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邪發威 正文 第五章
    座落永定河上游一處古四合院,臨河而立,搭滿不少籐蘿,因臨冬而綠葉全落,棕褐花籐蟠錯如古榕長須,再罩竹林,自有股陰森森 息。

    王山磔坐於合院正廳奉有觀音菩薩神位之下方,奸狡眼神不停瞅向被反綁雙手的阿三。

    任豹則立於阿三身後,目無表情地伸手扣住阿三左手臂,以防止他脫逃。

    王山磔冷笑道:“一個小小江湖混混,也敢 本官為敵?不給你一點顏色看看,真以為沒人能制得了你們?”

    阿三呸吐唾沫:“你是誰?該不會又是太監吧?沒卵蛋的人,還那麼威風?”

    他並不認識王山磔,是以有此一言。

    王山磔哈哈一笑:“罵得好 罵得好 本官今天就叫你威風不起來 ”

    阿三冷笑:“只怕你沒這個本事 ”

    “有、沒有?你馬上會明白 ”王山磔短須一翹,“任師父 把他身上東西拿出來 ”

    “是 ”任豹馬上轉過阿三,瞄其全身,只見阿三肚度過於膨脹,冷冷一笑,雙手抓向阿三肚皮,猛一用力,連帶衣衫已扯下一包東西。

    阿三碎罵道:“你們敢搶本幫財物?這筆帳,將來有得算了 ”

    任豹不理阿三,攤開白布包,一雙玉獅已露。狡黠而笑:“統領,東西在此”

    他已呈給王山磔。

    王山磔接過玉獅,霎時狂笑:“哈哈  王堅果然沒說錯,你們連夜出城,一定身 寶物 哈哈  ”

    敢情他的消息得自王堅,卻不知王堅又得自何處?

    阿三冷笑道:“你最好先換點冥紙,多燒點,將來陰間再去享用吧 ”

    “住嘴 ”王山磔厲道,“死到臨頭,也敢口出狂言?惹火本官,馬上做了你 ”

    “來呀 我求之不得 ”阿三訕笑道,“你以為所作所為,天衣無縫?告訴你,早就有人埋伏這四周,你走不悼了 ”

    王山磔冷笑:“少在搬弄玄虛 本官若信了你,那才跟你一樣笨 ”

    “媽的 你不信是不是?只要我一吼  ”阿三作勢叫道,“來人啊  ”

    突地

    不可恩議地,竟有四名 面人竄窗而入,手持東洋刀,揮閃就往王山磔和任豹斬去。

    任豹大 失色,猛然撲往王山磔,反身一帶,滾落地面,此時四把利刀已將木椅切成四塊。四名 面人再扭身。兩人砍向王山磔,兩人已罩向任豹,著著殺招,狠猛無比。

    阿三愣在當場,他只不過想耍耍王山磔,根本連想都不敢想,會有 面人來救他?漫不經心的一叫,卻叫來四名似乎是黑巾殺手的救兵,此舉實在讓他無法相信和接受,一時也忘了趁 逃開。

    黑衣人一把長刀已切向王山磔手中玉獅,另一把卻砍向其腰部。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視。

    王山磔不得不丟下手中玉獅,往腰中一探,抽出長劍,順勢滾向左邊,躲過腰間一刀,長劍已封往斜劈而來之長刀。叮然脆響,王山磔虎口一麻,心知自己功力差人一節,不敢再戰,一連全力劈出七劍,逼退前面這名黑衣人,人已竄往窗口,厲喝:“任豹,退 ”已然溜出窗外,先行逃開。

    兩名 面人疾追而上,全然不肯放松。

    任豹武功較高,和兩名 面人較量,似在伯仲之間,但他見王山磔已溜,自己更無拼命必要,怒喝一聲,右掌擊向左邊 面人,人也往前帶去,存心擊退此人,以能沖出重圍。

    面人似已識破其伎倆,故意不敵,往後倒退,任豹見 不可失,馬上奪窗而出,根本未防腳下黑衣人乃為使詐。

    果然,當黑衣人見著任豹奪窗而出時,長刀再往上截,甚至已脫手射出,噬向其心窩,端的是非置其死地而後始甘心不可任豹突遭變故,心中大駭,但他不愧為老手,對敵經驗老到,霎時使出“千斤墜”貫往窗外地面。照理來說,他不竄高,反往地面,正迎合了竄上的鋒利長刀,不死也得重傷,但在此千鈞一發之際,他突然又使出“鐵板撟”功夫,將身軀硬生生頭下腳上的逼直,如此一來,則如寶劍墜地,速度若夠快,則可避免斜射而至的長刀。

    然而長刀速度畢竟不慢,而且又是在任豹 惶時發出,其位置捏得十分扣人,任豹避過了上身,但左小腿仍無法安然避開。唰然一響,連布帶肉被劃出一道三寸長傷口。

    任豹不敢停留,強忍腳傷,藉此已竄向屋頂,逃之夭夭。

    兩名黑衣人相互視目,似在做決定,隨即持刀那名黑衣人已揮刀削下阿三反綁雙手之繩索,兩人竄出窗口,追掠而去。

    一出危險而令人費解的戲,此時方始落幕。

    阿三揉搓雙腕,苦笑不已:“什麼嘛? 這麼玄?說救兵,救兵就到?”瞄向地面玉獅,“而且還不是為了奪寶而來?好像專程 來救我似地  ”

    他抬起玉獅,但覺並無損傷,心頭也放寬不少,不禁呵呵笑起,因為他已想著此時小邪一定會瘋狂般在尋找自己。

    “能讓小邪幫主著急,也是一件得意的事 ”

    阿三自得而笑,甚至於已想到躲他幾天,以報先前被他咬中手臂之仇。

    可惜來不及讓他有太多思考,小邪急切叫聲已暴傳而至“阿三  你在哪裡  ”

    聲音依然悲切而憤怒。

    阿三正想回話,小邪整個人已破瓦而入,從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落向阿三身前六尺處。直覺地劈出掌勁,厲吼:“還我阿三來  ”

    阿三哪曉得小邪發瘋如此強烈,避無可避,嚇得閉起眼睛急叫:“是我啊”

    小邪聞聲,硬梆梆地將掌勁給撤回,這才瞧清這不是阿三,是誰?人已呵呵笑起,洩了 的皮球般,坐往地面直叫:“呵呵  是你  呵呵  ”

    突見阿三被擄,他霎時無法忍受而瘋狂,如今見著阿三已完好如初,那股莫名的力量也隨之散盡,不再想到報仇,心中所想的,只有一個信念  阿三已安全。那些本是仇家者,現在皆不算是仇家了。

    松懈激昂情緒後,特別容易感覺累。他只能坐於地面傻笑不已。

    阿三也坐下,陪他一起笑。含有一絲得意成份,道:“找我?很喘吧?”

    “媽的 ”小邪瞪眼道,“你這個人真不衛生,到處招蜂引蝶 這次又引了一大堆黑蒼蠅,搞什麼嘛 ”

    阿三乾笑道:“我也不清楚怎會被看中?”

    小邪喘口 ,平息起伏心靈,等神情較清醒時,方瞧向阿三手中玉獅,問道:“他們為玉獅而來了”

    阿三從胃口,反問:“你的‘他們’是指誰?”

    小邪疑惑:“難道還有別路人馬?”

    阿三點頭道:“多得我也搞不清,看來天下又要大亂了 ”

    “怎麼說?”

    “黑巾殺手又出現了 ”阿三很快將一切事情說得詳詳細細。

    小邪聞言已起身走向那張柏劈壞的木椅,仔細比對刀痕,不久道:“不錯,這正是黑巾殺手專用的東洋刀。”

    阿三乾笑道:“可恨的是,他們卻在救我 想讓我欠他一份情。哼 我才不領這份情,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 來救找,他們是多此一舉 ”

    小邪沒馬上回答,沉思半晌,道:“你可猜得出,他們是屬於中原?還是西域的拉薩和尚?”

    阿三道:“看不出,他們全 了面,不過我可以看出他們武功十分高強 大概是拉薩和尚吧?”

    小邪滿意點頭:“我也這麼想,那些和尚全是拿錢辦事,咱們和他們不但無交情而且有瓜葛,他會出手相救?很明顯,是另有目的,而銀子可能就是他們最佳目的 否則他們何須三番兩次救我們?”

    阿三道:“不一樣,這次的黑衣人和上次擋架王堅的不同,至少他們沒拿東洋刀 還有,你說他們是為錢,那他們為何不奪走玉獅?”

    小邪也弄得滿頭霧水,道:“黑皮奶奶的 搞什麼謎,讓我猜?”稍加考慮,“他們不奪玉獅,我倒有個好解釋 他們是殺手,收了人家銀兩,基於職業道德,他們會拿錢辦事,這可從江振武利用玉觀音騙他們為其所用,來證明他們很守信用。”

    阿三道:“那雇用他們的人又是誰?”

    小邪苦笑:“我知道就好了 ”

    “你猜一個?”

    “我猜?猜  ”小邪盯向牆上觀音慈祥笑容,福來心至,自嘲道,“是觀音大姊 呵呵 很多次,她都解我困難,該錯不了 ”

    阿三白眼道:“你怎麼不猜王母娘娘?”

    小邪瞧著觀音畫像笑道:“王母娘娘不在嘛 否則她也有份 ”轉身面對阿三,“好啦 搞不清,就別瞎猜,只要你沒事,鏢貨又沒丟,這一趟還算順利,其它的以後再說,而王山磔的事,回去再找他們算賬。”

    阿三問:“王堅又怎知我們身 玉獅?”

    小邪道:“這很好解釋,張平去過通吃館,而我們馬上就 開大原城,王堅無時無刻想報仇,一定派有眼線在監視,我本不防他,因為他知道了也追不上我們,就算追上,也拿我們沒辦法,誰知他卻通知王山磔,從京城岔過此地,路程要短一倍以上,所以你才會中了伏 ”

    阿三自眼道:“都是你 玩什麼‘策馬狂奔’?差點奔東奔西,愈奔愈遠”

    “好啦 你也有份 武功不如人,嘴巴老是吹 ”小邪叫道,“若非你犯規,摟抱我腰部,哪會發生此事?走吧 有黑巾殺手保護,包管萬無一事 ”

    兩人不再逗留,走出正廳,阿三綁好玉獅於小腹,雖然腹衫已裂,他扯下兩條長袖捆纏,倒也將就些用。隨即往宣府方向掠去。

    事情透著懸疑,小邪並沒有完全放棄揣測,尤其是黑巾殺手的重現,冥冥中又醞釀了某 危 ?

    他感覺得出,卻不積 追查,也許是他天生“人不犯我,我不惹人”的心態所指使其如此。

    不管如何,他卻已再度涉入此間,將有一番紛爭,聰明的他,想必早有警覺。

    方過午時,臨山而築的宣府城已在望,其右側則為聳撥險峻黑石山,隱隱現出點點紅黃旗幟飄飛,想必早已布滿守關衛兵。

    城門擋住出關通路,仿佛雄獅雌伏,隨時有吼醒之可能。

    阿三望向高聳城牆,問:“闖?”

    小邪得意道:“不必啦 只要我一吼,馬上有人會大開中門迎接 你幫主的官,現在大得很 ”

    阿三疑惑道:“這麼行?光叫就成了?”

    “看我的 ”小邪馬上昂頭“喔嗚”吼叫,得意神情,讓人側目。

    音揚蒼穹,傳射府城。

    驀然域頭螞蟻大守衛已騷動,喝聲隱隱傳來。

    小邪瞄向阿三,得意道:“你相信了吧?喔鳴  ”他更形囂張而吼。嚎聲不斷,震耳欲聾。

    阿三不甘示弱:“我也來 ”話未完,也加入行列。

    倏然一聲暴響,似如炸彈開花,轟然阻斷小邪兩人叫聲。震得煙筒山回音不絕。

    小邪得意道:“聽到沒?他們放禮炮歡迎了 ”

    阿三亦感受一份得意道:“沒想到只要吼聲,就能待為上賓,我們快出頭了小邪幫主真是吼功蓋世 ”

    小邪指著天空直飛而來之黑球,笑道:“豈只放禮炮?還拋繡球 可惜沒我的大  ”

    阿三望向黑球:“這繡球,怎麼那麼像炮彈?這麼圓?”

