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
天空中灰濛濛。
沒有夕陽落日。
楊威三人筋疲力盡,連拖帶爬,找到一處堪可休息的樹洞。
看三人,我的乖乖,左一疤,右一瘤,情況淒慘!不難想像,下午那場慘烈的拼戰,是如何的悲壯。
楊威人在樹洞內,倚著樹壁而坐。
他半癱瘓地歎道:「唉!好好的幹嘛自找麻煩,要參加什麼特訓,真他奶奶的窮極無聊,跟自己過不去。」
三寶疲累地啞笑道:「呵呵!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多一個陪葬的,感覺起來,果然很爽!」
楊威笑罵道:「他奶奶的!」
無力地喘向三寶,三寶也懶懶地滾開,躲過一腳。
三個人突然不再吭聲,動也不動一下。
原來全都睡死過去啦!
夜,好柔。
夜,好靜。
夜,是萬物休息的時刻。
夜,是折磨人的好時候。
「嘩啦!」
「哇呼!」
「冷死人!」
「小賭……」
樹洞中,睡得正香甜的三個人,被一盆冷冰冰、涼颼颼的雪水澆醒。
雪夜風寒。
三人忙不迭脫下衣服擰乾,穿好後,鑽出樹洞,原本空無一物的樹前雪地上,如今正擺著兩隻烤雞,兒個大白饅頭,和三小壺酒。
三人歡呼一聲,如狼似虎,餓樸而上,吃飽喝足再說。
楊威抓起一壺酒,看見壺底壓著一紙素箋。
「本想餓死你們,因為你們的程度實在很差。
想想,聰明人總要對笨人好一點,以示不凡。
萬一餓死你們,一個你娘,一個你爸,會找我拚命,聰明人不值得為此事喪生。
附註:晚上練內功心法,不准偷懶。」
楊威將素箋傳給三寶和四平觀看。
三寶啃著雞腿,呵呵笑道:「比起以前,小賭的確有良心多多。」
四平道:「那是看在乞丐師兄的娘,和我們的老爸的分上。」
楊威微微一笑,不再答話,他心中不禁歎道:「小賭,你真是用心良苦。」
夜,依舊是夜。
只見雲破月來樹弄影。
皎潔的月光,悄悄地灑落一地。
照著白雪皚皚。
照著黑林森森。
也照著雪地上打坐的三人。
只見三人,俱是寶相莊嚴,而頭頂上霧氣騰騰,裊裊不散,若有武林中人打此經過,看到此一情形,一定會大大的吃驚。
因為,已練成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三個人,竟然如此年輕,都是尚未成年的限制級人物。
離三人數丈開外,一株參天的巨樹產上,正側躺著一個人影。
他無聲無息的呼吸,彷彿和黑夜融為一廣,使人無法查知他的存在。
他的雙眼,在黑暗中閃爍著青碧的光彩,就像一隻等待著獵物的豹子,如此專注的盯著雪地中的三人,更像一個武功超絕的高手,護衛著三人四周的安危。
他就是那個半夜不睡,抓人起來練功的任小賭。
畢竟,他放心不下行功中的三人。
在這個緊要的關頭,任何一點小小的打擾,都可能造成三個人走火入魔。
小賭雖狂,但還不至於狂的拿朋友的命來開玩笑。
當然,像虎頭蜂這種遊戲,只是他偶而,故意忘記時,造成的痛苦意外。
東方逐漸發白。
楊威三人收功而起。
總算,渡過三人特訓中充滿刺激的第一天。
三寶仲個大懶腰,全身骨骼卡啦卡啦直響。
定神一看,左前方一株樹下的石上,小賭已經準備好了早餐。
那是一大鍋的珍珠玉米粥。
樹上釘著另一紙字條,寫著請吃早餐。
三寶愉快笑道:「他奶奶的,小賭真是體貼。」
他回身招呼其它二人:「喂,吃飯嘍!」
三寶率先走向鍋邊。
楊威和四平,仍兀自做著他們的晨間體操,見三寶招呼吃飯,也興沖沖的向樹下走了過去。
「哦」
鍋前三尺,三寶一腳踩進陷阱之中。
「嘩啦!」
一個大坑,坑中有水,水面結著薄冰。
三寶撞破薄冰,直落水底。
「哇!冷死了,四平,快來救我呀!」
楊威和四平,在三寶驚叫第一聲響起時,已經掠身過來。
突然,四平不知如何踏進一張巨網中,人被凌空吊起,楊威躥身而上,追著切向吊網的繩子。
