真人已降落麟兒身後,聞言笑罵道:“你二師伯已用混元神功。擬將這惡物擊傷,還不默察老怪攻防之道,想法將它一舉殲滅麼?”
蛟頭之前,果然青光閃閃,風嘯雷嗚,這天生惡物,還不時伸出前爪,朝著神杖便抓,口中不是噴水,便是吐氣,禪師從正面所發出掌風,均被它硬行擋回!
鱗兒不由搖搖頭。
驀聞真人暴喝一聲“起”!自己的身子,竟被恩師抱著,還未看清怎樣一回事,一陣腥風,疾從背上壓來,不是佩玉光華,把身護住,即此就得受傷,真人猛把袍抽一展,平空又以出五六丈,降落一處浮冰之上,才把麟兒放下!
略定心神,朝著寒蛟一看,才知這惡物竟利用鐵尾,由身後往前拍打,不是真人眼精手快,這一下,就被它打成肉泥,不由恨道:“我要必將它除去,以解此恨!”
真人微微一笑道:“還要不要再在蛟背上盡情耍了?”
麟兒俊臉通紅,含羞帶笑,卻拿眼望著師尊。蛟首之前,又多了一道銀光,疾如驚雷掣電,矯若河漢凝輝,與那青光一合,愈顯得招式精奇,功深無匹。
麟兒知道大師伯的太白神劍,和二師伯的天龍竹杖,竟是聯合出手,怪只怪這千年惡物,分軀雖然又長又大,但運轉卻非常靈活,不是排空探爪,便是張口噴氣,蛟尾橫掃直擊,擋者披靡,四周冰杖危巖,雪峰巒蟑,都已一掃而光。
一蛟雙老,拼死纏戰,由於惡蛟威力過大,敢情這兩位年高德劭的昆侖首老人物,竟也無法可想!
又是清嘯一聲,嘯音甜潤悅耳,徒見俏影橫空,身法奇異,扶桑姥姥,人從蛟身左斜方,掠空駛來,霓裳飄忽,奇迅無比,人離蛟頭若有三丈高下,更不顧縱橫杖影,閃閃寒光,突將雙手一縮,身軀微轉,便似飛仙一般,從空而降,臉上那塊黑巾,仍未取下,看不出她那喜怒哀樂之容,但聞她沉聲喝道:“兩位且請速退,老身又持施放毒藥,除此惡蛟!”
不管卻塵子和苦行禪師武功多高,一聽她又施放鞋中之物,不由暗中一驚,風雷僧已是前車之鑒.彼此知道厲害.衣袍飄舉之間,分向左右掠退。
扶桑姥姥,不由笑道:“藥物雖毒,老身囊中還有解藥,兩位不必見疑!”
話聲一落,身軀疾馳而下,鐵弓鞋連環飛舞,竟打出兩團黃霧,緊跟著雙掌連揮,勁風如濤,把空中黃霧一卷,朝著蛟頭直撲而去!
這是陰山派獨門絕響,也是蚩尤寶典中的七緣元霧,粉由劇毒鍛成,制煉成末,中人必死。惠元所中,正是此物!
麟兒不由暗中一驚,幽幽長歎道:“此粉過於霸道,隨意施展,有干天和!元弟弟前番受傷,如不是搭救得宜,難免不道夭折!”
真人驚問道:“袁素涵約你惡斗時,所發之物,竟是此粉麼?”
麟兒點點頭。
眾人太息道:“風雷僧今晚全身化血,死不留屍,所中正是此粉,看來,陳惠元能保全一命,真是僥幸之尤了!”
麟兒還不知風雷僧已死,趕忙問故,真人概略一說,這孩子不覺為之默然。
師徒說話之間,那寒蛟接著毒霧,竟是張口大吼,立從口內噴水抵擋,同時把鐵尾向前一掃,並劃動四足,剎那間,浪湧如山,地動天搖,群俠存身不得,只得縱身空中,俯視水面,兀猶膽寒。
此時,夜幕已退,東方微現一抹曙光,四周雷聲殷然,電光閃爍,星宿海上,浮著這種天然惡物,在曉色照臨之下,更顯得猙獰可怖起來,計算時間,已是七天,金牛絕谷受困的人,正頻於最危險邊緣,這一想,不由使麟兒急出一身冷汗。
猛從空中朝下一掠,獨角寒蛟凶性大發,劈口一噴,吹氣傷人,百忙中,他也不計厲害,右掌一揚,太清罡力,隨手打出,勉強把那寒氣擋向一旁,更因扶桑姥姥,使用毒藥,不由觸發靈機,驀地憶起雪峰山頭,天惠真人,恩賜雄黃珠,正是龍蛇之類克制之物,何不一用?
忙探手革褒,摸出那紅色丹丸,覷機待發,恰巧這惡物把血口一張,准備伏頭吸水。
麟兒暴喝一聲:“打?”
紅光一閃,雄黃珠劈手打出,穿大口,入蛟咽,只聞波的一聲,大約紅珠撞及咽壁,碎為粉霧,弄得這獨角寒蛟,口腔食道之內,滿布雄黃。
別看這東西,人吃可以預防百毒,但蛇蛟之類,只須稍事沾染,立便奇痛如灼,又辣又麻!
獨角寒蛟,一聲厲吼,立時滾轉翻騰,亂彈亂跳,有如熱鍋裡的泥鰍,掙扎求生般,那情形,難以入目。
星宿海上,怒濤四起,白浪彌天,山谷爭嗚,驚天動地.麟兒趁著寒蛟痛楚掙扎之際,耳目失靈,竟用佩玉防身,穿入那惡蛟之內,覷著蛟頸,招化“五丁開山”,狠狠就是兩劈。
那寒蛟忍痛不住,長尾一陣卷掃,但麟兒乖覺,早從斜刺裡飛身避開,與群俠會合一處。
一陣血雨,由下而上,白浪也立泛紅光,蛟吼雖然慘厲難聞,但凶威大減,顯出成為強弩之末,只須稍待時日,即可見這種久年惡獸,海面橫屍。
真人以金牛谷受困的人,情勢危殆,愛徒靈藥已獲,應立即趕赴馳援,忙對群俠,將此心意說出,並邀扶桑姥姥,移玉乾元洞,略作小憩。
扶桑姥姥冷幽幽的婉謝道:“老身道游日久,自應立即返山,孫女為她祖父所傷,預計時間,難出十日,過此恐難解救,恕老身即此趕回!”
麟兒對這位陰山派的長輩,最具好感,竟把冰蓮雪藕,統統取出,含笑道:
“仗著師門德庇.及老前輩惠賜援手,冰蓮五具,雪藕四條,老前輩如不嫌棄,就請隨意揀選,帶點救人,也是功德一件。”
扶桑姥姥微歎道:“此物雖是地寶天材,老身久煉駐顏之術,尚不需此!而且本門玄冰雪藕,功效與之相同,為著救人,你拿性命換來的東西,好好珍惜使用罷!”
麟兒忙取過一根雪藕,斷做七截,笑答道:“既然取得,就便嘗新,還望長輩弗卻!”
真人等也含笑接過,扶桑姥姥也只好依他.接過雪藕,也未食用,立囑麟兒速即動身,長嘯一聲,沖天而起.半字中飛來雪光素雲,飄身落在素雲背上,那秦吉還在鶴背上,大罵麟兒慢吞吞的,直朝東南飛去。
真人忙著麟兒,召著飛鷹,速赴金牛谷,並告他此時師門長老,暫以不出面為宜,只一出手,說不定事情馬上惡化,昆侖局面,系以目前最大險惡,陰山為最厲害的強敵,崆峒之系世仇,川中三大派。當以峨嵋氣勢為最強,岷山青城,看似伯仲之間,當推岷山更為陰險,如諸派采取連橫之策,共謀對付昆侖,則本派於旦夕之間,即可瓦解!
說話之間,師徒六人,已飛身縱落一冰峰之上,麟兒正待撮口長嘯,招呼鐵鷹,前面一座山巒,突出現一條淡紅俏影,翻以驚鴻般,正朝自己立腳之處撲來。
麟兒目光銳利,不由驚道:“來人好似五師嬸,看她行色匆忙,莫非洞中出事!”
真人把劍眉一挑,也不自主地哦了一聲,目視兩位師兄,卻塵子和苦行禪師,也是一臉嚴肅。
仟峰老人道:“那是上官女俠,已無疑問,我們何不迎了上去?”
六條人影晃動,居高下躍,捷逾飛鳥,不移時,立即相遇,來人果是上官琪。
麟兒忙上前見禮,笑呼:“師嬸,此來想必有事?’,上官琪嬌喘初定,一見面,即道:“奉四兄之命,請掌門人立即回山!”
真人不由一怔,忙問道:“難道門中出事不成?弟妹不妨細講!”
上官琪與眾人敘禮後,即將事情經過,說了出來。
原來乾元洞中,自麟兒師徒走後,留下餐霞客和白雲生夫婦,看守全洞,洞中兩位受傷男女弟子,經餐霞客等人,細心調治,傷勢逐漸減輕。
餐霞客因掌門師兄隨敵外出,大師兄和二師兄也一同前往,惟恐卒生事變,忙把門弟子喚來,著其小心戒備,自己竟坐鎮乾元中洞,以為這一來,總算小心謹慎了。
午後,和白雲生夫婦,略進午餐,用膳地點,就在中洞側室之內,即作寒喧,白雲生夫婦,隨著師兄,步出石房,誰知到達中廳,石桌之上,卻擺了一封書信。
信封,不但較一般為大,而且式樣奇異,封面上,筆走龍蛇,赫然數字:
“司馬紫陽啟”
白雲生劍眉一揚,倒也不忙拆讀書信,就洞中各處,細察一陣。卻也並無半點異常,不由一陣困惑。
上官琪見他雙眉深鎖,忙緊隨身後,到了前洞,大弟子方干城和二弟子元元僧,一左一有,站立洞前,對防守毫未松懈。
兩人一見師叔駕到,趕忙見禮,上官填對門中弟子,都存好感,忙笑阻道:
“天天見面,何用行此大禮?趕快起來,你五師叔有話動問。”
徐徐略問兩人,由晨至午,洞門口是否有無異狀?