    霎時小邪如 了電,那怎會是繡球?分明是城頭打出之炮彈 什麼放禮炮歡迎?全是自己在作白日夢, 想天開。禮炮是放了 不過是  要他們吃下去。

    “好呀 阿三快躲  ”

    兩人 忙逃死命地跑給炮彈追,那 狼狽,可能是他倆被追得最慘的一次。

    終究火藥力量無 倫比,任兩人速度如許之快,仍然逃不出炮彈追逐,轟然巨響,炮彈 地已炸開,威力末端掃中兩人,將其噴帶天空丈餘高,趴噠噠,跌往地面。仍有不少碎石噴砸兩人,一片黃塵弭漫,似進入迷霧中,黃茫茫一片。

    小邪抹去滿臉灰塵,扭動身形,還好,只是皮肉之痛,尷尬而笑,已爬向阿三:“嗨 這禮炮放得太過火了  ”

    阿三也爬起,仍是皮肉傷,但衣衫爛得更糟,兩人對眼,互見對方狼狽樣,已咯咯謔笑不已。

    他笑罵:“什麼玩二嘛 小邪幫主,這就是你的禮炮?不但過火,而且火太大了 差點把我烤成燒乳豬 我看這 禮炮不要也罷 我吃不消 ”

    小邪尷尬笑道:“吃了這顆,下顆就容易得多了 ”

    阿三叫道:“我不吃 要吃,你自己吃 還吹?什麼開中門迎接?我看是用扛的吧 ”

    迷眩黃塵已散去,留下五丈餘長之彈坑,兩人噓啼不已,大喊好險。

    小邪切牙道:“楊洪這老家伙也太不夠意思,早上明明說好任我自由通過,現在又反悔了?黑皮奶奶的 不上道 ”

    阿三不禁豪 大發,指著城牆道:“媽的 炸狗也要看主人?竟敢動到我們頭上來,小邪幫主,來硬的 ”

    “恨號(很好) ”

    小邪豎起大拇指,馬上爬起,憋起喉嚨不再學狼嗥,而是尖銳如利箭般的吼聲,存心 亂楊洪軍隊之馬匹 靜心靈。

    阿三加入行列,存心叫垮城牆而後始甘心。

    震音過處,城頭已顯混亂,遠處不停傳出馬匹嘶吼聲,可見小邪吼聲已達到干 效果。

    驀然炮彈又響。小邪、阿三從容不迫,只輕往後退數丈。避開炮彈最高射程,依然狂叫,吼得不亦樂乎。

    炮彈雖強,但皆飛不了兩百丈,紛紛落於兩人前方。從飛掠到撞地和爆裂,以致於煙塵弭漫,都落在小邪兩人眼中,似如煙火,此起彼落,震聲連天。

    小邪得意道:“我說嘛 吃過一顆,其他的就不足為奇了,多悅耳的禮炮啊”

    喊至後來,兩人則有秩序地在數炮彈,每轟一響,兩人則尖叫一聲,然後報出號碼。再傳出咯咯笑聲,全然不將炮彈當一回事。

    足足數了兩百多顆,城牆右側方吹起號角“鳴  ”沉沉浪水般壓過天際。

    炮彈聲方竭,城頭也已響出另一 號角,似乎在回 先前號角之信號。

    突然城門已開,幾名騎士已策馬疾往小邪馳來。

    小邪、阿三這才停止吼叫,咯咯直笑。小邪惹嘲道:“我就不相信你能憋多久?”

    阿三道:“來一個捉一個,管捉不管扛 ”他擺妥姿勢,准備迎敵。

    小邪道:“何必呢?叫他幾聲不就得了?”

    “對喔  ”阿三馬上改口,“來一個叫一個 管叫不管摔 ”

    他想叫,卻被小邪阻止:“算啦 我們還得借路而過,不得太過份,否則只好爬山了 ”

    “對喔 ”阿三又恍然大悟狀,呵呵笑起,“來一個看一個,管看不管叫這下總該可以了吧?”

    小邪輕笑,沒回答。

    七八騎奔向 小邪百丈左右已停下,似在等待什麼。突然右側又沖出三騎,雙方會合,方自策馬奔向小邪,眨眼已快抵達小邪前頭。

    小邪這才看清原來右側來的是楊洪,敢情他方才不在城中,而其左側則為黑金盔甲,身材雖不及楊洪高大,仍威武不凡,尤其一臉方正,橫條肌肉看得清清楚楚,看似中年,卻比年輕人更來勁,渾厚胸脯掛上張比臉粗的脖子,像座難以推倒的山,此人乃是宣府雙將之一的羅享信。

    楊洪策馬奔至,跨下馬鐙,拱手歉然道:“楊兄弟,我們又有誤會了。”

    他一下馬,其他人也跟著下馬,羅享信疑惑地往小邪和阿三瞧去,搞不清全身衣衫碎爛兩人,是何來頭?為何將軍對他如此謙恭?

    小邪回答:“我知道你有誤會,否則禮炮怎會放過頭了?”

    楊洪乾笑:“實因羅 將不知此事,所以才會使楊兄弟身沾炮灰,本官在此向你道歉。還有這位小師父 ”他分別拱手向兩人道歉。

    阿三想辯自己不是和尚,小邪卻撞他腰際,阻止他多言。

    小邪笑道:“馬馬虎虎啦 看在楊家祖宗份上,啥事不能解決?你還是肯讓我倆通過關卡吧?”

    楊洪道:“當然,本將軍令出如山 ”

    羅享信:“將軍  此人  ”

    楊洪笑道:“羅 將,楊兄弟乃武林高人,而且行事光明磊落,最重要,他的嗓子足可 亂軍馬,我可不願馬匹亂成一團。”

    一方大將軍有此輕率言語,本是十分要不得。但羅享信乍聞馬匹受  之事,亦深知此事之重要性,為此而讓小邪自由出入關卡自有其必要。當然以小邪目前人品,年齡看來,自是屬於頑童心性較重,當不會帶來太大困 ,將軍之決定自有其道理存在。聞言之下,拱手應“是”已不再多言,眼睛凌厲光芒又已掃向小邪和阿三,想多從兩人外表 舉止,揣測更名其心性和目的。

    小邪輕笑道:“如此甚好 我現在可就要過關卡嘍 ”

    楊洪愕然:“這麼急?”

    小邪道:“生意做得大嘛 慢則七天,我就回來,到時你可要交代  波菜醬(羅 將)別又放禮炮了 我的官沒做得那麼大嘛 ”

    阿三接口道:“一放就是兩百三十七發。”

    羅享信黝黑皮膚也已出現紅雲,炮轟不著人家,還被其當禮炮看,對於一個百戰沙場的老將來說,實在甚無面子。

    楊洪也吃過虧,朝羅享信乾乾一笑,暗示他別放在心上,隨即轉現小邪,道:“以後不會再有此事發生,楊兄弟安心去吧 ”

    “那  我走啦 拜拜 ”

    搖搖手,小邪也想不出什麼告別的話,揪住阿三左手,如頑童嬉戲般奔向兩岸峭壁  一線蜿 小徑般的關卡。

    羅享信示意在旁騎士吹起號角,以通知所有關卡守衛讓兩人安全 去。

    號角已竭。小邪、阿三身形也已消失遠處山區。

    楊洪長歎,隨即遣回部隊。

    冷風刮起,塵沙飛揚,黃土一片 涼。

    寶石山光禿如巨石,黃澄澄堆在此,儼似金塊,也許是因此而得名吧?

    已在塞外,除了少數部落,一片沙海,說不盡多遠、多廣,游牧民族散落各處,策馬狂馳,憑添幾許豪放 息。

    寶石山下附近有座完整部落,小邪將半塊銅幣掛於胸前,逛著部落,想引起那所謂的接貨人注意。

    一身中原裝束,挾在披毛帶裘的塞外民族裡,特別顯眼,尤其兩人又是一身怪裡怪 ,早已引人注意而指指點點,說些小邪無法了解之蕃話。

    越是有人注意,兩人越顯高興,也摻在人群中,呱呱亂叫些連自己也聽不懂的話。反正亂搞些窮開心之事,他倆永遠樂此不疲。

    混混騙騙,肉也混足,酒也喝夠,不花一紋錢就有如此成績,小邪當真想在此做起生意  太好賺了

    直到夕陽西下,兩人甫自往寶石山方向掠去。

    冬夜,寒風颼然,大漠溫差大,此時已冷如冰霜覆身。冷月西斜,青光更如冰針,讓人好生覺得寒意竄心。

    狼嗥不斷,陣陣 涼哀戚湧向天地間。

    小邪和阿三坐於禿石上,遠遠可見部落燈火,兩人雖不覺冷,卻覺得十分寂寥。

    “光等?要等多久?”阿三問。

    小邪乾笑:“我也不知道!算算,還有十七天就一個月。”

    “就這樣光等十七天?”

    “是啊!等一天,一萬兩,有何不好?”

    阿三叫道:“想點辦法嘛 你不是一向很有辦法?”

    小邪瞪他一眼:“辦法多的是,你只要大叫玉獅在你身上,保證馬上有人來領 ”

    阿三無奈,還想發發牢騷,突地小邪急道:“有人來了 ”

    山腳右側此時已有兩條黑影輕巧掠往此方向。

    阿三霎時開 道:“不必叫 生意自動會上門 ”

    兩人站起,已往對方望去,准備進行辨認工作。

    來人幾個起落已飄掠小邪對面七尺餘一塊凸石,天雖暗,仍能看出兩人一高一矮,年齡不大,一身黑衣,還光著頭。

    阿三見著兩人頭頂禿亮,已呵呵笑起:“原來是同行哪?”

    小邪問:“領貨的?”

    較高黑衣人道:“不錯 ”

    小邪伸手:“拿來 ”

    黑衣人道:“主人要你跟我去 ”

    小邪瞄兩人一眼,道:“這麼說,你們兩個沒帶信物來了?”

    較矮黑衣人道:“去了地頭,自有主人交予你信物。”

    小邪裝蒜道:“奇怪?不是明明說好在此交貨的?怎又換了地方?”

    阿三道:“回去吧 照規 來,該在此地交貨,就在此地,否則免談 ”

    高壯黑衣人冷笑:“你們怕了 ”

    “怕你媽的頭?”小邪叱叫出口,右手一揚,兩顆石子已打向兩人鼻尖。

    黑衣人大駭,馬上倒掠而退,墜往地面,想避開石子,然而石子似乎通了靈,能轉彎、回旋,如毒蜂般追掠兩人。

    只聽兩聲悶哼,黑衣人再次爬起身軀時,已是撫著鼻頭,鮮血滲出指縫,駭然地盯著小邪,不敢再掠上方才那塊凸石。

    阿三冷笑道:“看清楚些 通吃幫沒有‘害怕’這兩個字,送貨就送貨,耍什麼花招?滾 ”他也打出石塊,“否則砸爛你腦袋 ”

    兩人不敢多停留,閃開石塊。已往回處掠去,眨眼已消失黑夜中。

    阿三拍拍手,不屑道:“十足狗仗人勢 最要不律 ”轉向小邪,“小邪幫主,你認為他們為何要帶我們去另一個地頭?”

    小邪道:“也許他不想拋頭露面吧?”

    “那你為何不去?”

    “沒為什麼 ”小邪聳聳肩頭,“看不順眼而已 ”

    阿三霎時鼓掌:“對 理由很好 什麼玩二嘛 理了光頭就想當和尚?”他訕笑,“還差得遠呢 ”

    小邪望向天際,弦月都快隱入墨漆地平線,心知已近四更,道:“睡吧 他們今晚可能不會來了 ”

    兩人掠下禿石,找一處避風石穴,開始窩身,以渡過寒冷冬夜。

    已是第二天中午。

    太陽艷麗,天空一望無雲,靛藍如海。

    小邪和阿三仍在等。

    突地又有一位身著中原服飾的中年人,喘息不已慢慢地爬向此山。見其一身肥胖贅肉,和藍底金黃色而相當華貴之衣料,相必是富豪人家。

    小邪見狀已輕笑:“原來是只肥豬,難怪不敢上山?走 ”

    一聲輕喝,兩人飛掠而起,身輕如燕飄向肥胖老頭。

    胖老頭乍見兩人,這才喘口 ,擦去額頭汗珠,道:“你們也真是 我說在寶石山,只是怕你們找不著地頭,沒想到你們卻賴著不走  ”

    阿三道:“不是賴著不走,而是盡忠職守,誰知道昨晚那兩人是干什麼的?”

    胖老頭滿險仍是熱 ,喘得難以立時回話。

    小邪問:“你是中原人?”

    “差不多 ”胖老頭乾乾一笑,道,“我專做塞外生意,已有三十年之久,可說是半個瓦刺人了 ”

    小邪不再多問,道:“銅幣呢?”

    胖老頭抖著肥胖如藕節之雙手,從腰際翻出一紅色錦囊,拿出半塊銅幣,道:“在這裡 ”

    小邪接過手,和自身銅幣合對,十分吻合,這才滿意笑道:“阿三,交貨成啦 ”

    阿三輕輕敲向胖老頭腦袋:“算你好狗運,找了像我們這 專保別人不敢保的鏢 否則你永遠也別想得到玉獅 記著以後要多多照顧啊 ”

    胖老頭不停頷首:“是、是 多謝三位大俠 只要能安全送到,每次也會去找您 ”

    “很好 這才像話 ”阿三仍沒忘記拉生意。很快地,他已從腹中抓出那只玉獅,道:“鏢貨在此,請點收吧 ”

    胖老頭接過手,仔細審視,目光已露欣喜:“不錯 就是它 就是它 謝謝謝謝 ”

    “不謝 不謝 生意嘛 ”阿三得意直笑。

    小邪道:“貨也交了,我們該走了 ”

    胖老頭道:“兩位遠至關外,不到捨下坐坐?”

    “以後吧 ”阿三笑道,“下一批生意時,再去 我們很忙,告辭了  ”

    一聲吊高嗓音,小邪和阿三已掠向山下,准備返往中原。胖老頭抱著玉獅也欣喜若狂,慢慢爬往山下。

    山下部落仍聚集不少攤位及人潮,湧現一股熱鬧 息。攤位大都擺著獸皮、獸肉之類東西。腥沖 味挾羼牛馬糞便或曬乾或濕堆路面牆角,交溶成市場應有之沉腐味。

    生意作成,心情最是開朗,喝上兩壇更夠味。小邪已走向 集市場較中央擺著不少封蓋獸皮之酒壇,饞像已露,道:“喝酒在今朝,不醉不歸 阿三,上”

    兩人登時沖前,各搶一壇酒,拆撕封泥,已往口中灌,紅如血汁般葡萄酒不時從其嘴角滲出。

    見其如此狂妄舉止,賣酒糟瘦老頭已被嚇呆,還以為是強盜光臨了。

    兩人拼命灌酒。阿三非得蠃過小邪不可,只曉得猛往嘴中倒,溢出嘴角的,差不多比喝入肚中要多一倍,所以他蠃了。丟下空壇,又往另一壇抓去,得意道:“喝了一壇,再一壇 ”抓起酒壇又想痛飲,忽然瞥見傻愣老頭,叫道,“別急 多的是銀子 ”霎時從身上抓出向阿四揩油的銀子全丟給糟老頭,得意道,“夠了吧?小說也有四五十兩 ”

    糟老頭仍是呆愣著,不知所措。

    小邪也喝完一壇,嫩臉已紅,朝糟老頭直叫著:“啊呀哇啦哇佳佳  ”亂扯一頓,然後哈哈直笑。因為他自己也不知自己在說些什麼?