可惜,差一分就切斷繩子的同時,驀然從四面飛出一輪拳頭大的石頭,砸向網中四平,也砸向空中的楊威。
迫不得已,楊威只好扭身避開石頭,也放棄切斷網繩的機會。
被吊的四平,在網中被石頭砸的慘叫連聲。
楊威氣竭,人往下墜,突然聽到嘶嘶的吐氣聲,身為乞丐的他,這種聲音耳熟能詳,低頭一瞄,果然是蛇群。
嚇得他人在空中一個翻滾,頭下腳上,雙掌擊向地面,掃開一部分蛇群,才算有個立足之地。
落地後,被掌風掃中的蛇,凶性大發,閃電般噬向楊威。
楊威果然不愧捉蛇的老祖宗,只見手腕一翻,便捏任一條三尺餘長,雞蛋般粗的錦蛇,抖手一甩,蛇被砸在一塊石上,頭破血流,一命嗚呼。
又有數條蛇竄噬楊威,楊威連忙隔空彈出穿雲指,擊斃三條長蛇,再一縮身,讓過另一條偷襲的傢伙,手一捏,口中怒道:「他奶奶的,你敢玩陰的。」
楊威恨恨地摔死這條纏住他的蛇後,發現腳下沒有地方可供立足。
他只好提氣輕身,身形飄忽地踩踏在蛇與蛇之間。
好一個蝶踱虹橋,輕靈的身形,或旋、或轉、或掠、或擺,不但閃開蛇群的攻擊,更是輕易地尋著落腳之地。
楊威一邊相準准地施展穿雲指,彈向蛇群,口中一邊被挖:「他奶奶的,小賭是從哪裡挖出這些冬眠的傢伙?也虧他想的出來。」
還好這些蛇,是由冬眠下被挖醒的,而且天氣依然寒冷,蛇老爺們不喜歡大活潑,否則楊威這場樂子可要更精彩三分。
就在楊威忙著對付這一大群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困蛇時,網中四平,正有好戲看。
不知道小賭吊人的網子上,裝了啥玩意。
當四周的石頭不再飛擊時,網突然猛地一沉,唰地撞向放著早餐的大樹,好比和尚撞鐘般,挺立的大樹是鐘,四平不是和尚,是和尚手中的撞錘。
四平見大樹迎面而來,不,是他迎面向大樹而去。
不由心中大叫:「我的乖乖!」拚命扭動身子,大喝一聲,人在網中,硬是挺腰屈腳,踹向大樹。
大樹被踹,轟然聲中,積雪崩落,帶著一鍋美味可口的珍珠玉米粥和冰雪,墜落樹前的水坑中。
「哇」
坑中三寶一聲慘號,裝粥的鍋,不偏不倚倒扣在他的頭上,砸的他暗無天日,積雪夾雜著落石,叮叮噹叮叮噹……敲的他耳鳴心跳,發昏三百六十回,不知今夕是何年。
而水中加雪,讓他痛快的洗了一個感凍無比的北極浴。
四平也因為這一踹,總算躲過當鐘錘的壯烈犧牲,可是,也因為這一踹,使得網子像陀螺般快速地旋轉著,往後退去。
網中的四平,被轉的發昏、眼發直,只感覺天旋地轉,宇顛宙倒,根本沒有時間、精力,去注意自己的處境。
於是,旋轉中的網子,轉回方才四平被吊上去的地方。
唰的一聲,一枝事先被折彎,極富彈性的枝椏,陡然彈直,恰恰好,准的不能再准地抽中四平的屁股。
好一個強勁漂亮的全壘打,撲通一聲,將四平打入樹下大坑之中,和他哥哥一起感凍去也。
可憐的三寶,剛將鐵鍋脫下,就看見四平連人帶網從天而降,窄窄的水坑,實在無處可躲,三寶只得硬起頭皮,舉起鐵鍋,接受他兄弟激動無比的壓搾。
「哎喲!」
「哎喲!」
難兄難弟,有禍同當,他們一輩子,也難得如此相親相愛,相擁相抱。哎呀呀,真是一團花糊糊。
待楊威解決滿地亂竄的蛇群之後,剛好來得及看見四平摔進水坑。
於是,他小心萬分,一步一探索地慢慢向水坑接近,來到小坑旁,楊威探頭一看,笑得趴在地上。
原來,三寶和四平兩個人,在水裡糾纏不清,難分難捨,感凍的牙齒打架,不能自己。
他大囂張了。
他怎麼可以如此嘲笑自己的朋友。
他太得意了。
他忘了自己仍在特訓之中。
所以,當小賭出現在他身後不遠處時,他沒有感覺。
小賭利用一條很寬的橡皮帶,綁在二株相距不遠的樹上,做成一副超級大彈弓。
他見楊威那麼猖狂,心中在偷笑。
小賭在橡皮帶上,回著一顆藍球大的石頭,瞄準角度,拉,再拉,再拉!
倒數計時,五、四、三、二、一,飛射!
