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老人,一見兩只雪猩,竟能把師弟風雷僧困住,不由暗裡一驚,只一落地,立便排山運掌,分向左右打去,掌風奇勁,恰似怒海翻波,原來他已使出玉靈掌力,而且用了五成以上的力道。
左面的雪猩,原是立在一處雪坡之上,這東西非常狡猾,順勢一溜,往坡下便滑,掌風還未到達,它已避開老遠。
右面雪猩,卻往斜刺裡便縱,毛腳上,順勢勾起一團大雪,趁將落未落之際,卻把手腳一甩,一團雪夾冰,便是暗器一般,奇快無匹,朝著風雷僧臉上便撲,恰好這惡僧見師兄已到,忙著招呼,疏於防備,只聞“啪”的一下,便打了一個滿臉花,尤其他正在咧口作笑之際,冰夾雪落了不少在他口內,趕忙皺著眉,張口大吐,弄得天府蓉城二者,也把雙眉緊鎖,尷尬異常。
兩只雪猩,卻是拍手大笑,這東西能生噬虎豹,力大無窮,不由引起兩老一片殺機,決心把它們除去。
於是凝神運氣,雙足一縱,人如風飄柳絮般,人未落地,即大喝一聲:“孽障找死!”
天府老人,左掌護胸,右掌輕輕往那身材較高的雪猩頭頂,輕輕一拍。
這一式,別看輕微,竟隱存著道家的玉靈掌力,而且老頭手辣心黑,已用上了五六成的內功,漫說血肉之體,禁受不起,就算銅筋鐵骨,也能一掌毀掉,看看就得打上,這力猛異獸,不死也得受傷。
暮聞這只雄猩,暴吼一聲,不退反進,毛足一跳,竟從斜刺裡一躍而上,瞅牙咧口,噴出森森白氣,白氣又寒又腥,飛撲上面,同時十指箕張,大如蒲扇,竟朝老人的前胸右脅,猛力抓來。
饒你老人功力再高,也萬不能把此物輕視,同時自己作夢也來想到,這東西,竟練就吹氣成冰的奇毒功力,而且輕靈巧快,拳掌精純,一念輕敵,幾乎被它制去機先,天府老人,不愧青城長輩,在武林中,確是有數人物,竟能臨危不亂,一下身不動,立把身子一翻,仰腹朝天,寒毒從身上飄過,同時大袖往上一揚,熱風如濤,往前一擋,立將那巨大雪猩,震退數步,而後身子一轉,“浪裡翻蚊”,人即飄然靜立,兩道壽眉,揚了揚,那神情,似乎訝異之極。
在同時,蓉城老人所遇,緊張情形,絕不下於自己。
原來他和天府老人,一左一右,同時撲到,所遇的,正是那雌猩,一俟身子臨近,即將右掌探空一抓,這是蓉城老人的特有功力一龍爪功。
這種功力,比那大力鷹爪掌,還要厲害,爪不著肉,即可傷人,老人因這種奇猛異獸,身如鐵石,普通掌力,不用說將它致死,連傷它也難。
不意這種雪猩,不但異常凶猛,而且機警靈慧,與人絕難分上下。老人五指,還未臨近,這東西,摹地將身子一伏,左腳支地,雙掌與右足平伸直出,那身子立即一陣盤旋,不但猛攻蓉城老人的下盤,而且扇起一陣雪風,這東西,異常狡詐,還隨手抓了一顆斗大冰雪,趁勢甩出,借著回轉離心力,那勁猶可大得出奇,人與獸爭,最感困難的,就是它的斗法難於捉摸,尤其是遇上了這種奇特異獸。它使出那種出人意料的怪招,倉卒之下,更是防不勝防,難於招架。
蓉城老人,前撲之勢難銻,那斗大冰雪,如迅雷閃電般,卷起一片寒光,帶著呼呼異嘯,聲威力猛地往老人攔腰砸來。
蓉城老人,不由一怔神,立將雙袖一揮,“鴻鵠沖天”那下落之勢,立改為上揚之力,斗大冰塊,竟從腳下一掠而過。
老人不由惹起一片殺機。
暴喝一聲:“著!”
翩若驚鴻,袍袖衣襟處,卷起一片風聲,依然是五指箕張,朝著雪猩的頭上抓去。
那雪猩也逗發了野性,立將脖子一縮,拳腰曲背,十爪一合,摹地從地上一彈而起,竟迎著蓉城老人的前胸,探掌抓去。
老人如不撤招,本事天大,也只能人猩皆亡,雪猩當場裂腦,老人也得破胸。
老人一怔神,身子一斜,疾落而下,雪猩去勢大猛,落地時、雙足一滑,“黃狗撲食,’跌倒雪內,這東西,真會捉弄,猛把前臂朝雪裡一揮,卷起一溜白雪,猛撲老人。
老人猝不及防,頭上臉生,雪花四布,不由引動真火,立把身子往前一撲,口中暴喝-聲,“打!”
空中飄起一條人影,宛如鵑鵬征空,掠波飛燕,狂颶起處,掌挾鳳雷,疾從空中往那雌猩背上拍去。
雌猩發出一聲異嘯,竟把身子一滾,式名,“浪裡翻蚊”,右臂掌緣,由外往內一翻,攔腰便削,左掌竟疾伸兩指,往老人胸前便點,雙招齊友,又快又猛。
蓉城老人,不由喧了一聲,縮胸吸腹,疾往斜刺裡一飄身,同時把大袖一揮,寒風如箭,力大招沉,掌風把那雌猩的手,硬行逼住。
人與猩彼此都被怔住。
美麟兒不由一陣困惑,暗道:“雪猩這東西,原是一種猛獸而已,爬山越嶺,拔樹推巖,異於常獸,原不過仗著身堅力大而已,但這對異獸,不但力大,卻懂拳招,而且招數神奇,並還習有一種寒陰功力,如不受高人訓練,禽獸若自知此道,則人類危矣!”
不由把俊眼凝望恩師。
真人靜立如山,修眉緊鎖,似覺大有困惑之色,麟兒忍不住驚問道:“不知誰人潛居本山,調理這對猛獸?竟使江湖上一流高手,用絕頂手法,卻不能將它們收服,個中詳情,恩師可曾聞及?”
真人竟深深一歎道:“此事可能由來已久,說不定關系數十年前一段淒涼慘事,但專就這雪猩身上,還看不出事情端倪,說不定還有奇跡出現!”
麟兒好奇之心大發,撒嬌撒癡地纏著恩師,就要講出這段經過。
真人笑道:“此事說來極長,而且極盡纏綿之能事,你師母對此知之極詳,只是永別天人,空余珠翠,前情若夢,令人惆悵罷了!”
紫陽真人,一代奇士,道行清高,中年喪偶,殊多傷感,想及夫妻之情,幾猶為之淚下。
只嚇得美麟兒趕緊下跪,伏地一拜道:“恩師為著教養弟子,災禍延於庭室,雖粉身碎骨,難酬化雨深恩,只待道成,那怕歷盡萬水千山,誓必找尋靈藥,世有起死回生之論,雖屬無稽,然而醫道中常有假死之說,陰山派所習之太陰冰魄神光,系一采自天地間一種奇寒之氣,傷人致死,並非生機痼竭,如良藥對症,猶望可痊,萬望珍重道基,祈勿傷感!”
真人一手把他扶起,微微太息道:“情關二字,堪破最難,為師半百修為,猶不免心存兒女家室,好在本門上下,多屬至情至性之流,否則,難免為人笑話了,癡兒忠於師門,志行可感,待到因緣際遇,便能成全宿願,亦未可知,前面蜀中二老,已用全力相搏,那雪猩異獸,恐難逃二老毒手!”
麟兒凝睜望去,果見兩老均飄身空中,雙掌凝聚內家功力,居上凌下,一陣疾攻。
那雌雄雪猩,身子笨重,輕功提縱術,比兩者相差太遠,而且天府蓉城,拳腳齊施,指掌並用,攻擊之處,不是雪猩雙目,就是二獸頭頂。
麟兒已知二老,看出兩獸弱點,不由暗中點頭。
真人也望著麟兒笑道:“這對異獸,渾身刀槍難人,即便挨上一掌,掌凝內家真力,也不過把它震傷而已,脆弱所在,卻在頂門雙目,還有下體會陰之處;無如此獸巧知人意,不是二老功力精純,真還不是敵手!”
麟兒一面傾聽,一面卻注視場中形勢發展,不由笑道:“蜀中二老,竟於飛花廿四式中,隱含先天罡氣,而且周身用神功護住,如果硬打硬接,說不定兩猩早已落敗。”
不料話聲未落,兩條玄影,不約而同的從空疾降,雙猩趁勢飛撲,兩爪一揚。
兩老大喝一聲:“孽障找死!”
隨見人影晃動,大袖飛揚,二老腳剛落地,互用“金絲纏腕”緊捏雙猩前臂,順手一甩,兩條白影,有如斷線風箏,一落竟在五丈開外。
只聞,“巴巴”兩響,山谷爭鳴,冰雪四濺,雪地上,立陷下兩只大坑,坑裡卻躺著兩具白色猩怪。
這對奇猛異獸,似也震於來人功力絕高,怒吼數聲,遠遠地望著敵人,齜牙咧嘴,狀至可怖。
四周冰雪巖下,嘯聲迭起,立引起萬山爭鳴,此呼彼應。
膨兒不由驚問恩師道:“怎的四處都有雪猩!”
真人笑答道:“西昆侖長年積雪,亙古極少人行,此獸滋生積養,潛居雪地,挖雪成穴,時代一久,成千成百,事理之常,何足為怪?”
又見麟兒稚氣十足,注視四周,不覺心生憐恤,笑語道:“這場熱鬧,不過事之開端而已,好戲還恐落在後頭?”
麟兒點頭微笑道:“猩嘯聲中,似還夾雜著一種銳利怪聲呢!”
真人傾耳一聽,愛徒所說,果然不差。
那是一種竹哨聲。
哨聲銳利可聞,不過群猩異嘯聲大,將蕭聲音遮蓋,如傾耳細聽,還可辨認出來。
不須臾,群猩嘯聲漸落,那竹哨之聲,竟愈吹愈響,同時,四圍雪丘之下,竟有大小雪猩,蜂擁而出,眨眼之間,便不下數百。
靠北,卻是一處冰巖,巖下有洞,那竹哨之聲,便從洞中傳出。
麟兒不由睜著一雙大眼,笑向真人道:“猩主人大約出洞,前呼後擁,派頭還真不小呢?”
真人也禁不住微微一笑,緩緩說道:“大戰可能就在眼前,探盼猩主人將二老截住,風雷僧如拔腿想逃,卻在我們三面包抄之下,無論怎樣,也不讓他安然出走!”
仟峰老人和那青雲師大,也久已到達,老人看著盡在出神,師太卻口宣佛號數聲,還不住的屈指推算。
麟兒知廬山神算,靈驗異常,不由逗發了他的童心,竟纏著師太,要她道出秋弟弟是否可以安然脫險。
師太含笑不答。
麟兒再三糾纏。
真人正待喝阻,不料那仟峰老人,卻笑向師太道:“賢侄大約關心他師弟安危,如不礙於天機不可預洩,道友不妨坦率相告?”
真人不由暗笑道:“這孩子對人真算投緣,此老眼高於頂,竟也一心偏向他呢?”
正想用話岔開,不料師大也看出老人心意,遂滿臉微笑道。
“卜籃之術,本門以青蓮師妹,最精此道,貧尼從師妹所習不久,不過粗通罷了,按適才所算,似覺董師侄另有所遇,返回師門,尚有一段時間!至於靈不靈,連我自己也不而知,真人道行清高,說不定心中早已了然,貧尼饒舌,未免班門弄斧罷了!”
真人忙笑道:“師太未免過謙,貧道哪有先知之明?”