    糟老頭見他如此“純真”表情,最後又笑得如此開心,似能會意,霎時亦呀呀嗚嗚嘻叫不已,抓著銀子,如獲至寶般,兩眼笑成一條細縫。這些銀子,足足可以讓他買十幾匹健馬,當然能讓他笑不絕口。

    小邪和阿三此時已若瘋子般,猛灌猛喝,誰也不認輸,一時引起群眾側目。

    十三壇斗大葡萄酒,不到半刻鍾,全部到了兩人肚子,紅透的臉,沒有七分醉意也有三分迷糊。

    小邪少喝一壇,心裡有 ,喝道:“阿三你亂喝 倒得整身整地 ”

    阿三得意丟下最後酒壇,呵呵直笑:“不如此,怎能蠃你?”

    “媽的 無賴、癟十 還我酒來  ”

    大喝出口,小邪已追向阿三,存心將他撲倒在地,痛打一頓。

    “來不及啦 酒已入肚皮,就變成黃湯了 呵呵  ”阿三微醺身形已往人群擠。

    小邪也飄飄然猛追,大群人潮為之騷動。

    倏然阿三掰開幾名大漢,正竄身而過之際,突地“啊  ” 叫而起,一把利刀已刺向他胸口,還好他閃得快,只被劃出一道三寸長傷口。

    “不好 小邪,有埋伏  ”

    霎時人群中已有數名高壯漢子砍出長刀,分別截向小邪及阿三。個個身手矯捷,動作一致,讓人防不 防。

    突來變故,小邪乍然 醒,不滾落地面,反而旋轉身形,宛若陀螺嘯出鬼泣般陰冷強風,整個人已倒竄天空,似如出弦之箭,快捷無比避開長刀。再聲大喝,寒光如幽冥中之霹靂,電閃,帶出一條長而直的青光,長眼睛般噬向劈往阿三背面兩把長刀,人也沖了過去。

    寒光一閃而沒,兩聲慘叫已停出,兩尊龐大身形已往地面摔,阿三藉此劈出一道厲風,牆頭般壓向另三名大漢,所罩范圍之廣,足以壓死三人綽綽有餘。

    轟然般如天空整個掉落地面,壓得大地沉晃而暴烈,三名持刀者已挨不住掌勁而倒撞人群。霎時又是一片哀嚎、跌撞聲響起。

    “阿三,走 ”

    小邪身形如鬼魅般掠到,抓起阿三肩頭,再次騰空,如蒼鷹展翅掠出 美而快捷姿勢,飛過兩個蒙古包,旋身落地,已往中原回路狂奔。

    如此折騰之下,兩人醉意全醒,相視苦笑,還是逃命去吧數名持刀大漢仍不放過,騰掠而起,紛紛追向後頭,口中不時叫出他們自己才聽得懂的話,但從其恚忿表情,不難猜出,一定是些要置小邪於死地之言詞。

    阿三摸著胸口,涼冰冰而帶著點酸抽疼痛直搗心坎,苦笑道:“怎麼搞的?

    最近好像走霉運? 一連被暗算了好幾回?早知道也該讓阿四來 ”

    小邪方才回旋沖向空中,雖能脫身,但畢竟長刀過多而又出奇不意,左大臂也被劃出一道細紅傷口,還好傷得不重,只是一肚子黃湯,跑起來夠他受了。

    他自嘲道:“難得出一趟塞外,不被追殺,多沒意思?我看不如停下來,讓他們多砍幾刀,回去也好向小丁哭訴 ”

    阿三瞪他一眼:“你去吧 我和尚可還想回去領銀子。誰若想跟你如此胡干,誰就是瘋子 ”

    兩人直往前奔,已將追兵拋得遠遠。突地小邪已笑起:“呵呵 救星又來啦咱們不必跑了 ”

    阿三迷惑:“在哪裡?”

    小邪放慢腳步,指向一片黃沙起伏,其中掛著蜿   亦就是往中原之小徑,此時已有幾名黑衣 面人持刀奔馳過來,淌在空中,似乎飄浮之黑羽毛。

    阿三見狀,軍心大定,停了下來,得意道:“現在留下,就讓他們多砍幾刀也無防 ”

    小邪也准備看熱鬧,故意退出道路,負手而立,儼然一位鑒賞者在等待他人送上最佳之寶物般掠著陣仗。

    兩邊追兵已相距不到百丈,雙方帶起黃龍般塵土,滾滾而來。

    挾在雙方中間的阿三已轉向黑巾殺手,手臂猛揮,如指揮官指向追兵,正經八百道:“殺  殺一刀給十兩銀子 ”

    突然雙方大吼,咆哮聲音讓人甚為容易就能感覺出他們乃溶為一 者。

    小邪心神突然沉悶,覺得不妥,馬上瞧向黑巾殺手,對方竟然是沖著他倆而來。

    “不好 阿三快迎敵 現在真要留下來砍幾刀了 ”

    說話間,小邪已抽出匕首,不再等待,易客為主,反身撲向黑巾殺手。

    阿三愕愣初醒,納悶道:“怎麼搞的?又救人,又殺人?”不敢怠慢,也出掌劈向先前追來之漢子。

    匕首化作一條閃閃銀龍,似能絞碎天地間所有生物般地纏向七把長刀,一股吸鐵般力量帶向黑巾殺手,使其如掉蛛 之中,陷入膠著狀態。

    黑巾殺手見狀,霎時抽刀往下,想竄出小邪匕首之牽制。雖小邪功力甚高,但這七名黑巾殺手卻也不同凡響,竟然有四人之多能逃出他的掌握?這份功力,恐怕當代少林掌門也無法如此從容辦到。

    四把長刀逃過牽制,馬上分從四個不同方向截向小邪背面及雙?

    '7d要害。長刀

    劃破空 的急促咻聲,直貫耳際,像會刺破耳膜般讓人心 。

    小邪深知四人功力了得,而自己又懸在空中,變幻身形實是不易,該采取速戰速決為佳,當下怒喝出口,人往上翻,頭下腳上以閃避兩把砍向雙腿快刀,一招“烏龜狗”使出。突然匕首幻作銀牆裹住小邪身形,嘯起一陣狂風,如狂濤駭浪襲卷三名黑巾殺手。銀芒過處,又如潰堤暴發之山洪,摧枯拉朽,無可抵擋地吞向敵人。

    三名黑巾殺手如泥人擋洪水,被帶往後方,一無招架之力。叮叮叮連三響,三把長刀全被砍斷宛若冰塊倒噴滿天,至少已被砍成十餘段。同時三聲唉叫方發自咽喉,已然被什麼東西堵住,叫不出口。再則一陣血雨撒成紅霧般映向烈陽,沉淪於地獄血池之中,似詛咒著世界末日即將來臨之殘酷血劫。

    三名殺手已支 破碎,至少被切成七八十塊,紅的心、白的腦、青的膽、黑的肝、扭蠕亂腸,一節節,零零碎碎如豬肉鋪腥血豬肉擺在地上。

    四名黑巾殺手並沒停手,趁小邪其勢方竭之際,全然砍向其背部之四處要害,任小邪如何躲閃,都不可能全身而退,甚而有頭斷肢解之慮。

    小邪心知斬殺三人,勢必會受此四人之圍剿,而且自己舊力已竭,新力未生,情勢十分不利,狠猛咬牙,身形逼往左側,反手揮出匕首,企圖封住右邊截來而直指自己背腰之“ 沖”及“神堂”兩處穴道之快利長刀。

    叮叮兩響,長刀已被打偏三寸,小邪得已逃過此劫,但左側兩把利刀卻已戳入他“章門”及“至陽”要穴,冷鋒直竄心頭。小邪疼痛之餘, 忙轉身向上,企圖避開穴道被戳中而真 頓失,甚至於有喪生之可能。

    身形滾筒般倒轉,唰然兩響,長刀雖不能直貫穿穴道,卻順小邪身形打轉之勢,劃出兩道五寸長血溝,自骨猝見,隱隱翻露出乳白帶血皮脂,錯交細雜之血管,甚為刺眼。

    趴然悶響,小邪已撞向沙質地面,陷入地裡三尺餘,火辣辣傷口受到擠壓更竄起刀刮痛楚。還來不及讓他回味傷痛,四把長刀如鬼隨形,又刺斬而至。個個狠命而施,速度之快,讓人無 遐想。

    小邪暴喝出口,又是那浪子三招之殺招“烏龜狗”已展開,整個人不躲不閃,千百支冰劍似地已從他身形外側凝聚成鍋蓋形,冰劍 又炸開而截向沖前之四把長刀。

    雙方一 叮當聲再次傳出,長刀依然節節斷落。突見冰劍噬向左側兩人,哇然兩聲慘叫唳起,這兩名殺手已斜腰被斬劈兩半,倒地抽搐著,早已斃命。

    此時右側兩人持著半節利刀仍奮不顧身砍向小邪左肩、左手。而小邪身形方才為攻斬兩名殺手而往左帶,此時想回手阻攔已是不及。只見利刀就要劈下小邪左臂

    突地寒光似有似無閃出,射向兩人凌空沖至的黑巾殺手。

    小邪沖勢已竭,反往地面落去,黑巾殺手亦按著利刀隨小邪追往地面。

    利刀仍按在小邪左臂以及左肩,只按著而未砍下。

    砰然小邪摔落地面,再兩聲砰響,黑巾殺手也跌往地面,利刀永遠也砍不下去了。

    從他們左眼滲出一滴細如露珠之血滴,映在晶瑩眼珠,如亮晶晶紅色星星。

    一生只能滴一顆的紅星星,沒人能夠滴兩顆,只准一顆。要命的一顆,要命的飛刀,小邪的第二把飛刀,無堅不摧的飛刀,無人能躲的飛刀,它來自幽冥世界,閻王之索魂令,任何人都無法抗拒它。如今它又出現了。

    小邪翻動疲憊身形,抓下兩名殺手面巾,赫然是光禿禿的拉薩和尚。他再審視兩人左眼,滴出紅血仍殷紅鮮麗,方自露出滿足笑意,隨即往阿三瞧去。

    只見阿三不知何時已奪下一把長刀,使出孤星劍法,刀光閃如光輪,攻守之間雖吃力,卻也不盡是挨打局面,這九人武功要比拉薩和尚低得多,否則後果實不可設想。

    小邪不想再混戰,蹣跚爬起,喝道:“阿三讓開 ”

    話聲未落,幾道寒光已閃出,在此同時,他已飛掠而起,快箭般罩向九人,匕首再抖千百朵銀花,山洪瀑發般噬向敵人。

    阿三得知信息,霎時回旋掃出數刀,逼退眾人,人已竄往高空,一把長刀已射向一名大胡子心窩,想撈點本回來。

    飛掠銀芒已至,如長刺的風車疾速滾動在輾壓千百只綿羊般,掃起刮透肌膚之寒風刺向眾人,十丈方圓似乎已沉淪萬年冰洞之中,眾人還來不及嘶喊,長刀已如被吸鐵般吸走而砍斷。只聽小邪再次咆哮,銀芒過處,衷嚎如殺千刀不死之豬叫立時響起,刺人心弦。

    九個人至少已有四各死於飛刀,三名被肢解,一名被長刀射穿心窩,剩下斷了右手的人已滾地哀嚎。

    小邪如煞星般飄落地面,一把匕首仍亮如明月,反射陽光,更如通 晶瑩的水晶,冰清玉 。他雙足如柱,木訥如天神站立,好似這一切都沒發生過似的。

    阿三也已落地,一身衣衫已爛,最少也被劃了十餘道傷痕。但大致來說,並不及小邪背面那兩刀來得深且長。

    噓口 ,他自嘲道:“這些天殺的 怎會如比不要命?”

    小邪定定神,目光移向阿三道:“傷得如何?”

    “還好 ”阿三反問,“你呢?”

    “死不掉 ”小邪指向那名斷臂中年人,“問他是誰指使的?”

    阿三頷首,已走向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的高大漢子,一手翻開他臉部,冷道:

    “說實話 誰要你來暗算我老人家?”

    大漢怒目而瞪,不說半句話。

    “不說,哼 去打聽打聽通吃幫什麼時候問不出話的?”阿三冷笑不已,轉頭道,“小邪幫主,匕首借用一下,這小子不上道 ”

    小邪拋過匕首,也已慢步走向他。

    阿三接過匕首,冷笑已變為黠笑:“小子,現在說話還來得及。”

    大漢仍然怒容滿面,不吭一聲。

    “很好 ”阿三猛揮匕首,劃向其大腿。

    “啊  ”大漢一聲厲叫,左大腿已如被切豬肉般切下巴掌大肉片,痛得他冷汗直流,雙腿抖動不已。

    “呵呵 有膽你就不說 ”阿三冷笑道,“下一刀可就是右大腿了 ”他喝道,“快說  是誰 ”

    大漢目露懼意,見阿三此 切豬肉手法,似乎不是在開玩笑,嘴角已抽搐起來。

    小邪知道他已受不了痛苦,必定有問必答,遂蹲下身軀,問道:“誰指使你如此做?”

    大漢咬咬嘴唇,回答仍是非常生硬:“多斗  ”

    “漏斗?”小邪不懂瓦刺話,望向阿三,“什麼叫漏斗?該不會是漏酒的‘漏斗’吧?”

    阿三搖頭而笑:“你還是問他好了 ”

    小邪也覺得想笑,盯向此人,道:“看你是聽得懂我的話吧?”

    大漢遲疑半晌,仍點頭。

    “聽得懂就好辦了 ”小邪很有信心道,“漏斗代表一個人對不對?”

    那人點頭。

    “他是誰?”