「咻!」
「碰!」
「哎喲!」
「哇」
石頭發射的破空聲。
石頭擊中屁股的悶響聲。
楊威的叫痛聲。
楊威被石頭打下水坑,壓上三寶、四平的慘叫聲。
聲聲入耳。
小賭拍拍手,自樹後走出來,得意地竊笑一番。
他理也不理坑中的三人,回頭向山莊方向而去,準備和他乾娘、席老爸一起用餐等,順便報告一下特訓的效果,他很滿意。
嗚呼哀哉,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三盤山上,某一座黑森林內,某一個人工浴池,凍僵入浴旅客三人。
森林中。
三個落難的人。
其中一個人坐在橫倒於地的樹幹上,手中用一根木棒,在樹幹上拚命地搓,不停地用力搓。
另外兩個人,就盯著磨擦樹幹的短棒。
四平喃喃道:「乞丐師兄呀!你確定這樣子會有火嗎?」
哦!原來他們在學老祖宗,鑽木取火吶!
楊威嗯了一聲,沒有停手。
三寶道:「死小賭,臭小賭,居然將咱們全都推下水坑,害得咱們的火折子全部泡湯不能用,想生個火,都得如此痛苦,哈……啾!」
三寶一個大噴嚏,將剛冒出的火花吹熄了。
「啪!」
毫不留情的,楊威賞他一個響頭,罵道:「他奶奶的,三寶,你要瞅不會到旁邊去瞅,幹嘛要在我的火上啾,這一下,火被你瞅熄了,我不管,你要負責生火。」
三寶用仍是濕淋淋的衣袖,抹抹鼻子,無奈地和楊威換過位子,辛苦地學著老古人鑽木取火。
他一邊鑽,一邊恨道:「我鑽,我鑽,我搓,我搓,搓死你這個害人精,搓死你,搓扁你,死小賭,臭小賭……」
只要三寶想得到的,罵得出的,全部出口。
好不容易,終於又看見小小的,很可憐的一朵小火花。
楊威急忙將事先撿來的枯松針,小心翼翼地放在火花上,天見可憐,終於賜他們聖火一堆。
三人五體投地翹高屁股,趴在地上,千小心、萬小心地吹著奄奄一息的微火,戰戰兢兢地加著枯枝落葉。
火勢慢慢轉旺,終於生起一堆熊熊熱焰。
「萬歲!」
三人忍不住歡呼,更見賣力地鼓起力氣對著大火猛吹,風助火勢,不一會兒,三人都感受到火的溫暖。
楊威這才撿起較粗的樹枝,丟進火中,接著脫下揖濕黏黏的衣服,在火旁烤將起來。
三寶、四平見狀,也七手八腳將自己扒個精光,痛痛快地來個燒烤大全,從內衣到外裳,從長褲到軟靴,全都脫下來烘烤。
待烤乾衣服,三個人已餓得心貼後背。
三人六眼,四處亂溜,想看看有沒有迷途的羔兔。
楊威雙眼突然一亮道:「有啦!」
他興沖沖,往前跑到早上和蛇群混戰的地方。
滿地蛇屍,不正是上好的大補品,楊威很滿意地撿起死了一地的大蛇、小蛇、錦蛇、毒蛇,準備來個清燉什錦蛇湯。
三寶和四平見楊威抱回一大堆蛇,高興大叫:「呀,比呀比吐!」
三寶拾回早上裝粥的鐵鍋,架在火上,燒起一鍋雪水來。
楊威是玩蛇的老祖宗,當然也是吃蛇的專家。
只見他拿起懷中所藏的匕首,手起刀落一刀剁掉蛇頭,再輕輕一劃,唰一拉,一張蛇皮乾乾淨淨,完完整整被剝下來,再一刀,輕輕劃開蛇肚,挑出蛇膽,張口咕一下,吞入腹中。
接著,整條蛇去骨剔髒,再將它放入溫水中洗淨,撈出後,擺在一旁備用。
其它一、二十條大小蛇,全部如法炮製。
只留下蛇膽,三個人,你一顆我一顆,吞的好生愉快。
楊威問道:「你們要吃清燉蛇湯,還是現烤蛇串?」
四平才道:「各一半如何?」
楊威笑道:「那有什麼問題?」
於是楊威要三寶倒掉鍋中的水,重新換上一鍋乾淨雪水,又要四平找來一些直而長的樹枝。
有些蛇被剁成段,丟入鍋中做湯,有些蛇被削尖的樹枝串成一串,插在火邊看著,看楊威熟練、靈活的架勢,就知道他吃蛇沒有一百,也有八、九十遍。
待一切就緒,楊威愉快的吹著口哨,自昨夜棲身的樹洞中,取出昨晚喝剩的酒。
看看鍋裡的湯滾了,就倒些酒進去。
看看火邊的蛇肉串烤的差不多,也淋點酒上去。
香!
好香!