谷底雪猩,排作兩排,每一排高矮不等,計有五十四只雪猩,兩排共計一百零八,真暗合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其余雪猩,則退在最後。
雪巖洞內,竹嘯之聲,早已停止,卻出來兩只大猩,肩上抬了一具籐兜,籐兜之內,卻坐了一位身披雪猩皮,身材嬌小的人物,看形狀,似是一個人,但是男是女,因為他頭上卻包著猩皮之屬,臉龐遮住,看不清楚。
籐兜一出,群猩不但毫無喧嘯,而且態度嚴肅的跪向兜前,兜中人用手一揮,手掌纖細,而且膚色雪白,有類少女玉掌。
麟兒不由看得出神。
真人和青雲師太等,自也暗中稱奇不置!
兜中人又復把手一揮,並還吹動竹哨,兩排猩猿歡嘯一聲,立整隊前導,扛兜的兩只大猩,立抬動籐兜,喧喧鬧鬧的往那打斗之處跑來。
原有的兩只大雪猩,立發出一聲歡嘯,快如離弦之矢,直往那籐兜之前撲去。
一到兜前,抬兜的兩只猩猩,立刻將人放下,人猩嘰咕一陣,誰也無法聽清,兜中人看情形是位女子,而且是位黛綠年華的少女,因為胸前雙峰微現,如是男人,那可成為怪物了?
麟兒看得忘了神,不由暗道:“雪裡蘭閨,眾猩之王,比我霞妹妹,瓊姐姐,不分上下怎樣?如是她倆,這時,早已忍耐不住,飛上籐兜,一把摟住,那風光多麼旖旎?”
想著想著,不由又引起一陣奇異念頭:“秋弟弟,人美如玉,尚無蘭閨之好,此女如屬上上之選,寧非良緣?”
真人神目如電,見愛徒無事發呆,朗朗星眸,凝注籐兜之內,不由一皺眉,從鼻中哼了一聲,嚇得麟兒強攝心神,一抹羞霞上頰,暗道:“該死!”
他唯恐恩師見責,趕忙把一雙大眼睛,望著恩師,現出乞憐之色。
真人微笑道:“大約你已看出那籐兜之內,是位女子,不由頗涉邏思,為師可曾猜錯?”
這話,真叫麟兒無從答起,否認不啻欺騙,承認可羞於出口,只好垂頭傻笑。
紫陽真人又道:“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為師可曾教你?”說著,臉色微沉。
這一來,可真把麟兒嚇慌,只好涎著臉,用手牽著自己師尊的衣,鈉鈉半晌道:“弟子在想著秋弟弟猶系了然一身,如此女人才武功不惡,看身材,正好與秋弟相若!”
真人笑道:“芸芸眾生中,男女不可勝計,身臨強敵,猶不能聚精會神,無謂之事,紫諸念內,稍一疏神,便是禍端,你可知道?”
青雲師太和仟峰老人,見真人於慈愛之中,竟是非常嚴厲,稍有錯誤,立便指正,真是知微察隱,不覺佩服之極,這位泰山掌門,深恐麟兒受責,趕忙用話語岔開,真人自知其意,也就一笑置之。
籐兜中,坐著的人,此時業已走出兜外,群猩有的跪拜,有的扶捧,恰似趨炎媚上,顏狀至為可笑。
仟峰老人不覺掀眉一笑道:“此女真是雪猩之王,武林中素有獸王之說,不圖得遇於今茲!”
真人笑答:“有她一出,說不定魔教中又多一敵手,只是數十年前一重舊案,又於今日出現,若十年後,五劍齊會中原,群魔想興波作浪,難免處處掣肘!”
青雲師太,口宣一聲佛號,肅容以對道:“真人道行情高,前瞻竟如掌上觀紋,只此一端,即為貧尼所望塵莫及!”
仟峰老人,心知兩人早悉其事,不覺為之默然。
那籐兜少女,緩步而出,雙臂微抖,身上所被白色猩皮,竟劃然自落。
一身奇異裝束,只看得美麟兒,幾乎驚叫失聲。
原來那少女身著猩皮衣,玉膊全露,蝤領勝雪,綠鬢如雲,腰圍一塊猩皮,赤著了雙玉足,眉如翠黛、眼似橫波,瑤鼻櫻唇,肌膚雪白,使人美中不足的,倒是臉太白,白得似無血色。
論容貌,比白衣龍女、薛瓊娘,琵琶女,同是麗質天成,難分軒輊,所差的,除粉臉太白外,並還略帶三分野性。
所攜兵器,卻是一把長劍,劍鞘烏黑,形式奇古,劍柄也是黑黝黝的、毫無裝飾,雖是一把古劍,看來卻非常礙眼。
她把一雙星眸,嬌波微轉的向四周望了一望,目光卻落在風雷僧的身上。
似乎見著風雷僧肩上搭著人,心裡至感不悅,雙手朝內招了一招,群猩立圍繞四周,靜候吩咐。
也不知何故,這少女雖然嘴皮連動,但總發不出聲來,可是手式卻打得非常巧妙,一陣指劃,群猩也嗚嗚作答,人言獸語,彼此在溝通意見。
少女插手猩皮囊內,取了一只黑色竹哨,朝著嘴裡一吹,群猩立向風雷僧身前走去,馬上將人團團圍住。
少女膽子似乎大極,對於蜀中二老,竟略無懼意,緩緩地朝著他們身前走來。
臉上雖微泛笑意,但笑得使人有點吃驚!
蜀中二老,淮也猜不透這少女是何來歷,想了一陣,愈猜愈迷。
兩老冷笑一聲,笑意森森,使人深覺寒意透頂。
天府老人,眼皮微合,那身子也綴緩前移,朝著少女,一步緊靠一步。
明是聚氣凝神,蓄勢待發,誰也知道,這一擊,便是不輕。
麟兒唯恐少女吃虧,師父無令,又不敢隨意出手,不覺如立針球。
真人故作未覺,凝視場中少女,還不時把頭點點,似是一樁疑案,此時已獲解答。
場上天府老人,已與少女對面而立,彼此相隔,不過六七尺遠,這老頭,皮笑肉不笑的張口問道:“你是何人門下,卻在此縱猩害人?如屬誤會,但憑一言,老夫自也不便與後生晚輩相爭執!”
仟峰老人暗罵道。
“這老鬼,真狡猾之極,明知四面楚歌,受人包圍,而今又面對強敵,竟不惜自我台階,分明只要少女罷手,就可無事!”
誰知那少女冷如冰霜地,恍如未聞,僅把一雙秀目,將老人望了一望。
“長輩的話,竟不答理,這簡直是跡近侮辱!”老人念起怒作,“寒山現月”,雙掌一推,掌挾勁風,直奔少女胸腹。
旋見白光一晃,也不知是何身法,那少女也未還手,一閃之間,便在斜刺裡一丈開外,手拈一塊猩皮,有如女人使用羅巾一般,婷婷玉立,綽約多姿,佩著一身奇裝異服,從腿至腳,赤裸無遮,宛如一塊渾金璞玉,未加琢磨,而秀色天成,別饒雅趣,把我們這位美麟兒,看得非常傾倒,暗中稱奇不置。
天府老人,掌發無功,惱羞成怒,嘿嘿一笑,笑意生寒,排山運掌,往少女身前便撲,“金豹探爪”,“儷龍取球”,抓酥胸,點雙目,雙招並發,猛逾奔雷,力大招沉,確是江湖上罕見高手,武林中一代宗師,眼看少女便得傷他掌下。
誰知說來不信,那少女疾把蠻腰一扭,冰地滑不留足,立便身如輕燕,滴溜溜的往旁邊一滑,竟以老人為圓心,在冰雪地點,劃了一只大圓,加以右足微屈,身子約略傾向圓內,形式奇妙,便已多姿,因為轉來大快,頭上綠雲,隨風飄忽,腳下竟卷起千重雪花,遠望去,真如霧裡仙姬,幽雅之極。
紫陽真人,也不由看得啞然失笑道:“這真是一種別開生面的打法,如不久生雪地,練來還頗困難!看來她還有奇招出手呢?”
拿眼顧視愛徒,他已側著身子,跟著那少女動作,圍著自己,盤旋疾繞起來,輕靈處,比人絲毫不減,不由笑罵一聲:“頑皮透頂!”但麟兒竟在興頭上,有時忘了神,不免在恩師面前撒嬌,那裡肯聽話中止?
少女繞轉一陣,暮地把身子一閃,奔向中心,疾把那膚光勝雪的素拳,往老人背上拍去。
天府老人,突把身子一轉,還夾著一聲怒叱,只聞袍袖帶風,猛往少女當胸一拂,那份疾快,梗直使人無法看清。
少女皓腕疾招,雙指凌空一劃。
指袖接觸,聲如裂帛。
兩條人影,立向兩旁一分,天空裡,猶冒出千絲寒氣,老人不但袍袖裂了一處,裂口長逾五六寸,同時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噤,臉色蒼白。
少女得手不容情,人如穿花蝴蝶,掌如大海翻波,一招一式,奇詭異常,掌蘊五行,身游八卦,而且櫻唇裡,噴出千絲白氣,毫不留情地一陣猛攻啞打,天府老人,對付她的拳法身法,卻無所難,但那絲絲白氣,他卻不敢硬觸,無如掌風奇猛,白氣紛飄,六七十招一過,卻被那少女緊緊纏住,看來抵御還真困難。
這是江湖上從來未有之事!
蜀中二老,成名數十年,不用說道高技精,絕不至於敗在一個少女手內,就是昆侖五子,也很難和他兩人作敵手!
蓉城老怪,怒吼一聲,縱空三四丈,雙掌一合,猛朝下面一壓。
掌含千鈞力道,勢如倒海排山,撞頭頭破,碰人身亡,這還不算!
天府老人,已把少女恨透,竟不惜把青城派的鎮山掌術,使了出來。
玉靈六十四式,這是青城派的無上掌功,使出的人,不但內功須臻堂奧,提縱術尤須倍見高明,早在七十年前,武林中便有兩句謠琢:“玉靈拳功,雄視武林。”
據一般傳說,這套拳功,原是古仙人玉靈道長,在丈人峰成道時,最後精心傑作,原擬七十二式,用一揚指刻諸隱息洞府石壁之上,但到六十四式,即心力交疲,魂歸道山,棄去息皮囊後,為青城派前派祖師所獲,窮半甲子的功力,才參破拳中各式妙用。
天府老人,恨心一發,不由用出看家本領。
先是,輕飄飄的周轉疾走,但愈走愈慢,人如流水行雲般,姿式美妙已極。
猛可裡,右足前提半步,揮掌作勢,一出手,那氣勢便與眾不同。
掌中因為含著玉靈內力,即不著實,周圍一丈左右,只要挨著掌風,也得立即受傷。
拳奔少女奇門穴,不快不徐。
雪猩少女,充覺一股無形力道,撲向自己,立把左掌一撐,橫架金梁,寒風如箭,猛往上卷,直襲蓉城老人撲掌下壓之勢,右掌則平胸推出,打出一溜寒風,竟奔天府老人胸腹。
這一來,兩老一少,在雪地上竟大打出手,那少女,舉手投足,無一不冷,冷得使人手僵骨硬,而且招式奇詭,那掌法,不但綜合數家之長,而且有許多竟使人看得莫名其妙。
以青城派天府蓉城二老的力量,居然尚無法把她制服,少女武功之奇,自是可以想見。
麟兒不覺困惑萬分,潛視恩師,見他面帶笑容,遂笑問道:“此女拳掌,竟含有本門的龍虎三十六式,但又有崆峒派的五行絕學,而且還夾有一種從未見過的掌力。難道她與本門,也有淵源麼?”
真人點頭歎道:“豈只有淵源而已?道道地地的是關系兩派的人物,不過很少有人知道罷了,連你兩位師叔,也不知道此事梗概!”
麟兒朗聲笑道:“既是本門人物,待徒兒與她連合出手,將敵人趕跑如何?!”
真人含笑地把他看了一眼,漫不經意的道:“此女久居冰天雪地之處,日伍猩猿,雖然不曾盡失人性,卻和那化外之民,差不許多,冒然出手,只恐她誤把親人作仇敵,那時你不但幫忙不成,反足憤事,這又何苦?”
數十只雪猩,圍著那風雷僧,齜牙作嘯,它們把目光,都集中在凶僧肩上所搭著的人,大有奪取之勢。
風雷僧一雙凶睛,凝注在那少女奇異身法手法上,倒沒有把這群異獸,放在心頭。
凶僧年事雖高,火氣極大,暗道:“不管他們怎麼攔截,我卻抽空背人就跑!”