    “多斗  ”

    “我當然知道他叫‘漏斗’ ”小邪叫道,“我是問你,他在瓦刺國是干什麼的?”

    大漢道:“阿刺 ”

    “阿刺又是什麼意思?”

    大漢想解釋都不知如何說起,畏懼地瞄向小邪。

    “媽的 話到用時方根少 ”小邪自嘲而笑,道,“好吧 要拉就去拉 我懶得跟你亂拉 ”他問,“漏斗代表人,還有其他意思嗎?”

    大漢立時點頭,想了想,左手猛往上下拍打。他想做出老鷹飛翔姿勢。

    小邪背道:“皮球?”

    大漢想笑,左手放緩,仍上下擺動。

    小邪眉頭一皺,又猜:“翹翹板?”

    阿三笑罵道:“小邪幫主你發什麼神經?又皮球、又翹翹板,長大一點好不好?”

    小邪尷尬一笑,道:“他的手  很像嘛 多猜幾次,一定會猜中的 ”

    阿三笑罵道:“等你猜中,天都會搖了 ”

    大漢憋住笑意,更形認真地搖著左手。

    “這會是什麼意思  ”

    大漢立時又叫出呃呃之聲音。

    小邪突然恍然叫道:“我知道了 足狗尾巴 ‘呃呃’是小狗叫聲。”

    大漢已忍不住笑出聲音,但隨即煞住。

    “去你的 ”阿三右手推他肩頭,笑罵,“小邪幫主你實在很沒營養,狗尾巴你也要?”

    小邪感到得意,能猜出一些讓人發笑之東西,終非他人所能企及,左手學樣搖擺,嘴巴輕學小狗“噢噢”直叫,乾笑道:“不像嗎?”

    “像你的頭 ”阿三白眼瞪他,道,“要是我猜,我就會猜老鷹在飛  ”

    霎時大漢已叫出聲音,猛指阿三,又猛點頭。

    阿三 喜道:“你說的就是老鷹?”

    大漢如獲重釋般,笑了起來。被小邪這麼一問,他已暫時拋棄敵我對峙,甚至想討好兩人以乞命,已無必要擺出那 視死如歸、永不屈服之神態。

    小邪無奈自嘲道:“老鷹都是兩只翅膀,難怪會變成狗尾巴。”

    阿三笑道:“你沒看到他只有一只手?什麼時候你變得那麼沒想像力?”

    “這是沒想像力?”小邪叫道,“我能想出翹翹板、狗尾巴,你能嗎?一只翅膀就想飛?不怕摔死?”

    阿三不敢再說下去,惹翻了小邪,吃虧的永遠是自己,道:“好嘛 你有想像力,就快想想看‘老鷹’代表著什麼?”

    “還能代表什麼?一只翅膀的老鷹代表著馬上就有烤肉可以吃 ”小邪白他兩眼,不再理他,瞄向大漢,道:“你是他部下?還是受雇於他?還是他部下來找你,你就幫忙?”

    問至此,大漢方點頭表示是受“老鷹”之部下的邀請。

    小邪問:“這麼說,你也不知為何要殺我們兩人了?”

    大漢搖頭。

    小邪指向黑巾殺手,問:“那些黑衣和尚和你們一點關系也沒有?”

    大漢猶豫。

    小邪又道:“你不是主謀,所以不知和黑衣和尚有無關系?”

    大漢 忙點頭。

    “誰是主謀?”

    大漢指向一名倒臥地面,長刀穿胸,正是被阿三射中的長胡滿臉漢子。

    小邪走向他,搜過他身子,一無所獲, 又走回來。

    阿三道:“沒搞頭了?”

    小邪點頭:“搞不起來只好由它了 反正那些若有目的,一定會再來,碰上了再說,叫他走吧 ”

    阿三轉向大漢,道:“你受傷是活該 誰叫你吃飽沒事干,想來殺我們?滾吧 以後少干這 事,活得會長久些 ”

    大漢長長而呶,正如阿三所說,他不該多管閒事,如今付出代 不可謂不小。一拐拐,如風燭殘年的老人往回路走去。

    小邪瞧向他漸漸失去背影,也道:“我們走吧 若再被圍上,想脫身就難了”

    兩人隨即邁開步伐,往中原方向行去。

    足足走了數十裡,方發現較近似中原風貌的蒼翠積雪山峰,靜默雌伏霞光四射的夕陽中。

    小邪指向山峰道:“晚上就在那裡過夜,今晚不 路 傷口還辣辣地,可能有毒 ”

    阿三著急欺向他背部,瞧及兩道五寸餘長深陷肉骨傷口全是混滿泥沙的烏血疤,急道:“我們快走 ”

    兩人加快腳步奔往山頭。盞茶功夫一過,已然抵達此山。兩人往林中尋向一座避風山谷,河水已結成冰,一片亮光如銀阿。

    阿三敲碎冰塊,立時敷往小邪傷口,准備替他洗去淤沙。

    小邪撥出匕首,交予阿三。道:“將傷口兩邊爛肉刮掉,讓它流出紅血 ”

    阿三素知小邪全身經過十數年之藥水洗煉,混身不怕毒藥,是以傷口毒性不能致其性命,但毒性留在爛肉裡,卻能阻礙傷口密合,只有用利刀剮掉它,以能加速痊愈。

    雖然明知該如此治療,但要阿三親自出手,他反而有些不忍下手。畢竟人肉長在身上,要一片片剮下它,是何等 目 心之事?

    不過阿三仍沒怯手,等冰塊溶化洗去污血淤沙之後,傷口爛肉已泛白而灰,如死老鼠肉不見一絲血 ,皮層、肌肉、血管已交織一堆如牛胃般皺皺的、膩膩的、黏黏的更有一股讓人翻胃的 息,也許胃中翻出穢物就是此 味道。

    阿三抓緊匕首,冷道:“你准備好了?”

    “嗯 ”小邪沒多大反應,自然地坐著。這 剮肉、剮骨療傷,他已不是第一次。

    阿三猛咬牙,匕首已切向背心那道傷口,真如初豬肉般削下爛肉。只劃幾刀,他已汗流滿額。有時,看的人反而比受痛之人更來得緊張,阿三現在就是如此。

    小邪仍冷靜表情如一,似乎這些肉是切在他人身上似的。他兩眼 靜注視平滑如鏡的河面,他在想從此地一直往下滑,會溜往何處?如此溜滑,一定相當好玩吧?

    阿三已將第一道傷口清理干淨,本是深陷如溝之傷口,因削去兩旁爛肉而變成較平坦而寬的淺溝,鮮血已湧出。但立時又慢慢凝結成晶瑩略帶透明之紅疤。

    小邪額前也出現汗水,說不痛,那是騙人,他只不過盡量不去想痛楚罷了。

    阿三右手有點抖顫,但他仍繼續完成第二道傷痕清理工作。大小汗珠已滾下腮邊,擦不 擦。

    終於手術全部完成,他才噓 而笑:“要命 以後這 事,千萬別叫找干手麻啊 ”

    小邪輕輕一笑,道:“那有這麼容易?你以為我隨便就會受傷?”

    阿三道:“說真的 要砍你兩刀那麼深,還真不容易 那些拉薩和尚功夫實在沒話可說,一對一,我還可以,若來個一對二或一對三,我就吃力了 ”

    小邪道:“這七個武功比以前所遇到的還要高出半籌,黑皮奶奶的 到底這些人有多少?怎麼好像到處都有?”

    “這有得查 ”阿三道,“咱們吃飽了,再來個春秋大評論 如何?”

    小邪興趣甚濃,道:“好啊 反正也沒事干 ”

    兩人就地取材。小邪敲破冰塊,運動往冰底猛吸,霎時抓出數條鮮魚。阿三架起枯枝,燃起火花,已烤起魚乾。火苗映得兩人臉紅如雲霞。

    不多時,兩人邊啃熱騰騰烤魚,邊聊著。

    阿三問:“小邪幫主,你認為黑巾殺手  我是說拉薩和尚,他們是否已死灰 燃?”

    小邪叫道:“你真差 什麼叫‘死灰 燃’?拉薩和尚根本就沒死光,以前死的那十名,只是全拉薩和尚中的一小部份,怎麼可說他們死灰 燃?”

    阿三聞言乾笑不已,自己一直認為殺了那十名拉薩和尚,好像一切都已結果,才會有此想法。乾笑半晌,他又問:“那他們找上我們,是為了報仇?”

    “有這可能 ”

    阿三攤手道:“如此一來,我們就慘了,恐怕要無安 之日了 ”

    小邪得意而笑,道:“你想那麼多干嘛?拉薩和尚再大膽,也不敢明目張膽侵犯中原 而且飛龍堡現在又如日中天,以前雖是假堡主和他們有過節,但仍是以整個‘飛龍堡’的名譽,若有事,韋亦玄也不會袖手不管,我們只要往他身上一丟。”他笑得甚開心,“啥事也沒有了 ”

    阿三對他解釋永遠感到十分滿意,遂轉開話題,道:“那‘漏斗’又是何人?他為何要殺我們?”

    小邪慢慢啃食魚肉, 又撥弄火花,炭星點點升起,隨即消失,一連撥了三次,他才道:“如果漏斗和拉薩和尚是一夥的,這問題就很好解決。”他解釋,“可能這一切都是‘漏斗’一個人所指揮。”

    阿三道:“若他們不是一夥呢?”

    小邪攤手苦笑:“這就麻煩啦 到現在我們只知道他還是只‘老鷹’‘而已。”他又道,“這可能還是個組織 ”

    阿三問:“他們是否為玉獅而來?”

    “不可能 ”小邪道,“玉獅在那胖老頭手中,若為玉獅,他們該向他下手才對,這比對付我們要容易得太多了 ”

    阿三也猜不透這些玄事,尤其是黑巾殺手救他,卻又想殺他一事,讓他困厄非常。他已如此向小邪詢問。

    小邪道:“反正就是那麼回事,他們是殺手,有人拿錢,要他們保護你,也許只是那一次,後來又另外有人要他們殺掉我們,這個可能性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阿三沉思半晌道:“若是能找到‘漏斗’,可能事情就可迎刃而解了 ”

    “我不信 ”小邪言詞堅決地說。

    阿三愕然:“為什麼?明明‘漏斗’他  ”

    小邪突然輕笑道:“漏斗在酒鋪多的是,我就不相信你找到它,會有效果?”

    阿三霎時明白己被捉弄,揮掌就想擊向小邪,罵道:“去你的 以後你就別叫我找 ”

    小邪架開他右掌,訕笑道:“呆子才會去找漏斗 我要的是酒壇吶 ”

    兩人仰頭暢笑,很有默契地將這些搞不透,猜不著事情拋向九天之外。凡事得著了再說,生意還得作下去,管他什麼黑巾殺手?此刻那有時間去我其晦 ?

    除非又接了這麼一筆生意。

    啃完最後一條烤魚。月光映向冰清平滑冰河,直如通往天際仙道,閃閃幽幽神秘莫測。

    小邪心靈又有新念頭,他問:“阿三你的傷產不嚴重?”

    阿三回答:“笑話?這 皮肉之傷,再干上千刀,也搔不到痛處?要是搔著了,呵呵 我也懶得和你說話啦 早就擺平了 ”

    小邪目露邪光瞄向他,道:“好小子 上次比賽你不認輸,這次來真的 看你服不服?”

    阿三已知小邪又出鬼點子,縱使冒生命危險,他也心甘情願去嘗試。畢竟每次境遇皆不同凡響,事後又且回味無窮。

    “有膽放馬過來 ”阿三擺出架勢,“我阿三最近運 特別好 遲早會打得你落荒而逃 比什麼?玩命如何?”

    “好啊 ”小邪得意道,“這年頭除了玩命,很難再有吸引人家的游戲了”

    阿三興致盎然:“怎麼玩?你可不能占功力的便宜 否則不公平?”

    小邪輕輕一笑,他也不願以功力高強來取 ,否則就沒意思了。他指著冰河,手指溜滑蛇般劃著,興奮道:“我們坐木板,一直往下滑,誰先到盡頭,誰就蠃 ”

    河流蜿 ,甚至有高崖斷層瀑布,以及直角式的轉彎,而且該是無盡頭小河流向大河,再流向江、海,何其之長?

    然而他倆考慮的不是河流盡頭在何處,而是此項比賽夠不夠玩命,刺激?前不久,他們拜訪飄花宮時,曾在長白山冰雪中比賽逃給崩雪追,結果弄得滿身是瘤,此著更讓他們覺得 象萬千,得意非凡,大呼這才是夠味的玩命游戲。如今又要滑冰道

    阿三似乎沒像上次奔給滾雪追時那般興奮,畢竟只是溜滑,不比被追 來得刺激。

    小邪似乎看穿他心意,叫道:“別得意,好戲還在後頭 包准你玩過一次,下次還想再玩 ”

    阿三道:“就這樣溜滑?就是九十度轉彎,用手一推也容易得很嘛 ”

    小邪目露邪光:“那有這麼容易?”他道,“手是不能用,要綁在背後,腳也不能用,要綁在木板上,整個人隨著木板往下撞,全靠腰力去操作木板方向,你以為如何?”

    如此一來,任誰都感覺出那 玩命之刺激性。河流本就往下流,而且蜿 亂轉,若有東西往下滑,勢必速度愈滑越快,就像滾石隨山洪往下滾,到達下游,能見完好如初者,可說沒有,何況他倆以血肉之軀去嘗試?

    阿三咋咋舌頭,瞄向冷森森冰河,卻也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興奮感。

    “我干了 ”他大喝,“誰又怕了誰?”