方干城忙敬容道:“師尊和敵人走後不久,前面突傳來一陣蕭聲,音韻既美,曲調又高,弟子亦曾稍習音律,為恩師更是此中高手,惟曲高和寡,數年來,竟不肯再奏,以為恩師將敵人逐見一時高興,竟隨口吹奏蕭來,遂和師弟出洞一探。
事情卻也奇怪,走出洞外,那蕭聲也隨著寂然,不覺懷疑滿腹,惟恐敵人故意將我兩人引出,潛入洞中,趕忙返身待敵,迄今並無任何異狀!”
白雲生把劍眉皺了一皺,正容遣:“你走出洞府時,敵人即乘機而入,不過此人已功臻絕頂,即使候著,你兩人也絕非敵手,中洞已經出事,說不定強敵猶在附近,必須小心在意才行!”
囑咐完畢,不待答言,立即返身入洞。
只嚇得方干城和元元僧,汗流央背,趕忙伏地請罪。
上官琪生性仁慈,最憐晚輩,忙反首笑道:“你二人平日小心謹慎,此事也委實無法責怪你們,毋用不安,就此起來吧!”
夫婦兩人,返身入廳,餐霞客手中已拿著信箋,壽眉深鎖,一臉愁急之色,口中竟恨恨連聲道:“賊禿可惡,賊禿可惡!”
白雲生夫婦,接過信箋一瞧,也不由勃然變色,原來信上寫著:
字諭司馬紫陽師徒知悉,縱徒為惡,賊害武林,且敢與本門訂百日之約,胡作妄為,莫大過甚!久守不來,赴約之期,已不過半月耳。
廬山門弟子,已為本門所擒,屆時不到,當遵武林常規,依法懲處。取捨從違,望早置答!
峨嵋覺明
這封信,無異向昆侖提出最後警告,如不依時赴約,被擄的人,勢將一命不保。
金牛谷事情一了,麟賢侄即將奔赴峨嵋,時日雖迫,尚還勉強可以赴約,不過以他這種口氣之橫,實不像那有道高僧口中所出。
敵人既已派來高手潛入洞中,說不定還得施展其鬼域技倆,於是奔赴後洞,再事察看一番。
後廳正面,掛著昆侖祖師神像,平日用黃縵遮住,偶爾檢查,不料,神像已空,而且把四兄的元陽尺,也順手取走。
來人武功太高,看清形,可能還擅神偷秘技,經前洞後洞四處搜索,半點痕跡也不曾留。
祖師神像被偷,如不追問,江湖上勢將傳為笑柄,從餐霞客以下,均以待罪之身.由掌門人回洞後,任便降罪處分,特此趕來面陳一切,並懇立即返洞。
紫陽真人聞祖師神像被偷,絲毫不動聲色,反對上官琪溫慰道:
“此事絕不能怪你們粗心大意,雞鳴狗盜之士,委實防不勝防,不過他們認為就以得手,倒還未必?”
不但上官琪心中一震,連青雲師太和仟峰老人等,都覺暗中一驚,因為祖師神像,系代表一家宗派之象征,如果神像也被人竊去,而不能立即取回,那無異於把昆侖派的名譽,宣布破產。
敵人出入洞府,除弟子偶聞蕭聲外,其他不留任何痕跡,以餐霞客白雲生以及上官琪等三人身手而諭,確系江湖上的一等一的好手無疑,敵人中洞留書,後洞取像,二人毫無感覺,這已經極感難堪,神像被竊,關系一派存亡,真人涵養再高,也不應把它看得如此淡漠!事情真怪!
麟兒眨了眨眼睛,望望恩師,又望了兩位師伯,微笑道:“四師叔的元陽尺,系前古仙人之寶,被人竊去,倒覺可惜,金牛谷的事情,如經解決,弟子當立赴峨嵋,向他要人,並取回此寶,”而今只有暫時辭別師門長上了!”
行禮如儀,撮口一嘯,空中立飛來那只神鷹,不待落地,立即飛身一躍,待聞嘎嘎鷹鳴,立即入雲而去。
真人一行,也趕著回洞,搜索敵蹤去了。
由星宿海飛赴金牛谷,應循東南方向直飛,麟兒一心懷念受困諸人,也就無心計及方向,鐵翅蒼鷹翱翔空際,奇迅無比,但方向知過份偏南,風弛電掣之間,忽聞一陣簫聲,抑揚有致,婉轉入雲,音調之美,無與為匹。
麟兒受紫陽真人三年教養,不但武功已得絕傳,即棋琴書畫,也無一不精,而且本性率直,秀雅天成;遂成當代武林後進之士,第一人物。
簫聲入耳,不禁怦然心動,但惟恐誤了行程,躊躇而不敢下。
可是那簫聲偏過份作怪,裊裊余音,扣人心弦,一音一字,清晰入耳。
座下這只鐵翅蒼鷹,似乎也解音律,不待麟兒指示,突把雙翅一收;驚鳥之疾,勢能毀節,只聞耳際呼聲大作,千丈高空,穿雲降落,不是麟兒功深,幾乎躍下鷹背。
離地還有數丈,麟兒已發出王佩神光,青碧光華一罩,神鷹竟似如夢初醒,雙翅一展猛然前面一飄,立將疾落之勢剎住。
此處。正是西昆侖雪地少女出現之地。
冰巖雪峰,堆落谷中,寒氣襲人,置身其間,宛如劫後初臨,傷心慘目,想到師弟練秋,下落不明,不由一陣傷心,淚珠自落。
那吹蕭人誘人到此,卻己不知去向,凝神四顧,周圍一片岑寂,不但杳無人影,連飛禽走獸,也不見一個。
最後,麟兒兩眼,卻落在那亂糟糟的冰谷之內,面東;還有一處,並未為冰峰碎雪所填滿,這無異於大谷之中,卻留了一處小谷。
飄身臨近邊緣,還未到達,卻呼的沖出一條白影,不用看,知是雪猩。
這東西,渾身雪白,精神奕奕,麟兒卒不及備,幾乎被它撞個滿懷,趕忙一閃身,輕輕躲開。
雪猩似乎認得麟兒般,怪眼一睜,滿臉驚異之容,但隨即發出一聲異嘯,那身子便如“流星趕月”般朝谷底落去。
麟兒愕了一愕,毫不遲疑地將身縱落,往下一看,不由頓感一驚。
原來此處竟是有數大小雪洞,乍看去,好似蜂窩一般,裡面靜悄悄的;也不絕有雪猩出來,大約上面雪峰坍塌時,主峰落於谷部正中,靠峰一面,反少冰雪滾塞,他一面掛念金牛谷受困好友,但也想明了這位天真稚氣,美似金童,師弟練秋的安危生死。
還有,那又野又美的雪裡玫瑰,雖然渾身有刺.但她的格調,與別的女子,大有不同,這種奇異美人,如被冰雪壓死,豈不可惜?
眼前這許多雪洞,哪一處是少女潛蹤之所?更何況,金牛絕谷的人,生死之期,連今日也只有三天了。
三天時間,眨眼便到,任便失去一個,麟兒都得抱恨終身。
猶豫之間,瞥眼卻見左前方一座洞口,擺著一具破籐兜,那正是雪裡少女出洞所乘之物,細看,兜上還有血跡。
麟兒暗裡一驚,不由想道:“不是少女被冰雪打傷,就是秋弟曾坐過此物,既有血跡,倒不能不順便一察,否則實愧師門?”
心意既決,即縱身洞內。
冰巖雪洞,別有風光,洞壁全由冰雪泥石所凝成,其堅如鐵,寒氣襲人,通道曲折回環,四通八達,冰壁上,卻有不少猩猿爪印,信步而入,左顧右盼,裡面,卻有幾處冰室,還躺著那受傷的雪猩,不是破臉,就是斷臂;齜牙咧嘴,似極痛苦。
麟兒最具惻隱之心,忙蹲身一看,雪猩受傷之處,竟已有人用草藥將傷處敷好,而且這種草藥,竟是治療跌打損傷常用之物,諸如三七、過山龍、番天印、滿山香,應有盡有,不由暗暗稱奇。
受傷雪猩,有的已昏沉入睡,有的卻圓睜一雙怪眼,雖然不動,卻似怒極。
麟兒不由笑道:“你這些披毛畜牲,見了人,不分青紅皂白,立即凶威大發,自己傷得不能轉動,猶不能捐棄傷人之念,按理須把你們一一打殺,但我看著你主人的面子,師門靈藥猶多,就此便宜你們吧?”