一聳身,那魁偉身影,立往上拔,不料平地上竟跳起兩只雪猩,論身材,比第一次所遇的那兩只,似乎還要高大,細看正是那抬籐兜的兩只。
兩猩怒嘯一聲,躍得和風雷僧一樣高下,平伸兩只毛掌,直往風雷僧的左右兩側,劈手就抓。
空中停勢不住,一人兩獸,稍事接觸,朝下便落,剎那間,嘯聲四起,山谷雷鳴,人獸奔騰,罡風怒作,雪地上,飛花濺玉,混作一團,人獸之間,立即發生一場奇猛惡斗。
場上少女,論功力,自然不及二者精純,但她練就一種天地間至寒之氣。舉手投足,寒氣侵入,使二老不敢挨近,只能用掌風將她圍困。
這場惡斗,直打得天昏地暗,岳撼山鳴,其中只苦了那風雷僧,起初,他把猩獸看得大輕,但一發覺中有兩只,竟擅內功提縱術,即知事態不妙,於是一手抱著董練秋,一手用風雷掌猛打硬逼,但內功掌力,切忌連環久用,真氣消耗過甚,易致頭暈目眩,重則虛脫而死。
七八十招一過,風雷憎即大感不支,那圍攻他的四獸,竟是愈戰愈勇,只要他想拔空逃走,中有兩只雪猩,即凌空撲擊。
這凶僧,行動已逐漸緩慢,喘氣如雷,風雷僧這名字,真是名符其實。
蓉城老人,一見事態不妙,竟用內家掌風,猛攻數次,無如那少女滑冰踏雪的本領,真今人歎為觀止,只須蠻腰幾扭,玉體微斜,便勝似驚鴻掠影,飛花舞雪,掌風還未達到,她已閃開老遠,一俟風勢一過,便如閃電般撲上身前,不用拳攻,就是吹氣,她口中噴出的白氣,那股奇寒,使人覺得比打冷擺子還難受萬分。
蓉城老人,一見久戰無功,不覺含怒招呼道:“萬老大,我們還顧及什麼?抽劍下手!”
“踉蹌”兩響,碧磷天蜈,雙劍齊舉,紅光碧露,如怒海翻波,繽紛飄雪般,當頭掠至。
那赤足少女,立滑雪溜出,人在雪花掩護之下,手上立現出一溜銀霞。
皓腕微舒,銀震百丈,宛如匹練橫空,空中還發出一聲輕微雷震,緊跟著只聞嗖嗖之聲震耳。銀霞卷入紅光碧障之內,那白色骷髏頭,和那紅得發紫的蜈嗡影,立便攪得紛紛四散,空中白霧迷蹤,寒風四起,劍刃迎風,轟轟之聲大作。
真人忙向麟兒道:“本門失傳的乾坤劍術,竟為此女所得,與賢徒新創的周天神劍,意境一樣,但手法不同,前輩祖師畢生精血研創之物,自有其特殊價值,你悟性極高,聞一知十,快同為師把它默記下來。”
麟兒本覺劍式奇古,酷似本門手法,不待真人叫破,早已暗中參詳。
三把長劍,電掣星馳,最後竟分不出是人是劍?只見三道球型光幕,滾滾騰挪,乍合乍離,鵑落兔起,霍如羿射九日,矯如群帝駿龍,使人看得眼花繚亂。
少女手上的劍,如天上的慧星一樣,劍身上,銀光奪目,長劍不知何名。
麟兒默視半晌,禁不住童心大發,和紫陽真人,招呼了一聲:“弟子此刻必須參戰,還望恩師見憐!”立時清嘯一聲,一按劍上啞簧,靈虎劍早已脫鞘飛出。
這孩子,真會賣弄精神,騰身一躍,劍幕如山,拔高數丈,如蛟出洞,大海騰龍,眨眼間,即飄落場中,暴喝一聲:“兩對一,算什麼英維?打!”
靈虎劍,卷起一片風雷,往天府老人身前,猛攻而至,這位武林奇童,存心和少女互較身手,一開端,便把獨創的三百六十周天神劍招術,使了出來,這套劍法,純依天運玄理,五行生克,熔化而來,隱微處,不但博大精深,而且招式奇詭,前招後式,一氣呵成,劍氣把人只一籠罩,只覺身前身後,上下左右,都現出萬點星光,而且星光閃爍,疾轉騰挪,眨息萬變,神劍飛來,有如霓虹經天,隱蘊風雷一片。
人在這種神奇劍幕之內,如浮搓瀚海,寄跡雲天,不知不覺間,自黨渺小可憐,如定力不堅,或武功不強,那只能任使劍的人,隨意宰割,這套劍術,麟兒極少隨便使出,當其與義弟惠元,雙方比劍時,所用的,也不過前面開端的七十二式而已。
這一加入戰陣,形成兩位少年男女,劇戰兩個老頭,一般人的觀念,以為姜桂之性,愈老愈辣,可是蜀中兩老,這一次,竟是大倒其霉。
本來,這兩個糟老頭子,自入昆侖,即覺不可一世,誰知卻塵子和那苦行禪師,功力就和他們難差上下,打了一陣,不但未占便宜,而且青城黑寡婦,還被那孩子用寶劍釘個正著。
好不容易擄了昆侖一位弟子,卻不料又在此處撞上這種令人費解的事。
在另一方面,猩皮少女,一見麟兒自天而降,似覺一驚,待其落地後,來者卻是一位和自己一般大的俊美少年,未及答話,卻替自己接戰一位強敵,不覺心中大喜,苦於意不能達,遂把懷中竹哨,往口裡一次,猩群聞哨後,竟誤以為主人新添強敵,吹哨求援,於是一窩蜂捨掉風雷僧,齊往老人麟兒身前攻擊。
這無異自亂步調。
麟兒與少女,正戰得興起,兩把神劍,兩種劍術,均是武林中不可多見之物,雙方互奪神威,抖臂震劍,風雷起處,勢如倒海排山。
饒兩老怪功力再高,也不敢硬接。
此時也正是一群雪猩湧到之際。
這種猛獸,悍不畏死,前到的五只,兩只直撲天府老怪,另三只卻對付了麟兒,後來的還潮湧直上,不過有六七只,卻照顧了蓉城老人。兩老毫無憫恤之心,竟把魔家兩劍的威力,盡量發出。
夭府老人,一聲大吼,碧磷劍那慘碧光華,幻出千百骼髏頭影,朝著雪猩頭上一罩,雪猩便覺頭暈眼花,正待縱身飛出,卻不料天府老人的白骨碧磷劍,如驚雷掣電的攔腰卷來。
戰場中一聲慘嘯。
雪地裡血雨橫飛。
兩只身比人高的大雪猩,竟被老人腰斬,五髒六腑,流了一地,厥狀至慘。
少女形似瘋狂,劍如潮水般,一湧而至,立把蓉城老人,逼得往後一退。
嬌軀一縱,俏影凌空,少女竟轉移目標,手揮長劍,猛朝天府老人攻至。
老人冷笑一聲,魔劍發了利市,益發助長凶威,射陽三十六式,連環出手,徒見:骼髏頭上下翻飛,碧磷劍光華滾滾,彈指間,即把那雪猩少女,包圍得水雨不透。”
在同時,三只雪猩,圍著麟兒,一齊撲上,六條毛臂。三對巨靈掌,了了無無,挾著各種奇異招式,通往頭頂,玉頰,腳腹後背,猛襲而來。
麟兒不只暗恨道:“真是蠢材,弄得敵我不分,可恨可恨!”
立把身子一縮,從一巨猩脅下,一閃而過,為著氣極,竟在猩猿背上,打了一掌,長劍一揮,劍芒打閃,復往蓉城老人身前直撲。
雙方打得不可開交,雪猩這一阻撓,幾把勝敗之勢,易為倒局。
那風雷惡僧,見少女和麟兒,距離冰巖最近,不由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陡把真氣凝聚丹田,猛可裡,右手一揮,對著冰巖,發了一陣。
風雷掌功,是一種純陽真氣,非常霸道,掌發之後,初則狂風四起,繼則雷聲大作,熱風陣陣,卷向冰巖,巖頭,軋軋之聲,不絕於耳,而且那純陽熱風,吹向四周冰柱懸巖及雪山之屬,暮聞,震天價一聲大響,一座高逾數十丈的冰巖,竟從腰崩塌。
立時,天搖地動,冰塊紛飛,四周響起一片轟轟軋軋之聲,矗立冰山,被震動之力,將那削立橫伸部分,慢慢裂開,震動不停,裂紋愈長愈深,乃至崩塌,此起彼落,無歇無休,坍塌之處,愈來愈多。
麟兒和少女,早已知道事態不妙,冰山未曾打落之際,美男兒卻向少女招手道:“此處太險,一遇雪崩,脫險困難,趁早抽身後撤。”
那少女雪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嘴皮動了幾動,卻未發出語音。
麟兒不敢再等。
身子微聳,拔空直上。
無巧不巧,那形似小山的大冰巖,當頭壓至,遇上這種事,不能專靠武功,臨機應變,最是要緊。
麟兒不將身子上拔,反將真氣一沉,巧墜千斤,落得比那冰巖還快,腳下於無意之間,撞上一處冰柱,立將身子盡量前伏,旋又平空躍出。
雪崩之勢,有如倒海排山,轟聲震耳,大地動搖,冰雪飄揚,迷人耳目,只聞幾聲慘嘯,嘯似猩啼,大約又有幾只雪猩,就此了賬。
周圓數十裡,被這種岳撼峰頹震動之力,引起雪崩,舉及冰峰雪柱,絕壁懸崖,凌峻削石,雲柯古樹,不是倒塌,便是打折。
整個西昆侖,只聞那“轟咯軋軋”之聲。
麟兒已發動身旁玉佩,並用金鐃護住全身,捨生拼死,被來於那冰雪迷漫之處,想把秋兒和那少女救出,無奈,冰雪四濺,宛如置身雲海惡霧之內,寒氣襲人,有目難睜,那種逾千斤的大冰巖,裡面還夾著巖頭泥砂,不時當頭落下,一個應付不當,饒你武功絕世,也得變成肉泥。
麟兒唯恐師弟,已被冰雪壓斃,一邊哭,一邊找,冰光雪影中,但見紫雲騰空,碧露四起,於那形勢險惡之下,似又橫添不少景色。
這孩子,個性極強,人不找到,怎麼樣也不歇手,正用牟尼身法,人如浪蝶穿花,金鴛織柳,往來於滾騰冰雪中,敵人,師弟和那口不能言,一貌如花,但帶著原始野性的少女,一個也未見到。美麟兒傷心已極,忍不住長慟欲絕。
冰雪彌漫中,瞥見光華數道,一白一青,還有一道五彩祥光,交織而來。三條人影,在漫天冰雪中,左沖右突,他們似正在東找西望。
紫龍-,和純陽鈸,紫光碧霞,至為顯目,那擁有五彩祥光的人,似有所見,竟不顧危險,星馳電掣望著麟兒飛行之處奔後面那一白一青兩道光華,卻也跟蹤而至。
忽有人沉聲喝道:“嘉麟快退,免蹈危險!”人隨聲至,電閃星飛,他對麟兒護身之物,似竟無所懼,閃身問,即穿入光幕之內,來人竟是昆侖掌教。
他隨手牽著麟兒,低聲喝道:“數由前定,凡事豈能勉強?霞兒困身金牛谷中,待爾馳援,難道你願撤身不管?”
麟兒隨著恩師,穿身冰雪之內,邊走邊哭道:“秋弟弟人不見蹤,殆已葬身冰雪之內,弟子擬欲生見其人,死見其屍,如抽身一走,此後教我如何會見同門兄弟?”
話猶未落,轟轟之聲,愈來愈劇,一塊方圓逾丈的大冰巖,當頭壓下。
紫陽真人大吃一驚,發招掩護不及。
那青白兩道光華,一左一右,交織而至。
暮聞雷聲震耳,半空裡卷起百丈狂瓤,氫氖陣陣,竟把那重逾千鈞,從空飛降的大冰巖,吹從斜刺裡落去,真人忙稽首謝道:“多承師兄援手,使小弟免去一難,否則,為著這孽障,還真不堪設想!”