香味傳出老遠。
小賭人還在樹林外,就聞到這股千里傳香。
恨的小賭差點一頭撞死,由於自己見死不救,外加落井下石,平白失去飽餐這一頓,美味無比蛇肉大餐的機會。
人算不如天算,楊威等人也該算因禍得福,得以開懷大吃這頓山野美味。
冬眠中的蛇,都是吃的肥肥的、飽飽的才進洞裡冬眠,使得這頓野味,更是完美無缺,好吃三分。
瞧他們三人,稀里呼嚕,又吃又喝,又嚼又咽,還不時叱舌舐嘴,大呼過癮,就可以想家,此餐之妙,妙不可言。
唔!好棒的一餐啊!
小賭一人高倨樹梢,眼看著楊威他們三人開懷大吃,只能直嚥口水。
他心中不禁暗想著:「他奶奶的,壞人真不能做,平白一頓大餐,泡湯去也。衰!
真衰!」
楊威三人,終於酒醉蛇飽。
楊威坐在地上,手裡拿了根小樹枝剔牙,沒事還打著飽嗝,好一副悠閒自在的樣子。
楊威道:「兄弟們,如何?吃飽沒有?」
三寶豎起大拇指,稱讚道:「贊,乞丐師兄,你的手藝真不是蓋的。嗝,我吃的好爽好爽。」
四平摸著肚子道:「唔,吃太飽了,我真的吃飽撐著,隔好過癮呀!」
楊威站起身,拍拍手道:「吃飽就好,咱們該上路了,如今的我,覺得自己能應付任何意外。」
三寶也起身道:「對,補過之後,精神大旺,走,看看小賭,還能耍出什麼新花樣來!」
三人細心地滅去火堆,確定一切都沒問題之後,興致勃勃往前探險。
而小賭呢?
小賭早在三人開始滅火拔營之際,就已經悄悄地離開,繞過三人,超前準備好好歡迎三人。
所謂酒足飯飽精神好,可不是嗎?
森林中,隱隱傳來愉快的口哨聲。
正是楊威他們,快樂的繼續特訓之旅。
天,突然翻臉。
大概是剛跟老婆大吵一架。
而且,吵輸了!
所以剎間風起雲湧,老天爺一股腦兒地發洩著吵輸架的憤怒和不甘。
昏天暗地的森林中,楊威他們正逆著風而行,行程倍感艱辛。
就那麼突然的,老天爺打開裝雪的口袋,放出一大把、一大把會凍死人的鵝毛。
楊威他們三個人頂著風走,已經夠吃力了,誰知,這麼突然的,風中夾著大雪迎面而來。
饒是三人武學根基深厚,又豈能和大自然這種狂風暴雪抗拒。
「二……哥……」
「二……哥……你們在……哪裡……」
風雪中隱隱傳來小賭的呼喚聲。
「三……寶……」
「四……平……」
正逆風而行的三人,若有所聞地停下身。
楊威辛苦地吼問:「三寶,有沒有聽到什麼?」
三寶大吼答道:「好像是小賭在叫我們。」
四平也道:「我也聽到啦!是小賭沒錯。」
這種天氣,楊威也覺得不妙。
雖然,他已經運功,抗拒著風雪的吹襲,但是,寒冷似乎仍舊往骨頭裡鑽,三寶和四平的情況也不很妙,全被凍得嘴唇發黑。
「二……哥……聽到我……在……叫……你們沒有……」
「二哥……回……去啦……」
風吼雪號中,再度傳來小賭的叫喚聲。
於是,楊威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運足功力大聲回答。
「小賭……我們在這裡!」
隱約中,小賭仍喊著:「二哥……你們……在哪裡……」
楊威三人,於是一起大聲喊道:「小賭,我們在這裡。」
遠遠地,小賭答:「沒有聽到……你們繼續……叫呀!」
三人同聲吼道:「我們在這裡!」
風呼呼地刮過,刮散聲音,不知遠處的小賭有沒有聽到。
但是,楊威知道,小賭在憑著聲音找他們。
所以,三人不停的,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喊著。
「在這裡!」
「我們在這裡!」
「在這裡!」
「我們在這裡……」
突然,小賭的聲音已經清晰的傳來:「二哥……你們右邊是斷崖,千萬要小心!」
楊威三人聞言,忙不迭往左邊退去。
小賭發話道:「二哥,你們盡量慢慢往左後方退,我從這個方向,來和你們會合!」
楊威他們照著小賭的話,盡量小心往左後方慢慢退回。
剛剛,楊威他們逆著風走,和風雪抗衡,簡直是寸步難行,而現在,則是順著風走,卻又不得不使出千斤墜的功夫來,以免一不小心,被風刮跑,真是行也難,不行也難,橫豎都不是。
