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那座特訓用的黑森林。
只是不再有恐怖的風雪。
小賭是舊地重遊。
楊威、三寶和四平,卻是第一次進到森林中如此深處。
小賭道:「二哥,算你們命大,本來,在這一片空地上,我打算好好招待你們一番的。」
楊威他們溜眼一看此處地形,不由得暗叫一聲:「我的乖乖,好險呀!」
誰也沒有想到,一座亂石雜木叢生,還環有斷崖的惡劣森林中,居然會有如此怡人的地方。
雖然只是初春乍暖還寒的時候,一些活潑的小草,都已經忍不住撥開未溶的積雪,鑽出頭來,好奇地瞧著這世界。
到處可以看到,嫩綠的小草伴著點點殘雪,鋪展在果樹環繞一大片約有二、三十丈方圓的寬敞空地之上。
這麼美的地方,楊威他們怎麼會暗暗呼險?
問題就在這片綠草如茵的空地中央,有一個不算太小的葫蘆型水潭。
此刻,潭面仍結著薄冰,在朝陽的拂照之下,閃耀著鱗鱗波光。
水潭美則美矣!但是風雪滿天,天地一片雪白的時候,要是一腳踏入水潭當冰棒,也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更何況,特訓中,小賭不知道安排了多少大餐等著三人享用。
配合天時、地利,要讓人在這一片空地上死的不明不白,可不用太傷腦筋。
三寶心有餘悸道:「哇塞塞,小賭,你好狠毒,居然想利用這麼美的地方,來設計我們,還好老天有眼,使你的陰謀破滅。」
小賭吃吃笑道:「我是為你們好,想在最短的時間內,達到練功的最高境界,誰知道你們程度不夠,居然還好意思叫苦,差,真差,一路……」
「差差差到底!」
這次接口的竟是地獄門主。
小賭道:「哇塞塞,大哥你不簡單也,連我的招牌你都學了去。」
地獄門主道:「其實,是你的程度太差,翻來覆去只會說那麼幾句話,我還能聽不膩,學不會嗎?」
「哈哈……」
楊威和三寶兄弟倆大叫:「好糗!好臭:好糗好糗好糗!
小賭無奈地揉揉鼻子歎道:「唉!家門不幸,天底下就有大哥罰弟弟、二哥叫好的事發生。」
楊威黠笑道:「別忘了,折磨別人為快樂之本。」
四平道:「人生以折磨別人為目的。」
小賭被一輪重炮,轟的慘兮兮,兮兮慘!嗚呼哀哉,可憐乖乖!
陰勝笑得直流淚道:「小賭棍呀!小賭棍,你也會有打雁,被雁啄的時候吶!」
小賭撇撇嘴道:「群打是最不人道,是最沒風度的表現。」
三寶道:「卻是最具效果的方法。」
席老爸終於也開口:「實話往往是最令人難以接受,小賭,你要看開點。」
小賭大叫一聲慘,他問道:「席老爸,怎麼你也來上一口?」
席老爸呵呵笑道:「天下父母心,我總該幫幫自己的兒子對不?」
小賭拚命點頭道:「對對對,你們都有道理,沒關係,儘管咬,小飛飛說過狗咬你一口,總不能你也咬狗一口出氣。繼續,繼續!」
只這麼一句話,小賭就轉敗為勝,他認真地催促,卻沒人再多說一個字。
小賭得意道:「怎麼?都咬完啦!」
悶中吭聲,陰勝倏地飛起一腳,踏中小賭屁股。
「他奶奶的,小賭棍一爾居然敢罵我們是狗!」
小賭揉著屁股道:「我沒說,是你自己說的。」
陰勝這才發覺,又上了當了,掄起水煙桿,想砸小賭腦袋,小賭早一溜煙,躲到地獄門主背後。
小賭扯著他大哥的衣服道:「大哥,我不管,都是你起的頭,害我變成過街老鼠,你要負責我的安全!」
地獄門主哈哈大笑,側身一把攬過小賭。
他道:「小賭,天下非一人可為之,現在你知道了吧?」
小賭半偎在地獄門主懷中,點頭道:「嗯!所以要多學習賄賂和攏絡的手段。」
地獄門主一聽,用力扯著小賭那束騷包的沖天馬尾。
「你說什麼?」
「哎呀呀!大哥快放手,我沒說,我什麼也沒說。」
地獄門主這才鬆手警告道:「子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兄之惰,我可不想讓人罵我這個做大哥的,沒好好教你。」
小賭趕緊離開地獄門主遠遠的,方才開口道:「哼!你們這些大人最沒良心,不懂得愛護弱小民族,你不知道,這年頭提倡禁用體罰!」
楊威道:「尤其本周為愛護動物周,請各位多多愛護任小賭.這只舉世罕見的動物!」
楊威一邊說,一邊拍拍小賭的頭。
三寶道:「哦!原來他不是人啊!」
三寶和四平故作稀奇地繞著小賭,上下打量。
小賭恨的牙癢癢,飛身一樸,左手一個,右手一個,將他們兩個摔倒在地。
頓時,三個人又在地上滾作一堆,你來我往大做熱身運動。
席老爸見狀,好奇地問:「老賭棍,他們三個從小就這樣子長大的嗎?」
陰勝斜睨他一眼:「哼哼!這還算小場面,他們曾經拆了棟磚造房屋,一棟木頭搭成的房子,最後因為左右鄰居的抗議,不得已我只好帶著他們,搬到水上租船屋,結果……」
席老爸追問:「結果如何?」
陰勝氣苦道:「結果他們三人,一場架打沉江上二十七艘船屋,其它的大小船隻還沒包括進去。」
楊威讚歎道:「哇塞塞!這麼厲害,只有三個人吶,看來長江上有名的筏幫,也沒他們這種本事。」
席老爸歎笑道:「後來事情如何了結?」
陰勝道:「最後二十七家船屋,聯合大小漁船二、三十艘,用了十幾張漁網才撈住他們,像賣魚一樣,拖來賣給我。」
楊威早已經忍不住抱著肚子哈哈大笑。
地獄門主也有趣道:「他們三個一共值多少錢?」
陰勝右手一張,五指手指正反一翻。
「一百兩?」
「一千兩,連船帶屋子,一共六十三處被害人。」
「這麼多……」
陰勝恨聲接道:「害得我老頭子,不得不重操舊業,上一趟賭坊撈本。」
地獄門主再也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
席老爸憋著笑道:「那時,他們幾歲?」
陰勝回憶道:「那年,大概小賭九歲,三寶他們十一歲的那年。」
席老爸愛憐地注視還在地上扭打成一團的三人。
但是在他眼中,卻是看到三個十歲出頭的毛娃子,在江上由這條船追到那條船的情形。
席老爸激動地握著陰勝的手道:「老賭棍,謝謝你,謝謝你讓寶兒他們有個幸福快樂的童年。」
陰勝笑道:「他奶奶的,你總算說了句人話,呵呵,你兒子就像我兒子一樣,你不能照顧他們,我只好代勞一番。」
二人相視,哈哈大笑。
小賭他們,此時卻已經滿身是泥,翻翻滾滾,滾向水潭邊。
楊威嘿嘿賊笑,趁小賭他們三人打的火熱,雙腳飛踹。
只見小賭三人,劃著優美的弧度,汲通撞碎水面薄冰,激起亮麗的水珠,接受大自然的洗禮。
「哇?峨峨!冷死人啦!」
三隻落水狗,搖頭甩尾爬上岸。
楊威人一轉身,繞跑去也,可惜,他低估了小賭他們合作無間的戰術。
只見小賭在作勢欲樸的三寶和四平背後,大喝一聲,用力推上一把。三寶和四平,人如先事的掃把星,相準准,自楊威背後壓下。
「哎喲!」
力道方向一絲不差,穩穩地壓向楊威。
楊威當然知道,若逃不出魔掌將會死的很慘,很慘。
於是,又甩又扭,又掙又脫,好不容易逃出了三寶和四平的壓搾之下,而小賭正輕鬆愉快地蹲在地上等他。
楊威抬頭一看,我的乖乖,煞星來也,急忙向旁邊一滾,慢啦!