麟兒見恩師已隱含怒意,忙收拾悲痛,重振精神,劈口將真氣往身前佩玉一噴,那光華便如皓日當空,繞身紫龍,將四人周身護住,直往高巖之上,直沖而出。
三師一徒,同是武林中絕頂高手,霎眼間,便已脫困。
青雲師太和泰山掌門,仍靜立未動,一見麟兒被救出,且無損傷,不覺心中大喜,忙含笑相迎,同向麟兒,備致慰勉。
真人因秋兒生死不明,雖覺愛徒有驚無險,但卜籠之事,有時並不能十分拿穩,不免鍬然不樂。
青雲師太和仟峰老人,自知其意,也無法勸說。
倒是卻塵子,竟向師弟道:“武林邪正,己成水火,青城峨嵋,早是一氣相投,今日之事,不過交惡之始而已,秋兒此次是否應劫,很難逆料,或因此而另有遇合,亦未可知,要應劫,也勉強搭救不來,而今巖崩雪塌,聲勢至猛,雪崩停止,看情形也決在四五天之後了,金牛谷情況緊急,我們不妨即赴星宿海,找尋靈藥!你意如何?”
仟峰老人,為人率直,忍不住笑問道:“星宿海亦名星宿川,人以為黃河之源,散布頗廣,地勢高拔人雲,長年積雪,登臨其上,山與天齊,幾疑置身天府,曾於少壯之時,隨恩師來此一次,迄今已數十寒暑,舊地重游,頗深響往,第不知冰天雪地之中,有何靈藥?”
真人笑道:“陰山毒龍老怪,對付幾個孩子,竟把那自古以來,聞之色變的恙蟲病,使了出來,否則,這種荒涼之處,卻也不勞道友涉足了……”
還未講完,這位泰山掌教,聞言不由一驚道:“陰山五魔,對於害人之物,所知極廣,毒蛇、蜈蚣、蠍子、蜘蛛之屬,據雲應有盡有,但恙蟲這東西,倒未之可聞?”
卻塵子持須微笑道:“散瘟元恙,究其實,就是一種小而有毒,螫人致病的蜘蛛,這東西,至為可怕,因為細小,足有芒刺,可以穿肌入肉,傷者初於螫傷之處,僅覺皮膚微紅,癢不可耐,繼則畏寒頭暈,不數日即大燒大熱,嘔吐交作,前後不過半月,即可致人於死亡。”
苦行禪師,口宣佛號,垂目黯然道:“毒龍叟飼養這種害人之物,毒勢之重,絕非普通恙蟲可比,麟侄由金牛谷趕來此處,計時間,已有六天,陰山恙蟲病,傷人致死,決不到十日,而今靈藥尚無著落,看來此事終是可慮!”
青雲師太和仟峰老人,不由一怔神,暗道:“季嘉麟福緣之深,武林中無出其右,身邊靈藥,如靈芝,蘭實之類,莫不應有盡有,難道還無法醫治那恙蟲病麼?”
遂把此一心意,向真人細問。
真人乃將所知說了出來!
原來星宿海的正中一處,有幾處靈泉,而且水勢不深,據江湖老輩稱,靈泉地穴內,盛產冰蓮雪藕,這種曠世靈藥,不但可解百毒,而且專治熱病。
惟星宿海范圍極廣,登高凝望,如星棋羅列,令人迷離。
那靈泉要穴,代有奇士,不憚跋涉之勞,身歷其處,費盡心機,多方探索,甚至有深知水性,不畏嚴寒者,冒然破冰入水,但只躍身人內,不是凍死其中,浮屍水面,就是杳無蹤跡,一入不返!
事實真象如此,以致近百年來,武林中不論邪正,雖然垂涎那靈泉之內,自有不少冰蓮雪藕,但好生惡死,人之常情,靈藥不能獲致,反而在送一命,於是乎只好望海興歎,惜命不前。
麟兒聽恩師說得神奇,不由笑問,那冰蓮雪藕,藏之海內,久而久之,豈不腐爛?如何可食?
真人笑道:“你雖然天賦奇高,畢竟年幼,所知不廣!”於是又告訴愛徒,有關蓮實雪藕的許多特性。
原來那蓮實在寒冷之處,藏之泥中,雖歷數千年可以不壞,雪藕之性亦同。
江湖中不少同道,曾建議真人,設法覓取,只要獲得數蓮片藕,即可在乾元洞府附近,施以人工栽培,那一來,天地間的地寶天材,豈不垂手可得?
但事為真人所婉拒。
因為土質氣候,隨地而異,故橘生淮南則為桔,桔生淮北則變枳,同一橘種,因環境變易,而性質立刻差異,天地間珍貴靈藥,生有其地,且有其時,如能任使移種,則也不為天材地寶了。
冰蓮雪藕之事,真人講了很多,麟兒都一一牢記,於是一行六人,以紫陽掌教為首,立向星宿海進發,那只大蒼鷹,竟在雪地上,好不容易,撲食了幾只飛禽,便忽忽地隨著麟兒,在高空嘎嘎連聲,展翼而進。
六人快似弩箭,一路上,都是雪地冰天,山高入雲,寒風如剪,極目四望,人如寄身玉宇瓊樓,大有高處不勝寒之感,走了一天一晚,青雲師太和仟峰老人,額角間已見冷汗。
正北:是高山連綿,矗立雲表,素雲如絮,籠罩全山,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
仟峰老人,不時四處凝望,還把兩道壽眉深鎖,似陷入沉思。
半晌,忽問真人道:“就老朽記憶所及,前面那皓皓雪山之上,應是昆侖的星宿海,不知是也不是?”
真人笑道:“道兄記憶力真強,數十年的景象,猶能一看便知,確不容易!”
老人生性好強,一聞此語,大為受用,轉眼便邁步如飛,沖向前面,還回顧麟兒笑道:
“只一上山,又看你大顯身手,惟這次,冰底下覓取靈藥,比鶴峰之上,找尋芝馬,危險只有更多,我和你先上山一探如何?”
麟兒偷覷恩師,見真人微笑不答,知已暗允,遂笑道:“前輩見命,敢有不遵?”
話聲甫落,仟峰老人,忙暗中凝運真氣,竟把兩只大袖,輕輕一揮,那身子。便似脫弦之箭,往上飛外。
麟兒一見他所用身法,竟和二師伯,屬同一路數,不由暗笑道:“這大約是鄧師叔把祁連山金竹寺的凌虛之術,轉授於他,否則還真沒有這般容易呢?”遂把身子往下微塌,雙腳一彈,鐃鈸迎風,紫芒映眼,竟和老人走個首尾相接。
雪地上,滑不留足,那高處煞風,更使人無法忍受,兩耳只聞呼嘯聲,老人身上,所著的衣袍,襟緣間,已漸漸結冰,這一來,因為衣緣硬邦邦的,把全身靈巧快捷,打了一個折扣。
結冰速度,非常之高,還不夠路上三分之一,泰山掌門的下半身,已為冰雪所固擾,忙落足巖間,把身上積冰除去,一看麟兒,一身點雪皆無,而且氣定神閒,若無其事。
老人不免把話說得含蓄,實際上,等於問計麟兒,如何可免除此苦?
麟兒笑道:“我系用伏魔神功,把身子罩定,神功可法去寒,冰自難起,不過如不習這種功力,人在飛行時,用內功震動衣袍,不使存有積冰,則也有同樣效果。”
仟峰老人,如言一試,果然不差,身後的紫陽真人與兩位師兄和師太,也如飛趕至。
真人忙叮囑麟兒道:“冬至一陽生,此處竟產生寒流,正北,灰雲當空,寒流驟至。這東西非常惹厭,一個應付不當,立招致殺身之罪,我們六人,合為一處,宜覓地避寒,否則無法抵當!”
仟峰老人大吃一驚道:我倒從未想到此事,這兒長年積雪,已不勝寒,再加上寒流到此,自無異火上添油!”
真人一臉嚴肅,大袖輕揚,仍然領先,青雲師大和仟峰老人則一左一右,緊隨真人身後,卻塵子和苦行禪師,卻挨著師太和泰山掌門,分別將兩人護住,麟兒倒走在真人之前,成為開路先鋒。
正北,灰雲征空,滾滾而至,空中更傳來陣陣銳嘯,此起彼伏。
口中吹氣成雲,只一瞬,立變成紛飛散雪,同時因為山勢過高,愈往上行,使人立覺呼吸短促,心頭上,產生一種無謂空虛。
麟兒身上,仍然穿著一套青緞夾裝,左褲管,箭傷猶在,如不是仗著一身奇特功力,靠衣服御寒,人已凍僵多時了。
這孩子,毅力特強,在冰雪寒風中,已暗運伏魔神功,將周身護住,號風雷雪,陣陣吹來,但離麟兒身前,還有兩三丈遠,即被一股無形力量,激向四周,麟兒還談笑自若,那賽似玫瑰的臉上,反愈顯得俊美。
六人中,昆侖三子,各顯出不同的道力,卻塵子練就無極真氣,全身四周,宛如築了一座高牆,苦行禪師,人如其名,藉著風寒雪凍,磨練全身,衣袍臉上,都有積雪,但他卻處之晏如,毫不為苦。
紫陽真人一代掌門,他既不用護身神功護體,也不以身試寒,卻用昆侖派鎮山神功天罡指,與那寒氣搏斗,天罷指力,乃純陽一煞之氣,只須驕指對著寒風輕輕一劃,那襲來冷風,寒意即解。
青雲師太和仟峰老人,只有暗中佩服,忙凝用玄門內功,以本身熱力,抵御天寒。
那寒流,業已愈來愈近,只聞沙沙之聲震耳,四周寒氣襲人,其冷泛骨,空中似有無數風砂,還夾著大小不等,形似石塊之物,激蕩而來。
麟兒慧目,原可透霧穿雲,但也看不出究是何物,不由笑問恩師。
真人一臉嚴肅,竟沉聲喝道:“也是寒流帶來的冰雪,此次風力極強,奇寒無比,我們得趕早覓洞藏身,遲則不及!”
果然那沙沙之聲,業已臨近上空,天色也暗了起來,那似砂似石的冰雹,紛紛降落,這東西,因為從高空加速下降,打在身上,小的還罷,如超過拳頭大小,不幸打中,即可致命傷人。
麟兒不由心存警戒,把鐃鈸取了出來,掩護身子,同時邊走邊顧,只望附近能發現一處巖洞,以作掩體,無如大雪封山,不用說洞穴難找,就是峭壁懸巖,也不免為冰雪所掩蔽。
一行六人,已在半山之上,山形奇陡,普通人絕無法落足,往左,有一處冰巖凸出,且婉蜒上旋,麟兒正待折轉身子,朝左走去。
暮地,從那高可入雲,黯黯無光的山頭上,突傳來一聲冷笑,並還帶斥責口吻道:“小子找死!”