忙取出藥瓶,每一猿猩口內,納了兩粒丹砂,這是紫陽真人治傷聖藥,功效奇偉,藥才入口,遍體清涼,不須臾,都沉沉睡去。
出了側洞,仍一直往前,但因洞中深遽,竟是愈走愈暗。
前面已隱約傳出燈光,麟兒大喜過望,三步並作二步,往前一沖,雪洞無門,閃入一看,只覺心頭鹿撞,驚喜若狂。
這冰雪住室,卻非常特殊,當中是一石缽,裡面滿儲松子油,光炸青碧,其明如晝,左邊卻是一處石榻,榻上鋪滿猩皮,上面躺著一位十四五歲的美少年,周身蓋著猩皮數幅,只留頭部在外,細看,正是耿耿難忘,一心懷念的師弟董練秋。
麟兒魯莽地沖近榻前,掀開猩皮一看,師弟身上,猶染有不少血跡。
左手脈腕處,竟被那黑寡婦劃了一道寸多長的口子,上面卻灑了一層黃色藥粉,業經把創口封住,此處已無大礙。
一探心脈,卻微弱得幾乎辨別不來,不由心中大感一驚,忙探手囊中,想把那靈芝石露,取出與他飲用,卻不料冰蓮雪藕,把革囊脹得鼓鼓,簡直無從插手。
論數量,麟兒所帶,並不為多,雪藕四根,冰蓬五具,除食用外,還把一大半交與恩師保藏,自己所留,不過藕一根,把它斷作數截,另有蓮蓬兩具而已,但革囊儲量有限,幾段雪藕一放,還有兩只海碗大的冰蓮蓬,已把革囊,弄得無余地可以插手。
將冰蓮雪藕,放置榻上後,取出玉瓶,灌了不少靈芝露液,隨手一探秋兒穴道,不由嚇了一大跳,原來秋兒全身經脈,竟被風雷僧用重手法所傷,尤以手太陰肺經,少陰心經,足厥陰肝經,傷得尤重,無怪乎他心脈微弱,昏迷不醒。
忙運師門絕傳太清手法,先把師弟穴道打通再說,於是兩手一陣搓揉,掌抵足心,一股奇熱,直由湧泉輸入,納諸丹田,散及四肢,通中府,透雲門,開天府,進而極泉青靈少海各處穴道,豁然而通,又用手把他全身按摩一陣,秋兒玉頰,本是一臉慘白,此時竟漸漸紅潤起來。
麟兒正待把自己所煉成的道家元氣,助長師弟功力,只聞一陣雪猩吼聲,由外而入,還未及轉念,身背後微風颯颯,燭影搖紅。
未曾轉身,背上已挨了一掌,好在無意之間,被純陽雙鈸擋住,否則,只此偷襲,就得受傷,不由異常震怒,反手一劈,力猛招沉,眼前白光一閃,床上冰蓮雪藕,竟被人順手撈去一大半,不由嚇得亡魂皆冒,匆忙裡,把剩余之物搶下,放在囊裡,但來人拳招如雨,節節逼攻,放眼一瞧,正是那雪中猩女。
麟兒忙含笑招呼道:“床上睡著的,正是我的師弟,特來救他!請勿誤會?”
說完,即往旁邊一撤,停手不打。
那少女所搶的雪藕冰蓮,竟被隨來雪猩接去,門口已站著四五只大猩,把門守住。
少女白白的臉上,隱蘊怒容,而且把一身奇異武學,盡量施出,專揀麟兒要害之處,盡適下手。
麟兒急得昏頭脹腦,忙一邊抵御,一面退向門邊,正想覷機沖出。
雪猩有如怒潮,一湧而上,好在石室還大,否則只有束手成擒了。
麟兒用了六成掌力,“金蛇剪尾”,反身劈去。
群猩吼了一聲,不敢硬接這種道家罡氣,從入口的旁,往左右一分。
“此時不走,正待何時?”人影顯動之下,麟兒遂穿出室外,立把師門牟尼身法一運,躲過幾處雪猩偷襲,總算平安出來,無如這位身帶三分野性的女嬌娃,也跟著趕出,口中正含著一只竹哨,嗚嗚作響,招來數十只大雪猩,竟把人團團圍住。
雪猩招沉力猛,悍不畏死,分從四方八面,猛攻而來,那雪地女娃,也不知對麟兒懷著什麼惡念,竟施展渾身解數,把昆侖崆峒招術,揉合雜用,還夾著一種不知名的陰功。
她從空中一掠,“驚鴻照影”,電閃風飄,白白的臉上,竟無一絲笑容,酥胸玉腿,在雪地掩映之下,幾疑是那散花仙子,謫降塵世,頓把麟兒看得一呆。
不料群猩拳招似雨,向上背上,在一瞬忘形之下,卻重重的挨了幾拳,少女玉掌往前一探,千絲寒氣,直撲頂門,麟兒不由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噤,忙把雙腳一頓,縱身空中,猛吸丹田一口氣,右手由下而上,畫了一道小弧,猛可裡.往前一推。
兩掌相接,“啪”然作晌,麟兒怕她承受不起,不過用了四成力,不料一縷寒氣乃竟由掌心直透丹田,那全身不覺涼了半截,突感頭重腳輕,幾從空中跌下,只嚇得他亡魂皆冒、不敢再行怠慢。
身子幾轉,“雲龍三現”,快如石火電閃般,猛往斜刺裡掠開。
不料人未落地,卻有一陣寒氣,猛從身後襲來。
兩只大雪猩,比人高出一只頭,竟用噓氣成寒之法,往麟兒頸後一吹,白氣森森,其寒透骨,其利如刀,人畜當之,立便血凝體僵,肌膚龜裂,十九難以幸免,這種功夫,如何練成?以及它那正確的名字,連麟兒也茫然不識。
趕忙往斜刺裡一閃身,並用牟尼身法,輕輕避開,無如身上奇寒之氣,卻陣陣發作,先是,一陣涼意,由心頭漸向四肢擴張,驀覺皮膚收縮,毛發直豎,如置身萬載寒冰之內,自有說不出的奇冷,下顎和四肢,竟不由自主的顫動起來,與瘧疾初發時,畏寒情形,不差兩樣,盡管運用本身元陽,來驅除這種體內寒毒,雖然有效,但元陽之氣,出自丹日,擴之四肢,寒氣立去,可是一經停運,立覺其冷如初。
麟兒雖然功力極高,竟也弄得啼笑不得。
那雪地少女,攜著猿猩,緊緊把麟兒圈注,騰挪縱躍,吹氣噓寒,猿步猩拳,運掌如飛,直似殺父仇人一般,絕不輕輕放過。
麟兒不由怒道:“我與你何仇何恨,要這樣的糾纏不休?干脆和你拼了。”
那少女沉著一付白森森的臉,毫無血色。(這是她第一個缺陷),也沒有一絲笑容,口中竟不答話,驀地往前一扮,卜的一口寒氣,往麟兒臉上便吹。
美麟兒,因為她糾纏不已,也觸發了滿懷怒意,身子一縮一縱,“捷狸捕鼠”,十指如鉤,往她脅窩便插。
男女間,兵鋒相對,走遍武休,誰也沒有這種打法!
只聞“呀呀”之聲,少女被人制去機先,弄得奇癢難禁,啼笑不得,心中大急,張口竟發出這種叫聲來。
美麟兒聽了這種聲音,才知她是一個啞巴(這是她第二缺陷),兩手觸著她的肌膚,其寒透骨。這哪兒是血肉之軀?簡直是冰雕雪塑,(這是她第三缺陷),不由一呆,寄在她身上的滿懷熱望,個個都成泡影,秋弟弟,世之威風祥麟,命由此女救出,但討了這樣一位奇異媳婦,啞巴還不說,但一冷一熱,如何行那周公之禮?
當下也不忍傷她,凝望天色,又去了半天,只好把手一松,強提丹田一口氣,飛身一躍,人如天馬行空,快似電閃風馳,心事重重的往東南方向躍去。
那雪中少女,本來受人愚弄,誤把麟兒當作敵人,待全身穴道為人所制,自忖必死,來人和自己所救的少年,同是豐神如玉,但似有三分呆氣,既把自己捉住,發了一陣呆,不用說傷害,連摸也未摸,就此釋放,也就不解,更無心叫雪猩再事追逐。
秋兒躺在洞中,她一心一意的懸念,見了他,似有說不出的快慰,十余年的雪地冰天,除六七歲時,曾受父母愛護,此後爹娘相繼死去,只有日伍猩猿,平日就沒有見到與自己類似的人,更談不到與自己年貌相若的男子,這次,無意之中,能從風雷僧手中,奪得了他,自不啻喜從天降。
她也知道,個兒郎為陰手所傷,自己身邊雖然無藥,但西昆侖盛產雪參,如能拔得一根,不但玉郎的病,可以根除,連自己的痼疾,也可能有治愈希望,此女聰明中帶著三分渾噩,秀麗中偏含著幾處宿疾,在未來昆侖派麗人聚首中,竟是獨成一格,也變成神山三老心愛的女弟子,此番事變,看似突然,但冥冥中實有天數。
她念頭一動,即吹功竹哨,忙和眾雪猩趕回洞中,麟兒拼著性命,所得來的雪藕冰蓮,卻被她無意之中搶了一大半,雖然未曾見過此物,但她知道這兩種東西,是一種不易獲得的靈藥,於是喜孜孜的趕回洞中,竟想利用手中所得,試醫玉郎,結果如何?後文自有詳細交待,暫不細表。
麟兒縱身出谷,擺脫猩女糾纏,幾個起落,即降落一雪峰之上,撮口長嘯,想招來那鐵翅蒼鷹,但事情很奇特,周圍靜悄悄的,不但神鷹不見,半空中連鳥跡也無,不由心中大急,一嘯再嘯,佇立半晌,仍然杳無動靜。
離雪峰約有百余步.峰巒起伏,列嶂累堆,面正南,卻是三峰矗堅,比自己所立之處.卻高出百丈有奇。
這三峰,形如筆架,冰柱凸出,片體通明,受那雪光一照,只覺銀芒閃目,如置身琉璃中,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足為此處風光寫照。
驀覺青光一閃,中峰冰柱之上,竟現出一人,那冰柱,不上不下,從峰腰斜穿入雲,大可合抱,然冰上滑不留足,此人只須雙腳一點,比釘在上面還牢,背著兩手,安閒自在的雙目朝天,煞似鶴立雞群,睥睨一切!
麟兒倒也沒有閒心計較這些,一心一意,只望神鷹出現附近.能立即趕赴金牛谷,於是振丹田之氣,撮口一嘯,嘯音清越入雲,回聲四起。
忽聞那人從鼻中哼了一聲,竟自言自語道:“黃口孺子,傲視武林長輩,撞上我老人家,只有找死!”
兩峰雖然遙遙相對,但寒氣撲面,吹得兩耳呼呼作響,再說彼此相隔還有百余步的距離,不論練功人耳目多靈,要聽清對方的話,實不容易!
但事情恰恰相反,寥寥數十字.竟是字字入耳麟兒不由大吃一驚,無意間,“噫”了一聲.卻不料又引出人家閒話:“不服氣,可叫我老人家看點什麼,能在我鐵簫之下,走過三十招,我才服人家對你不是瞎捧!”