小賭和三寶一個抓手,一個抓腿,又拖又拉,四平更是橫腰猛推,硬將楊威拖往水邊。
楊威看逃不了,乾脆豁開來,直踹著小賭,將他往水中拉,小賭被拉個正著,不甘心一個人下海,就扯著三寶、四平陪葬。
於是,水潭中四個不怕死的傢伙,居然學起天鵝戲水,嘩啦嘩啦,水花四濺,同時具有音效和精彩畫面。
不過,左看右看,水中的畫面只讓人連想起奄奄一息,幾乎溺斃那種垂死的天鵝,差,真差,一路差差差到底。
晶亮的,森冷的,酷厲的,彎弧的。
不是中天的月亮。
是血腥要命的鬼眼怒睜。
想看清人間善惡般的鬼眼,像索仇亡魂的魔刃,帶著碎灑一地蹦跳的銀芒,它將重現於江湖之上。
幽靈似的閃爍鬼眼,飄忽地回到小賭手上,彷彿被一條看不見的線,悄悄地牽引著。
小賭伸出細緻修長的手,用拇指、食指、中指,穩穩地,輕拈著一片鬼眼,彷彿摘捻起一朵帶露玫瑰般,那麼清雅、那麼瀟灑。
鬼眼在小賭的手中,綻放著銀亮的冷芒,光芒吞吐躍動,就像應合著小賭的呼吸。
小賭一臉的平靜,不再有初見鬼眼魔刃時,那種驚心動魄的感覺。
回想著黃絹上,曾爺爺瀟灑豪放的字跡,小賭彷彿能聽見果報修羅殷殷教誨的話聲般。
「鬼眼即心眼,魔刃本有靈。心眼視之善,魔刃含笑語,心眼慶之惡,魔刃嗔怒煞。」
此時的鬼眼魔刃不正是平靜地棲息在自己的手中,不含任何戾氣,而魔刃的威力,亦是應合著自己的心情,或平靜輕巧,或豪放奔騰,或煩躁粗戾,或狂傲澎湃。
眼前的樹林,又向外拓展十幾二十丈有餘的空地。而地上,散落著或片、或屑、或塊、或段的大小樹幹殘渣。
這是一個月來苦練的結果。
忽然,林中有驚鳥飛起,撲動有聲-
那間,天地宇宙,佈滿銀亮光芒,如箭般窄細的噴射,如彎月般的弦光,如橫天跨地的長虹,如團團明亮的滿月,各式各樣的光影,密密地充塞著穹蒼地宇。
那是由四柄大小相同,形狀相同,重量相同的鬼眼魔刃所組成的迷離世界。
當輕輕一響,四片鬼眼合成一片回到小賭手中。
隨著楊威掠身入林,空中落下數只飛鳥。
這些飛鳥並沒有死,它們之所以落地,是因為一身仗以飛馳的羽毛,被方纔那一片眩目的光影剃去。
小賭的功力,捏拿竟是如此恰當,只剃光羽毛,而沒有傷及鳥身。
楊威彎腰,拾起一隻撲動的小鳥,他目瞪口呆地傻道:「哇塞塞!沒毛啦?小賭,你會練成了嗎?」
小賭輕笑道:「差不多了,怎麼樣,這一手還可以吧!」
楊威道:「豈止還可以,簡直是不可思議,不過怎麼沒看見你剃下的鳥毛?」
小賭得意道:「被刃芒絞成碎末啦!」
楊威咋舌道:「我的乖乖,四眼齊發,毀天滅地,果然一點也不誇張。」
小賭卻歎道:「但是太凶了,我希望將來沒有機會用到四刃齊發,否則,只怕會太慘,太過血腥。」
楊威拍著小賭肩膀道:「別太操心,凡事就順其自然,天下大概也沒那麼多可殺的人一起找你麻煩。」
小賭點頭後,隨即問:「二哥,你來找我有事?」
楊威悵然道:「我師父來信,說幫中有事,要我回洞庭湖君山一趟。」
小賭有些詫然:「出了什麼事?為什麼凌幫主要你回去?」
楊威道:「倒不是出什麼事。只是丐幫每三年一次的全幫大會,已經快到了,師父希望我能回去幫忙,順便學習一些有關這方面的事。」
小賭默然半晌,抬起頭道:「可是咱們原本說好,過些天一起到天山去看小飛飛的。」
楊威苦笑道:「我只好放棄,以後有機會再說。」
小賭還是有些感傷,默默地將鬼眼魔刃入鞘。
楊威也有些難過,畢竟自他與小賭認識以來,除了小賭失蹤的那一、二個月外,他們吃在一起,喝在一起?睡在一起,更是生死與共,禍福難捨。如今,原本要繼續攪和在一起,卻驟然要別離。
此時的心情,又豈能不空虛、惆悵。
楊威振起精神,踹了小賭一腳。
他故意瀟灑道:「好啦!又不是生離死別,等我辦完事,說不定還來得及趕到天山和你們見面,這樣咱們就可以一起到波斯去啦!」
小賭也打起精神道:「好,我們就在天山等你。」
兄弟倆,這才轉身往山莊而回。
一進正廳,小賭便看見丐幫洛陽分舵的分舵主凌峰坐在廳上,兩人已是舊識,自然熱烈地招呼一番。
小賭道:「凌舵主,難得你來山莊一趟,卻一來就要把我二哥搶走,你說我是歡迎你好呢?還是不歡迎你好?」
凌峰道:「自然是歡迎好。」
小賭道:「為什麼?」
凌峰解釋著道:「因為要搶走少幫主的是幫主,而我只是順道送上書信。我來桃源山莊主要的目的,是來看望少幫主、楊夫人和任少爺你。這筆搶人的帳,怎麼也算不到我頭上,對不對?」
小賭一拍手道:「對,有道理,那你就順便再幫我帶回話給凌幫主。」
凌峰問道:「帶回什麼話?」
小賭眨眨眼道:「告訴凌幫主,二哥老是欺負我,叫他好好教訓二哥一番。」
楊威跳起身來,捏住小賭的脖子道:「我捏死你這個小沒良心的!」
小賭哦哦直吐舌。
他指著楊威,對凌峰憋聲道:「瞧!我沒騙你吧?」
眾人哈哈大笑,楊威他娘這才拉開二人,笑斥著楊威,小賭他好生得意,對楊威猛做鬼臉,大有你奈我何的德性。
今夜有宴。
是桃源山莊送莊主他們的餞行酒。
因為明天.小賭、三寶、四平和楊威都要離開。
楊威自是回洞庭君山。
而小賭師兄弟三人,卻也要啟程往天山去。
酒席設在邀月居樓下大廳.桃源山莊的人,除了楊夫人外,只有內、外兩位大總管參加這次餞行宴。
因為小賭他不願意再一次勞師動眾,讓全山莊的人都知道他們又要離開。
宴,是好宴。
酒,卻是愁酒。
小賭喝過很多酒,但是從沒有像此次這樣,喝的那麼愁。
酒席上,有母親的叮嚀,有父親的叮嚀,有師父的叮嚀,有大哥的叮嚀,甚至有總管們苦心的盼望和再三的叮嚀。
呵!真累!