這聲音,明是女人,但口氣好大。
麟兒不由暗裡一驚。
回頭望望恩師,僅真人卻恍如未覺,仍然沖夷穆靜,氣朗神情的往前奔來。
空中冰雹,西北寒流,勢同天河瀉浪,倒海排山,凌厲之勢,曠大難逢。
山頭上下,轟轟咚咚之聲,震耳欲聾。
那寒風,呼號作嘯,宛如萬馬奔騰,身上肌膚,如稍事暴露,而不運功御防,立便血液凝結,肌膚脆裂,幾猶毫無感覺,不知痛楚。
空中冰雹,千形百狀,令人歎絕,小者如細砂,大者如磨盤,被那難以數計的旋流,挾舞空中,有時雙方一撞,不但響聲大作,而且碎冰四濺,銀光奪目,自成奇觀,有時兩股風柱,互相激傷,絕不相容,結果以大並小,新成風柱,威力奇猛,比原來的已不知強了若干倍以上。
麟兒手持雙鈸,卻未發招。
紫陽真人,恐兩位道友受傷,竟把秋兒的太乙五靈劍,拔取使用。
劍芒打閃,迸出五彩流露,將那空中溶來的冰雹,紛紛蕩開。卻塵子和苦行禪師,也相繼動手,禪師把天龍竹杖一揮,首先發難,杖卷百丈青光,矯若游龍,一擊一點,便將那撲來的冰塊,往旁邊打落,青光彩霞。只一糾繞,聲勢立便大盛,卻塵子的手上,忽然沖起一溜白光,幻出朵朵銀花,把周圍冰雹,攪得紛紛四散。
白光正是青城派鎮山之寶,太白神劍。
彈指間,杖光劍影,相互輝映,立時織成一道光網,整整把青雲師太和仟峰老人,雙雙護住。
麟兒心中一高興,手中佛門純陽雙鈸,上下翻飛,鈸聲錚錚,響作龍吟,半空中,卷起百丈紫光,迎著空中飛來的冰雪寒流凌厲之勢,往前撲去。
他這一大奮神威,更勇武非常,銳不可擋,若觀音座下的善財童子,又俊又猛。
腳底下,卻忘了適才紫陽真人師父的警告之言,竟朝左邊雪巖,往前撲去。
正是:縱有才華稱絕世無奈步步蹈危機他縱落之時,卻用的是那踏雪無痕的絕世輕功,不料腳一踏實,半空裡,忽飛來一具大似磨盤的冰塊,當頭壓來。
他把真氣一沉,右鈸上揚,身形微閃,不料冰塊來勢過猛,正擬用真力,把那星隕丸瀉之勢消掉,不料軋軋數聲,自己身子,竟往外一側。
不由心中一驚,稍一分神,濁力便現,那磨盤大的冰雹,卻砸在足旁。
這無異於有千鈞之力。
緊跟著,轟然一響,宛如地陷山崩,那凸出山壁間的雪巖。
竟猛然斷塌。
事出突然,卒不及備。
麟兒驚叫一聲,竟隨著那碎冰殘雪,如星隕丸瀉般,從那高達萬仞的雪巖,直跌而下。
紫陽真人,心如刀割,竟不顧危險,立把真氣一沉,便如閃直驚鴻,直往巖下飛落,山頭上,又傳來那奇異驚歎之聲,卻塵子一行四人,本在惜愕之間,仁立雪中,注視巖下,遽聞人語,不由惶然四顧,卻不見半點人影。
半山之下,摹地鷹鳴鶴唳,前面正是麟兒座下的鐵爪蒼鷹,後面還跟著兩只大白鶴,右邊白鶴背上,還立著一只紅頸鐵嘴的小鳥兒。
那小鳥,竟能作人言,而且聲音異常清脆,可惜漫天冰雹激蕩,滿山寒風呼號,卻塵子和苦行禪師,知道這白鶴出現,關系著一位極厲害的人物,不由留心細聽那秦吉了所作人言。斷斷續續地聽那鳥兒叫道:“快追決追!……他如跌死,老祖母要活活氣壞!……”
卻塵子和師弟,不由一怔神,暗道:“想不到此人敵犢情深,竟也趕來此地?”
鷹如離弦勁矢,奇猛無匹,鶴似流星趕月,輕快絕倫。
麟兒下落一段後,立將真氣一提,兩臂一伸,鐃鈸鼓風,降落之勢立減,那鐵爪神鷹,疾把雙翅一斂,往麟兒腳下,直穿而來。
鷹鳴鶴唉,響徹雲雷,麟幾和恩師紫陽真人。竟於同一時間,分別降落在兩只靈禽背上。
秦吉了一聲歡嘯,雙翅一展,竟飛落麟兒肩上,口吐人言道:“老祖母隱蹤山上,見你轉身朝左,立發聲警告,誰知你竟不聽話,親自蹈險,把她氣死了,不是我叫雪光素雲,和這老鷹拼命援救,你早沒命了。”
真人目視麟兒笑道:“既然有人出聲警告,你怎不聽話,至少也應和為師商量,下次再一意孤行,定重責不貸!”
麟兒遂把當時分心之事一說,真人也就不再責怪。
離山巔猶有數千尺,真人把手一招,同時催禽下降,青雲師太,口宣佛號,拂塵微展,遂縱身麟兒鷹背上,微笑道:“這是大巴山昔年蒼鷹道友座下之物,倒是那兩只白鶴,卻是初見,賢侄與鶴主人定於相識在先,否則,也不會這等關懷?”
麟兒忙笑答道:“這是陰山派一位前輩,扶桑姥姥的座下靈禽!……”
風雪冰雹中,竟有人出語斥責道:“小子不但毛手毛腳,而且口沒遮攔,雲兒這條命,如果斷送你手,看我饒你!此處危機四伏,不要靈藥取不成,反把小命送掉,那一來,你就把他們害慘了!”
說完,語聲寂然。
仟峰老人,已和真人同騎一鶴,卻塵子和苦行禪師,也飛上另一鶴背,六人三鳥,飛往星宿海飛去?
靈禽功力,果是不凡,不管冰雹交加,它們均善於閃避,寒流雖大,也絕不畏縮,尤以那秦吉了和雪光素雲兩只大白鶴,竟毫無所懼。
麟兒不由暗中稱奇,為想探聽陰山情景,遂笑問那秦吉了,道:“你倒不錯!這麼大的寒流,竟能忍受,不是小姐靈藥,定是陰山比這兒還冷了!”
那秦吉最愛多言,但有時也不免狡黠,竟道:“老祖宗所居之處,有時其暖如春,寒冷時,卻比這兒厲害百倍,但是那玄冰積雪,五毒陰風,稍為觸及,即無幸免。五位老祖宗,舉世無匹,像你這樣的人,他們不過舉手投足,即可把你打得走逃無路!”
麟兒氣道:“金牛絕谷的毒龍老怪,連頭上的觸角,也被我打落了?!那威風到那兒去了呢?”
秦吉銳叫道:“你真不害羞?!如不是我家小姐喜歡你,存心向外,暗中護持,你早已沒命了!星宿海已到,我不和你講啦!”麟兒因為身後還有長輩,也不覺臉紅,回顧師太,見她業已雙眸緊合,恰似不覺,不由心中竊笑。
這蒼鷹,振翼高翔,令麟兒俯覽地景,山頭全是一片白。雪嶺嗟峨,冰峰玉柱,奇姿異式,層出不窮,高空煞風,凌厲無濤,呼嘯作響,其寒砭骨。
所稱星宿海,也不過在這山與天齊的冰雪嶺上,星棋列布的有幾處平坦之處而已。
原來海面已被冰封,除能認平坦之處認出那是亙古少人行的星宿海外,別無他法可以辯認!
真人和幾位師伯,業已降落雪地之上,並還發出昆侖派獨有的九天傳音之技,著麟兒立即飛落!神鷹嘎然作嘯,雙翅一斂,快似星隕河岳,翩然而降,麟兒立和師太躍下,並把衣冠整了一整,才侍立恩師身側。
著手探索之道,紫陽真人已和師兄道友互相計議,以卻塵子和真人等見識之廣,卻也無法決定何處下手,最後真人決定就地勘察,那有靈泉之處,水面似不應結冰,只要勘出何處有泉,冰蓮雪藕,即在附近盡可找著。
六人分作三組,互相探索,每一組,各帶一只靈禽,只要找到泉穴,立著靈禽升空而後向它盤旋之處,集合一起。
麟兒自然跟著恩師,卻塵子卻笑向青雲師大道:“我和道友,一處勘察!”剩下的只有苦行禪師和那仟峰老人,這位泰山老人,談鋒至健,恰好苦行禪師,雖是佛門人物,但談吐卻很文雅,而且彼此還稍有淵源,行在一處,自然不覺寂寞!
三組遂向東西北三處進行,真人攜著愛徒,帶著蒼鷹,和那嘴尖頸紅的秦吉,逞往西向奔去,其余兩組,卻塵子奔了正東,苦行禪師卻馳往正北。
麟兒隨著恩師,沿途注意察看,這孩子有時心細,凡發現可疑之處,即拔下靈虎劍,刺冰探索,冰深數尺,好幾處靈虎劍雖已沒柄,猶不見水,氣得麟兒卻用達摩神功,把冰打碎,用九成真力,才打了一個徑可盈丈的缺口,掌風余勁未盡,激起水花老高,一陣白氣彌漫,其涼透骨,但為時不久,水面浮冰,又漸次凝結,立把那塊口緊緊封住。
連續數處,均屬如次,寒冰堅硬處,比那巖石之類,還要厲害得多。
真人對於這位愛徒,一切那讓其自由發展,只要不礙門規。
絕少干涉。
麟兒在雪地中,碎冰爬巖,探索深思,他不過望著點頭微笑而已,自己,則注重當地山川之形,一峰一丘,相互方位,都默默牢記。
師徒在星宿海面,四處奔馳,唯一希望,是那靈泉湧出之處,水面無冰。
所想自然不為無據,地底下湧出的泉水,論溫度,自較寒冰白雪,高出頗多,全寒流一至,氣溫驟減,雖有靈泉,卻抵不過周遭冷氣,一到冰點,水便凝結,而且愈結愈厚,再加上空中的雪花一蓋,真人師徒,如何辨認得來?
從晨至午,師徒跨著神鷹,幾乎踏遍每一平地,卻無法遇上那水面無冰之處!
不但麟兒心焦。
還真人也愁眉緊鎖,忐忑不安起來,當天下午,師徒又找尋一陣,仍是一無所見。
計算時日,瓊娘玉女,受傷已有一七,正是大燒大熱之時,以十天為期,最多也不過三日了,只要玉女身亡,瓊娘一死,以惠元那麼烈性,必認為責任未盡,有負良朋,甚至羞愧難禁,橫劍自絕,那一來,自己也愧見武林,千古抱恨。
凝望高空,也不見雪光素雲,盤旋天際,心中不免大急,但當著恩師,那能過份現諸辭色?
真人神目如電,愛徒心意,焉有察覺不出之理,但陰錯陽差,偏偏遇上寒流,致那靈泉要穴,無法辨認!就是自己,也想不出有何善策,不禁長歎一聲,著麟兒找了一處冰巖,墊上蛟皮,聊作小憩,麟兒也挨著恩師,一同坐落。
夜色蒼茫,天上繁星點點,藉著星光,卻可凝望四周景色,真人沉思半晌,摹地抬頭微歎道:“巫山之麓,你遇著那位空門前輩,傳技之時,他對此次之事,難道毫無指點?”
麟兒想了一想,不覺苦笑道:“那位老前輩,性最詼諧,他說巫山之事,驚危自所難免,但年青人須多加閱練,否則,無法鍛煉那機變之才,其他均與此事無關!”
真人沉思半晌,覺得這位神僧雖把事情看得有透,並未指示排除困難的任何原則,莫非事到臨頭,又親自出馬麼?
麟兒突然驚叫:“師傅,弟子想起一事,殆與此事有關!”
真人被他叫得莫名所以,忍不住微笑問道:“難道他還有話,你忘記向我提及?”
麟兒搖搖頭,卻從革囊中取出一只紙袋,一顆紅珠。
真人大吃一驚,忙就愛徒手中,把那紅珠取過,仔細端詳了好一陣,才迫不及待的又問麟兒道:“這是雄黃之精,煉制而成,功能克服毒蛇毒龍之類,難道也是鐃鈸神僧賜你之物?”
麟兒笑道:“弟子從瓊島飛來,路過湖南峰山,遇著了神仙三老,名列第二的天惠真人,道是三老之首,那乾坤正氣元妙書生,認為時機未至,二老暫時不擬出手,弟子把尋藥之事,求他賜援,但也為他所拒,並稱,有啟蒙恩師,策劃其事,即可成功,臨走時,恩賜紅珠紙袋,珠即此物,那紙袋卻一再叮囑,不到用時,千萬莫折!”說完,忙把紙袋也遞了過去。
真人臉帶笑容,似代徒兒歡喜,接過那紙袋,竟立起身來,恭恭敬敬的把紙袋打開。
往裡一瞧,袋中卻折疊著一張白紙,還有一顆豆大紅丸。
把紙打開一看,裡面卻無半字片語,僅用筆在紙上點了七點,七點之下,卻畫著一棵梅花。
這簡直是個啞謎!無法參透其中秘奧,拿眼望著師傅,真人也在那兒闔目詳參。
半晌,立向麟兒道:“你快把蒼鷹放出,我得立即和你兩位師伯商量!”