風雪瘋狂的吹襲著大地,彷彿上天憤怒的想毀去地上一切,想用層層的、厚厚的雪,埋葬掉一切。
樹林中,不難見到被風雪毀斷,或連根拔起的大樹。
在暴風雪的吹襲下,楊威他們只能辛苦的看到三尺左右的東西。
前方不遠處,再次傳出小賭的聲音:「二哥,你們現在哪裡?」
楊威高興道:「小賭,我們在這裡。」
隱約中,楊威三人,似乎可以看見小賭,一身青布長衫,也是一步一步探的往他們三人這方向行來。
突然--
「二哥,小心……」
橫裡,不知從何處掃來一株被風雪拔起的樹木,不偏不倚的擊中楊威。
楊威被樹一掃,腳下篋蹌幾步,身形尚未站穩,又是一陣狂風,刮得他連退好幾步,驀地--
楊威腳下一空,連同一大片積雪,如山崩般的往絕崖中摔去。
三寶兄弟倆,在楊威被殘樹掃中時,一把沒拉住他,就覺得不妙,而事情來的那麼的快,快得令人來不及有任何反應,楊威人已經隨著雪墜下。
三寶和四平兩人淒厲大吼:「乞丐師兄……」
「二哥……」
小賭見楊威墜崖,嘶聲厲吼,人如飛箭,直射崖下。
風在吼,雪在號。
楊威努力提氣輕身,大喝一聲,奮力上衝。
但又被當頭罩下的雪,壓得身形加速下沉。
楊威極不甘心地再次怒喝而出,身形再度上升一挫。
就這一些,這一些些高度,使得小賭能一把撈住他的手腕,小賭開聲大喝,將楊威硬甩上崖頂。
而小賭自己卻因為這一甩,身形如隕星急墜,往白茫茫一片深不可測的崖底落下。
三寶和四平兩人,在懸崖邊一人一手,將楊威抓個正著,拖上崖來。
三人急忙頂著大樹,往崖下看去,只見小賭的青衣,仿如一個黑影,直墜而下。
三人大驚叫道:「小賭!」
叫聲隨即被風號掩去。
楊威目眥欲裂,再次嘶吼:「小賭?」
而小賭的身形,忽如風中飛雪,被橫捲向半山的崖壁,不再往下墜去,就在小賭身體堪堪撞上山壁的一剎那,小賭開聲吐氣,雙腳蹬向山壁。
隨著一蹬,大片的積雪,夾雜著隆隆巨響,崩向崖底,小賭人如利箭穿雲,自崩落的雪中飛射而出。
射出的身形,高達二十餘丈,距離崖頂已經不遠,但是無情的暴風雪,再度肆虐的纏住小賭,將他壓落數丈。
這一幕,看得崖上楊威他們三人心驚肉跳,卻又無法出手幫忙,只能緊緊抓住樹身,彷彿那是小賭的手般。
被逼落的小賭,猛的雙臂大振,倏然用力下揮,藉著這一揮之力,小賭再度升高數丈,趁著風勢一緩之際,人在空中連連翻滾,逐漸向崖邊逼近。
可是天不從人願,老天爺就是故意和小賭做對,偏偏在這個重要的關頭,又刮起了一陣狂風。
狂風帶著暴雨,捲起靠近崖邊一株不太大的松樹,直往小賭身上砸去。
楊威三人見狀,心都被揪住,緊張的大聲警告道:「小賭小心!」
小賭聞聲,在空中硬是凌空一個扭腰,雙腳虛蹬,只差一點點避過了飛落的松樹。
但是此時的小賭,在空中已經停留許久,漸漸有力不從心的跡象。
突然,小賭喝聲吐出循繞體內那口已濁的精氣,頓時,身形直墜而下。
楊威他們再度大驚:「小賭……」
下墜中的小賭,不慌不忙,猛吸一口氣。
「啊……」
霹靂般的一聲狂吼,出自小賭口中。
小賭雙腳借力蹬向方才被狂風刮落的松樹,人也隨著這虛浮的一蹬,竄身而上,人如蒼鷹,兩臂大張,猛力連揮,雙腳也左右連踹,再次策崖頂接近。
眼見還有一丈餘的距離,小賭使能登上崖了,此時若再有任何意外,只怕小賭已經無力應付,只好葬身崖底。
楊威雙手手心冷汗淋淋,他不自覺的往身上一擦,忽然摸到腰間突起的地方。
楊威心中大喜,忙自腰際解下一條五花斑斕的皮索,正是前些時候,蛇肉大餐的殘骸。
那是楊威一時性起,將一十八張蛇皮綁在一起,結成的皮索。
楊威抖動皮索,唰然纏向空中的小賭。
三寶和四平見楊威揮出皮索纏住小賭的腰際,急忙抓住皮索,用力一扯,將小賭自懸崖之外一把拖了回來。
直到三人的三隻手抓住小賭之後,眾人才鬆了一口氣,四肢虛軟地癱坐地上。
楊威激動道:「小賭……還好,呵呵!還好……」
平時穩重的楊威,此時也變得有點語無倫次,不知所云。