整個晚上的酒席上,幾乎全部以叮嚀和道別的話下酒,所以,這是小賭自喝酒以來,喝的最愁的一次愁酒。
愁酒容易使人醉。
小賭略有三分酒意。
三分酒意,足夠使人借題發揮不少事。
於是,小賭狂態復萌。
他抱起一大罈酒,對眾人道:「邀月居上邀月游,月醉居中離人愁,一別千里何時見,沉浮江湖思亦幽。」
一句愁,句句愁。
小賭仰首咕嚕咕嚕大灌其酒。
地獄門主見小賭的狂放,也激起他年輕時的豪情壯志,於是他脫口吟唱:「有酒理應歌,豪情離愁隔,離因逢為果,暫作長醉客。」
小賭與楊威同聲大喝道:「好!」
二人各自舉起一罈酒,敬向地獄門主。
小賭道:「大哥,你也是豪客,來,咱們乾杯!」
楊威亦道:「大哥,你給我很多,若說個謝亦是太俗,而且也不夠。兄弟我只有敬你一壇,聊表寸心。」
地獄門主豁然暢笑,他高興道:「我以我的兩個弟弟為傲,來,干!」
於是二人站起身,舉壇就口,幹完這一壇濃濃的兄弟之情。
其它人見狀,皆鼓掌叫好,酒席上的愁緒一掃而空,氣氛漸漸熱絡。
夜,更深!
月,偏西!
歌聲隱隱
「寒風起
吹皺武林江水
談笑酒壺乾坤裡
與君相共醉
擊掌為歌傳意
君且隨情一醉
他日豈知身何在
相見無盡期……」
有楊威的聲音,有小賭的聲音,也有三寶和四平的聲音,正是從前楊威和小賭他們初識時,在樹林中所唱的詞。
時光冉冉,相交近年,終於到了離別的時刻。
隨著歌聲,小賭他們想起昔日相處時,一點一滴的回憶。
離愁,濃的淹沒整個三盤山。
三盤山上,奔下四騎,到達山下岔路口,一騎往東,三騎往西。
沒有流連,沒有遲疑。
只是各自撥轉馬頭,逕向自己要去的方向。
往東去的是楊威,往西行的是小賭他們師兄弟三人。
小賭人在馬上,呵呵笑道:「有一、二個月沒見著小飛飛,她現在不知怎麼樣?」
三寶道:「回到天山,不知道她能踢誰的屁股?她現在腳一定很癢,巴不得找個人來踢個過癮。」
小賭道:「他奶奶的,又沒長香港腳,怎麼會腳癢?三寶,你簡直是胡說。」
三寶讚道:「哇塞塞!你們兩個的關係,非比尋常吶!你居然連小飛飛的腳有沒有香港腳都知道呀!」
小賭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一不小心就落人話柄。
四平道:「難怪只有小賭才吃得住,這道正宗的麻婆豆腐。」
小賭一揮馬鞭,唰唰兩下,抽向三寶和四平。
兄弟倆有志一同,分別策馬向左右閃開,使得騎在中央的小賭也莫可奈何。
小賭恨恨道:「他奶奶的,有種就別跑!」
三寶愉快地道:「人生以折磨別人為目的。」
四平也道:「折磨別人為快樂之本吶!」
二人越說越忘形,真以為小賭治不了他們。
忽然,小賭人如浮雲,輕靈卻快速的罩臨三寶,凌空一踹,正中屁股之後,小賭借這一踹之力,閃到四平身邊,啪一記響頭,打個正著。
小賭這才又一個空翻,回身飄落馬背上。
這一連串的動作,都是在快馬飛馳間完成,說來慢,其實只是在一眨眼之間。
這兩下,可提醒三寶他們別太囂張。
從小到大,小賭可以整他們的方法,不下千百種,而且日新月異,隨時在創新增加中,可憐的兩兄弟,這輩子大概被小賭剋死啦!
馬蹄翻飛,路,便一段又一段地後退,而前途,還漫長的很。
小賭他們正穿過一座不算太大的樹林,經過這座樹林之後,便可遠遠地看到棲梅館了。
小賭他可沒忘,若要上天山冰雪銀城,可得找銀城的人帶路,否則可能花一輩子的時間,也找不到冰城銀城在哪裡。
而此時,小樹林中唯一的通路上,正大刺刺地擋著個光頭和尚。
這和尚頭上雖光,臉上卻是一大把絡腮鬍,一件洗得發白的僧衣,肘上還有兩個補釘。
是個窮和尚。
是個沒有和尚氣質的和尚。
和尚胸前有念珠,可是卻是精鋼鑄的,有鴨蛋大,來砸碎人家的腦袋,應該是很好用。
和尚手中沒有化緣用的托缽,卻有一柄可以殺人的鋒利月牙鏟,月牙鏟,也是精鋼打造,份量沉重要命的傢伙。
林中只有一條路。
路上攔著一個看起來很凶悍的和尚,請問你怎麼辦?
小賭他只好停下馬來。
而且,小賭連對方是誰,都懶得開口打探,便道:「如果你不是要阻攔我們,請借光。如果,你本來就是打算跟我們過不去的,嘿嘿,趁我老人家還沒有發脾氣前,就給我滾吧!」
野和尚驀地桀桀大笑,他粗獷而猛厲地道:「小子,你有膽,居然敢對佛爺我殘月如此出言不遜,你不想活了嗎?」
小賭心中一跳,眼皮子卻撩也不撩道:「我管你是殘月還是殘日,你到底讓不讓路?」
殘月和尚,名列江湖四凶之一,生性嗜武、嗜殺。
殘月是江湖中成名的狠角色,豈容得一個看似天真的小娃娃對他如此無禮?