麟兒撮口一嘯。
那鷹兒就在附近,展翼飛來。
為著爭取時間,麟兒也無暇向鷹兒詳細交待,只把手略舉,立命它升空示訊。
真人仰察星象,俯視地形,又把手中圖像,對了一陣,仍然坐在蚊皮上,未發一語。
苦行禪師這一組,不到兩時,即騎鷹飄然而至。
卻塵子和青雲師太,卻延至午夜才來。
真人把紅珠圖像,及事實原委,向四人細說後,卻塵子立笑謂道:“這中間的意思,師弟可曾猜了出來!”
真人笑道:“這位老前輩,卻用無字之言,把那靈藥出處,顯示得清清楚,惟今夜如無星光,卻也沒法把方位找了出來。”
仟峰老人,也把那紙條看了一陣,竟雙眉緊鎖,不解其意,卻傾聽真人代為解說:“原來圖上七點,正代表著北斗七星,腳下的梅花。卻是星宿、局部的圖形,北斗七星,一至四為漩璣,五至七為玉衡,問題樞鈕,卻在梅花圖形的那一方位?”
漩璣內的第四星,正是天權,恰好對著梅花圖案右邊第一瓣的上中。
用天體來定位,最是准確,不過,我們只須登高一望,找出平面中那幾處形似梅花,再決定那一瓣卻正落在天權之下,不就得了麼?”
麟兒拍手笑道:“恩師這一解說,靈藥出處,我已知道清清楚楚了!”
話聲甫落,正擬縱身前躍。
真人沉聲喝道:“事情計議未妥,你忙些什麼?!”立朝仟峰老人和青雲師太掃了一個稽首,並笑道:“這次取藥,時間上遍遭遇不巧,如不經人指點,靈藥出處,就找不出來,取蓮覓藕,歷代以來,江湖上就從未聞及有人成功一次,這種以身試險之法,貧道自不願為,無如門弟子及同輩道友引領待援,捨此別無他法,目前水面已被冰封,嘉麟下水後,絕不能讓冰口凍結,我們五人,按著東南西北以及中央,各占一向,把那裂口守住,只一凍結,立用掌力把它劈開,水內傳波,可以及遠,如果他在水中遭受危難,只須推掌一擊,我們從那裂口內湧出的浪花和聲音,就可看出他的所在位置?然後協力破冰,立刻讓他有出水機會,這樣,可以減去若干危險,但需道友門鼎力援力!”
師太和仟峰老人,自然欣然應允。
離他們落腳之處,約有半裡之遙,那星棋列布的星宿海,肩一處,從高地遠望,星光雪色下,恰似書面的梅花朵兒.靠東一圈,正位於天權之下。
六人遂同至其處。
麟兒已迫不及待,取出靈虎劍,度好方位,用劍在冰面上劃了一個大圈,然後右手一揮,打出一記劈空掌,轟然一響,那冰塊往底下一沉,從裂口中,噴起無數水花,細察凍冰的厚度。果然較他處薄了很多,遂知此處水底,多半是自己正欲找盡的靈泉要穴。
又依紫陽真人的囑咐,接著東南西北的方向,裂了四處大口,然後跑回恩師身旁,靜候吩咐。
真人請大師兄劫塵子,據守正東,青雲師太正南,西北兩向,卻由仟峰老人和苦行禪師分別擔任。
四人均欣然受命。
真人著麟兒整裝待命,麟兒把寶劍鐃鈸革囊,一一系好,並把項下神佩取出,放在前胸,望著真人恭手一禮.稟道:“弟子裝束已畢,靜候恩師吩咐!”
真人把他全身看了一眼,長眉深鎖,幽幽問道:“你囊中難道未帶水靠!”
麟兒嘎喘答道:“連換洗衣服都丟光了!”
真人也未嗔責,幽幽地歎息一聲,撫著愛徒的頭,一臉莊重,緩緩說道:“人水後,哪怕一舉一動,必須沉著,切忌躁進,冰蓮雪藕,如無法獲致,可出水商量,萬勿滯留水內!”
又把天惠真人賜的雄黃珠,著麟兒收下,那紅丸,卻立命麟兒吞服。
這孩子,如命受教後,正待運用內功,以真火祛寒,俾便入水,不料自紅丸入腹,立覺一股熱流,起自丹田之內,漸漸上升,而且逐向四肢擴散,不須臾,即覺渾身奇熱難禁,如遇盛暑,一身肌膚,紅潤異常,不由大吃一驚,怔柯柯的動問真人,怎會有這種奇異現象?
真人笑道:“這位老前輩,對人一舉一動,莫不都含深意,看來取藥之事,他已逐有安排,倒不勞我們過份操心,無怪乎他們都講你既作了神仙三老的弟子,一切只管放膽去作,這紅丸,正是刺激人體發熱之物,入水以後,自不虞寒氣襲人了。”
麟兒含笑,手捻紫龍-,劈口就噴,霞光起處,一式金蛟穿波,頭下腳上,矯夭不群,只聞輕微地潑喇一響,立即躍入水內。
紫陽真人和師兄道友,雖然修為極高,但心頭上也不免異常緊張,各人嚴守方位。注視冰口水面變化。
麟兒一入水,全身暑熱,立便大減,-玉光華疾繞,周身一兩尺,滴水難人,立把身子往下一沉,愈深那-玉光華;愈縮愈小,全身如負重荷,據估計,離開頂上冰層,起碼也在二十丈以上。除了紫龍-所發出的光華外,四周卻是一片漆黑,耳內不時聞到嘩嘩浪濤之聲,麟兒知道:上層的五處缺口,只要遇著天風,吹激水面,蕩起波紋,水內傳音,即可聽到。當下也不在意,疾把身子往下一沉,似有什麼物觸足,伏首一看,原來落在一塊大石之上。
這孩子內功絕頂,能利用真氣,息虎調龍,人在水中,呼吸上自無困擾,他一心所系,在如何找到靈泉,然後就附近再探索那冰蓬雪藕。
地底下,巖層四布,銳利如刀,紫龍璣光華,因為水壓奇高,碧光紫露,頗為黯談,三尺以外,即無法見物。
麟兒不由心中焦慮異常,暗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何不穿入巖下找尋?”
正擬離巖下降,四周凸出的石頭,形似鋸齒,根本無法鑽入,麟兒氣道:“我身上的靈虎劍,大約又該發個利市了。”反手一拔,銀露閃閃,與神佩光華一合,那威力立見增強,四周五六尺之內,卻能看清實物。
神劍一揮,銳石立斷,麟兒為著出入方便,周圍五六丈之內,礙手礙腳之物,一概清除。
水力阻力奇大,行動不免遲緩,等到把那銳石清除,時間業已消耗不少。
沿著巖頭漸落,底下零亂異常,有幾處卻是石面,但亦有泥層砂石之屬,所謂地下靈泉。泥中雪藕,巖內冰蓮,這類天地間的靈物,偏是一無所有。
本來海底尋藥,困難處,不啻大海撈針,如果入水可得,那這種靈藥也就無什珍奇之處了!
麟兒所經之處,宛如一處寬可容人的石罅,曲折異常,遇著石穴泥沙,他也不顧淤髒,不是拿手探索,就用寶劍鑽扒,時間倒消耗不少,得來的卻是失望。
那石隙,愈來愈高,前路也頓覺開闊,偶從一凸伸的巖上,卻發現了半張殘荷,色作碧綠,蔥翠如生,徑逾兩尺以上,比常見的起碼大上一倍,斷梗猶存,長幾近丈。
麟兒只覺心跳。
迫不及待的把荷葉取在手中,仔細一看,不由暗道:“所謂冰蓮,這東西一定浮出水面,水深之處,縱有埋藏,那不過是已結實的蓮蓬,被大雪冰封,蓮梗斷脫,一俟冰消雪解,沉落水內,這東西,應在水淺泥多之處,較易找尋。”為恐荷葉也能煉藥,遂把這半張殘荷,也藏之囊中,一心一意的揀那水淺之處,仔細找尋。
摹覺腳底下似微微一震,耳內濤耳,便似雷鳴,立時泥翻砂湧,那身子竟似停留不住,往上一冒。
麟兒大吃一驚,暗道:“難道這是地底靈泉,往上直冒應有的象征麼?怎麼來勢這麼凶?”
海水一混,水內見物,便立覺困難。
兩旁巖頭,也不知多大,似覺搖晃不定,水中砂石上翻,愈來愈盛。
麟兒心存警戒,立踏水上升,神佩光華,隨著水壓減少而愈熾。
眼前似晃過一物,那東西足有碗口大小,但因隨著泥砂上下翻騰,一閃之後,即不見蹤影。
麟兒知道這事情來得奇怪,水內無法久存,冰蓮雪藕,只要得著一樣,立即出水,眼前晃過的東西,看形狀,正是那覓而未獲之物冰蓮蓬,遂把真氣一沉,順著海水翻騰之勢,往下落去。
水裡的人,靈藥未獲,正在上下騰挪之際,水面上,卻已劍氣凌霄,天翻地覆。
原來水面上的人,自麟兒入水後,彼此都覺心情緊張,足以紫陽真人,對於這位愛徒,情逾父子,自然格外關注。
眼巴巴的等到天亮,水面卻連半點動靜也無,真人漸覺煩躁不安。
那冰口,漸漸凝固,不待冰封,廬山和泰山兩位掌門將它輕輕擊碎,而且不能使用過大的掌力,因為人在水,水能傳壓,掌力奇大,惟恐傷人。
昆侖三子,卻用本身元陽,同以天罡指力,發出絲絲熱氣,往那冰上射去,寒冰退熱,立即熔化,這樣,使水內的人,一點也不受干擾?
這天清晨,寒氣雖重,冰雪卻已停止,那空中煞風,也遠不如昨天凌厲,冰面上,也只有這僧道俗五人,咖跌而坐,凝注水面,一瞬不瞬!
西邊來路上,本來矗立一座雪峰,峰頭上人影晃動,捷逾飛鳥,眨眼即至,前面正是青城派的掌門一氣真人,身後是蜀中二老和那虯髯滿面的風雷僧,一落地,四人同作獰笑,緩緩地朝著紫陽真人圍來。
卻塵子和苦行禪師,同是心頭一懍,無可奈何地把兵刃取出,飄身四人身後。
發話的卻是青城掌門,那聲音卻是冷峻可怕,一開口,即道:“司馬紫陽,我們彼此已成冰炭之勢,星宿海正是我們落葉歸根之時,你就接著罷!”
不待話畢,這僧道俗四人,立即嗆喝一聲,排山運掌,直朝那冰穴之內打去。
剎那間,風生百步,聲郁雷鳴,挾排山倒海之勢,直襲真人坐守之處?