這明明是向麟兒叫陣,而且口氣大得嚇人,不由使麟兒想到那簫聲,祖師神像下落,先有簫聲作怪,神鷹翱翔失控,也由那簫音所起,來人身份不明,是敵是友,猶在兩可之間,不由暗想到:“此人與川中峨嵋派,可能互有淵源,不管他身份如何,我倒得試他一試,以免他輕視師門!”
想罷,凝神微注,見那人一襲青衣,不冠不履,恰似一落魄文人,論年齡,卻在五十以上,雙眸精光閃燦,左額還有一道兩指寬的紅色胎痕,面容瘦削,顎下無胡,此時猶背著一雙手,面對麟兒,手中是否持有鐵簫之類,卻無法看出,但面容陰氣森森;使麟兒一見,就大起反感,不由含著怒意,從鼻中哼一聲,冷笑道:
“西昆侖為本門重地,雖不禁人來往,卻也不容有人在此搗亂,想恃技逞強,童子無知,倒要就此討教!”
那人仰天打了個“哈哈”,大笑道:“九十年來絕跡江湖,此次峨嵋探友,卻聽說武林道中,以昆侖派為最猖撅,為查究竟,卻討了個這份下書的差事,自以為後生小輩,既有本事逞凶,一定有過人之處,身入乾元洞,所遭所遇,不啻土雞瓦狗之流,所謂昆侖五子,尚且如此,孩子,你能有多大的道行?
語聲未落,那人雙腳一頓,肩不搖,身不晃,拔空二十余丈,人如一只大鳥,朝著麟兒飛來,陡聞衣袍震風之聲,眨眼即到。
麟兒一身寒毒未盡,功力實已大減,被人往身前一逼,不由自主的倒退下六七步,暗中吃了一驚,勉強定住身形,不覺又氣又急!
正是: 求取靈藥在 夢魂阻巫山
來人已站在麟兒身旁,緩緩的拿著鐵簫,陰森森的笑了一笑。
這一對面,愈覺此人陰險可怕,不由對他惡感愈深,劍眉一揚,正待設詞相問,那人大拉拉的說道:“你不是要向我討教麼?有什麼事,只管盡量使來,我倒要看看太玄那牛鼻子,有什麼超群壓眾的武林藝業,傳授他的徒子徒孫?”
麟兒最恨的,就是人家當著面,侮辱自己的師門,這一來,不由逗發滿腔怒火,迄也大拉拉的說道:“對付那些夜郎自大的人,就仗師祖傳授的幾手粗淺武功,即可把人打發,用不著什麼高深藝業!”因為冷得難受,遂探手革囊,捏碎冰蓮蓬,拿了一顆蓮子,放在口內,這東西,入口生香,甘美無比,食了兩顆,體內寒毒之氣,又便大減。
麟兒見此物功效神速,不覺暗中稱奇。
手持鐵簫的中年老者,一見麟兒吐出的蓮子殼,冷芒如電的望了一眼,口中還不自覺的“噫”了一聲,似怕麟兒看他笑話,立又故作不見。
麟兒也詭,故意拿出一顆蓮子,放在口內,咀嚼作響,復又“卜”的一聲,將蓮殼直往那老者胸前吐去,他這一手不但含著內功勁力,而且使用鐵口涎的本領,別看它是一塊半軟半硬的蓮子殼,但一經打中,即可穿肌入肉,片刻傷人,和暗器委實沒有兩樣。
老人臉色一變,愈顯得陰險絕倫,似有意似無意把手中鐵簫一擋。
只聞“錚”的一聲,蓮子殼雖然格落地上,但老人手中鐵簫,也幾乎一下震落!
顏面雖變,但他還故作大方,不發一語。
麟兒食了二顆冰蓮子,寒意已退,又恢復了他那天真爛漫的情景,雖然急著趕去金牛谷,但眼前卻遇上強敵,不能不把人打發,再趕緊抽身奔赴。
當下朗笑一聲,也慢條斯理的說道:“恕我無理,適才因為腹中饑餓,所以食了三顆冰蓮子。”
那人聽了冰蓮二字,似覺陰沉沉地吃了一驚,嘴皮幾動,想問,終於忍了下來,卻拿眼又把地下的冰蓮殼看了一看。
麟兒知道他已認出此物是一種地寶天材,可能還需用孔急。但故作矜持,不與顯示,無如欲蓋彌彰?遂也不予理睬,仍繼續說道:
“蓮殼如果有用,無妨任便拾取,也絕無人即此見笑。惟據師門飛報,謂有人潛入乾元洞中,竊取師祖神像,與適才所言互相印證,當知為足下精心傑作了!”
那持簫文士大拉拉的從鐵簫之中,取出一束白絹,狂笑道:“不錯!此物正是我蕭某所取,我拿來卻無他意,淨手時,如無碎巾碎紙,正好用得上它?”
麟兒暗中恨道:“好在恩師細心,中廳所懸,原是一幅假像,如果真被他偷得,師門威望,豈不毀於旦夕之間?”遂把臉容一整,沉聲喝道:“按足下所言,原是武林長者,當知竊一派祖師神像,便或勢不兩立?!”
持簫人把雙眉一掀,陰森森的冷笑道:“我蕭使君自躋身武林,憑一只鐵簫,橫沖直撞,所向無敵,漫說這一幅小小畫像,即便取人頸上人頭,也不過探囊取物耳!”
麟兒已將乾元罡氣,滿布全身,但表面上仍顯得輕松之極,緩緩的往前走了幾步,淡淡一笑道:“如果人家的想法,也和足下一樣,又當如何?本門祖師神像,系歷代吳道子所畫,恩師紫陽真人,至為珍視,鼠竊之流,別說偷取,連偷看也不可得,畫像,一死物耳,猶無法到手,活生生的頸上人頭,足下卻自詡為探囊取物,語氣雖豪,但只恐銀樣臘槍頭!
無補於事!”
蕭使君拿著手上鐵簫怔了一怔,驀地氣沉丹田,功凝雙臂,鐵簫往前一指,“雁點秋雲”,便有一縷寒風,挾著奇異嘯聲,緊對麟兒,當胸襲到。
美麟兒,前有玉佩當胸,後有佛門雙鈸護背,有恃無恐,身子-縮,人似陀螺一般,滴溜溜的一陣盤旋疾轉,寒風襲擊雙鈸,震得當當作響,猛可裡,左臂一揚,掌藉身體回旋之勢,由上而下,攔腰便砍,招名“巧剪蘭心”,正是陰山派百步飛環獨門絕招的精奇招數,使了出來。
掌未臨身,風若雷鳴.沉穩詭秘,令人防不附防!
蕭使君雙眉一皺.目內冷芒.射出一兩丈遠,立將鐵簫往下一沉,“閒蕭弄玉”,卷起一片濤聲,猛可裡,鐵蕭一指,疾攻中盤,同時左手揮掌,“香寒揮霧”,劈空打來,這一招兩式,右守左攻,確是武林罕見功力,不是麟兒功高莫測,絕難是他敵手。
他朗笑一聲,俊影往斜刺裡-躍,“金谷移春”,步法如流水行雲,又穩又快,閃身之間,卻把背上雙鈸取下,邊走邊笑道:“你這一支鐵簫,使來格式不惡,看情形,正好陪你耍一下!”閒話說得輕松,卻把雙鈸往前一照,鈸光如練,聲作龍吟,照得蕭使君有目難睜。
麟兒又穿身往前一縱,雙鈸揚合之間,“風燈搖夢”、“霜杵敲寒”,順著蕭使君鐵簫來勢,一擋一敲。
敵人冷笑一聲,驀將鐵簫一縮,身子往前一閃,正挨著麟兒的蛟鞘革囊,一擦而過。
麟兒不知他已暗中使了一招,“琴書換日”,這是神偷八法中的奇妙手法,紫陽真人雖然才通個外,學貫古今,對愛徒幾是無所不傳,似這種剪綹之術,連真人也是外行,麟兒自更無論了。
袋中緊要之物,竟被人家順手竊取,但麟兒茫然未覺。
奇招被人躲過,不由激發麟兒小孩心性,清笑一聲,“白鶴沖天”,拔地而起,碧落之間,席卷而至,同時口中吆喝道:“留心你項上人頭。”
蕭使君哼了一聲,也未答言,長簫一揮,劃空作嘯,迎著麟兒飛鈸便打,同時抽卷風聲,“虛閣籠寒”,一陣狂飆,恰似車輪一般,緊對麟兒,激射而至,雙方勢子均快。
麟兒輕笑一聲,招式不變,迎著鐵簫便落,純陽雙鈸右手第一招落在鐵瀟上,倒豎蜻蜒,竟同生了根一般,蕭使君打出的袖風,也被麟兒周身罡氣逼退。
這無異於硬打硬接,但麟兒臉帶微笑,滿面輕松,功凝鈸上,往下坐落。
蕭使君雙目圓睜,毛發畢豎,手中持著鐵簫,竟絲毫不敢怠慢,身子盤旋疾繞,更是不停,兩人這一較上勁,誰的功力稍弱,不但當場出丑,而且還得受傷。
繞場數十匝,罡風如山,從鐵簫逼出,簫頭震動,愈來愈劇,只聞饒鈸錚錚之聲。
麟兒倒豎靖蜒,分文不動,任他雷嗚風嘯,離身子約有一兩尺,宛如隔了一堵石牆,即把風力擋回。
蕭使君赫然震怒,目眥欲裂,綻口一吒道:“豎子敢耳,滾!”
隨著話聲,左手猛往簫身一搭,竟把棍招使在簫招之上,招名“鐵牛抄欄”,猛力往上一挑,這一下,何啻千鈞之力?饒你麟兒功力再高,自也承受不住。
麟兒臨危不亂,見招拆招,竟借這一挑之勢,突把身子往上一彈,半空裡,一式“雲裡翻身”,仰身朝上,雙鈸平揮,“斷浦沉雲”,立把上揚之勢穩住,緊跟著猛把身子一滾,凌空易式,“空山掛雨”,直落而下,還夾著一陣銀鈴似的笑聲,正落在蕭使君身前不遠之地,正待發話。
誰知對方縱聲喝道:“老夫封簫數十年,能在我手中走過三十招者,一切恩怨,自矢一筆勾銷,你竟能和我硬比功力,自較昆侖五子略勝一籌,我也不願忒為已甚,而且還有生死之約,適當其時,就此饒你去吧!”