於是大怒道:「小子,交出血參,佛爺考慮饒你一命,否則,佛爺砸碎你的腦袋,挖出你的心肝下酒。」
虧寶怒道:「臭和尚,要你滾是體諒我佛慈悲,給你一條生路,你還不識好歹?」
叫黑嘿嘿……好,很好,有十幾二十年沒有人敢對佛爺我如此說話了,小子們,納命來!」
殘月怒極反笑,話落月鏟一掃,橫劈馬上三人。
四平道:「小賭,這個野和尚交給我們啦!」
於是,三寶和四平兄弟倆,左右分撲而上,凌空就是龍騰掌中的祥龍現瑞,纏向殘月。
小賭高聲道:「小心點,和尚很凶的。」
這是一句暗示。
三寶道:「知道啦!」
小賭沒有出手,是因為林中潛伏著另外兩名敵人,敵蹤未現,小賭也不打草驚蛇,只是暗地裡監視著。
殘月和尚,果然不愧四凶之一,但見他應付三寶和四平的夾攻,仍是攻守俱在,進退有度。
手中的月牙鏟帶著精光,忽而上下飛舞,忽而左右交織,忽而前攔忽而後截,有時還會四面繞旋,鏟影像長虹經空,像群星閃爍,更像怒濤洶湧,狂風大作。成絲、成圈、成點,招招凌厲極了,猛辣極了。
而三寶、四平亦非昔日吳下阿蒙,尤其此時,兄弟二人聯手,更是心意相通,默契天成。
三寶倏然一個大旋身,抖手便是幽冥掌中的殺招,萬鬼索魂,鬼魅般的掌影,綿綿密密七十七掌,勢如萬山齊奔罩向殘月。
適時,四平一記「鬼影幢幢」,由下往上,呼嘯著如天羅地網捲向殘月。
四平的「鬼影幢幢」正好將三寶那招「萬鬼索魂」的空隙填滿,殘月沒料到二人功力如此了得,輕敵之下,已被如山的掌影重重裡住,他大喝一聲,胸前的精鋼念珠飛旋而出,砸向三寶,月牙鏟如箭直射四平。
這一招,完全比快,誰快,誰就活命。
但在此時,三寶、四平驀地閃晃,向左的身影突然出現右邊,不可思議的,二人六尊人影同時狂揮亂舞,-那間一百二十掌,無風無勁,直壓向殘月。
殘月驟感空氣的壓力加重,壓的他快喘不過氣來,他厲聲長嘯,招式更急地遞向三寶和四平幻出的人影。
「澎!澎!」連響,精鋼念珠,擦著三寶的右臂而過,帶起衣服碎片。
月牙鏟也劃破四平腰際,但見殘月如被壓破的水囊般,在無聲無息排旋迴盪的掌勁中,七孔噴血,砰然倒地,一命嗚呼!
林中偷窺的兩個敵人,便趁此時出手襲向三寶和四平,但他們太小看小賭了,只見小賭身形如大鳥般,倏然躍起,簡簡單單左右各揮一手。
偷襲的兩人,凌空被兜起,狂號著滿口鮮血狂噴,摔出數丈之外,在地上連滾帶爬地迅速向西逸去。
這是小賭手下留情,只給他們一點教訓,雖沒要他們的命,只怕兩人這輩子別再想動武了。
小賭一招傷敵,身如飄絮停落於地,他忙問道:「三寶、四平你們怎麼樣了!」
三寶檢視一下手臂,只有一點發紅,根本不算傷。
而四平除了衣服上那道裂口,連皮都沒劃破一點。
小賭這才放心。
他呵呵笑道:「你們兩個這下正式出師啦!連四凶之一的殘月,也不是你們的對手。」
四平欣喜道:「哇塞塞!好過癮,想起以前的癟樣,現在總算可以揚眉吐氣了。」
三寶不發一言,忽然踹他一腳道:「你少得意,要是只有你一個人,你就給我躲開點吧!」
不愧是當哥哥的,想的較為細心周到,也沒有為這次的勝利而昏頭。
小賭讚許道:「對對對,三寶說的對極了,二打一,可以吃,一打一,回頭蹺跑。
四平你要記住,不一定能吃住的,咱們不吃,若是穩穩吃定的,咱們就通吃,命只有一條,可千萬開不得玩笑。」
四平只有乖乖地點頭,三人中,他是唯一的小兵兵,無人可管。
三人翻身上馬,再度趕向棲梅館。
棲梅館一間小小的花廳中,雲長風早就在等待小賭他們的到來。
乍見三寶、四平兩人的狼狽樣,不免心中一驚,雲長風忙問道:「任公子,這是怎麼回事?」
小賭四仰八又的落坐在精製的酸枝太師椅上,他接過僕役送上的茶,呷了一口,這才將剛剛在樹林中發生的事,一五一卞地說出來。
小賭本就是說故事的高手,加上方才一場打鬥場面也頗為精彩熱鬧,於是,原來一場平淡無奇的阻道敵事,被小賭說得有手有腳,好不驚險萬狀。
一旁陪坐的海無煙,憂心道:「任公子,看來有關血參消息外洩之事,又是由至尊教所傳,只怕今後任公孟會不斷地受到騷擾攔劫。」
雲長風也深深地點頭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江湖中本多貪婪之人,至尊教用上這招驅狼吞虎之計,的確夠狠毒。」
小賭不在乎道:「開始時可能比較麻煩,等我老人家多廢兩個人後,我倒要看看還有哪個不要命的敢來。」
三寶道:「對,這招叫做殺雞儆猴,有人敢不要命,我們也敢要他們的命!」
小賭輕笑道:「最重要的是多和一些江湖人接觸,可以早一天光大咱們惡磨黨,折磨別人的宗旨。」
四平呵呵笑道:「原來黨主是有所磨而磨,隨時善加利用機會吶!」
雲長風和海無煙兩人,聽的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什麼惡魔黨?
什麼磨?魔?摸?
全都是鴨子聽雷。
雲長風乾笑道:「任公子,你好像加入某一組織是不是?何以老夫全然不知公子所言?」
小賭道:「加入?我會去加入什麼組織?館主,你大小看我老人家啦!我是創立一個新的組織,即日起,在江湖中隆重推出。」
海無煙佩服道:「任公子果然不凡,年紀輕輕的即已經創派立教,成為一門之尊,方才不知公子說貴組織的名號是……」
小賭揮揮手道:「四黨主,告訴他。」
四平向小賭揖手道:「遵大黨主令!」
接著對雲長風和海無煙道:「本組織由大黨主賜名惡磨黨,善惡的惡,折磨的磨,狐群狗黨的黨……」
啪一記響頭,小賭斥道:「什麼狐群狗黨,不懂的成語就別亂用,人家會笑的,差,真差,一路差差差到底。」
四平摸著腦袋,委屈道:「那要怎麼說?」
小賭教海道:「要說黨錮之爭的黨,這樣子才顯得有學問,懂不懂?三頭牛!」
雲長風聽到惡磨黨三字,已經莞爾不已,見小賭猶如西席教學,鄭重其事地教誨四平,更是忍俊不住,輕笑連連。
小賭不耐地揮揮手道:「繼續,尚有本黨宗旨還沒說。」
四平扮個苦臉,繼續道:「本黨聘諸葛孔明為榮譽黨主。成立宗旨有二,一是人生以折磨別人為目的;二為折磨別人為快樂之本。本此宗旨折磨武林,以期磨出美玉,為武林大放異彩,增加點顏色看看。」
雲長風和海無煙已經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雲長風一個不小心,被口水嗆到,咳咳咳……咳個不停,海無煙連忙奉上茶水。
小賭睨眼笑道:「館主,沒想到聽完本黨宗旨之後,你竟然如此興奮、激動,是否有意加入本黨,成為忠貞黨員?看在小飛飛的分上,本大黨主特別給你一個優待,入黨黨費,只收八折就可以。」
雲長風喘過一口氣,聞言急忙搖手道:「老夫毫矣!實在難以接受惡磨黨如此熱情有勁的折磨,請大黨主體恤。」
小賭歎道:「也罷,入黨要心甘情願才行,看來,我老人家只好等上天山之後,將小飛飛拉來充當黨卡。」
「黨卡?」
雲長風和海無煙又不懂了。
三寶解釋道:「卡,就是腳,黨卡就是黨腳,就是黨頭的相反。」
兩人這才明白小賭的意思,他們不禁在心中偷笑:「小公主這下子可有好戲看了。」
小賭道:「海總管,上回寒老爸特別交待,要上天山,得麻煩你帶路,不知方便否?」
海無煙道:「老夫奉命帶位公子上山,早擾準備好隨時出發,沒有不方便之處,任公子不要客氣。」
小賭一拍茶几道:「好,早走晚走都是要走,既是要走,晚走不如早走,咱們現在就走!」
說完率先站起身來,往廳外而去。
雲長風忙道:「任公子,不再多留些時候?或是用過午飯後再走?」
小賭一個大回身書回雲長風跟前,嘿嘿賊笑道:「就是等你說這句話,等的我好辛苦呀!」
「哈哈哈……」雲長風朗笑道:「罪過,罪過,竟然讓任公子辛苦,來人呀!快快備上酒菜。」
小賭邁著八爺步,威風凜凜重新就座。
他奶奶的,這小子真不要臉皮,想吃就說一聲嘛!何必故作姿態,真虛偽!