    兩人當真賭起命來 小邪更形得意:“好 非撞得你滿頭包不可 ”

    興奮之餘,他倆已砍下一棵腰身粗巨柏,制成半身高半尺厚木塊,然後又找些山籐,不要命的先綁上雙腿於木板預先挖好小洞上,以保持底板之平滑。固定後,又自綁纏自己雙手於背後,兩人以嘴巴相互將對方山籐絞死,如此已形成完美之“送死”准備。

    兩人並排,相互視目奸笑不已。

    小邪狡黠道:“你蠃了,我就給你紅利一千五百兩 輸了就勒緊肚子吧 ”

    阿三怒目道:“豈有此理,我身材較重,一定滑得比你快,你輸定了 ”

    兩人再次冷笑。小邪叫道:“我數到三,就往下滑 ”

    “三”

    阿三突然大喝,已抖動木板急往下滑,得意地“奇襲”成功。

    小邪見狀,急叫:“可惡 阿三你作弊 ”當下不再停頓, 忙搖動木板,急追而下。

    木板溜於平滑冰河,從開始之初速,直到現在之快速,如乘雲霄飛車在空中翱游,整個心肺五髒和血液,禁不住沖力過大,都似乎壓向背面一角,像要被吊拉破身而出似地。

    咻滑聲如流星磨擦地面刮咧咧揪得雞皮疙瘩猛縮,似要壓碎肉身般揪緊。

    臉上腮肉、額肉、鼻肉、甚至耳肉,仿佛著了強膠,猛往後撕拉,扯得整個臉色扁平,像要脫落般,壓得五官變了形。颼然破空裂風聲,轟向耳膜,天地間再也聽不見其他響聲。

    木板刮過噴起冰花,直如破浪狂濤倒竄十餘丈高,巨龍掃尾般直往前拖帶。

    “小邪  你輸啦  ”

    享受此 前所未有之速度快感,阿三叫聲淡淡傳來,流洩七百餘丈他們仍未碰到過大之阻礙,豪 竄天,真以為在海上騎飛龍了。

    小邪在後面急起直追,一方面要避開阿三木板所刮起之冰屑,另一方面又因自己斜綁馬尾在高速下不停倒卷拍打後頸,不甚舒服不說,也減慢了速度,為此小邪懊惱不已,第一次後悔自己頭發留得如許之長。

    兩道白光直洩而下,已如飛掠流星,只有再加快速,無法減慢了。

    驀然,河道前方已是巨巖擋道,河流呈九十餘度轉彎。阿三見著第一道障礙在自己轉出之際,已距 不及百丈,以現在速度,不到兩秒就得撞上。突然 懼大吼,整個人像要被撕?

    '7d般往後仰,急速往左偏,木板霎時翹起,只剩左邊兩寸著於冰面。已稍往左偏,速度仍然不變。

    “啊  ”

    阿三拉長而恐懼聲音急如鬼嚎似見巨高無頂山峰崩塌,摧枯拉朽般罩往而至。還來不及過多反應,木板前頭已轟砰撞向崖面,也因並非直角碰撞,如子彈擊石般噴向左側。再砰,其左肩已撞個正著,痛得他叫不出聲音,已然後悔 加此次比賽。

    事情尚未擺平。木板連人撞向左側,已飛彈而起,如騎天馬在半空中打轉,奈何左側十餘丈遠處,又有山壁擋道,冰河再次改道。阿三雙眼就快突出,掙扎想掙斷山籐以脫逃。然而他倆事先已說好要玩命,綁得比什麼都緊,根本無法掙脫。

    來不及再讓他反應, 叫方至喉嚨,砰然又是一記飛人撞山,巖石已被撞出碎片紛飛,人車已旋轉般噴向右側,直如進入兩邊峭壁之山澗,扭撞、飛墜、早已將阿三弄得不成人形。速度卻一點也慢不下來。

    小邪當時聞到阿三 叫,聰明的他,已知道大障礙已臨,立時運滿全身功力護身。一閃轉,峭壁已現,他得意一笑, 忙逼身左側,和阿三相同,以左木板單邊滑行,眨眼就將撞上峭壁。他乃有備而來,突然猛斗腰勁,霎時將木板連人帶身抖向空中,千鈞一發之際,以木板前頭呈斜角碰撞。如此一來,人在木板上,又是斜撞,立時滑往左側,竟安然地逃過此劫。

    “哈哈 笨阿三  ”

    小邪正感慶幸自己避過此劫,想奚落阿三,那知前面還有峭壁擋道,而且又近在咫尺,笑聲方張大嘴,驟然變成 叫“啊  ”人已往峭壁撞。後果和阿三一樣,肉餅壓牆,霹需啪啦一陣,整個人倒旋而噴,緊跟阿三後面撞入兩岸峭壁之絕澗。

    轟隆隆幾聲碰撞,兩人一前一後已沖過絕澗。阿三雖在前頭,卻是側著左身在冰上滑。小邪則較幸運,最後撞出之際,乃以左木板著冰。滿頭青腫的他,興趣仍未減, 忙一個右傾,木板已扶正,剎那已追過阿三。

    鼻子都已紅腫,他還得意忘形轉頭直叫:“阿三你輸啦  ”

    木板速度更為激烈,已超出視覺暫留性,劃出一道白影直往下洩。

    阿三 悸方醒,突見小邪超前,一股不能輸心理支恃著,鼻青眼腫又算什麼?何況現在神經可能已麻 ,感覺不出痛楚。怒罵一句“黑皮奶奶”,扭身猛往石甩,扶正木板,再次往前沖刺,急吼著:“混蛋哪 別跑  ”

    此處寬擴而平坦,小邪扭頭不停扮鬼臉,奚落道:“阿三你輸啦  紅利沒了  哈哈  ”

    “可惡 ”阿三咬牙猛扭腰,希望能加快速度。

    “阿三你還是認命吧  我  ”

    話聲喊至一半,突然小邪已發現木板磨擦冰面刮暴聲已沒了,而且眼睛餘光映著的亦非自冰河,似乎已懸空。他 忙轉頭一看,霎時凸大眼睛 叫“啊”,前面一片黑暗,宛若幽冥鬼域。冰河卻在千丈深淵下方。

    這是一座斷層,若河水不結冰,則是千丈大瀑布。

    小邪此時正往下墜,他 惶直叫,全身肌肉繃緊,准備迎擊流星墜地的一撞,腦際一片空白,似乎天地間一切形象都已完全幻滅成一幕混白。那 懸空壓吊心髒,直叫血管暴脹,軟胃收縮,好似已全拋出 ,只剩一副空零零軀殼。

    阿三乍見,心頭駭然已 , 唳出口,猛頓腰力,木板已隨之飛掠高空,拋物線般墜往深淵,他已閉上眼晴,幻出的是十八層地獄邯些牛鬼蛇神在向他歡迎招手。他已後悔選擇如此玩命的游戲,如今可就真的魂喪千丈崖了兩顆流星樣的人堆急往下掉,若不砸扁,也得支 破碎,不知何處找四肢了。

    叫聲已竭,只聞呼呼破空聲刷向兩人耳際,似如死亡一刻,鬼神的啜泣,漸急、漸快。

    驀地

    砰然巨響,緊而起之是萬馬奔騰嘶聿叫聲。

    噴起的銀光點點,爆如煙火花,涵蓋十數丈,煞是壯觀。

    這不是冰屑,而是水花。

    兩人果然命大,不掉在冰河上,而掉在瀑布沖積之大深潭。

    咕嚕嚕全沉入水中,也因此削弱了沖力,以免於壓成肉餅。

    深潭寬百丈,四處長滿青蔥蔥碧草,不僅如此,卻圍集了數以千萬計的馬匹。也許是寒冬,馬匹只有躲在此處既溫暖而又有長草的隱潭。突見 變。馬匹已四處騷動亂竄。

    阿三方才飛掠下墜時不像小邪是懸了空就往下悼,他還噴高了數丈,如此一來,現在掉落潭中,也比小邪超前少許。

    兩人同時浮出水面,相互找尋對方,但覺雙方無恙之後,已想到輸蠃問題。

    阿三登時嗶然大叫:“我蠃啦  ”一個騷動,木板支持不住又往水中沉。

    小邪不是味道地抿嘴苦笑:“媽的 前功盡棄 早知道也不回頭 ”

    河水已不結冰,也不能再滑木板,阿三無意間掉向較遠處,也蠃了這場 利。

    好不容易,他才轉起身軀,喜不自 ,急叫:“小邪幫主你輸了 哈哈一千五百兩 ”

    小邪瞄向他一個大光頭少說也長了十幾個腫瘤,眼眶更黑紫脹大,比自己還慘  最少頭上有發,看不出腫瘤。

    他捉狎道:“別太高興,是我故意輸給你的 ”

    阿三叫道:“豈有此理 輸了就輸了,還分什麼故意不故意?你想賴?還是”他已呵呵笑起,“還是因為自己輸了,不好意思,想找藉口?呵呵  我接受你的藉口 看你摔成那個樣子 ?”

    兩人相互嘲笑對方,摔得不成人樣,隨即擺動腰力,漸漸讓木板飄向岸邊。

    小邪彎前咬斷大腿山籐,站立而起。一陣疼痛傳遍全身,他仍興致高昂走向阿三,要他咬出自己在靴之匕首,割斷手腕山籐,方自替阿三松綁。

    噓口 ,阿三檢查身軀,差不多從頭到腳,無一處不是腫紫黑脹,他苦笑:

    “真是玩命,要是掉在硬冰塊,我看這是最後一次游戲了 ”

    小邪也差不了多少,尤其背面傷口也繃裂不少,還好他血液是倒流,而且又容易凝結,並未釀成多大傷勢。

    “好吧 我輸就輸,決不賴賬,快些運 療傷,至少要知道何處受傷最重?”

    兩人不再多說,馬上坐下運?c療傷。功行三周天,小邪已睜開眼睛,滿意而笑,自覺內傷並不重,只是背部那兩道傷口較麻煩而已。

    阿三也睜開眼睛,他曾經被王山磔手下擊傷,在回程又遭暗算,現在再遭撞擊,內傷也頗重。然而他只要蠃了小邪,其他還有問可在乎的?

    他輕笑:“小意思 有膽再來一次 ”

    方才怕得顏臉變色,如今危險已過,他倆馬後炮放個不停。

    小邪輕輕一笑,道:“放心 多的是 會 今天到此為止 ”掏出紅色丹丸,交予阿三,“服下吧 臉部發白了,還吹 ”

    牛皮破了,阿三仍面不改色:“一次白、兩次也白,差不了多少 我絕不妥協 ”罵歸罵,他還是接過丹丸,送入口中,咀嚼有聲。

    小邪戲謔道:“一次白還有救,兩次白就得送你一具上好木板,反正都是‘送’,差不了多少。”

    阿三尷尬一笑,吞下丹丸:“你聽過‘視死奶歸’這句話沒有?”他道,“我現在就是如飽C”

    “要死還不簡單?”小邪調侃道,“前面這潭水很乾淨,跳下去,不起來就成了 ”

    阿三白眼道:“你真不夠意思 讓我好好表現一下都不成?”

    他所說“表現”乃是指吹牛而言。

    小邪輕笑:“以行動來‘表現’,最恰當不過了 ”

    阿三乾笑,不再多說,這才往四處尋去,登時又愕愣:“這麼多馬?”

    小邪道:“光聞馬騷味也知通此處是馬窩 大 小怪 ”

    阿三日露貪婪:“要是一匹馬幾兩銀子,這裡少說也有  差不多萬來匹吧錢不錯呀 ”

    小邪奚落:“你去捉吧 一天的飼料,就夠你累上半年,光馬屁,你就可以賣上千萬兩,發財啦  ”

    阿三不敢再奢想,目光溜向馬群,道:“聽說野馬群,一定有四首領,跑得也最快  說不定是寶馬  ”

    小邪躺在那塊扁乾而平淨巨石上,懶洋洋道:“睡吧 我夢中的馬,誰也追不著 ”

    扭動身形,他不再理會阿三,獨自闔目而眠。夠他累的了。

    阿三無奈抽動臉上肌肉,扮了幾次鬼臉也沒人看,只好攤手,也爬上巨石,躺在小邪左側,瞪著天空懸日,不知不覺中已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第一道曙光射向小邪眼皮,  地已將他喚醒。

    晴天裡,深潭碧如鏡,肥馬怡然食野草,好一副世外桃源。

    “喂!阿三!天亮啦!”

    阿三被他一吼,也醒過來,揉揉眼睛,映入眼簾,仍是馬匹。“小邪幫主早餐  吃馬肉?”

    小邪摑他一個響頭,叫道:“饞什麼嘴?將軍最後殺的才是戰馬 好生生的亂殺馬匹?虧你還當過和尚 ”

    阿三被打得莫名其妙,他本也是想開開玩笑,沒想到報應如此之快?摸著後腦勺,苦笑道:“我只是  只是說著玩的 ”

    小邪自眼叫道:“我也是打著玩的 你覺得如何?”

    阿三不敢多言,白挨了這響頭,眉頭直皺,苦笑不已。

    小邪起身,伸個懶腰,興之所至,突然大吼“啊  ”音如霹靂,存心想發洩悶 和騷 馬群。

    果然馬匹突被 嚇,已四處亂竄。但奔馳之餘,仍可見有秩序之閃躲。

    阿三突然瞪住群馬前頭那匹棕黑駿馬,急往它指去:“那匹就是寶馬 我去捉它  ”

    話聲方落,他已騰空而起,飛掠十餘丈,足尖再點向馬首,已然翻飛掠向棕黑駿馬。

    小邪來不及阻止他,心有不服,只好以叫聲來 亂馬匹,以讓阿三不能得逞。“啊  ”聲音不斷,馬匹如遭電閃雷劈時之大自然不可抗拒之恐懼,四處亂竄。

    雖然馬匹受騷 ,但阿三身手 也不弱,幾次被甩脫之後,已准 地罩向黑馬背部。雙手揪住馬鬃不放,得意狂吼 “哈哈  我逮到,哇喔 ”

    豈知馬匹能領導群馬,自有其特色之處,阿三一時大意,已被甩下馬匹,跌得四腳朝天,差點被亂蹄踐踏,否則不死也得前凹後凸三月不能起身。

    雄腰猛扭,阿三再度竄起,喝道:“媽的 你敢擺我老人家道兒?”