麟兒知他言不由衷,暗中雖然竊笑,卻念人老珠黃,成名不易,遂也不再相逼,僅淡淡一笑道:“本門駐地遼闊,不速之客,想得此地搗鬼者,不受歡迎。還望立即下山,否則一切誤會,應由足下全部負責。”
老人恨聲道:“孺子無知,蔑視長輩,有朝一日,如再犯在我手上,總教你逃脫不出這支鐵簫!”
他從容不迫地轉過身,提著鐵簫,一曲入雲,聲如金石,緩緩地跳落峰下,載歌載弛,瞬息不見,但余音裊裊,盤旋耳際,歷久不絕。
麟兒不由長歎一聲道:“日來所遇高手,武功均神奇莫測,蜀中二老和那風雷僧,已作師門所能抵敵,陰山派的扶桑姥姥,因為舐犢情重,化敵為友,可以不論,不圖又遇此人,功力之高,難竊全貌,如與群魔聯合一氣,與師門互作對手,則未來情況,還真不堪設想。”
一陣感歎後,已是晌午時刻,座下神鷹,尤杳無蹤跡,不由心中大慌,找了一陣,也無結果,不由暗道:“這該是天欲絕人,處處中人陷阱,只好運用全部功力,趕赴巫山,真正至友身亡,嬌妻不保,也只好拼著與敵人同歸於盡,作那義不獨生之事了。”
於是孑然一身,踽踽涼涼,竟運用御氣飛行之術,謹對東南方疾馳。
昆侖山綿延數千裡,地勢絕高,亙古很少人跡,麟兒知道甘糧已罄,飲食之事,如找不到居民,只好仰仗清泉鳥獸了。
他一心一意記著金牛谷的人,龍女,瓊娘,是他名份已定的妻子,惠元和玉女,是他心頭至友,這兩人,在他心目中,幾和前者有同等份量。
還有青蓮師太,師執長輩,廬山女弟子袁玉英,為著曾經救過她的命,竟深深地愛著自己,只是她這份愛情,絕不敢存心接受,否則,不為師妹所輕視,更覺對不住自己良心。
雜念紛陳,交沓走了半天一晚,猶未脫離昆侖范圍,也未曾略進飲食。
晨曦初出,曉色雲開,麟兒頓覺又饑又餓,而且困意重重,不作調息,勢非病倒不可,山高泉少,踏遍層巒幽壑,總算找到一條山澗,水流淙淙,清脆入耳,聞聲自是喜極。
忙縱身一躍,飛到澗邊,山洞不寬,但深可嚇人,而且曲折回環,順著山勢婉蜒,遠不可測。
麟兒急於求水,遂躍下絕澗,落腳處,卻是一方青石。
澗中,七狹下闊,森森寒氣,襲人心胸,由於澗水極深,壁影落於水面,愈覺陰森可怖,麟兒本來口渴,受著這種陰涼氣氛一照,不內渴念全消,可是猶蹲下身子,掏了一捧水,飲上幾口,但覺其涼透骨,不內暗道:
“這絕泉,可能直通西昆侖,由於冰溶雪化,故澗水冷得出奇!”
正待出洞趕路,似有嘎然鷹聲,但聲音微細,不是麟兒耳敏,幾乎聽不出。
澗有鷹鳴,難道靈禽過境,對澗覽客,撲落水內,以致受傷不成?”念頭一起,不覺好奇之心大發,一式“穿花覓路”,人如一只大雁,浮空掠來。幾彎幾轉,波光如鏡,偶見自己臉透紅,丹唇玉頰,有類好女,不由暗裡自驚道:
“男如女像,最惹糾纏,稍事不慎,即可毀壞道基,還損及師門聲譽。真是一點也大意不得!”
這一想,不覺悚然戒懼。
前面一石灘之上,果然伏著一只大鷹,雙翼微展,垂首哀鳴,似受傷害一般。
翼翅上,還躺著一人,花白胡,破衣跣足,左臂還挽著一只叫化袋,懷抱綠竹杖,雙眸緊合,看情形,已受重傷。
麟兒一見,正是自己的鐵翅神鷹,和傳授陰陽罡力的天山神丐,不由大驚失色。
忙撲上前,手捻神丐脈腕,見脈息稍強,以他一身功力而論,些微傷勢,絕不至於弄得無法動彈,不由大感困惑。
忙探察他全身穴道,已察出“關元、鳩尾、商曲”等要穴,盡已秘塞,而且,點穴手法,也與眾不同,不由暗道:“以情論事,明是金牛絕谷,情形惡化,神丐師伯,遠道趕來,中人暗算,神鷹也一塊受傷,無意之間,落在此處,人與鷹筋疲力竭,乃至無法動彈,如果不是因為口渴,有此巧合,後果還真不堪設想。”
趕忙澄心祛慮,靈智空明,雜念不生,振丹田之氣,用手往他命門一拍。緊跟著一路推拿,掌走百脈,功行四肢,手法俐落無匹。
不一會,天山神丐沉沉地歎了一口氣,把頭搖了一搖,圓睜雙目,有如大夢初堅,見蹲在自己前面的,正是麟兒,不由把手朝著眼睛擦了一擦,似乎不相信自己的雙目。
麟兒趕忙笑道:“師伯,你被人點中穴道,而且中的那是重穴,再過一時,關元鳩尾兩處,即時產生嚴重後果,只一咯血,即使無救,此來,想是金牛谷情形惡化,待弟子把神鷹治好後,即奔赴絕谷馳援便了。
天山神丐,用手撫著神鷹的頭,一臉黯然神色,歎道:“靈禽為主,忠義可嘉,微此物,此身早已作古,傷我的人,招式奇詭,不到十合,老叫化竟敗存他鐵簫之下,匆忙裡,騎鷹逃避,靈禽也被鐵簫所傷,好在跌落洞中,傷我的人,以為人鳥無救,看了一眼,即便他去,詳情當容細告,就煩賢侄為它療傷如何?”
麟兒一聽,似又是那蕭使君所為,為著救護神鷹,也就不急細問.那蒼鷹形似昏迷,全身抖顫,低鳴一聲,雙眼似睜還閉,神態甚是困頓可憐。
麟兒甚是痛恤,知它身上所中,為武林中一種至高陰功。忙運用道家太清罡煞,駢中二指,緊對鷹頭,一絲白氣矯若游龍,在周身羽毛之內,鑽來鑽去,也許由於他求好之心太切,真氣回旋,嘶然作嘯。
天山神丐,靜坐一旁,竟含笑阻止道:“此事焉能性急,任便胡來?須知:你這種道家元陽內罡,已奪造化之奇,至若反虛為實,化無形為有形。這種功力,更非常人所能及,蒼鷹全身,已為陰寒之氣所傷,它已承受不住,如用熱力猛攻,何啻贏虛已極,即便大補,豈非送他一命?”
麟兒忙點頭受教,立把功力減了下來,神丐又從叫化袋內,傾出兩顆碧綠丸子,自己服了一棵,把一顆塞在蒼鷹口內,還笑道:“這藥丸,與你小有幫助,就算酬你救我之德如何?”
不到半個時辰,蒼鷹傷勢,已漸痊愈。
麟兒一停手,老叫化立跳起身來,正色道:“適才,因為你運用道家內罡,我如危言聳聽,勢必使你走火入魔,而今你已停止動力,且不能不據實相告,我來時,金牛谷已成一片火海,龍女和惠元,幾番想欲沖出,均被敵人擊落,苗疆公孫虛,和衡山大俠鐵蓑老人,都已受傷,那毒龍史因頭上獨角,被你擊掉後,反倒成全了他,但把你恨之入骨,目前晝夜不停,猛攻猛擊,受傷的人,大約均已無救,連惠元和龍女,此時恐也一並遭了毒手!”
麟兒一聽,只嚇得魂驚魄落,幾乎就此昏了過去。
神丐忙把他扶住,怪眼圓睜,大喝道:“大丈夫,生何足戀?死何足悲?受困的人.果直全部毀掉殺妻死友之恨,難道你不會親手報復麼?”
麟兒心如刀割,含著淚點點頭道:“師伯,我和你即此就走吧!眼前,我已成為人間罪人,負妻負友,毒龍叟我決不繞他就是,其余善後的事,師伯愛我一場,也只有麻煩你老人家了。”
天山神丐先是一驚,繼而大笑道:“孩子,我和你雖無師徒之名,但總算有一技傳授,有話不能不說,看你心意,死志已萌,紫陽真人,半生心血,能將你造成這樣,也就大不易為了,難道你願意讓‘白發人送黑發人’?”
麟兒俊臉通紅,無法作答,仰天一笑,響遍行雲,悲憤之情,顯於音調,俄而一式“浪卷天浮”,縱出絕澗,玉立峻巖之上,不言不笑,靜以相候。
天山神丐,不由暗中著急道:“這孩子,看似文靜,究其實,剛烈天成,金牛絕谷中,受困的人,關系他的一生,如有不測,他個人打擊太大,只一到,勢必和敵人拼命,自己的話,恐勸他不來,這便如何是好?”
他攜著蒼鷹,已縱到麟兒前面,只好含笑道:“我們同赴乾元洞,找你師父一同下山如何?
麟兒搖頭答道:“青城峨嵋,為了侄兒已和本門正式沖突,此次求藥誤事,也由於青城犯山而起,傷師伯的人,正是峨嵋派的前鋒,此人暗襲乾元洞時,兩位師叔,幾乎鬧出笑話,恩師和師伯們,於協助弟子求取靈藥後,立便返山,而今敵人,一批強似一批,而且他們所懷的技藝,師門中能和他們互作對手的,竟是寥寥無幾,金牛谷之事,絕不能驚動恩師,為本門虛實,如被敵人獲取,來一次聯合攻山,那情形,豈不大亂,師伯不妨在鷹背之上,細說谷中詳情,如有一線生機,我必盡量設法援救,真要將人毀掉,我也決不讓敵人逃出我手!”