不過話說回來,楊威可得向小賭這個小賊頭好好學學這一招,能夠向人要飯,要的給飯人給的心甘情願,還得道歉說:「對不起,我的錯,怎麼沒早點請你,還讓你要飯,真不好意思。」
這種要飯功夫,不容易吶!
黃土道上,四騎輕鬆地走著。
小賭他一點也不著急趕路,因為這一趟是上天山遊山玩水,可不是趕著去投胎,急什麼?慢慢來便是。
海無煙三番兩次瞄向小賭左胯之上,隨著馬匹起伏,一閃一閃銀亮的光芒,正是半截耀眼拉風的鬼眼魔刃。
海無煙終於開口問:「任公子,你腰際所配之兵器,可是昔年果報修羅任前輩的獨門兵刃鬼眼魔刃?」
小賭愉快道:「總管,你果真是行家,一眼就看出來。」
海無煙微笑道:「不是我眼光好,而是果報修羅任老,昔年在江湖中予人的印象太深刻。」
小賭感興趣道:「總管,反正路上沒事,說說果報修羅的故事來聽聽,好不好?」
海無煙道:「當然可以,只是不知任公子和任老前輩的關係?」
小賭道:「他是我曾爺爺,我是他曾孫。」
海無煙訝然道:「真的,以前好像沒聽任公子提起過,而且也沒見過公子攜帶任老的兵刃。」
小賭道:「因為那時我還不知道自己的根。」
海無煙恍然大悟,神色古怪地看著小賭,不住點頭。
四平催促道:「總管,作就快說故事吧!」
海無煙輕笑一聲,開門道:「果報修羅是大約一百年前出現於江湖的武林奇葩。據說一也行走江湖六十年,經歷大小陣戰數千次,從未敗過。他給人印象最深的戰役,是他出道二年左右,年方弱冠之時,他以一人之力,拼戰黑風堡連雲十三寨。」
「那時,黑風堡的堡主名字叫蕭豪,是當時黑道中的梟雄,手創黑風堡,短短七年時間,建立起十三個連屬的大寨,手下多達二千七百多人,勢力之大、連武當、少林兩派,都頗為忌憚。」
「若無必要,江湖中無人願意和黑風堡有所瓜葛,因為以黑風堡龐大的實力為後盾,沒有人自認惹得起,當時果報修羅雖然已經揚名江湖,沒事自然也不會去招惹這個黑馬蜂窩。」
小賭道:「那我曾爺爺為什麼會和黑風堡幹上?」
海無煙抬起眼,望向遙遠的地方,他悠悠開口道:「任老在老家有個指腹結拜的兄弟,兩人自幼一起長大,後來任老六歲時,遇上一名異人,即跟隨他習武,原本,他要他的異姓弟弟和他一起練武,可是他的結拜兄弟卻對武學沒有興趣,於是兩人約定,一從文,一習武,來日要在自己所學上有所作為。」
三寶插口道:「任前輩在江湖上出名了,那他結拜的兄弟呢?有沒有當官?」
海無煙淡笑道:「沒有,但他那位兄弟在文場上也很出名,十八歲就高中舉人,被視為天才。但是以十八歲出任官職,朝廷中有人認為不適合,於是朝中下令,按月配給這名舉人薪俸,但要他當及冠之年,才分發官位,所以任老的兄弟,也算在文場上有所作為。」
小賭三人聽的入神,早忘了催馬趕路。
小賭急問:「後來呢?」
海無煙續道:「後來任老的兄弟,便風風光光地回家鄉去。第二年,娶了個麗質天生、美貌無比的妻子,他們小倆口恩愛的很,一年後,就生下一個胖小子,小孩子滿月後,當老子的也即將正式為官走馬上任。所以,任老在小孩子滿月那天趕回老家,為他的兄弟好好慶賀一番,同時也認他兄弟的孩子為乾兒子。」
四平道:「很美滿的事情嘛!」
海無煙點頭道:「原來該是很美滿的,但是老天爺總喜歡在命運中安排些意外,和人開開玩笑。」
小賭睜大眼道:「出事啦?」
海無煙淒然道:「不但出事,而且是出大事.就在任老離開他家後的第三天,黑風堡連雲十三寨中的大寨主雷霸,經過任老的老家,無意中看到任老的弟媳婦,帶著小孩到廟中去上香。雷霸見色心動,居然隔天帶人前往任老他兄弟的家中,強搶人妻,任老的兄弟報出果報修羅的名號,希望雷霸能知難而退。」
三寶猜道:「結果沒有?」
海無煙苦笑道:「不但沒有,而且雷霸為了滅口,竟然殺死任老兄弟全家二十餘口。」
四平驚道:「哇!雷霸這小子好狠,那任老爺爺又是怎麼知道這回事!」
海無煙道:「天可憐見,恰巧雷霸前去行兇之時,老管家正將小主人抱到隔壁鄰居家聊天。他見有人來勢洶洶闖入家中,便偷偷躲在一旁觀看,直到見著雷霸行兇,下手不留活口,他才匆忙抱著小主人逃命。」
小賭噓口氣道:「所以曾爺爺和黑風堡的梁子就結下了,那麼曾爺爺和黑風堡連雲十三寨是如何大打拼!」
海無煙愣了一下,才會意道:「老管家抱著小主人躲在一家小客棧裡,打聽到任老的行蹤後,拜託一家鏢局幫他送信,將任老請到客棧之中,告知一切詳情,當然任老知道以後大怒,隨即連夜趕往黑風堡,向黑風堡要人,黑風堡氣焰囂張,更是不可能將人交出。於是任老盛怒之下,雙方以武力見真章。」
「便在那一夜,任老以一己之力,搏殺黑風堡十三寨的高手一百七十餘名,那種浴血苦戰,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也是在那一場戰役中,一向以空手應敵的果報修羅,第一次亮出他的兵器。隨著四片銀芒閃亮半弧形兵器的出現,黑風堡-時便成修羅屠場。」
「聽曾親眼見到那場戰役的僥倖活口形容,四朵銀光閃閃的光團,突然地出現在空中,隨著光團的飛掠,人頭四處飛射,鮮血如江河決堤般噴灑。人在哭號,人在擠壓躲閃,可是四朵銀芒,就像來自幽冥世界的厲鬼,他憤怒的眼睛凝視著這世界,凡是被他看到的人,全都慘死在那種酷厲的眼神下。」
「而這些僥倖活下來的人,他們永遠忘不了果報修羅在重傷之下,披頭散髮,體無完膚的狂吼著:「鬼眼,睜開你復仇的眼吧!魔刃呀!帶著我的敵人和我同入地獄吧!」
那時果報修羅的模樣,才真正像一尊來自九幽世界,為行懲罰而現的酷厲修羅。」