三寶道:「我的乖乖,玩命呀!」
小賭喘過氣來,呵呵笑道:「他奶奶的,老天爺不夠意思,差點讓我英年早逝!」
四平一手還緊緊的抓著小賭的衣服,他放心輕笑道:「你是禍害遺千年,所以死不了的,呵呵……」
四人總算放下心,嘻嘻哈哈,發洩似地大笑起來。
笑過了,也笑累了。
四人這才爬離崖邊。
說爬,一點也不誇張,盯為他們四人是戰戰兢兢,四肢著地,幾乎是匍匐前進地離開那道鬼門關。
地獄門主、席老爸和陰勝,終於放心不下小賭他們,而出來尋這四個寶貝蛋。
在三個大人遇上四個小人時,小賭他們四個人的腰上,正串著楊威那條皮索,免得有人再被吹跑。
一番加油添醋精彩實況轉播過小賭遇險記之後,驚得三個大人鄭重宣佈取消特訓。
楊威、三寶、四平他們三個受訓者,悄悄地噓出口大氣,總算到解脫了,可以免除痛苦了。
小賭道:「好吧!誰知道老天爺可憐你們,來場大雪,把我精心設計的特訓計劃吹的無影無蹤。」
楊威道:「是老天爺看出你包藏禍心,手段毒辣,特地派遣雪神前來解救眾生。」
四平道:「就是嘛!所以老天爺在你落崖時,故意三番兩次的和你作對,想要送你回姥姥家放長假。唉,可惜呀,可惜,你是禍害遺千年,只好讓你繼續茍延殘喘,為害人間!」
三寶謔笑道:「四平,你真不愧是我弟弟,咱們是英雄所見略同。」
「哈哈哈……」
楊威三人,得意地放聲大笑。
他們全都忘記了,剛才在懸崖上見小賭和大風雪搏鬥時,種種的緊張、擔心、痛苦、害怕的心情。
小賭哼哼道:「我是禍害?剛剛是誰拚命在叫小賭、小賭?哼!」
三人猛然噎住笑聲,想起剛才的歷險,可沒人有勇氣再來一次。
楊威解嘲笑道:「呵呵,剛剛是為了配合你的演出,故意製造的舞台效果。那是故意的。」
地獄門主他們,見這四個人才從鬼門關上轉過一趟回來,就迫不及待地互相挖苦,不禁搖頭歎笑。
陰勝道:「小賭棍呀,你們這幾個寶貝,到底是很英雄地看破生死,還是很遲鈍地看不清生死?」
小賭瞪眼道:「當然是很英雄地看破生死啦!你沒看是誰教出來的徒弟,怎麼會遲鈍呢?」
三寶接道:「對對,你不看是誰的兒子,怎麼可能遲鈍?」
楊威補一句:「是呀,不看看是誰的拜弟,豈有遲鈍的可能?」
「哈哈哈……」
三個大人,四個小人,同時哈哈大笑。
碰上這群油腔油調的賊人,不知噁心、不要臉為何物的小賊頭,神仙也會被捧得心甘情願自動從神壇下來,把神位讓給這四個小人。
桃源山莊。
有人正焦急地待等著他們這群風雪夜歸人。
楊威的娘,也是小賭的乾娘,正仁立在山莊的正廳門口,眼巴巴地盼著兒子、乾兒子們回來。
風雪,是最無情的啊!
有多少人,因為這樣的一場風雪,從此與親人成為永別。
楊母像天下所有的母親一樣,倚門而立,望眼欲穿,口中喃喃地念著觀音大士白衣神咒,希望冥冥中的神,能保佑她的孩子們平安歸來。
王老爹自內廳走了出來,看見楊夫人癡立門口,不禁安慰道:「主母,你就坐下歇歇吧!莊主他們武功高強,不會有事的,何況,李爺、席爺和陰爺三人,親自去接應莊主他們,更是萬無一失。」
楊夫人在左側一張太師椅上坐下,有人送上熱茶。
楊夫人依舊擔心道:「可是老爹,這風雪來的突然,又是這麼淒厲,我就怕小賭他們仗著自己一身武功,不知道躲開,那才讓人擔心。」
王老爹在一旁落座道:「不會的,主母,你別看莊主他們都還是小孩。可是,辦起事來的精明和計較,比大人只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會照顧自己的。」
廳外,五花太歲嚷道:「回來啦!回來啦、莊主他們全回來啦!」
楊夫人和王老爹高興地起身,迎向廳門。
王老爹猶回頭吩咐道:「阿桂呀!快將溫好的酒送上來呀!」
楊威的娘急急拉開廳門,果然,小賭他們正隨著五花太歲向正廳奔來。
眾人一進廳,也帶進了一屋子寒冷。
每個人都抖動著身子,雙手忙碌地拍去一身雪花。
小賭原來濕透的衣服,如今竟然結著薄薄的一層冰,遇上屋中的熱氣,開始緩緩溶化滴水,就像落湯雞一樣。