神丐正色道:“受困的人,不一定全毀,但我勸你作最壞打算,我們就此上路便了。”
忙著麟兒跨上鷹背,自己也騎在他的身後,長嘯一聲,神鷹並未完全復元,勉強把雙翅一拍,那身子往左右擺了兩擺,兩人不由暗中一陣嘀咕,為著馳救,卻不能不乘,只好忐忑不安地往四川方向進發。
鷹背上,彼此困著,老叫化的口袋內,卻藏著幾瓶燒酒和牛脯,遂拿出和麟兒一同食用,並把金牛谷的詳情,仔細地說了出來。
原來蒼鷹老人和天山神丐,自從義勇寨後石洞之中,被麟兒惠人救出後,兩人傷痕累累,雖說只傷及皮肉,但也疼痛難禁,不由又好氣,又好笑,對巫山群盜,不禁切齒。
這兩位風塵異人,打算覓一秘地,稍作調養,而後卷土重來,將巫山群盜,痛懲一頓,也報復這種倒懸鞭笞之辱。
不料當天晚上,麟兒惠元,即大鬧義勇寨,天山神丐,行道江湖半輩子,何嘗吃個人家一點虧,他原躲在前寨一株老檜樹下,趁陳惠元和人家鬧得不可開交之際,暗中對蒼鷹老人道:“老友!這些魔崽人手辣心黑,我們何不暗中縱火,燒他個雞犬不寧,豈不大妙。”
蒼鷹老人笑道:“老友,你身上雖然背著討米袋,卻還是天山一脈窮家幫的首領,有不少的徒孫不時孝敬,我呢,卻比你還窮,身上除了一件破袍蔽體外卻無余物可用,想放火,連個火折子也沒有,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至感抱歉!”
無山神丐笑罵道:“你這老怪物,卻還繞著圈子罵人,干脆說,你比叫化子還窮十倍,不就得了麼?殺人放火之物,我身上應有盡有,火折子,我可借你一個,地下多的是敗枝殘葉,撈取一點,塞在屋簷之內,再加上一點松脂粉,灑在上面,點火引燃,雖不一定把他燒光,也可嚇他一跳,來!我們分別動手!”
他不由分說,把火折松粉,塞在老人手內,又跳下樹,在地上撈取了不少干枯松針,和老人各取一捆,和上松粉,跳上前寨懸簷。一切安置妥善後,竟同時舉火,雖無燎原之勢,卻也把巫山群盜,鬧個不亦樂乎。
後來,麟兒暗中放出天蜈,引發徐芳吳文兩個罪魁禍首,身上所背的蛇袋,裡面所儲的赤煉蛇,一陣亂動,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才趁群盜忙亂中,就此溜走,出了山寨後,兩人身上傷痕,一陣劇痛,蒼鷹老人,傷勢較輕,勉強忍住,神丐雖然逞強好勝,但腳下不爭氣,提縱術卻愈運愈緩。
蒼鷹老人含笑招呼道:“老友我和你這一頓鞭打,總算未曾白挨,歲月不留人,你我已無法逞硬,倒不如跑到峰上,找個人不注意的洞府,調息一陣,待鞭傷平復,重入義勇寨,鬧他一個馬仰人翻,你看如何?”
神丐笑道:“你再不說,我也要提出此議了,老友,年事一來,我和你真不經打呢!”
計議即定,這兩位風塵俠隱,果然找到了一只土洞,就用身上所攜藥物,在洞中調息起來。
一晃三天,傷勢已痊,再潛入義勇寨內,探聽動靜,青蓮師太一干人眾,已陷困金牛谷中,由群盜口中,知道麟兒已沖出谷外,還受箭傷,不由使二老大急。
兩人潛蹤之處,正是中寨一株老松樹之上,虯枝曲干,密葉濃陰,人在樹上,根本無從發覺。
中寨之內,琉璃燈光大明,而且寨門全開,小嘍兵往來如織,托盤提酒,似有盜首來此飲酒消夜。
天山神丐道:“聞著酒香,迫使我酒蟲發作,如不妥為打發,五髒也得被他們推翻了。”
蒼鷹老人笑道:“數十年來,我即不御酒肉,孑然一身,四海為家,由於生活簡樸,艱難困境,莫不歷險如夷,先聖先賢,猶有陳蔡絕糧之厄,我卻隨時摘取松子充饑,你何不向我學學,免卻口腹之煩呢?”
天山神丐笑道:“老友,你這種非人生活與奇習,原從艱苦中熬煉而來,人生如白駒過隙,老叫化垂暮之年,此身如寄.再如此自苦,卻大可不必了,你不妨小留此處,監視群盜,我卻非向庖廚之中,走走不行。”
隨著話處,身子立即往前一穿,人如一縷輕煙,朝著左後方撲去。
義勇寨庖廚之所,原有三四處,左面石壁之下,卻是兩間木房,專供頭目烹調之用,神丐施展壁虎功,反貼石壁之上,腳底下,正是食品儲藏間,與庖廚僅有一壁之隔,前室卻是燈燭輝煌,後室僅點著一枝紅蠟。
神丐從石壁上,緩緩下落,隔窗一望,不由心中大喜。
原來屋子裡擺的東西真多,最引人入勝的,卻是一具高可逾丈的木框中陳列著不少酒瓶,而且裡面盛得滿滿的,室中央,擺著一只長桌,蒸籠竹箕之內,牛脯烤雞熏鴨,一應俱全。
天山神丐不由食指大動,右手一揚,紅蠟應手而滅。
隔壁庖丁,正忙於烹調,語音嘈雜,只聞有那川巴佬高聲大笑道:
“祖師爺今日有令,圍在金牛絕谷的人,他們如不放下兵器,不惜一舉毀滅,寨主宴過頭目,馬上即遵令行事,今晚准有熱鬧可瞧!”
另有一位老年人的口音,慢吞吞的問道:“祖師爺心愛的孫女,目前猶和敵人混在一起,難道不分敵我,一起毀掉麼?”
那川巴佬低笑道:“他們祖孫兩人,正鬧著窩裡反呢?祖師爺前三日陣上失風,連頭上的肉角,也被那孩子打掉,不但人未捉到,反被他沖出谷口,大約逃回去搬救兵去了,為著至親骨肉,不忍自殘,祖師爺幾次派人著他孫女速即返回陰山,但她均以受傷為辭,謂傷愈自會回山請罪。據說小姐已和敵人方面那兩個男孩子,打得火熱,一馬雙鞍,任人扶抱,祖師爺火氣大發,准備加強使用磷火箭,四圍逼攻,這種火箭,可銷金爍石,厲害絕倫,只一使用,想不變成灰燼,絕不可能!”
神丐聽了,不由大驚道:“陰山老魔,果然非常險惡,恨心一起,竟連祖孫之情,也一筆抹煞,今晚,得好好和他斗上一斗。”
底下的話,他也不用再聽了。牛脯風雞,美餚佳酒,盡著自己的叫化袋,滿滿儲足。
這位風塵奇人,大發恨心,竟從身旁,取出一只藥瓶,那原是他擒住下五門的匪盜時,從他們身上搜取之物,偶爾放在袋中,未曾銷毀的蒙汗藥。
天山神丐,手法干淨俐落,不一會,竟把房中存儲的酒餚,一一做了手腳。
飄身出室後,沿著來路,潛蹤躡足,仍和蒼鷹老人聚在一塊。
中寨之內,設了五席,此時業已人影晃動,笑語喧嘩。
徐芳吳文,指揮手下嘍兵,擺好酒宴,只等寨主一到,立便開筵。
不一會,右側(面朝寨門口的右方)高樓之上,燈光微閃,竟從上面飄落七人。
前面兩位,卻是蛇蠍秀士武成林和洞庭幫主楊瀾,隨緊身後的,是那毒手鬼王高天鷂和蛇杖老人袁非,雲夢三姬,卻一宇橫排的走在最後。
武成林和楊瀾講的話,幾近耳語,神丐和蒼鷹老人,傾耳細聽,竟然一字也未聽出。
七人打後樹下經過,行來衣袂帶風,似頗急促,絕未注意樹上有人。
入寨後,武成林和楊瀾含笑上坐,毒手鬼王和蛇杖老人坐在下首,雲夢三姬則列坐兩側。
徐芳吳文.竟和有職司的頭目.坐在一起。
堂中鴉雀無聲.每人都知道這次宴會,雖然與攻打敵人有關,可是寨主城府極深,裡面可能還有別的花樣。
武成林突然從座上緩緩立起,右手拿杯,滿臉微笑道:“這幾天,因為師叔被敵人所傷。特地侍候他老人家,精心調治,而今不但傷勢已痊,反而因禍得福,這道理,如不說明,也許諸位猶心存疑團.無法了解。”
他情意綿綿的望著雲姬笑了-笑,繼續道:“他老人家頭上的肉角.可說是他致命之傷,數十年來,用功唯勤,只想把它丟掉,不意使用純陽真火,悉心鍛煉後,底下一節,反而硬化起來.老人家心存恐慌,但是用功更勤,這一次,受著那昆侖小狗,天狼釘一震之力,雖然震傷頭頂,卻把那肉角連根拔出,從此真氣可以直達頂門,與人交手,也無所顧忌,這一來,全身功力,自然大增,豈不可賀?”
立將手中酒杯一舉,滿臉堆歡道:“為著他老人家身體康復.以及諸位連日辛勞,我們同干一杯!”
酒到杯干,一飲而盡,又把酒杯特地朝著雲姬三姊妹面前一照,微笑道:“武某承你姊妹三人.傾心結交,承歡不盡,今晚對著佳餚美酒,如不痛飲三大杯.豈不辜負美人良夜?”