小賭深吸口氣,抹去一把冷汗道:「黑風堡那一百七十餘名高手全死絕?」
海無煙道:「不但那一百七十餘名高手,連圍殺任老的大小羅嘍,一共被宰掉近千人,最後任老一把火燒掉黑風堡連雲十三寨,從此,黑風堡連雲十三寨在江湖上除名,而果報修羅從此成為狂與狠的代名詞,鬼眼魔刃也因此成為任老開殺戒的標誌了!」
小賭三人,隨著海無煙故事的結束,全都噓了一口大氣,他們此時才發現,自已身上已被冷汗濕透。
果報修羅與黑風堡拼戰搏殺的場面,似乎還在眼前跳動。沉默許久,小賭總算恢復過來。
他不解的問:「總管,我是覺得很奇怪。」
海無煙道:「哦!什麼奇怪?」
小賭道:「曾爺爺和黑風堡的決戰,江湖中有人知道的很詳細,並不足為奇,但是為什麼你對故事前半段,曾爺爺和他兄弟的事,也知道的那麼清楚?」
海無煙古怪地笑道:「你猜呢?」
小賭沉吟著道:「你不可能和曾爺爺有關。」
海無煙笑道:「你再想想看!」
小賭瞄了一眼道:「可是,若你是老管家抱出來的小主人……不可能,你年紀太輕,當兒子太年輕,如果是孫子的話……」
小賭猛然抬頭,瞪大眼睛驚叫道:「你是曾爺爺拜弟的孫子?」
海無煙微笑道:「你很聰明,但是猜的不完全對,算來,我和你同輩。」
小賭不相信地搖頭:「這怎麼可能?這太巧了吧!這世界未免太小了吧!」
海無煙輕笑道:「我也覺得這個世界的確不算太大。」
三寶驚奇道:「哇塞塞,天下就有這種不可能的可能發生,總管大人,你不會是還在講古吧?」
海無煙迷惑道:「講古?」
四平道:「講古就是說故事,總管,你可別跟小賭開這個玩笑。」
海無煙自懷中掏出一個小錦囊,打開錦囊,取出一條碎鑽項鏈,這項鏈上附著一方白玉,白玉上有尊血紅坐佛。
海無煙將這條碎鑽項鏈,遞給小賭。
小賭接過手,仔細打量這項練,只覺得白玉墜子入手微溫,竟是罕見溫玉。而白玉上那尊血紅坐佛,並非鑲嵌或雕刻成的,而是白玉中的血紋自然凝聚而成,佛像的眉目俱細,寶相莊嚴,可見這方白玉墜子,定非平凡之物。
翻過白玉,背面隱約浮現坐佛背影,白玉上刻著細細的幾個字,右上方刻的是「天心乾兒子」,正中央四個較大字體「長命百歲」;左下角的署名是「干老子任文奇」,最後便刻著「千午年丙申十一日」。
字跡小賭熟悉得很,正是他曾爺爺那一手瀟灑的行書。
這下子,小賭終於不得不相信,眼前這位冰雪銀城的年輕總管,的確是自己曾爺爺的干曾孫子。
小賭遞還項鏈,無奈道:「老天爺真的很喜歡玩遊戲,沒事替我找個干老哥,玩玩大家樂也好。」
海無煙仔細地收好項鏈,他名正言順地叫了聲:「乾弟!」
小賭唉聲歎氣回一聲:「乾哥!」
海無煙哈哈笑道:「認我這個乾哥,有這麼苦嗎?」
小賭歎道:「如果只有你這麼一個乾哥還好,可是我一想到還有乾爹、乾媽、乾姐、乾妹、乾弟、干嫂,甚至干爺爺,我就怕了,不知往後還得被多少人管吶!」
海無煙長笑道:「沒想到天下居然能有讓你害怕的事,真是不簡單,不過你放心,除了干爺爺、乾爹、乾娘和我以外,沒人管你啦!」
小賭這才稍稍放心。
三寶戲謔道:「海總管,不不,該改口叫海師兄,幫我引薦一下,我拜你爹當干老子好不好?」
小賭瞪眼道:「你敢?」
三寶嘻嘻笑道:「我不敢。」
小賭這才滿意。
忽然,四平警告道:「小賭,前面不妙。」
四人往前看去,果然黃土道上正立著一支招魂幡,幡上的白布條寫著幾個朱紅大字:
任小賭,留下血參。
白色的幡,紅色的字,泛著死亡的氣息。
四人任四匹馬得得得慢慢步向前。
馬兒通靈,彷彿也感受到空氣中不祥的氣氛,自動在招魂幡前一丈遠處,緩緩地停了下來。
小賭皺眉問道:「乾哥,你瞧這是什麼光景?」
海無煙冷冷道:「這是江湖十二凶中,黃河雙妖的招牌。」
三寶啐一口痰道:「他奶奶的,這些牛鬼蛇神還真是殺不完。」
四平道:「十二凶,嘿9黑,碰上咱們就讓他們變成十二鬼。」
「小子,你好大的口氣。」
話聲中,自路旁樹後轉出又乾又癟,又瘦又高的黑白無常。
小賭懶得動,他一揮手,對三寶和四平道:「這種肉卡,由你們解決就可以!」
四無常道:「小娃娃,你就是任小賭?」
小賭坐在馬上,乾脆連眼睛都閉上。
三寶道:「喂!黑鬼,少廢話啦!到我這裡來掛號,我負責將你引渡回十八層地獄,保證一車到底,絕對不會半途放鴿子。」
黑無常怒道:「臭小子,憑你也配和我動手?」
三寶眼一瞪,人忽地自馬上飛起。
「啪!」
「啪!」
兩聲清脆悅耳的巴掌傳來。
黑無常臉上多了兩個紅龜果,而三寶早就穩地的坐回鞍上。
黑無常一個輕敵大意,被賞二記火辣辣的大鍋貼,他豈忍得下這口氣。
呼聲之後,黑無常單掌猝抓,剛出爪,爪子已經來到三寶眼前,不愧是十二凶之一,功夫老練狠毒。
三寶只是手掌半舉,手腕一翻,切向黑無常腕脈,黑無常抓勢一變,掌心向上,扣向三寶來勢。
三寶瞥見黑無常的指甲尖長,且泛著藍光,就知道不是好路數。
「喂!我說黑鬼,你的衛生習慣真差,指甲留那麼長,又是烏漆嗎黑,你也好意思伸出來見人。」
逗笑中,三寶左手倏彈,穿雲指逼退黑無常,人在馬鞍上一按,如大鵬展翅,陡然高飛,凌空的身形頭下腳上,雙手全力劈向黑無常。
黑無常仰天一看,見三寶來勢洶洶,腳下點地,飄退三尺,雙手盡出,呼嘯聲中,幻出一溜溜、一抹抹的烏黑掌影,自四面八方抓向三寶,恨不得將三寶抓個稀爛。
轟一聲巨響,激起黃煙一片。
三寶和黑無常硬接一掌,結果兩人半斤八兩,相差無幾。
黑無常不禁愣了一下,他沒想到,一個年未及冠的小子,居然能跟他打成平手,這對成名數十年的他來說,簡直是天大的侮辱。
三寶一把抹去臉上灰土,他謔笑道:「黑鬼,就憑你這種一流半的功夫,也想搶血參,你他奶奶的,還真不要臉!」