楊夫人和地獄門主等幾位大人打過招呼,見小賭一身是水,忙問道:「小賭,是不是掉進水中,怎麼濕成這樣,快把衣服換下,會感冒的。」
說著,她接過王老爹端來的溫酒,要小賭喝下。
楊威道:「娘,小賭是為救我,才落成這樣。」
小賭一抬肘,撞向楊威,楊威莫名其妙地看向小賭,小賭正對他眨眨眼,意思是說:
「不可說!」
楊夫人沒有注意他們兄弟倆,正在交換情報。
她問道:「是怎麼回事?」
小賭眨眨眼輕笑道:「沒什麼事,是我為了拉二哥,跌進了水潭裡泡了一下。」
他隨著拉著楊威和三寶他們,往內廳躥去,口中同時大聲道:「乾娘,你等一下,我們換衣服去。」
小賭一行四人,便由桃源山莊內快步行向邀月居去。
一路上,小賭數落著:「二哥,我說你實在很呆,沒事幹嘛多嘴,你若說出剛才的精彩實況,你不怕嚇著乾娘?而且,我保證,你一定來上一頓三娘教子,告訴你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嘮嘮叨叨,念得你耳朵生繭。」
楊威輕笑道:「小賭,你只說對了一半。娘是會被我們剛才的事嚇著,但是,她絕對不會嘮嘮叨叨。」
三寶在後面問道:「乞丐師兄,你那麼有把握?」
楊威點頭道:「我娘是天下最賢慧的人,她會擔心我們,但她只是將擔心放在心中,她不願意用語言增加我們的負擔和不安。」
說著,楊威忽然在迴廊停下腳,他望著廊外白茫茫一片的世界,有些感歎道:「其實,我實在很不孝。明知道娘為我擔心,偏要學武,隨著師父在江湖上闖蕩,平時不但不能陪著娘,承歡膝下,還要娘為我掛心。」
原來往前奔去的小賭,發現楊威停了下來,便又轉回身,卻看見楊威一臉的內疚,喃喃地懺悔著。
小賭他好感動,雖然,他認乾娘的時間不長,但已漸漸能體會,做兒子給父母帶來的煩惱是無窮盡的。
尤其,他的乾娘,楊威的生母,既不願阻攔兒子的發展,又深怕兒子受到打擊傷害,那種心境,恐怕不是他們這群小小子能夠瞭解的。
小賭一拍楊威的肩膀道:「二哥,你有孝順的心,乾娘她一定知道,以後若沒什麼事,你可以常常回來桃源山莊看乾娘,否則,你到江湖上忙時,我就幫你陪著乾娘,也一樣啦!」
楊威回過神來,回敬小賭肩膀一拳道:「對,咱們就這麼說定八以後誰有空,誰就要多陪陪我娘。」
三寶和四平兩人,看小賭和楊威二人的商量安排,不禁也想到自己的老爸,何嘗不掛心他們,而他們也第一次真正為身在江湖的老爸,操一份心。
席老爸不是曾說過:「在江湖上闖,就得隨時準備送命。」
三寶猛的心驚肉跳,他拉著小賭道:「小賭,你的血參還有沒有?可得給我老爸多吃兩片,讓他武功增強一點,免得在江湖上闖太危險。」
小賭瞪他一眼:「等你現在才想到,公雞早就下蛋啦!」
四平道:「公雞下蛋也沒關係,只要來得及就好。」
小賭笑罵一聲,四人才掠身往居處而去。
而在大廳上的陰勝,心中在想:「小賭棍,你真的長大啦!開始知道,身為父母的人會為子女操心。你也知道,有些事不該告訴楊家嫂子,可是你知不知道,我這做師父的,養你十五年,比你乾娘更擔心你,你這個小沒良心的……」
難道,小賭心中真的只有乾娘,沒有師父嗎?
才不是!
小賭雖然稱陰勝為師父,其實早就將陰勝看得比親老子還親。
他對陰勝的感情,勝過對乾娘的感情不知有多少倍,否則,他怎麼敢對陰勝如此目無尊長。
就因為小賭知道,只有他師父才能讓他如此放縱自己的感情,可以毫無保留地隨心所欲,對乾娘有禮,何嘗不是小賭對他乾娘客氣。
對別人的娘,總不能像對自己的爹一樣,太過隨便,對不對?否則人家會說沒家教。
而自己的爹絕不會說自己的兒子沒家教。
其實,我給你說,乾兒子好做,親兒子難為啊!
天明前的夜,最為黑暗。
同樣的,春天到臨前的暴風雨,也特別激烈。
因為,此時的風雪,再不好好囂張一下,那麼,豈不是要等到來年,才會機會再秀一場,再度亮相一番。
一年吶,三百六十五天,日子可不好過呢!