    掠身而飛,准 地又罩往黑馬,此次他不敢再大意,雙手扣緊馬鬃,雙腳不挾馬腹而改挾馬頸,如此一來,任由黑馬有多神力,也難以甩脫阿三了。

    小邪更是不服 ,又自猛叫,存心要阿三跌下馬來。

    然而黑馬甩不脫之際,已竄往溪流下方,群馬追隨狂奔而下。

    小邪憋起咽喉,拼老命狂叫,馬匹全然 嘶,亂成一團,甚至互相踐踏。

    突然間阿三和馬匹已消失草林中,隨著黑馬而去,是一排排五顏六色馬群。

    小邪知道那裡必定是隱密出口,也不在意阿三是否有危險。正得意自己將馬匹吼得 亂之際,猝然發痕7b靠瀑布左邊停立一匹甚為特殊馬匹,全身血紅如火,肌肉雄健,尤其是四肢腿肌更一塊塊,一條條暴凸精鋼般堅硬而修長,沉猛勁道逼得讓人呼吸困難就要窒息。

    小邪 愕的不是它過長的腿,結實的肌肉,而是它竟不怕自己吼聲?

    他很不服 ,又吼:“啊  ”太原城北門被其震垮,也就是此 裂石聲。

    然而紅馬,只是昂起雄駿馬首,稍微用動豪蕩馬鬃,四蹄仍未移動。

    小邪不服,又叫了四五響,反應仍是一樣。

    “媽的 邪門 ”

    他第一次信邪地走向馬匹,存心想看看它到底有何來頭?這麼囂張?

    馬匹見他來到,低低似在悲嘶,並沒 去。小邪走向前,見它眼含淚水,已然心生不忍,先前那股嘔 已一掃而空。

    摸著馬首,輕聲道:“小馬兒,你有傷心事嗎?說出來,我替你解決 ”

    他的聲音,似如慈母般祥和而充滿感情。可見於其小小心靈世界,只有喜好、厭惡之分,並無人獸之別。

    馬兒似已通靈,低嘶不已,淚已滾落。

    小邪替它摸去淚水,安慰道:“別哭 我幫你忙就是 你  ”他想不出馬匹有何傷心事,突然 悴道,“你受傷了?”

    他 忙替馬兒檢查身 ,馬兒不停甩首點向左腿部位。小邪會意往左腿望去,霎時昨舌:“奶奶的 誰那麼殘忍  ”

    左馬腿靠近膝蓋骨,插著一只已折斷之利箭,只留一寸餘在外面,腐肉已生蛆,足足有巴掌大,難怪它不怕小邪叫聲,原來它根本就走不動。

    照腐蝕程度,小邪猜它至少受傷一個月以上。

    “媽的 這麼可愛的馬匹,也有人下,此毒手?  ”他不平而叫,再摸馬首,輕道,“小馬兒別難過,我替你治傷,不過你可要忍住喔 很痛的 ”

    馬兒輕嘶,伸舌已輕舐小邪左手。

    “好 我懂你的意思 ”

    小邪想減少馬匹痛苦,抽出金針,想插其穴道。突然他已苦笑,不知馬匹穴道在何處?只好作罷了。

    他馬上抽出匕首,小心翼翼地刮去左腿腐肉。昨晚他才被刮,今早就替馬刮,已開出那 惺惺相惜之感。

    馬匹禁不起痛楚,肌肉猛抽,已輕嘶不已。

    小邪刮去腐肉,雙手緊捏箭柄,考慮要往前推,還是往後抽。因為箭有倒勾,往後抽可能會增加傷勢,但往前送,也會戳穿另一邊皮膚。

    再三考慮過後,他決定往後抽,因為傷口已腐蝕過久,爛肉可能陷得十分深,雖往後抽,傷勢可能相差不大。一想定,猛將箭柄抽往後。

    悲嘶一聲,馬匹抖動更厲害。還好,利箭已被抽出,晶亮箭頭已泛黑,隱隱透出腥臭味。

    小邪 鼻而聞,愕然道:“有毒 ?”馬上往傷口望去,黑血泊泊而流,不禁罵道,“這分明是要殺死馬兒嘛 ”

    接著而來,他想到既是毒箭,馬匹為何沒死?想想,他已找出一個理由 這是動物本能,馬兒受傷,自己會去找藥草吃。只是毒箭不撥,永遠也沒辦法 原。

    想通此理,小邪很快為它清洗傷口,直到紅澄澄血液滲出,方始放心。

    “好了 再敷下藥草  ”突然間,他想不出何處有藥草可采,干脆用自己血液去凝結馬腿傷口。一想定,他又往手腕劃去,鮮血往馬腿悼,足足劃了三刀,流出血液方夠凝結其傷口。

    “這下真的好啦 ”小邪高興地攬起馬腿,替它前後活動一陣,隨即站起,朝馬首摸去,笑道:“不病了吧?不過將來你能不能跑得快,我可沒把握嘍 ”

    馬兒長嘶,人立而起,感恩般又落淚,不停舔舐小邪右手。

    這一折騰,突又聽馬蹄奔馳聲傳出

    阿三已騎著那匹棕黑色駿馬馳騁而退。遠遠地,已喜悅叫道:“小邪幫主,成啦  本將軍有馬騎啦  ”

    敢情他已征服這匹高大駿馬。

    小邪拍拍紅馬,笑道:“我該走啦 以後再見 ”他已掠向阿三,准備 開此地,返回中原。

    紅馬輕嘶,一拐拐地跟在小邪背後。

    阿三快騎而至,快抵達小邪身前,雙腿一挾,馬匹已人立而起,希聿聿一嘶,四平八穩停了下來。

    他得意道:“如何 快上馬 兩人一樣奔騰如飛 ”

    小邪翻身上馬,笑道:“你果然有撇 現在該叫你‘四敝老蛋’了 ”

    阿三得意笑道:“哪裡 哪裡 馬上就會變五撇了 ”

    “走吧 我要利用你的快馬 回中原 ”

    “小意思 ”

    阿三策起纏在馬頸之山籐,棕黑駿馬霎時飛蹄高揚,箭也似地追向出口。

    紅馬見狀,不顧左腿受傷,以三足而奔,那副高於其他馬匹尺長的健腿,往前猛跨,一步最少多出其他馬匹兩尺以上,霎時已追向出口。

    出口乃是一隱密山洞。馳出山洞,則為一片枯草荒原,若非冬季,此處是最佳牛羊游牧區。

    棕黑馬已掠出洞口百丈,紅馬方自追出洞口,畢竟它只能用三支腿,根本無法追上,何況棕黑馬又是群馬之首。

    紅馬見小邪已快消失,不禁人立長嘶,悲切聲音傳出甚遠。

    遠處小邪似有耳聞,已退身招手,隱隱傳來:“我走啦  ”

    紅馬默默立於洞口,淚水又已流出,直到小邪身形完全消失,它才再輕嘶,似在對小邪做最後告別。慢慢地點蹄,已返回深潭區。

    太原城依舊雌伏天地間,似如一座無法撼動山岳。

    小邪和阿三下騎回城,已是第三天以後的一個下午。

    他們並沒再經過宣府城,而是從一處隱密山區越過大同城南而直抵太原城。

    “將軍回府羅  ”

    阿三策著已裝好馬鐙之快馬,直沖太原街道,那叫聲,總會引起百姓側目。

    快馬飛奔,也已拐向城西通吃館。

    淡白清麗衣衫的小丁已含笑立於門前,足足等了半個月,總算有了著落。

    阿四的攤子還在擺,近幾天生意較淡,但仍斷斷續續有收入,他也立身鼓掌,歡迎幫主大駕。

    不過他倆乍見掠下馬匹的小邪和阿三,不禁全然仰頭大笑。

    衣服是新的沒錯,但這兩張臉,像被千百個人揍過的青紫,仍十分顯眼地掛在兩人臉上。

    阿四捧腹而笑:“小邪幫主,你又破了什麼記錄?弄得皮膚變了色?”

    阿三得意道:“沒什麼,這是你一生也沒經歷過的冒險行動 我們臉上代表的是光榮。無法磨滅的歷史,就是這樣創造的 ”

    小邪頻頻點頭,威風八面,道:“這項光榮足以印證一件事情。”

    小丁急問:“什麼事情?”

    小邪認真道:“如果撞上石壁,是會痛的 ?”

    眾人霎時暴笑。這是什麼印證?要花如此大的代 ?

    小丁又擔心又笑罵:“就是要撞,也不必撞得如此模樣?虧你還能活過來?”

    小邪摸摸臉上紫青瘀血,得意道:“這也可以證明一件事 ?”他賣關子地瞄向小丁,曖昧直笑。

    小丁白眼瞪他,真不知如何說他才好。

    阿四憋不住,問道:“你的鹵蛋臉到底能證明什麼?”

    小邪得意道:“撞不死的,就會變成我這個樣子。”

    眾人霎時又大笑。阿四猛拍手:“對 對 我終於了解撞不死是何模樣了?”

    阿三得意道:“如果能從實際去 驗,你會覺得,死亡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小丁笑罵道:“天下除了你們這些神經病,誰會做這 事?快進來吧 我替你們治療 ”

    笑聲中,兩人已隨小丁步入大門。門徒乍見“大師父”變成大花臉,不禁皆竊笑不已。小邪和阿三並無尷尬意,威風八面地向眾門徒頷首,誠如他們所說這是光榮的。

    小邪甚至於想到,以後門徒要出師時,都得來這麼兩下子。

    小七見狀,憋住笑意,但光著上身之雄渾肌肉已不停抖動。

    小邪瞄向他:“哪有這 師父?要笑就高高興興地笑,通吃館裡,沒有練功不能笑,這條規  ”

    小七忍不住已咯咯笑起,轉向門徒:“大師父有令,要笑就笑吧 ”

    眾門徒霎時暴笑不已。

    小邪含笑回禮。道:“以後要記著,千萬別打腫臉充胖子 不然,效果就會像我一樣 ”

    眾人唯唯應諾,笑聲更甚。

    小邪見他們反應良好,再次含笑,已退往大廳。

    小七突然追上:“小邪幫主  ”

    小邪止步,他知道通吃幫除了小丁,就是小七最為正常,他突然如此舉動,必定有事,馬上道:“出事了?”

    “可能 ”小七道,“小王爺來了好幾趟,聽說王爺入宮,到現在還沒回來”

    “哦  ”小邪皺眉,突然轉身大叫,“阿四  ”

    門外阿四晴天霹靂,霎時蹦起,自然反應問題嚴重了,叫聲“有”已然竄門而入,緊張兮兮:“小邪幫主  什麼事  ”

    小邪道:“小王爺來過,你再去請他來,要快 ”

    “得令 ”

    阿四頓時安了心,本以為嚴重非凡的事,結果竟是此 小事?簡單得很,雙手抱拳,人已倒掠而起,凌空故意耍出三個筋斗,電也似地竄出牆頭,再一高7b身,已消失無蹤。

    小邪道:“不會有事,你繼續教吧,說真的,我也滿痛苦的 ”

    小七輕輕一笑,道:“小邪幫主,我有一句話想問你,不知能不能說?”

    “什麼話?”小邪好奇問。

    “你的臉  曾經完好如初,不受一點傷嗎?”方說完,小七已哈哈笑起。

    “去你的 ”小邪 他一腳,也禁不住咯咯笑起。

    從小七和他在一起開始,似乎從來沒見過小邪全身完好無恙,不是臉上紫一塊、青一塊,就是衣衫少一截、缺一塊,而這些十有八九都是他自己遭惹的,那頑性,實屬天下第一。

    小丁笑得哈了腰:“他呀  除了頭發以外,無一是完整的 ”

    阿三得意道:“我馬上會追上小邪的記錄 ”

    “去你的 ”小邪給他一個響頭,笑罵道,“每天帶一支鐵錘在身邊,你就能如願以償了 治傷去吧 否則小丁又要發出女人最原始的魅力了 ”

    兩人視目而笑,隨即同聲叫出:“發嗲呀 ”

    “小邪  ”小丁嫩臉已紅,直跺腳,果然在發嗲了。

    小邪見著反應良好,已咯咯直笑:“好好好 我不說 你不嗲 不嗲 只是跺跺?

    '7d,扭扭腰而已 ”

    “小邪 ”小丁嬌嗔,“ 死我了 ”不再理會兩人,已溜向後院。

    小邪和阿三視目大笑,也大搖大擺步向後院,准備接受治療。

    小七則走出大廳,依然認真教授武學。

    小邪和阿三內傷並不重,而且又經過了三天調息,已然好得多,小丁只是不放心想再檢查一遍,覺得並不如想像中嚴重,隨即利用金針逼出兩人身上瘀血。

    雖然方才受到揶揄,想狠狠刺痛小邪以報 ,但她就是下不了手,反而更有那 甜蜜感覺直湧心田,早已溶化那股嬌嗔。多少日子以來,那天不都要接受此困窘的處境?要是有一天小邪不再如此奚落她,她反而不敢想像自己心靈會處於何 狀態?是失望?失落?悵然?空虛?她不敢想,也不思想,因為她已默默接受劃  恣M不容許故意反抗的心靈而去破壞它。

    瘀血逼出,青紫已無什明顯,小丁也松了一口 ,走向左牆椅間茶幾,倒起兩杯茶,端向中間圓桌,分別交予兩邊小邪和阿三,白眼道:“不要命的俠客,請治命吧 ?”她拿出兩顆紅丹丸,送予兩人。

    小邪拈起丹九如吃花生米丟往嘴中,咕嚕一聲,不必飲茶,已催吞入腹。得意而笑:“其實  我敢如此不要命,都是有小丁這位大神醫在,我還怕什麼?”