四平此時道:「寶哥,你就休息一下,讓我和對面的白鬼打個招呼。」
呵!他們兄弟倆真帥,以為在演野台戲?拚命還可以輪流表演?真是不像話。
三寶道:「也罷,就讓你秀一場,免得你說做哥哥的我,都不讓你上台表演。」
說走,還真是頭也不回的走,根本不把黑無常看在眼中。
狂,他媽的真狂,全是小賭教出來的好榜樣。
黑無常眼見對手如此輕視於他,於是悶聲不響自背後撲向三寶。
小賭右手一揮道:「回去,你的戲下場啦!該換人表演。」
黑無常硬是被看不到的勁道,掃的連退三大步,胸口隱隱生痛,驚的他出了一身冷汗,他開始後悔,今天這如意算盤,好像打的太不理想。
四平嘿嘿一笑,對旁邊一直不曾吭聲的白無常招招手,道:「白鬼,這一場讓咱們來玩玩。」
白無常沒有說話,突然一掌拍向四平,掌中帶著腐屍臭味。
四平哇哇大叫:「他奶奶的,耍陰的,你還差的遠!」
說著,四平雙手連彈,白無常咦一聲一忙收掌退後。
四平道:「一?我還二呢!」
人似蒼鷹,倏然閃進,兜頭一記「千里孤魂」,掌勁如刀,削向白無常,白無常冷板的面上毫無表情,直挺挺的身子如殭屍,呀然半側,避過這招。
隨著他半側的勢子,身形微微一閃,掌勁如山挾著萬鈞之力,猛然掃捲。
四平賊的可以,偏不接下這股猛勁,他只是展開游鬥,身形每每稍沾即走,氣的白無常咦啞咦啞又跳又蹦。
原來,這個白無常是個啞巴。
四平腳下輕滑,人又游出三尺之外,他回身一揮掌,掌勢平平,無風無勁。
不知死活的白無常,踏進一步,剛好自己送上前去,被穿雲掌擊個正著,人如摔門板,砰的往後摔去。
黑無常大吼:「阿弟!」
人已欺身樸向四平。
三寶掠身而上,迎住黑無常,口中謔笑道:「哎呀!老相好,人怎麼可以移情別戀追我弟弟,這是很沒禮貌的,你知道嗎?」
此時,四平已經再度和甫自地上爬起來的白無常纏鬥在一起。
黑無常心急自家兄弟,他劈出一掌,飛起一腳,一招二式,逼退三寶,口中忽地尖聲怪叫。
黑無常的叫聲,尖細淒厲,使得人心煩亂.神志昏沉。
白無常在這叫聲起時,已趁著四平身手一空脫開攻擊,縱身與黑無常會合。
黑白兩無常,並肩怪叫,在尖細的聲音中,斷斷續續夾有吱吱唔唔的叫聲。
小賭尚不覺如何,三寶和四平兩人,聽得尖聲已是茫然,又被那一聲一頓的吱吱……
唔唔,頓得兩眼直冒金星,一顆心彷彿也隨著要自胸口中跳出。
海無煙大驚道:「奪魄鬼奪魄嘯!」
小賭茫然道:「什麼是奪魄鬼嘯?」
海無湮沒有答話,他深吸口氣,驀然仰天長嘯。
嘯聲如老龍吟空,渾厚宏亮,裊裊盤旋入空,攪散原本尖細頓喝的鬼叫聲。
小賭這才搞清楚,原來海無煙正在用內力拚鬥黃河雙妖。
三寶和四平,被海無煙這一嘯聲震醒,急忙運功,總算抗住黃河雙妖的鬼叫。
不一會兒,海無煙的嘯聲漸弱,他額上微微見汗,看來他的內力,較之黃河雙妖聯手稍遜一籌。
小賭見狀,雙手握連,置於丹田處,只見他微微仰首,眼瞼半合,目注藍天,純稚的娃娃臉上,突然出現港湛神光,彷彿神殿上一尊有道神佛。
驀地--
一聲梵唱出自小賭口中,莊嚴肅穆的聲音,就像來自天際的佛吟,聖潔無阻,直入人心,使人心甘情願拋去一身罪孽,追隨我佛尋求一世祥和。
海無煙自小賭梵唱出口,即收去嘯聲,在小賭肅穆的梵唱中,平靜的調息內力。
他覺得自已體內調息奔流的內力,竟能應合著小賭這聲梵唱,澎湃的流轉於四肢百骸,穿行於體內各大經脈穴道。
如果他的內力是水流,那麼小賭的梵唱,就是指引著水流去向的引道。
「哇!」
一聲慘號,驚醒運功中的各人。
此時的黃河雙妖,七孔流血,手指著小賭,緩緩倒地。
黑無常猶掙扎著說道:「佛……佛……」可惜他再也說不完,終於倒地氣絕。
三寶叫道:「哇塞塞!小賭,你好厲害,是怎麼殺死這兩個殭屍?」
小賭道:「是他們害死自己的。」
眾人不解地望著小賭。
小賭解釋道:「剛才我那聲梵唱,是曾爺爺晚年閉關悟出的佛門絕學,叫釋佛梵吟,是佛學正道,以內力吟出,專克種種邪魔歪法,或像黃河雙妖所命名那一類的魔叫、鬼叫,黃河雙妖的鬼叫,叫不過佛吟,於是魔功反侵害自己,就被斃死。」
四平有趣道:「這不就成了名符其實的走火入魔!」
小賭笑道:「本來就是。」
海無煙道:「原來是你曾祖的絕學,難怪我覺得調息時,頗能與梵唱相應和。」
小賭奇道:「有這回事?曾爺爺書裡倒是沒提。」
三寶笑道:「大概任老爺爺也不知道吧!」
小賭想道:「嗯,有可能。」
眾人嘻笑一陣,四平才問道:「小賭,黃河雙妖就丟在這裡?」
小賭詢問地看著海無煙。
海無煙道:「隨他去吧,江湖中人,本就該隨時準備天葬。」
小賭點點頭,一眼看到插在地上的招魂幡,幾個血紅大字隨風翻飛,甚是礙眼。
於是,他手往胯上皮囊一抹,一團閃亮四射的幽冥之光迸現,順著招魂幡一滑,滴溜溜轉回小賭胯上皮囊。
「卡!」
一陣鳳過,招魂幡竟已被切的粉碎,散落一地,白色幡布,像風中落葉般,被吹得四下分散。
小賭這才滿意地點頭道:「走吧!」
四人四騎,越過黃河雙妖的屍體,逕自放蹄而去。
綠柳村,只是個小的不起眼的小小村子。
真個兒是其貌不揚,地處偏僻,不折不扣,名符其實窮鄉陋野。
二、三十戶人家,疏疏落落地倚坡而築,一式的竹籬茅舍,連間磚瓦房也看不見,更別提什麼綠柳垂懸,風中柳絮是啥光景。
也不知道這個村子是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在什麼樣的抉擇下,取了這麼一個充滿綠意的村名。
或許,這裡確暈曾經有過花花綠綠的柳樹成群,隨風招搖那種盛況吧!