這種惡念,至為明顯,他們來意,先把水內的人,害死再說。
由來,師徒之義,無殊父子,真人奮不顧身,一聲怒吼,太清乾元,雙罡並出,只聞一陣風嘯,立時煞罡如山,內擠外壓,雙方各走極端,似青城合四人之力,饒你武功絕世,究非敵手。
罡風一撞,紫陽真人立覺喉頭發甜,兩眼金星直冒,卻塵子和苦行禪師,如石火電閃般,飄身而入,不待落下,無極掌和混元功,同時迸出,空中引起一陣雷鳴,罡風如箭,激向四周,天府蓉城二老,行若無事,一氣真人和那風雷僧,一則震退數步,一則雙肩連晃,但足未移動。
圈內卻塵子和苦行祥師,也震得心頭發熱,頭腦昏脹,但也還得死守冰穴,否則,四人同用掌風撲擊,一個不巧,將麟兒擊斃冰內,那昆侖派就一敗塗地了。
紫陽真人,忙暗運真氣一試,知道受傷還輕,立向二位師兄一使眼色。
卻塵子手持太白劍,苦行禪師卻懷抱天龍杖,分向天府蓉城二老進攻。
那天府老人,一見本門鎮山之寶,竟到了人家手上,不覺心懷惡念,白骨碧磷劍一嘯脫鞘,劍芒打閃,耀眼生寒,雙方都在怒火頭上,劍如匹練橫空,卷起一白一碧兩道光華,如鷹揚鴿落,若鳳舞龍翔,剎那間,劍氣千重,雷鳴電閃,方圓十余丈內,罡風如箭,使人存身不牢,驚心駭目。
苦行禪師和蓉城老人,一杖一劍,杖帶百丈青光,劍卷千重紅焰,杖頭落去,半空中灑下朵朵蓮花,魔劍飛來,雪地裡湧出重重毒瘴,著著不離要穴,招招變化精奇,一個是佛門高僧,一個是武林長輩,雖無世仇大恨,但雙方都把生死置之度外。
風雷僧狂笑一聲,一領長劍,立如大海驚濤,疾向紫陽真人當頭罩落。
真人長袖一揮,赤癸劍踉蹌作響,彼此都往斜刺裡一退,疾轉半匝,那凶僧齜牙一笑,領上虯髯,根根直豎,唰唰唰,青龍出洞”,“惡浪吞舟”,“暴雨驚雷”,劍刃迎風,銳嘯震耳,連環三劍,直卷而來,力猛招沉,使人攻防莫展。
真人微將身形一挫,展開靈猴幻影之術,方圓四五丈,似有千百化身,翩翔於森森劍氣之內,三招一過,大袖飄揚,靜如山岳,立身五丈開外,太乙五靈劍,也不知何時拔取在手,未及開言,風雷僧又揮劍進逼。
這一次,凶僧的手法,似乎非常奇特,右手持劍,如握重物,手臂竟慢慢抖震起來。
那一對凶晴,凝視劍尖,半晌不瞬,身子卻緩緩的朝著真人走來,但提足落足,卻是異常緩慢,使人可笑。
真人一臉莊嚴,足踏子午,手挽劍訣,右手平端寶劍,劍柄離胸口若有尺許,修眉微挑,雙目神光四迸,明是靜以待敵。
青雲師太和泰山老人,彼此都噫了一聲,竟不約而同的離開崗位,飄身近前,老人則雙臂凝功,師大卻手握拂塵,覷機待發。
誰也知道,這是生死一幕!
那風雷僧,遠離真人卻有一丈左右,即裹足不前。
星宿海面,似乎輕輕一震,那五處裂口,立時浪湧波翻。
水底下究竟發生一些什麼?誰也沒法清楚!
紫陽真人,關心水裡愛徒,不覺臉色一變,拿眼注視冰穴。
仟峰老人,不由暗叫一聲:“糟糕!”
風雷僧乘機發難,手中天蜈劍如閃電驚雷,攔腰疾卷,風聲雷響,交相並作。
紫陽真人,也發出一聲清嘯,劍迸五彩流露,盤旋疾繞,光幕如山。
雙方互一接觸,真人突覺對手招沉力重,競似抵敵不來,知道自己分神之際,真力微懈,已被人制去機先,而且內腑還有微傷,一著棋差,束手縛腳。
風雷僧乘機進逼,劍上真氣大作,竟然嘶嘯作響,一式“風搖柳浪”,閃閃紅光,立把真人劍幕封住,緊接著又是一聲狂吼,“河漢星飛”,劍峰從上而下,直逼而來,真人劍幕被人撥開,挽救不及,右臂之上,竟被人劃了一個兩寸多長的口子,立時血染神袍,劍式大亂。
青雲師太,大吃一驚,拂塵如蒼龍卷尾,打出六十余年的內家修為,往風雷僧劍上卷去。
這凶僧一劍得手,精神大震,劍運“流星趕月”。“大海騰蚊”,不但把師太佛塵逼退,而且用劍光把真人圍住,使其無法抽招後退,裹創療傷。
仟峰老人,正待一縱身,接下紫陽真人,那青城掌教,卻從鼻中哼了一聲,冷冷說道:
“石頌祥,我勸你還是及早抽身,否則噬臍莫及!”這位青城掌門,竟不待對方回話,劈手一掌,立往冰穴打去。
青城派的玉靈掌力,武林道上早著威名,狂飄如輪,百步風生,煞罡彌空,雷聲隱隱,排山倒海般往那冰穴之內撞去,冰穴水柱,噴起老高,周圍寒冰盡裂。
仟峰老人,見對方落井下石,存心把麟兒擊斃水內,不覺赫然震怒,也施展仟峰掌,挾雷霆萬鉤之力,攔腰擊去,雙方都無趁手兵器,竟運用拳功,在冰面上,打得死去活來。
這一戰,青城派占盡上風,他們邊打,還不時抽空用勢空罡力,轟擊那冰穴水面,而紫陽真人,因右劈受傷,為兔失血大多,竟把劍交左手,勉強和青雲師大,抵住那風雷僧。
雙方劇戰百余合,昆侖派每一處,都漸覺抵敵不住,忽然海底傳來一陣地震,四周圍轟轟作響,冰峰雪柱,幌幌搖搖,因為震動過劇,竟有數處崩塌,只聞轟轟之聲,不絕於耳。
麟兒自躍身人水,毫無半點跡象,是生是死?梗直無從判別,不但紫陽真人,師徒情深,已失去往日沉著,就是卻塵子和其他同道,也覺五內如焚。
那五處冰穴,竟湧起萬道水柱,陣陣地震,不斷傳來。
半空中,風湧雲生,雷聲大作,金霞電閃,勢同地塌天崩,水面冰層,不時軋軋作響,恰似水下有重物撞擊,昆侖三子,不由暗道:“這孩子准完!”
仟峰老人,和青城掌教,雙方已進入生死之搏,青城掌教一氣真人,心痛這次仇未復成,不但一無所獲,反把那太白神劍,被昆侖弟子擊落,釀成青城派百年未有的奇恥大辱。
心中一賭氣,不但把昆侖的人,恨之人骨,就連與昆侖派互有來往的武林同道,也恨不得將他一殺死,故和泰山掌門,一上手,即把天靈六十四式,滾滾逼來,這位蜀中掌門人物,論武功,確在石頌祥之上,不顧周遭環境如何劇變,他一心念,在於擊斃對手,這一來,拳招足式,著著都向人要害進逼。
仟峰老人,稍一分神,左臂竟被對方掌風打中,立覺半邊身子一麻。
還未閃開,一氣真人,欺身而入,口中大喝一聲:“著!”
掌帶勁風,疾如電掣,勢若排山,右掌由上而下,攔腰劈至。
石頌祥左臂失靈,而且因來勢過猛,躲避不及,忙把左腳斜退半步,掌化橫斷中流,平胸推掌,不料對方微將手臂一沉,硬打硬接,砰然一響,雙掌落實,仟峰老人,似覺右臂欲拆,竟被人家掌力,震退四五步,一個收勢不住,立即當場坐倒。
一氣真人,也被對手反彈之力,打得掌心作熱,後退兩步,才穩定身形。這位青城高手,存心致人死地,又忽飛撲上前,探掌作勢,事情真是危險萬分。
紫陽真人,顧不得右臂傷痕,救人要緊,一凝真力,大清神罡,二度出手。
清風起處,力道千鈞,朝著一氣真人,當胸襲到。
這道人一聲冷笑道:“司馬紫陽,想作困獸之斗麼?接掌!”
立將雙掌平胸一推,將打來的風力擋了一擋,人若驚鴻一瞥,竟閃到真人身側,掌化“金絲纏腕”,劈手就奪那道家降魔之物大乙五靈劍,雙方糾作一團。
卻塵子和師弟苦行禪師,也雙雙失利,天府蓉城二老,手中利劍,有如神龍經天,凌厲絕倫,而且劍氣中還藏著內家真力,不管這兩位昆侖長輩,劍式如何精奇,但在內家修為上,已比人稍遜一著,一百八十招以後,卻塵子師兄兩人,額角間已雙雙互見冷汗,但對手乘得勢余威,竟是愈打愈勇。
眼看青城得手,昆侖派一敗塗地。
忽聞鷹鳴鶴唳,聲震九霄,兩鶴一鷹,排成品字,鷹背上,坐著一位玄衣絞絹,臉蒙黑紗的女子,左肩上,還立著一只鐵嘴紅頭的秦吉,疾從西邊,如石火電閃,一掠而至。
離場猶有數十丈的高度,也不見她起身作勢,即翩翩朝下落來。
敵我雙方,不由一怔,但紫陽真人,卻是心裡有數。
那女子落地後,且不理睬雙方,星眸的的,竟自言自語道:“怎麼這樣不巧?竟驚動這久年毒物!這孩子是否有命?確實令人煞費猜疑了?”
紫陽真人,和那青城掌教,竟比斗內家真力,太乙五靈劍,尚未出手,但脈腕卻被一氣真人扣住,神劍鋒口朝上,抖顫作響,一氣真人的左腕,也被紫陽掌教的右手扣住,但因創口津津冒血,能用的功力,已不過五成,雖然勉強撐持,但施來已至感吃力,袍袖上,鮮血斑斑,傷心慘目。
蒙面女人噫了一聲,蓮步柵柵地前行數步,相隔不過丈許,又復停了下來,綻口嬌叱道:“你們兩派都替我立即停手,靜聽一言!”
青城派正在得勢之際,哪裡肯聽?一氣真人和風雷僧,吼聲連連,加緊猛擊。
驚聞一聲清叱,俏影橫空,幽香四溢,蒙面女子皓腕輕抬,臨虛發掌,彌漫罡氣之內,黃光閃閃,罡風如箭,寒氣襲人。
只聞天府老人,沉聲大喝道:“三弟速退,這是太陰冰魄神光!”
風雷僧大吃一驚,身子一翻,朝後疾退,但猶慢了半步,左邊被那黃光煞風掃中,立覺寒從腳起,骨軟筋酥,但他畢竟有百年修為,強用本身純陽,勉強撐住,立時往後退卻,顏面如土,沮喪異常。
蒙面女人,毫不管人死活,一式得手後,那玄衣俏影,立時朝右翻落,人如閃電般,五指纖纖,疾朝一氣真人肩上便搭。
這位青城掌教,只覺幽香襲人,一縷寒風,直將呼吸逼住,知道此人來頭古怪,趕忙松手後撤,怔柯柯的呆在一處!
冰上打斗,劃然中止,敵我雙方,不約而同的縮手往後一撤。
天府蓉城二老,一臉嚴肅,納劍還鞘後,緩緩的走向蒙面婦女身前,老人傲慢已慣竟大拉拉的問道:“本府與昆侖過節極深,此處一戰,榮辱自顯,爾是何人,竟敢隨意插手干預?”
那女人仰首望天,空中陰雲四合,雷聲殷然,對天府老人的話,竟做充耳未聞。
這一來,不但天府老人按撩不住,連蓉城也大冒其火,兄弟雙雙,一左一右,成兩面包抄之勢。
卻塵子和苦行禪師,已知此人來歷,心中暗暗稱奇道:“誰知魔窟中竟有此方正之婦,不是嘉麟,我相信卻也無人能把她請動了!”人家仗義援手,但蜀中二老,竟不惜以二對一,師兄弟遂也不能袖手,一上步,與蒙面女人鼎足而三。
天府老人,大聲喝道:“兀那女子,確是何人門下?如是誤會,從速退出,老夫也可饒你!”
蒙面女從鼻中哼了一聲,冷笑道:“我是何人,漫說是你,還不配動問,就是白眉老怪(即天府老人嫡傳恩師),見了我,還得客氣三分,老身行道江湖時,你們還是乳臭小兒,想不到,斗轉星移,而今卻在姑奶奶面前發起威來了,數十年來,我從不涉及武林恩怨之事,這一次,情形特殊,水底下這孩子,與我投緣,如果有人想存心加害,不管他是武林誰家門派,老身就得管他一管,我勸你們趁早識相,否則,別怨我手辣無情!”
那泰吉最是饒舌,竟銳聲叫道:“老祖母,把這兩個糟老頭子,揍他一頓!”