    阿三接口道:“對呀 無病不治嘛 看 吃藥像吃糖 ”他學小邪猛往嘴中丟,吞往腹中,哈地一聲,“簡單容易嘛 ”

    小丁瞪眼叫道:“終有一天,我會治不了你們的 生意不做,老是玩這些要命的把戲,你這個幫主是怎麼當的?”

    “喂喂喂 小丁哪 說話客 點 ”小邪叫道,“我那有不做生意?武館不是開了?鏢貨不是送了?說話要憑良心的啊 ”

    小丁想責備都找不到話來,輕歎道:“你每次辦事,那一次讓人放心過的?

    還不是讓人提心吊膽,徹夜不能成眠?”

    小邪和阿三相互對眼,咋舌不已。小邪道:“好了啦 這 事,將來會逐漸趨於完善的 所有游戲都玩過後,你就沒什麼好擔心啦 ”

    他的安慰竟然是等嘗試過所有游戲?而非現在就終止?小丁悵然心情,怎能得到一絲慰藉?

    阿三道:“沒什麼好怕的 小邪幫主是金剛豬,克不死 我嘛  快要變成半條啦 不久就會追上小邪的 ”

    小丁無法說動他倆,長歎道:“我以為開了武館,做了生意,你們就不會胡來,結果  唉 還是一樣  ”

    小邪不是滋味,猛灌熱茶,叫道:“你就是這樣酸 再酸就把你開除 省得我也跟你一起酸 ”

    小丁一肚子委曲,卻也不敢再多說,要她 開小邪,那不就更讓她難以放下心?

    阿三得意道:“對嘛 整天擔心這、擔心那,干脆就不出門算了 小丁我知道你關心我們,但我們有大事要干,你還是看開點好 ”

    “嗯  ”小丁默然點頭,道,“以後你們自個兒要小心些 受了傷要快點回來,或設法通知我 ”

    “一定 一定 ”小邪已笑起來,“對嘛 這才像話,本來受傷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你如果再酸,我就  就  呃  ”他已故作重傷翻躺於桌上裝死,隨即咯咯直笑,“我什麼毒都不怕,就怕你的‘酸毒’ ”

    “哇 好毒啊 ”阿三也翻躺於桌,不停抽搐。

    小丁被兩人一逗,已然輕笑出口,那股悵然已去了大半,嬌嗔道:“最好毒死你 少讓我操心 ”

    說完她已咯咯笑起,回眸一甩,萬 風情地步出小廳,去做她該作的工作弄晚膳。

    阿三爬起,學小丁動作甩手膘眼:“最好毒死你們 哼 少讓我操心 ”

    隨即往小邪看去,兩人已哈哈大笑起來。

    還來不及讓他倆笑夠,一襲便衫的小王爺蕭無痕已匆忙步入雅廳,急叫:“小邪幫主  ”突見兩人全是學著女人樣,而且臉上又青紫一遍,愕然愣住,不知該如何是好,乾笑不已。

    小邪見他已來到,不再耍戲,笑道:“小王爺,坐 有事快說 ”

    “多謝小邪幫主 ”蕭無痕沒坐下,走前急道,“我爹可能被王振囚禁了”

    “王振 ?”小邪斜坐圓桌,道,“他又如何囚禁你爹?”

    阿三拿張圓木凳交予他:“坐著說 站著容易激動,說不清的 ”

    蕭無痕道聲謝謝,已然接過椅子坐下,道:“事情可能是因兵部侍郎於謙所引起:”他解釋,“於侍郎素來和我爹交情不錯,掌管兵部,一直不肯 王振同流合污,此次又被王振亂加罪名,逮捕入獄,我爹得知捎息,想入京保釋,結果去了將近十天,一點消息也沒有,可能也遭到了王振陷害 ”

    小邪問:“於大人犯的又是何罪?”

    蕭無痕道:“聽我爹提及,似乎是御史大夫於宏忤逆王振,被陷下獄,王振以於宏和於謙同姓,則以同宗相互勾結為名而逮捕於侍郎。”

    “這算什麼罪名嘛 ?”小邪聽得自覺好笑,“奶奶的 要是‘王八’犯了罪,我也能將‘王振’給逮起來,同宗嘛 ”

    阿三手比切菜狀:“我是專門切王八的高手 他兄弟王振也照切不誤 切切切 切得他粉身碎骨 ”

    蕭無痕長歎道:“自從太皇太後去世,而大學士楊士奇、楊榮和楊溥三位朝廷重臣也相繼去世之後,王振就挾天子以攬大權,連太祖所立  諭令內臣不得干預政事之鐵碑都柏他拿掉,從此他更橫行霸道,胡作非為了 ”

    其他的沒聽清,對於那麼多姓楊的當大官,小邪覺得十分得意,道:“那個楊什麼  死雞(士奇)的  他們的官很大吧?”

    蕭無痕道:“學士不但官高,學問更讓人欽佩,輔政廉明,百官皆稱‘三楊’,我爹時常向我提及 ”他見小邪如此得意樣,也奉承兩句,“再加上小邪幫主,就該稱‘四楊’了 ”

    “呵呵  ”小邪那 得意而又想裝出謙虛樣,實夠惹人,“哪裡 我怎能和楊大官比?只是同姓楊,覺得很有出息而已 ”

    阿三也欣喜道:“不 該為‘五楊’,我也叫楊阿三,呵呵  ”

    “去你的 ”小邪給他一個響頭,“你什麼時候跟我同姓了?我看你是吃草的‘羊’,不是楊柳的‘楊’ 光會叫 ”

    阿三乾笑道:“也罷 反正都是‘羊’,音對了,我就感到很高興 ”

    小邪不再胡扯,沉思半晌,問:“於侍郎他一直和王振作對,那麼他一定是好官 ?”

    蕭無痕道:“若非是他,王振可能更無法無天了 ”

    “嗯 好官就該受到保護  ”小邪頻頻點頭,心中已有了盤算,他道,“小王爺你也別太擔心,你爹的將軍可是老皇帝封的,王振至少不敢知此明目張膽就扣你爹罪名。”

    蕭無痕急道:“小邪幫主你可能不了解官場,連皇室相爭都不顧親情,何況是前臣和新臣?若新皇帝對前皇帝有芥蒂,恐怕就會連累到前臣了 任況現在王振一手抓權,任何人都難保不受其害 ”

    小邪也知皇上祁鎮對王振之幾乎是父子的尊敬,想要殺掉王振都有所麻煩。

    他道:“你們為何不聯合力量,除去王振?”

    蕭無痕歎道:“談任容易,朝廷至少有一半以上仰在他鼻息之下,最重要還是對皇上無法交代,可能會因此而激怒皇上而遭殺身之禍。”

    阿三道:“連皇上一起除去不就得了 ”

    他正得意自己想出此好方法,小邪卻給了他一個響頭:“你胡說什麼?你想造反啦?”

    阿三霎時想通,殺了皇上不就等於造反?不禁尷尬直笑:“說著玩的 別當真 ”

    小邪鏢問他,捉狎道:“誰要把你的話當真,遲早會死在你手中 ”不再理他,轉向蕭無痕,道,“好吧 為你、為我,我都得再走一趟京城 ”

    蕭無痕霎時欣喜而激動,拱手直拜:“多謝小邪幫主 除了你,我真想不出有誰能制得了王振。”

    “哪裡 哪裡 呵呵  ”被人奉承,小邪總免不了自得一番。不久,他問:“小王爺你可知道王堅和王山磔有何干系?”

    他想此行也要找王山磔算賬,以報奪鏢之仇。

    蕭無痕道:“聽說是表叔侄吧?詳細關系我並不清楚,不過王堅一向是以王山磔的威風胡作非為。”

    小邪冷笑道:“他媽的 什麼玩二嘛 胡作也罷,非為也罷,惹了我,我就叫他吃不完兜著走 ”

    阿三更切齒道:“來正的也沒關系,竟敢用迷藥?算什麼英雄好漢?哪天我會抽他的皮 ”

    蕭無痕愕然道:“王堅他們已向你們下手了?”

    小邪點頭:“前幾天我保了一趟暗鏢,中途被他們劫走 這筆賬有得算了”

    “那暗鏢  ”

    小邪得意道,“憑他們哪能劫走,否則通吃館再也別想混了 ”

    蕭無痕聞言已放心而笑,隨即又問:“不知小邪幫主你何時要去京城?”

    “救人如救火,就明天吧 ”

    阿三道:“我也去 ”

    “不行 ”小邪 眼而笑,“你好好呆在家裡養傷,一千五百兩銀子夠你花的了 ”

    阿三無奈道:“連報仇的 會你都不給我?”

    小邪捉狎道:“算了吧 人家一點迷藥就放倒你,你能干什麼?想再讓人五花大綁啊?”

    阿三摸著雙腕,乾笑不已:“如果能去,被綁也在所不惜 ”

    “綁?我綁 ”

    小邪霎時撲向前,扯下阿三腰帶,迅雷不及掩耳地將阿三捆在地上,還背了一張八仙桌。

    “你現在如願了吧?”不理阿三,轉向蕭無痕,“天也晚了,讓小丁請你一頓 咱們走 ”

    兩人已呵呵直笑,走出小廳。

    “小邪幫主  你不能走啊  你混蛋  ”

    阿三撥起身子,然而雙足、雙手都柏反綁於桌腳,想出門還得帶張大桌子,情況十分狼狽,罵得更是狗血淋頭。可惜再也沒人理他,晚餐餓定了。

    小邪再往京城,已是第三天以後的黃昏。

    他沒有馬上入宮,而是等到黑夜以後,潛入了御膳房找小順子,借了一套太監服飾穿在身上,連夜摸往王振住所。他知道王振此時一定在煉藥桶裡,算算,也將近一個月了。

    走向花園假山附近那幾名衛兵,小邪拱手笑道:“我要見王公公”

    衛丘冷道:“王公公不在此,你到別處找吧 ”

    小邪心知他在說假話,冷道:“我有事找公公,你該通報他,否則出了問題,你要負全責。”

    衛兵叱道:“不在就不在 你再不走,我就拿你問罪 ”

    王振的命令,他們掉了命也不敢違抗  不論何人,絕不能讓他們知道此秘密石室,否則一律處死。是以小邪威脅並未對其發生效用。

    小邪並不死心,冷笑道:“王公公就在此假山裡面對不對?”

    “你  你怎會知道?”衛丘大 失色,本來此項秘密王振曾經說過除了他們以外,無任何人知道,如今小邪卻能一言指出,當然讓他們 惶不已。

    小邪得意道:“這 小事,你以為可以瞞過所有的人?你再不通報,我可要喊了 ”

    “你敢 ?”衛丘被逼急,手中長刀一揮,喝道:“拿下他  ”

    霎時五把長刀已砍向小邪,不是拿人,而是在殺人。

    小邪怒火沖心,罵道:“媽的 不知死活的家伙?”右手猛然往前摑去,全然不避不閃。

    啪地一聲脆響,那名衛兵已被摑中嘴巴 悶呃一聲,倒撞假山,再往側滾,已然掉落水池中。

    小邪並未停手,左手反抄,輕而易舉將四把長刀打住,運功反震,四人虎口暴痛,已然松手,不自禁地往後退去。

    小邪丟下長刀,冷笑道:“不入流的家伙,也敢擋住本大爺去路?什麼玩意兒?”

    衛兵 惶,已想大叫,小邪見狀,霎時電射而至,連刮四個耳光,四人已然倒撞左側,差點全部下水,變成落湯雞。

    驀地,已有聲音從小邪背面丹陽宮後牆傳來

    “打得好 好功夫 ”

    小邪轉頭,見是白衣長袍,手持玉劍,嘲訕一笑:“我以為是誰?原來是個瘋子。”

    王峰眼神微縮,但仍笑容滿面,隨帶兩名錦衣衛,慢慢迎上來。

    他笑道:“好久不見,你更見光彩了 ”

    “比起你,自是光彩得多 ”小邪冷笑道,“怎麼?今天還想嘗嘗泥巴沾身的滋味?”

    “不 涼兄弟你誤會了 ”王峰一反常態的溫和,笑道,“小弟突地來向你道歉已往的不是 ”他抱拳揖身,一副謙卑樣。

    小邪見狀,心頭暗道:“哼 作戲?這可是你自找的 ”他也裝出 愕模樣,“沒想到堂堂錦衣衛副統領,也會向人家道歉?”

    王峰拱手而笑:“人難免有錯,還請涼弟兄諒 ”

    小邪倒想看他有何目的,道:“好吧 我就接受你的道歉,你可以回去了”

    王峰笑道:“如此道歉實在無法表達小弟心中萬分之一歉意,小弟想請涼兄弟臨府一飲,不知涼兄弟是否肯賞臉?”

    小邪心中已閃過一百餘 他可能用的手段,當下也決定先對王峰下手,以報王山磔劫鏢之仇,他道:“也好 我本想找王公公,結果他不在,現在有你作東,再好不過了 ”

    王峰目露狡黠邪光,仍然笑道:“多謝涼兄弟賞臉,請隨小弟來。”

    小邪指著方才被自己刮嘴巴之衛兵,道:“他們的事  ”

    “是他們活該,膽敢擋駕涼兄弟去路 本官不懲罰他們,已算他們走運了”王峰含笑,“涼兄弟請 ”

    他伸手做出肅客動作,小邪也不客 ,大搖大擺地走在他前頭。

    雙方根本無可妥協的局面,小邪更不必買他的帳。隨時准備翻臉,又何須將他放在眼裡?