只是鳳水輪流轉,水去柳枯,早在數十年前,綠柳村就已經渡過了擁有綠柳的最後一夜。
若不是海無煙說,會錯宿頭,若不是小賭他們全在馬背上顛簸的不成人形,否則小賭才不會想到在這麼一個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的地方停留。
這村裡,唯一的休息處,是間沒有招牌的黑店,不但是客棧,也是飯店。
低低的屋頂,二張方桌,一小間通鋪。
即使點上一盞油燈,也被低矮的屋頂壓得昏暗,如此的店,不是黑店也是黑店了。
小賭憋在小店裡,嚼著高齡九十的豆乾,喝著發酵過頭的酒,好不痛苦。
沒辦法嘛!小地方能有老豆乾和酸酒,已經很不錯了,不然,你想怎麼樣?
其實,夜已經很深了!
可是小賭卻被通鋪上的跳蚤咬醒,只好爬起來,叫醒睡在兩張方桌搭做的床板上的小二。
拆了小二的床,小賭看著豆大的燈火,喝著無聊的酸酒。
而小二也挺能隨遇而安,就盡職地趴在窄窄的櫃檯上,繼續他和周公他女兒的約會。
荒山野店,半夜時分。
冬眠中的大小昆蟲,大概都睡過了頭,所以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蟲聲。
小賭雙耳忽然一動,他依舊啜著一路差差差到底的發酵酒。
寂寂的夜,隱約傳來蹣跚的步履聲。
來人,已經很疲倦了!
「砰砰砰……」
不知他怎麼知道這裡是他今夜休憩的地方?
小賭暗想:「也許是老地頭吧!」
小二呼的彈起,看看小賭。
此時,再度傳來敲門的聲音。
「誰呀?」
小二揉著惺忪的睡眼,揚聲自櫃檯後走出。
「住店的。」
小二拉開搖搖欲墜的大門,道:「客官,怎麼如此晚了還趕路呀!」
「沒辦法,路上些事擔擱,誰知直到現在才進村子。」
「你快裡面請吧!要不要來點吃的?」
「如果方便的話,我是還沒吃晚飯。」
「沒有問題,咱們小店裡,常有些錯過宿頭的客人進來,老闆就吩咐不要熄了灶火,好給趕路的客人方便。」
「就麻煩你啦!小二哥!」
「哪兒的話,不用客氣。」
小二轉身進入另一間,更小更暗的伙房去。
聽到兩人的對話,小賭打心眼裡感動舒服。
也許荒山野地的人家,生活清苦,沒啥好享受,可是在這種地方,你絕對可以享受到真摯溫暖的人情-
時間,原本恨死這地方的他,開始自另一方面去看這個小店,起初覺得彆扭的小事,如今一想,也別有一番滋味。
像老豆乾,不就比嫩豆乾來得耐嚼有味。
發酵酒,喝來像醋,不正好可以養顏美容。
小賭不禁呵呵發笑,他覺得隔桌那個臉色蒼白,雙目失神的年輕人,不也木訥的可愛嗎?
於是他招呼道:「這位大哥,要不要過來一起坐坐,這麼晚,能在這個小店見面,也是緣分,我請你喝一杯如何?」
那年輕人約莫只有二十來歲,可是他卻有著中年人的憔悴,與老人具有落寞形態。
他帶者幾分靦腆道:「怎麼好意思讓小兄弟破費?」
小賭乾脆端起老豆乾、發酵酒,咚一聲,搬過去和年輕人坐在一起,翻過桌上一隻茶杯,斟滿一杯酒。
小賭輕笑道:「沒什麼好客氣的,四海之內皆兄弟嘛!干。」
兩人同時舉杯互敬,乾了一杯。
「面來啦!客官。」
小二端著一碗熱騰騰,香噴噴的什錦面。
年輕人忙起身接過,口中連道:「麻煩你,真不好意思。」
小二回道:「哪裡,哪裡,你請用。」
說完之後,小二掄起抹布迭擦小賭方才坐的桌子,這才又走回櫃檯後,盡職地聽候招喚。
小賭閒聊道:「這位大哥,你好客氣。」
年輕人吃著面,聞言笑道:「應該的嘛!雖然我們花錢吃飯住店,但並不表示我們比夥計們高上一等,你想想看,如果沒有他們來為我們服務,那麼我們吃飯住店,不就有麻煩了嗎?」
小賭點頭贊同道:「也對,我以後得改改觀念,不可小看店家或夥計,也真難為你,年紀不大,就想通這層道理。」
年輕人笑道:「那是家母教導有方。」
但是,他說完突然停筷歎氣,臉上一陣惆然。
小賭奇道:「你怎麼啦?」
年輕人酸楚的道:「可是如今家母正受著病痛的煎熬,身為人子,卻無能為力地看著家母吃苦受罪。」
小賭道:「難道你沒替你娘請個醫生看看?」
年輕人難過地道:「怎麼會沒有,自從家母染病後,我就遍請四鄉名醫,搜盡各色藥材,為家母治病,但是家母的病,不但未見色,反而日趨嚴重,幾個月來為了家母的病,家中早已典當一空。正在在下四處奔走,求醫告貸之際,恰巧遇上一位隱世郎中,經他再三診斷問脈結果,方知家母所患乃是一種罕見寒疾,且因為投藥不慎和延誤醫治,已經到臨危之境,除非能求得一項特殊藥材,否則只怕……」
年輕人搖搖頭,神色淒然的低頭進食,默然不語。
小賭見自己引起人家的傷心事,也覺得不好意思。他站起身道:「這位大哥,你今夜要在此休息過夜?」
年輕人搖搖頭道:「我打聽到懷有我所需藥材的人,在往蘭州而去,我打算趕上一程,好早日求得靈藥八以期盡快趕回家去。」
小賭會意道:「那我就不留你,我想進去睡覺,這頓遲來的晚餐便由我請你好了。」
年輕人也站起身道:「小兄弟,謝謝你。」
小賭揮揮手,表示不算什麼,逕自往睡鋪走去,他忽然想起了什麼,轉回身塞給年輕人一團東西。
小賭合起年輕人的手,神秘道:「這是一種偏方,對你也許有幫助。」
說完小賭回頭就走,進房睡覺去。
年輕人好奇的攤開手掌,在燈下攤平那張白紙。
他呀一聲驚呼出口,傻傻地愣在當地,激動的雙眼淚汪汪。
你以為小賭給他什麼?
那是一張畫有大圈圈小圈圈的寫實畫。
正中央壹千兩三個字特別醒目,難怪這名年輕人看了之後,嘴巴張得可以塞人一個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