蜀中二老,被她一說,真弄得頭昏腦脹,對來人莫測高深,不由惱羞成怒,大喝一聲:
“賤婦找死!”排山運掌,橫掃中盤,拿力奇勁,又快又猛。
蒙面婦人一聲清嘯,柳腰微扭,翩若驚鴻,左掌一推,腥風撲面,右掌橫掃,隱蘊雷聲,狂颶起處,寒氣千絲,純然不是三山五岳的路數。
蜀中二老,不由驚叫一聲,勉強把打出的掌力一帶,往斜刺裡一飄身,抽身後躍,怔柯柯的問道:“你難道是陰山一派!”
不待蒙面婦答嘴,那秦吉又怪叫道:“誰叫你們瞎了眼,到現在才看出來呢?老祖母就是有名的扶……”
只聞那女婦人清叱道:“秦兒作死討打麼?誰叫你胡說八道?”
“陰山派除與岷山派互有交往外,可以說是與誰都無往來,這婦人輩份即高,當是陰山門中的長輩,想不到昆侖派居然和她互有勾結。”這一想,不由使蜀中二老大惑不解,但人在盛怒之下,也就不計厲害!
天府老人狂笑一聲,叫道:“想不到陰山派的婦人女子,也願充昆侖派後生晚輩的妾眷。
真是天下之事,無奇不有……”
蒙面婦清叱道:“老匹夫無恥找死!”老人只覺人影一晃,寒風撲面,冷香襲人,對手恰似幽靈般,掌挾勁風,猛襲奇門。
天府老人,袍袖一揚,“鐵袖飛霞”,疾卷蠻腰,雙方功力都高,快得使人無法分辨。
那婦人,果有一身奇詭功力,身法掌式,莫測所由,天府老人,如用重招,她不但毫不閃避,也打出一種奇特掌力,兩手一接,立使對方手上一麻,緊跟著便是一陣反彈,振人穴道。
這還不奇?
一般婦人手掌,較男子為織小,而且十指纖纖,形如玉荀,可是這婦人的手指,凝運功力時,立便顏色鮮紅,膨脹發亮,瞬息之內,可立即增大近倍,而且指點之間,寒氣襲人,腥風撲鼻,饒你天府老人功力再高,對這種蚩尤寶典中的奇異之技,絲毫不敢怠慢。
蓉城老人,知道來人定是陰山五老中的關系人物,不覺暗中吃驚,將人打敗,蜀中武林,此後永無寧日,不打?自己和盟兄,在武林中勢將被人竊笑,思前顧後,左右為難。
可是雙方一過手,都立即施展絕學,天府老人,竟連玉靈掌的精奇招式,也使了出來,但都被那婦人用一種不知名陰功絕手,予以克制。
再不動手,天府老人勢必挨上一指。
蓉城勃然震怒,一飄身,雙足離地不過尺許,那身子快逾弩箭,五指箕張,金豹探爪,往那蒙面婦人的香肩上一把抓來。
卻塵子正待飛敵拒敵。
那婦人一聲輕笑道:“不勞動手!且請後退!”
話猶未竟。
左掌一揚,又是一團罡風黃霧,右掌一推,竟打出千重黑氣,一取蓉城,一襲天府,毒辣詭秘,凌厲無儔?
天府蓉城,不敢硬接,急往斜刺裡一縱,玉靈掌風,勢如飛爆怒潮,橫空掠來。
婦人冷笑一聲,緊跟著又是一聲清叱,不等罡風相接,一式“百鳥朝鳳”,後影橫空,衣飛袂舉,一陣香風,疾從天府老人頭上飄過,足上的鐵弓鞋,竟從尖端灑下漫天黃霧,周圍三五丈,都在籠罩之內。
天府蓉城,適當其沖,後退不迭。
風雷僧咬牙切齒,怒喝道:“惡婦敢下毒手。”赤癸劍當空盤繞,往那婦人雙足砍去!
由來婦人女子,心腸險惡,遠勝須眉,也不知她那鐵弓鞋內,藏有什麼機簧,徒見她玉腿伸屈之間,又是一團黃霧,並還帶著絲絲之聲。
只一下,就把風雷僧噴個正著。
那凶僧慘號一聲,兩手捧著臉,七竅流血,只痛得在冰面上亂翻亂滾。
蜀中二老,知道這黃霧是一種至為利害的毒粉,當那婦人凌空飛灑時,即閉氣斜退不及,足一落地,立又騰空,揀著那上風方向落腳。
風雷僧出手太快,也過於不識時機,事出突然,連撲救也來不及。
蜀中二老,忙聯合用玉靈掌風,將那黃色毒粉震散後,立縱落風雷僧的身旁。
也不知是什麼毒藥,真是太怕人了。
風雷僧臉如豬肝,雙眼突出,狀如雞卵,紅絲滿布,也分不出白眼黑球,想是全身痛極,兩手將衣服不住亂撕。
先是四周亂滾,哀號慘叫,淒不可聞,後來聲嘶力竭,如屠夫殺豬時,豬血將盡未盡,那哼哼之聲相差不遠。
漸次地,風雷僧那突出的雙目,發出一種異樣的綠光,旋聞波的一響,綠光盡失,雙睛炸開,一股黃水,又腥又臭,噴出老遠,最後,卻是一聲回光反照,擺脫人世的慘號,雙腳一伸,人即死去。
緊跟著,他臉上肌膚,漸變成一種黃水,全身也漸漸化水消失。
蜀中兩老,和那青城派掌教一氣真人,不但一臉傷感,而且切齒怨恨。
可是那蒙面婦人,一招得手後,即遠遠飛開,婷婷玉立地注視冰中水柱,口中還哺哺自語道:“這惡物,該是出水時候了!”
地震雷聲,斷續地有高有低,水面浮冰,已碎裂不少,但麟兒自從人水後,尚無任何蹤象,現出水面。
空中雷電一閃,卷起百丈金露,緊跟著就是震天價焦雷一響,勢如天崩地塌,令人目眩神搖。
剎那間,浮冰碎裂,水面上,湧起數十根大可合抱的水柱,高達十余丈,雪峰冰柱,遠望去,如浪海行舟,搖搖晃晃,四周傳來一陣轟發之聲,加以狂風大作,雷雨交加,浮冰上,摹地水深數尺,人已無法立足。
敵我雙方,同踏上那水上浮冰,彼此都用驚奇眼光,想看這最後一幕,發展如何?
忽聞潑喇一響,碎冰紛飛,浪如山立,跟著而來的,便是一聲奇異大吼,那吼聲,像龍似虎,方圍數十裡內,均可聞到。
突從水內湧出一顆怪頭,頭逾麥斗,眼類銅鈴,形似蛇頭,但正當中卻生了一只兩尺多長,往外彎伸的獨角,滿頭麟甲,隱現烏光,口中利齒如刀,但紅信卻是又細又長。
怪頭出水後,哈氣成雲,那雷聲直欲將大地毀滅般,金光一閃,便是震天價一聲響震。
那怪頭立便大吼一聲,昂首作勢,白浪滔天,恰是惡物與雷,不相並立。
蒙面婦人,竟向浮立水面的卻塵子和苦行禪師大喝道:“這是千載寒蛟,藏諾地底,不知如何把它引出,好在周圈百裡之內,人跡不到,它全身一出,此處立時成為澤國。令師侄而今不見蹤影,難道此一蓋世奇童,竟讓這惡物饞吻,教人好恨!”
忽聞一聲哀嘯,有如雲天鶴映,鳳噦九霄,音能裂石,氣可穿雲,紫陽真人,足踏浮冰,電射而出,太乙五靈劍,如經天彩虹,帶著一陣風聲雷響,人與劍合,直往那怪頭斬去。
寒蚊已具靈性,昂首一吼,浪濤矗立如山,這還不算,口中呼的一響,還噴出一陣寒風白霧。
風狂浪湧,高達數十丈,漫天卷來。
蒙面婦驚呼一聲。
蓮足一跺,俏影凌空,翩若驚鴻,追到真人身後,探手往他肩上一抓一提,硬把真人帶往左邊十來丈,停在一塊浮冰後,立便躍開,人卻冷幽幽地發話到。
“你一代掌門,難道心痛徒兒,即不存心想活?這東西,想要除它,絕非容易,如不妥為計劃,別說這種如山波浪,難於預防,它嘴中那千年寒毒,傷人必死,你縱能刺它一劍,大不了讓它受點小傷,如何濟事?”
真人這一劍,竟勾起那惡物傷人凶性,立把頭往水中一伏,白浪滔滔,蕩向四周,周圍的人,都屹立浮冰之上,竟被那浪花襲退數十丈,還未穩住,那東西立又張口一噴,一條水箭,貼水飛來。
蒙面婦適當其中,竟往斜刺裡飛避。
不料迎面卻飛來一條人影。
也怪這婦人過份專心注視那水面寒蚊,以及麟兒的安危生死,卻忽略了周遭強敵。
原來那蜀中二老和一氣真人,目睹風雷僧身遭慘死,死後銷饑蝕骨,不由心中又痛又恨,趁寒蛟出水,蒙面婦和昆侖派雙方忙亂,無法分神的當兒,不由心中陡起惡念,他原來立在一冰巖石之上,和蒙面婦側面相向,紫陽真人痛心愛徒生死不明,立意仗劍除蚊,蒙面婦好心相救,飄身一掠,毫不設防,這老兒竟用潛龍經天之式,迎面飛來,兩人身法都快,待其發覺,那老人卻獰笑一聲,竟不顧自己身份,伸手卻往她期門穴上,重重一按。
蒙面婦臨危反噬,抬玉臂也在他左手曲池穴上,打了一掌,這一式,正是蚩尤寶典中的九幽斷魂掌,饒你功力再高,也來不及設法御防。
兩人顏面如土,彼此恨了一聲,步履蹌踉,人幾乎滑落水內。
天府老人,已被義弟接赴巖上,那蒙面婦,竟被青雲師太一把扶住。
卻塵子苦行禪師和紫陽真人,感人家援手之德,也一同飛落身旁,真人竟從在袋中,取了兩顆梧桐子大的丸藥,整容遞過。
並致謝意道:“小女倩霞及弟子嘉麟,感恩成全,惠同身受,並還因本門恩怨,使老夫人受傷,更深覺不安,這兩顆丸藥,系用芝蘭仙實,靈石天露,及成形肉芝,制煉而成,功能療傷及治療許多雜難雜症,還望笑納!”
蒙面婦人且不接取,竟沉吟半晌,才緩緩問道:“天地間這三種靈藥,可遇而不可求,難道都為貴派所得!”
真人一臉默然之色,喟然歎道:“這些藥,都因這孩子福緣深厚,一一獲取,除了他,本門還真不敢作這種非份之想呢!誰知因為金牛谷那散瘟元恙,竟因此而命喪此間……”
話聲到此一頓,底下似乎不便再說!
那婦人倒還率白,微笑道:“本門與貴派之事,恕我不插一言,此來也是為了幾個孩子,人間恩怨,在所難免,能曲全最好彼此容讓,真正刀兵相見,得縮手時,仍須縮手,否則,強橫者不得其死,難免不遭惡報!”
說完,竟伸手將藥取過,反轉身,背面而立,將藥吞服。
水內寒蛟、不但吼聲連連,震得冰峰雪山,不住倒塌,而且那身子也漸漸浮出水面。
這東西,身子粗比水缸,渾身黑麟,烏光閃閃,也不見它如何動作,周身波浪滔天,轟轟發發,山谷雷嗚,大雨傾盆,還夾著不少冰雪。
大地震動,愈來愈劇,人立冰上,如不是仗著武功卓絕,不凍壞,也得淹死。
這天生惡物,不時將頭部緩緩前移,那身子竟似愈拉愈長,一抖鱗甲,水珠激射如箭。
蒙面婦突把身子一轉,急道:“我們趁此物還有半段身子,陷諸巖石,不如同用寶刀寶劍,毒藥暗器,把它擊死,以免為害人世。”
卻塵子苦行禪師和紫陽真人,立持手中兵刃,同向四周一落,太白劍、天龍杖、五靈劍,仙兵神刃,萃然會合。
眼前便有一場人蛟大決斗。
蒙面婦自食過藥丸,仁立半晌,竟似霍然而愈,也掠身加入包圍。
出蛟之地,周圍百裡,地幌天搖,寒蛟身子,業已出水六七丈,那樣子益發使人可怕。
正是:
身無化龍缽
何以伏蛟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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