說完,朗聲大笑,精眸流盼.春意盎然,旋從嘍兵手上,接過酒壺,從雲姬起.依次地斟了一滿杯,這匪首左手無名只上,戴了一只精光閃閃的指環,左手持杯,約指與杯口平,每一杯都斟得滿滿,連指環也為酒所浸濕,雲夢三姬嬌笑道:“要斟酒,愚妹妹自己來,哪能有勞寨主,實不敢當此厚意!”
楊瀾朗笑道:“有道是相敬如賓,不如此,焉能顯出彼此間的情分。”
武成林文雅地笑了一笑,已由霧姬替他斟了一滿杯,這外貌和易但居心險惡的匪酋,親暱地舉杯相勸道:“飯後,武某尚有要務相煩,這杯酒,只能算敬事情之發軔,一俟結束,當另舉盛筵,以作那慶功之宴如何?”
雲夢三姬,雖已棄邪歸正,但為麟兒著想,自以暫不離開巫山為宜,事實上,義勇寨內,高手如雲,若遽然和武成林反臉,不管她們武功多高,也難逃過他的魔掌,在情勢逼迫之下,她們不能不重作浪態,於是姊妹三人,秋波流轉,玉手摯著酒杯兒,由雲姬嬌笑發話道:
“愚姊妹酒量太淺,不宜多飲,飲過這杯,下不為例,否則酒力不勝,嘔吐狼籍,反讓諸位寨主來侍候我們,豈不失禮之極?”
武成林笑道:“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得侍美人,正是我們兄弟之福,那能算是失禮?來,我們且先把此杯干了再說。”一口氣,即把酒飲得杯底朝天。
楊瀾徐芳吳文等匪眾,也趁勢推波助瀾,而且圍著雲夢三姬,盡情戲謔。
雲姬霧姬花姬,本是風塵中打滾的女人,飲酒陪宿,視作平常,於是端著酒杯,嬌笑道:“恭敬不如從命,哪能不飲?只是日來口味不佳,飲酒如飲鴆,寨主們的盛意,只此已足!”
武成林那滿面堆歡的臉上,似乎一怔神,但立即平復,雲夢三姬早把脖子一仰,杯酒到口,點滴全無。
武成林長舒了一口氣,含笑點頭,面朝雲姬緩緩說道:“鳩酒入腹,其味如何?”
楊瀾拊掌大笑道:“這樣嬌滴滴的美人,果真忍心,讓他飲鳩,豈不是煮鶴焚琴,大煞風景!”
武成林笑了一笑,二度起身,侵吞吞的問道:“兄弟們如果有人來此臥底,存心危害本寨安全,是否必須從嚴懲治?”
在座頭目。都大吃一驚,但不約而同的叫道:“寨主明察,還望將那奸細指點出來,讓小的們把他收拾。”
武成林談幽幽地一笑道:“這個奸細,與眾不同,如同本座指點出來,到時,只恐你們不忍下手!”
雲夢三姬,此刻已臉如敗土,兩手捧心,全身已不住抖顫。
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潛身樹上,看得一清二楚,幾乎驚叫失聲道:“這幾個娘兒們,已著了人家的道兒!”
武成林哈哈作笑,聲震屋瓦,目光如電的朝著雲夢三姬一掃,冷森森的說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暗行出山,為敵療毒,姐妹計議,留此臥底,目的在於營救金牛谷底受困敵人,這些事,我固然著手打聽清楚,而且你們姐妹中,還有人夢中洩底,而今還有何話可說?”
雲姬此時腹痛如絞,又聞“夢中洩底”四字,知道事情全部敗露。
原來她自潛下巫山,為麟兒醫傷,當晚,即為寨中小頭目鄭宏所察,這東西正是義勇寨的鷹犬,即時暗中跟蹤而下,他對巫山群峰,一徑一谷,一草一木,可以說熟而又熟,論腳程他和雲姬比擬,自屬雲泥之隔,但因精於穿插捷徑,雲姬行動,竟無法脫離他的耳目。
於是麟兒和雲姬,剖肌療傷,石洞纏綿之事,都—一入他眼簾。
第二天清晨,山嵐霧罩。正好隱人行蹤,這匪徒趁機逃逸,一回山,在寨主之前,自不免加油添醬,大事渲染。
武成林自然著實誇獎一番,私自裡賜了不少銀兩,表面上,一點也不露聲色。
當晚,他和花姬歇宿,少不得行雲布雨,恣意纏綣,兩人都弄得筋疲力竭,飄飄然欲死欲仙!
這妮子,素有囈語之症,睡得愈香,講得愈多,差不多白天作所作為,有時卻可從睡夢中幾可和盤托出,這一點,雲姬和霧姬不是不知道,但因三人每晚幾乎各有所歡,相宿異處,日久玩生,誰還記及?
雲姬行動,自然和兩位妹子商得,霧姬花姬,一切服從姐意,還有什話可說?卻不意從睡夢之中,將姐妹計議,全部背了出來。
武成林陰森森地笑了一笑,得著人家把柄,卻絲毫不動聲色,暗中卻和楊瀾等人,詳細計議,安排步驟,准備予以最嚴重懲處。
中廳設宴,指環藏毒,這正是群盜計謀的初步,雲夢三姬,事前竟毫無所悉。
奇毒入腹,什麼都完。可以她們一經改邪歸還,竟毫無惜命之心,雲姬不顧腹痛,首先發難,縱聲一笑,雖然笑聲抖顫,但清似銀鈴,她手指武成林,破口大罵道:
“妾姐妹三人,算是招子不亮,錯投你這人面獸心,陰險無比的匪類,但是邪不勝正,自古而然,總有一日,你必自食其果,由來好漢作事一人當,既然敢作,就沒有人想長命百歲!”
只聽得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不由暗中豎起大拇指道:“這女人,真有種,敢做敢當,不讓須眉豪客。”老叫化大約心中痛快,竟用嘴銜著酒斑,骨嘟幾響,兩斤瓶裝的陳年燒酒,被他一口氣喝了一大半?
武成林漢眉赤帶,冷等一聲,竟朝雲夢三姬發話道:“你三人已飲了我的五毒追魂散,還有半刻可活,如讓你們安然死去,武林同道,必認為武某過份好欺!”
講到此處,卻拿眼往天山神丐潛身之處,瞧了一瞧,只看得這兩位風塵奇人,不由心中一栗。
匪徒語意未盡,繼續說道:“武某有一新奇刑法,名叫‘摘碎取零’,你三人既願甘心就死。不妨即此一試,以博兄弟們彼此一粲如何?”
隨朝徐芳吳文,沉聲喝道:“就煩兩位賢弟,即席行刑!”
但聞一聲“遵命!”徐吳兩匪,立從所坐之處,一彈而起,如閃電驚雲般,往霧姬花姬之處就撲。
雲夢三姬,腹痛如絞,冷汗浸淫,衣羅盡濕,明知逃命不脫,但臨死之前,打算毀一個,算一個。
雲裳閃處,竟皆飄身而起。
武成林和楊瀾,雙眉一挑,滿臉殺氣,從鼻中哼了一聲道:“賤婢,臨死之前,猶作困獸之斗麼,這只有使你們死得更慘更快!”
雲姬霧姬,已和徐芳吳文,大打出手,霧姬中毒已深,只一交手,左臂上即挨了一掌,已成不支之勢,花姬飛躍而上,雙戰吳文。
楊瀾武成林,如魅影一閃,“紫燕投懷”、“飛花入夢”,分朝霧姬花姬,欺勢而入,但聞兩聲輕笑道:“且先拿你姐妹兩個,一試新刑。”
這兩個匪首,心黑無比,雙雙使用重手法,用“黑虎偷心”,猛朝雙姬便擊。
霧姬奇毒發作太快,腸斷肝碎,已知死在眼前,難於閃避,竟個招架敵人來勢,嬌軀往前一橫,排山運掌,招名“暗雨敲花”,楊瀾作夢也未想到,武林中會有這種拚命的打法。
只聞拍拍兩響,霧姬已被楊瀾擊中鳩尾,心脈大斷,人未倒地之前,竟強盡最後一口氣,噴血成箭,毀體傷人,只聞一陣嘩嘩之聲,吳文臉上,血雨開花,還有不少頭目,衣服臉上,濺有余滴,點點斑斑,真是流染桃紅,令人觸目心悸。
吳文雙目奇痛,知道血中有毒,忙由頭目,扶送入內,使用解藥治療。
楊瀾左肋,幾乎被霧姬一掌掃斷,只好苦笑,訕訕入座,暗中行功運氣,把積下的淤血,竭力疏導不提。
雲姬和花姬,毒勢發作較晚,竟和徐芳武成林,打成兩對,徐武二人,心計最重,知道藥力只一發作,即可為所欲為,但是奇怪得很,兩人也感覺頭部沉重,人如醉酒,不過還可熬住。
窗外松樹上,那兩位潛蹤隱跡的風塵奇人,只看得目眥欲裂,但天山神丐,總以為酒菜之中,既下了蒙汗藥,藥性一發,即可依次收拾,無如筵席才開,即生劇變,群盜酒杯才僅沾唇,盤中菜餚,也不過約略動箸而已,事實上,已有不少人微覺頭昏,因為藥未到量,難於昏倒!
天山神丐,已忍耐不住,“龍形一式”,竟往窗中撲來,雲花兩姬,和徐武兩人,在廳有作殊死之搏,無奈五毒追魂散,已在腹中大肆發作起來,這一凝運真力,更只有催發藥性,擴及四肢,而且兩人見霧姬已死,芳心大痛,就在神丐入窗之時,花姬將台期門兩穴,已被武成林駢指打中,竟活生生的被人擒拿到手。
神丐一聲怒吼,人未落地,手頭綠竹杖,卷起一切勁風,“斷碧分山”,緊對著武成林攔腰就擊。
蛇杖老人,一見是天山神丐,禁不住怒從心起,惡向膽生,蛇頭杖朝地一點,連人帶杖,拔地而起,因他坐在當中下首,這一縱,竟越過右邊酒筵,他不直攻神丐,卻把杖頭指向雲姬,這分明是圍魂救趙?