    王峰並沒帶他至統領府,而是帶他出宮,拐過西域方向。一座高聳入天,派宏偉之王侯府已出現眼簾。八名帶刀錦衣衛相互交梭巡邏,兩盞缸大燈籠分別掛於大紅門左右凸出之巨梁上。亮光映透數丈,照得門頂大黑匾金字閃閃如金龍騰掠,呼之欲出。“宣威府”三字鎮門而凜 非凡。

    “好大的 派  ”小邪帶有嘲訕意味地說。

    王峰 有得意道:“哪裡 比起其他相爺府,要寒酸多了。”

    輕笑間,他揮手示意侍衛打開大門,一排白而高燈籠真如火龍般直透往裡邊,燈下白石特別晶瑩,似如發了光的玉帶。

    小邪隨王峰走向石道,兩旁廂院各自站排不少衛兵,紅色綢衣服襯在青翠花園奇樹,顯如坑在那裡之紅蘿卜, 不協調,但 氛卻十分冷森,隱隱泛出血腥刀 味。

    小邪藝高膽大,天下還沒有讓他怯步之地。依然含笑走著,倒要看王峰耍何花樣。

    穿過寶塔般樓閣,再折往左院,霎時一陣香膩膩脂粉味傳出,再濃些,就有些類似煙花樓之特有 息。

    小邪皺眉:“怎麼?開妓院哪?”

    “涼兄弟說笑了 ”王峰笑道,“這是本府專門招待貴賓地方,難免有下女丫環,含些脂粉,在所難免。”

    小邪有點明自王峰身上那股味道是從何處染來?學來?已然存心瞧個究竟,隨他跨門而入。

    圓形式豪華而寬廣大宮殿繞在湖邊四周,通過湖面自玉九曲撟,在湖心連綴一白亮透明般水晶小閣亭,叢叢蓮花綻放紅蕊瓣,燈火千變萬化,全罩了水樣透亮飾物,顆顆如星,倒映水中,仿佛是座以星星砌成的神奇夢幻仙宮。

    許許多多紅羅綠裙鶯鶯燕燕穿梭悠游,那 含情放蕩和煙花院也差不多了。

    小邪捉狎道:“這是高級的服侍女郎!和煙花女是不能相比了 ”

    王峰不知他話中有話,含笑道:“比起隋煬帝,不知又差多少?”話中之意,似乎有此  隋煬帝也只不過爾爾之感覺。

    小邪嘲訕道:“你如何招待我?”

    “涼兄弟請隨小弟來 ”王峰含笑領著小邪走向湖中玉亭。

    隨即有不少貌美而 具性感,穿著較為暴露的女郎迎過來。數人見小邪如此邪樣,皆然一愣,但仍含笑走向玉亭擺好之長形玉桌,陪侍小邪及王峰。

    酒菜早已送上來,全是山珍海味,十分可口。

    王峰笑道:“涼兄弟,請別客  ”

    小邪不理他,轉向左邊女郎:“你有沒有搞錯?我是太監吶 ”

    陪坐女子全然咯咯笑起。方才她們會愣住,除見著小邪一股邪 以外,最重要還是看他身著太監服,年紀又不大,就想招女陪侍了?

    女子嬌笑道:“只要是副統領的客人,小女子當然有責任服侍了,就是小公公也是一樣 ”

    女郎又是一笑,王峰更形得意,此時他才感到出了一口怨 。

    小邪也著實不客 :“好吧 你們女人服侍,就是想勾引男人對不對?”

    女郎倚身小邪, 盡淫蕩嬌笑:“不知公公有無興趣?”

    “有 當然有 ”小邪伸手摸摸兩邊女郎奶子,笑得十分邪,“嗯 是真材實料 ”

    女郎嬌嗔欲就又推:“公公不老實 不來了 ”

    “不來了 ”小邪邪笑,“多可惜呢?我脫 我要脫 ”

    女郎急叫:“公公您別那麼急嘛  ”

    幾人嬌柔躲閃,但怎能抵得上小邪身手,三兩下就被剝個精光,看得王峰春心大動,也想插入一手。

    “哇喔 呵呵  公公你好色 你行嗎?”

    “當然行 ”

    驀然小邪一手抱著兩名女郎往水中丟,立時又攬住其他三名,照樣丟往湖中。

    突如其來變故,姑娘為之花容失色, 叫聲起,已然全落於水中。澈骨冷冰湖水,凍得她們直打哆嗦。

    “公公你  ”

    “我怎麼了?我很好啊 ”小邪呵呵直笑,走向欄邊、一腳踩上欄桿,訕笑道:“公公我就是有心理變態,光摸光抱沒意思 看裸女美人魚發抖  這是我嗜好 我有虐待狂,一天要虐待女人七八回才夠癮 不要急,我們慢慢來 ”

    女郎哪知道小邪如此狠法?早已嚇得面無人色, 人眼光已瞧向王峰,希望他能解圍。

    王峰也和她們一樣,對小邪變化無常心態,猜不 猜,方才還好好的,霎時獻出此怪招,真以為他有虐待狂,想盡情的招待他,都無從做起。而自己乃有目的請小邪來此,目的尚未達成,說什麼也不便翻臉,否則前功盡棄也。

    比照之下,侍女要卑賤得多,以前什麼 香惜玉,全是逢場作戲,何必認真。

    他輕笑道:“涼兄嗜好實在特殊,小弟今天開了眼界了 ”

    小邪只是想擺脫她們“毛手毛腳”,並非存心虐待人家,見其凍得嘴唇發紫,也甚為不忍。他笑道:“待會兒還有更夠味的 足讓你眼睛脹裂 ”

    “那小弟就拭目以待了 ”

    小邪不理他,轉向女郎,招手笑道:“游上來吧 本公公還捨不得你們呢”

    幾位女郎連連裝笑道謝,赤裸裸地游回玉亭,仍不停打顫。

    小邪道:“冷嗎?我以為你們衣服穿那麼少,比較耐冷  ”目中又露出邪光,“冷不冷?”

    女郎見著他那 眼神,說有多怕,就有多怕 想起他一天要虐待女人七八回,心頭就發毛,急忙裝笑,強壓制身軀以不讓其發抖。“不冷 不冷 我們習慣了 ”

    小邪皺眉道:“這麼快就習慣?”

    “不不不 ”女郎急忙溫柔而笑,“好久以前就常下水了 ”

    “該不會是夏天吧?”

    “不不不 妾身是說許多年的冬天都如此 ”

    小邪狡黠直笑:“好 你們不怕冷,一定是怕熱了,穿上衣服 熱死你們多穿一點,我就是有虐待狂 ”

    眾女郎 忙從命,穿起衣衫。小邪為了“虐待”她們,連掛在玉亭四方的白紗也扯下,要她們裹在身上。還差兩條,只好用柔軟的狐皮代替,女郎此時雖然不再妖冶,如裹棕子般笨掘,卻也獲得溫暖,終於噓了一口 ,默然坐於小邪旁邊,不敢再作怪。

    先前那 溫柔鄉之 息已減少大半,就連脂粉味也淡得多。

    小邪瞄向眾女人,得意笑道:“我公公的專長就是在虐待女人,好好服待呵呵  我都是以虐待行動來表示心中的高興 ”

    女郎那敢再嘗試小邪的虐待,皆不敢表現太殷勤,省得小邪一高興,那不就慘了?

    小邪本也要她們別太殷勤,否則可真消受不了。如今已清靜多了,方自端起酒樽,笑道,“來吧 女人不行 喝酒,我可從不輸人 ”

    “好 好 ”王峰霎時舉酒暢笑,“涼兄果然豪邁,小弟敬你 ”

    兩人霎時暢飲起來。

    愈喝,當然愈開心,過了十巡,小邪已快發酒瘋,反而先騷 女郎,摟摟抱抱,真像那麼回事。

    王峰臉頰微紅,然而眼神卻如蛇般尖銳,見著小邪如此模樣,已知時 成熟了,也裝瘋賣傻,道:“涼兄,你的武功實讓小弟心服 來 我敬你 ”

    小邪迷糊抓起酒杯,唏哩嗶啦往嘴灌,一飲而盡,狂態畢露:“小意思 更厲害的功夫,你可沒見過 我可以一掌推倒八丈高城門,你信不信?”

    “信 信 ”王峰奉承道,“自從上次和你動過手以後,小弟就已完全佩服涼兄武功蓋世了 ”

    小邪更形得意:“嘿嘿 人家要練數十年,我只要一天就夠了 哈哈  ”

    王峰又替他斟酒,連灌七杯後,又問:“聽王公公說你的功力來自一 丹藥?”

    小邪霎時明白王峰為何突然對自己那麼謙卑,原來是想騙取那所謂服下以後會天下無敵之丹藥,心頭暗自譏笑:“小子 這可是你自找的 ”

    打個酒嗝,他囂張道:“當然 非常功力要用非常的方法,而且我也  ”

    他突然 眼曖昧直笑,細聲在王峰耳際道,“我也將這秘方告訴了王公公 你不能告訴別人喔 ”

    “不會的 我最守信用 ”王峰目露狡光,細聲問,“可是  公公那秘方,似乎不大有效  ”

    敢情他服了小邪告訴王振用以洗煉身軀之秘方而不起作用,是以才會再找小邪騙取。

    小邪得意道:“哪有這麼簡單?要是如此,天下第一就沒我的份了 ”他細聲道,“我隱藏了幾樣秘方 這才是最重要的藥引,沒有它,起不了多大效用的”

    “那藥方  ”

    “不能說 不能說 ”小邪醉態可鞠,直搖頭,“那是我的保命本錢,怎能可以亂說呢?來 不談這些 我們喝酒 ”

    “好 喝酒 ”王峰又陪他喝了數杯,用盡了所有方法引誘他露口風。

    小邪終於禁不起“引誘”,兩眼發脹,醉言醉語道:“好吧 看在你如此順眼又  知錯  認錯  份上 我告訴你  ”

    他迷糊中念了十數味稀奇古怪之藥名,聽得王峰目露喜色,還暗中以手沾酒寫在椅角上。

    小邪看在眼裡,笑在心裡,暗道:“這些藥不讓你瀉個十天半日,也會讓你變成瘋狗般亂吼亂叫 這‘天下第一瀉’非你莫屬了 ”

    自認記熟後,王峰已狡黠笑起:“涼鞋 我等你這些藥引可是煞費苦心啊”

    小邪醉言道:“我知道  我知道  你也想成為天下第一對不對?”

    “不錯 ”王峰一改溫馴態度,冷殘道,“你說了,也就該醉死了 你可聽過宴無好宴這何話 ”

    小邪迷糊中似 醒不少:“你是說  你不 好心眼  ”

    王峰冷笑:“對你這 絕子絕孫的人,本統領從來不屑一顧 何況我們更仇深似海 ”

    小邪晃身道:“你  你不怕我  殺了你  ”

    王峰不屑道:“你現在如此模樣,又能干什麼?來呀!你殺啊!”他伸長脖子,“劈中這個位置就成了!”

    “好!我就等你這句話!”

    驀然小邪不客 快捷如電地摑出右手。啪然一響,王峰莫名其妙已被摑了一記火辣辣耳光,倒撞椅後,差點摔撞下水。

    “你  ”王峰大 矢色,直瞪小邪。

    “我 ?我很好啊我 ”小邪醉態盡失,得意直笑,已往他行去,“我是專門治你嘴巴的人 看掌 ”

    話聲未落,人已再次沖上,相准准又是一個巴掌刮向王峰,摑得他東倒西歪。侍女亦 惶四處逃竄。

    王峰跌向左側,突向侍女急叫:“快啊  ”

    小邪得意而故作迷糊道:“快 ?這麼快就被打上癮了?好 快就快 ”

    身形如電 又已飛欺王峰,更是戲謔地摑出右掌,其勢果然快多了。

    侍女聞聲,不一而同撒出手中酒壺之白酒。酒花已從四面八方罩向小邪,如雨淋身,避無可避。

    小邪不懼任何普通毒藥,不禁大笑:“小子 你在替我洗澡  ”突然他覺得腦際昏沉,大 失色急叫,“是‘南海神仙’ ?”

    話方出喉,整個人已如木頭摔往地面。趴地壓壞兩張短倚,早已昏死過去。

    南海神仙,無色無味,乃為天下第一迷魂藥,昔日“美髯秀士”江振武曾以此藥迷倒小邪,不知王峰從何處得到此藥?

    隨著酒滴散落,女郎也為之昏迷,先後倒地。

    此時王峰已 魂初定的爬起, 忙以預藏於椅下之繩索將小邪肉粽般捆妥。

    方自噓 道:“此藥果然有效 早知如此,早該用了 何須再挨他兩個巴掌?”

    原來他早已准備此酒,但太過於擔心小邪精靈古怪,會被他識破而功虧一簣,是以遲遲未敢讓小邪服用,故而想灌醉他,再套出秘方後再下手。誰知小邪竟然千杯不醉,還賜了他兩巴掌,情急之下,他不得不用此藥以救命。當酒滴撒向空中,馬上隨酒 透向空中,而且又由四面八方而來,小邪穴道口能呼吸,是以不經鼻子就已中了迷藥,只好往地上摔了。

    王峰不敢怠慢,馬上朝遠處衛兵喝道:“來人 快將他押入地牢,任何人不得靠近 ”

    “是 ”

    一聲整齊應聲,四名衛兵已將小邪扛起,急速奔向地牢。

    小邪此次栽得不輕,任他如何絕頂聰明,卻也想不到王峰會有自己唯一忌諱之迷藥?本認為足以控制一切,還大搖大擺地赴宴,結果是被人扛著走。

    王峰哈哈大笑:“看來天下非我莫屬了 ”霎時他又 忙尋向方才暗中寫下酒跡之布巾。酒跡仍在,笑得更狂 “哈哈 天下第一神藥 輕而易舉就已落入我手中 誰說我不是無所不能?哈哈  ”

    笑聲中,他喂服昏迷中女郎解藥,已揚長直笑,走往那神秘圓弧形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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