神丐果然中計,中途撤招,“枯樹盤根”,綠竹杖盤旋疾繞,猛攻袁非下盤。
蛇杖老人,大喝一聲“打!”
多靈蛇吐信”,杖影如山,杖頭倒卷朝下,雙方都是快招,兩杖相接,“彭”然一聲,神丐雙肩搖幌,下盤未動,蛇杖老人則震退兩步,雙臂酸麻。
兩人彼此一怔,方又揮杖猛攻,剎那間,杖影如山,狂飆四超,式中藏式,招外有招,迅疾輕靈,如飛虹掣電,沉雄穩重。若江漢凝光,只看得筵前匪眾,目定口呆,樹上蒼鷹老人,也為之提心吊膽。
武成林擒住花姬,已飄然歸座,冷幽幽的朝著天山神丐道:“老乞兒你這叫飛蛾撲火,自找亡身,看你來意,無非想救這幾個蕩婦淫娃,可是本寨主不惟不讓你趁心如願,倒要讓你知道潛來巫山臥底的人,是怎樣一個死法!”
語聲未盡,他右手突從衣服內,抽出那把屈如柔指的百緬刀,隨手朝上一揮,銀光閃燦,燭影搖紅,輕輕朝著花姬衣服一劃,只聞吱然一響,衣開裙落,連貼肉長褲,也褪了下來。
花姬穴道被點,而且劇毒發作,只痛得肝腸寸碟,全身只有顫抖的份兒。
窗外,突聞一聲暴喝聲:“無恥匪眾,禽獸不如,看打!”
一蓬嗤嗤,電射而人,緊對武成林,當頭罩落。
楊瀾伴著武成林,同坐上首,驀地冷笑一聲,袍袖一展,旋風並作,打來的正是一蓬松針,被這種內家罡風一激蕩,立即紛飛四散。
蒼鷹老人,飛花摘葉被人震落,那身子也穿窗而入,人未落地,伽藍掌力,勢若排山,一股奇熱,把在座頭目,連呼吸也被窒住。老人須眉直豎形同刺蝟一般,顯見憤怒已極,十指如鉤,電閃而至。
楊瀾雙眸噴火,推椅而起,平胸出掌,勢挾風雷,霹靂功走的也是純陽路數,兩陽相遇,同性相排,大廳堂,轟聲大作,牆搖壁動,盤落瓦碎,瓶裂酒流。
座中頭目,驚叫失聲。
正待紛紛離席,抽兵刃實施群斗。
武成林沉聲喝道:“兄弟們且請飲酒,不必大驚小怪?”旋把緬刀往桌上一放,左手拿捏花姬左臂,恰似一具鐵鉗,緊緊扣住,這位如花似玉的美人,此時全身赤裸,人在燈光之下,纖毫畢露。
匪酋,人性已滅,提壺自酌,酒到杯干,對旁邊打斗,恰似漫不為意,三杯已過,卻將酒朝花姬臉上一澆,縱聲長笑道:“武某非不憐香惜玉,但對付敵人,不能不各走極端。”
銀光一閃,血雨紛飛,緊跟著一聲慘叫,座中匪目,莫不色如敗土,緊閉雙眸,不忍卒看。
再看匪酋身邊的花姬,業已成了血人,曲線玲斑的嬌軀,此時已是一臉慘白,全身雖被武成林左手扣住,但身子半屈,口鼻間也流出血來。
這種慘像,使在場匪目,也疑做人間地獄,無法無天,雲姬人已半瘋,和徐芳已打得披頭散發,加以奇毒發作,無力支持,眼花撩亂中,一見兩位妹子,死得這樣奇慘,她不哭反而笑,笑聲淒銳,直如新塚鬼哭,夜裊驚鳴。
驀地,她將雙手向上一展,招名“分花拂柳”,掌帶寒風,旋轉如輪,激蕩而出,本是千嬌百媚,一顰一笑,終含著萬種風情。
這時,卻使人不敢多看。
首如飛蓬,一除鐵青,星眸紅腫,白沫直流,她形似僵屍地把徐芳逼退兩步後,瞪眼直腳地朝著花姬身奔走來。
這無異於自己找死!
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形如兩只餓獅,一聲暴吼,綠竹杖凌空飛舞,呼嘯有聲,伽藍掌左右並發,勢挾風雷,朝對方狂攻暴襲。
困獸猶斗,蜂蠆有毒,人存必死之心,自不敢輕櫻其鋒,塗芳楊瀾,暗自駭然,不由往左右一退,避開正面,這兩位風塵異人,趁勢往前一撲,意擬保護雲姬。
武成林一見雲姬已離身前不遠,又復縱聲狂笑,白光電起,宛如匹練,耀眼生寒,朝著雲姬當頭一罩,兩位風塵異人,趕救不及。
眼春雲夢三姬,盡此了賬。
忽聞一聲聞哼,刀光暴劍,武成林竟匐然而倒。
廳堂匪眾,驚呼一聲,以事出卒然,更看不出敵人使用何種手法,把寨主制倒,於是慌作一團,紛紛察看寨主傷勢。
楊瀾大喝一聲,平地一縱,人與梁齊,十指微屈如鉤,正是武林中,比大力鷹爪還要毒辣十分的龍爪功力,挾居高臨下之勢,朝著雲姬頂門百匯便抓。
神丐往前一沖,把雲姬攔腰一帶,順手交與蒼鷹老人,低喝一聲“走!””
須頭上楊瀾雙爪已到,
立將身子往下一縮.左掌朝上一翻:“天王托塔”力道如山。
楊瀾下落之勢受阻,猛把真氣朝下一壓,“巧墜千鈞”,依然直落,用力朝丐俠頭上抓來,只要沾手,丐俠頭顱,就得粉碎。
天山神丐,不愧見多識廣,身戶一翻,巧搭天橋,僅用頭與腳尖,把身子撐住,兩手卻運用自如,右手綠竹杖,如靈蛇轉尾般,平畫一道大弧,而後趁勢朝空擊去,這包含著一招雙式,“風燈搖夢”、“霜杵敲寒”。
杖頭來勢太猛,楊瀾不敢拼命.一式“雲裡翻身”,倒退而出,一怔之間,天山神丐,業已狂笑而起,山邀雲去,浪卷天浮,從寨門一掠而出,笑聲繞梁,裊裊不絕,但人已不見蹤跡。
寨中群盜一陣忙亂,為武成林探穴診脈,卻看不出絲毫傷勢來,但人卻昏迷不醒,形如醉酒,症狀離奇,不可臆測。
楊瀾懂醫,敵人逃去後,猶如一只斗敗的公雞,緩緩而至。
徐芳忙道:“大哥,寨主不知中了那賤婢何種功力,竟昏迷不醒,萬望代為診察。”
楊瀾不敢怠慢,忙就手探脈,也不覺一陣茫然,大惑不解,皺眉說道:“人好好的,何曾有半點傷來?據脈息看,似乎醉酒,以他這種功力,千杯不醉,似乎說得有點離譜,但百十來杯,絕可喝得,適才,他飲酒不到十杯,絕無醉酒之理,也許殺了這兩位騷婆娘,又恨又痛,急怒之下,中氣不繼,昏迷一會,稍事憩息,即可醒來,扶入屋中,令他躺臥,暫時不必投藥!”
群盜自然如命受教,把人抬去不提。
徐芳命嘍兵將二姬遺骸,拖出掩埋,自己心中也不覺為之大感不安起來。
強盜畢竟與眾不同,嘍兵將屍骸碎件收拾干淨後,立又凶心大發,竟邀著楊瀾,往漠雲樓同見毒龍老怪,請示攻打金牛谷之策,暫且不表。
蒼鷹老人,扶著雲姬,飄出義勇寨,神丐也風馳電閃,跟蹤而至,只一臨近,即把這位風流放蕩的女子看了一眼,見她已經只有出氣而無進氣的份兒,不覺把頭搖搖,低聲問道:
“老友,五毒追魂散,出自何門何派?有無藥物可解?只要告知者叫化,不論刀山油鍋,我也得走它一趟,說實話,我原來最討厭她們姐妹三人,以為她們甘心淫賤,自居下流,誰知她們竟暗中想搭救金牛谷受困的人,不幸事機不密,釀禍焚身,臨危如歸,剛烈處不減須眉,老友,這種人無論如何,也得救救,我們趕快負著她,找一掩身之處,籌思妥策,立即營救如何?”
蒼鷹老人,長歎不語,攔腰將人抱住,雙腳一頓,拔地而起,如風馳電掣般,直往峰頂撲去。
又來到原潛蹤土洞,雲姬已跡近彌留,神丐俠肝儀膽,竟不惜損耗自己真元.手熱如炙,往雲姬胸前便貼。
也許是回光返照,這位如花似玉,從心向善的美人兒,竟於突然間回過氣來!
她身體抖顫,兩目無神,兩老一個把她抱持,一個蹲在前面,竟無法將人辨識。
神丐知道事態嚴重,中毒已深,竟沉聲喝道:“雲道友,老夫天山神丐,抱你的正是蒼鷹道友,武成林所用劇毒,有無解藥,你應知道清楚,而今你中毒太深,從速告知老夫藥名,自當設法馳救。”
雲姬強振精神,似在注意傾聽;一俟話畢,口角間竟微露一絲笑容,繼而搖搖頭,表示無藥可救。
蒼鷹老人歎息道:
“嘉麟賢侄,若在此處,必有良策可想。可惜趕回昆侖……”
語音未竟,雲姬突然憶及了什麼,把手往的胸衣服內,指了一指。
義勇寨內,竟傳來幾杵鍾聲。
三枝藍色火箭,劃空呼嘯,土洞面朝盜寨,看得清清楚楚。
神丐和老人,知道這是一種不平常的舉動,丐俠正待出外察看,雲姬早已口流白沫,大式抽搐起來。
正是:
才離愁雲慘霧
又見紅粉香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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