這也是所謂迴光返照的原理。
因此,在數天前那場恐怖的暴風雨結束之後,天便開始漸漸放晴,雪慢慢的在溶化,小溪又開始潺潺流動。
新種的梅樹,也正在抽 送新芽。
一切的一切,都顯示著春天真的來到人間。
所有的所有,都在告訴人們,春光無限好。
過完元宵,年終於正式過去了。
一大早,五花太歲就帶著兄弟們外出做活去,他說要趁著大好時光,整地翻土,準備開始今年的播種計劃。
不知怎的,小賭今天早上忽然配上他曾爺爺留下來的兵器鬼眼魔刃。
掌寬的皮帶,服貼的繫在腰上,裡著鬼眼魔刃,垂懸在左胯。
當小賭走動時,皮囊就一擺一晃,半截銀亮的鬼眼魔刃就顯眼的一閃一閃,真像驕傲的眼睛,一眨一眨地挑逗不服氣的人。
而鬼眼是冷冽的,魔刃是無情的,有誰敢真的不怕死,去試試那隻眼睛的厲害。
楊威一見到小賭的行頭,有些奇怪地問:「小賭,你幹嘛?沒事騷包呀?」
小賭一甩馬尾,一拍鬼眼,大刺刺道:「這乃果報之神,專管人間善惡,汝等可是善人?若非,吾送汝等回地獄修行。」
三寶不屑道:「無聊!」
四平卻道:「發癲!」
根本沒人去理會小賭。
小賭無趣地坐上他的莊主寶座,無聊地左看看,右看看。
三寶和四平正聚精會神地下棋,楊威手持一卷烏龍院,看得傻笑連連。
終於小賭耐不住如此的不受重視,他拍著寶座旁的高腳幾道:「喂,有沒有人有興趣出去玩玩?」
還是沒人理他。
小賭一火大,衝向三寶他們,衣袖一揮,一盤精彩的棋賽變成大雜燴,氣得三寶和四平追向小賭。
小賭身形不停地掠過楊威前面,順手抽走楊威手中的書,楊威看得正是精彩有趣,豈容小賭打岔,於是也追向小賭。
小賭見陰謀得逞,心中哈哈偷笑。
他心想:「他奶奶的,一個個都是大屁股吶,我老人家請半天請不動,非得使出非常手段才能激起活力。」
小賭心中在想,腳底加勁向前狂奔。
此時,四人的武功都已經今非昔比,這一番追掠頗有看頭。
楊威起步雖遲,卻和三寶兄弟倆追個並肩,落在小賭身後數丈之遠,就像一道青色流光,小賭足不留痕,身形飄逸向前。
不一會,果樹園已赫然在望,五花大歲正揮著汗和一群弟兄在翻地施肥。
小賭身形微閃,悄然進入果園,楊威等人窮追不捨,也倏地鑽進果園,就像玩官兵捉強盜一樣,小賭是強盜,楊威他們三人是官兵,一入樹林,三人見小賭縱跳奔馳於果樹之間,還不時回頭撩撥他們。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於是,三人分作三個方向圍剿,小賭。
楊威對於和三寶、四平合作,捕獵小賭,早枕甚有心得,身形展開,兵分三路,不必商量。
小賭對三人的圍剿,早就胸有成竹,不會再像上次一樣,死的很慘。
只見他突然停身,等在村前,四平嘿嘿一笑,餓虎樸羊,小賭待到四平進身,一個扭腰,閃過四平,順手一拖,四平的腦袋結結實實地撞上樹身。
這一撞,撞得四平唉唉直叫,抱頭直逃。
小賭一招得手,人如蛇鰻,一滑溜,躥出三株果樹外,斜裡楊威凌空飛撲,惡行惡相地抓向小賭,口中大叫:「書還來!」
小賭嘿嘿一笑,順手將樹邊正在施肥的一名兄弟拉起來,遞進楊威懷裡。
只聽到哎喲一聲,楊威和那人抱個滿懷,而且額頭碰額頭,鼻子撞鼻子,兩不相欠地吃了一記鍋貼。
小賭哈哈大笑道:「小心呀!抱那麼緊,會愛的要死吶!」
小賭輕鬆愉快躲過兩關,突然發現三寶失蹤。
他心中嘀咕道:「死小三,暗槓到哪裡?」
忽然,小賭直覺得有人侵入他背後一丈之內,沒有多想,小賭腳下輕點,滑出三尺外,果見三寶凌空向他方才立身之地撲去。
而三寶一見小賭躲開,人在空中一折,雙腳蹬向樹身,借這一蹬之力飛射小賭,同時他右手屈指,無聲無息彈向小賭。
小賭見三寶人飛襲在前,同時屈指在後,就知道又要開打。
只看他身形極快的閃躍騰挪,單手虛向空中的三寶一揮,三寶登時如風中的紙鳶,手足舞蹈地滾出去,哎喲一聲,三寶人被掛在一株柿子樹上。
楊威和四平早就又圍上來。
楊威身子凌空飛旋,降龍十八掌中回龍轉身,呼嘯聲中捲向小賭。
小賭咋舌道:「哇塞塞,看家本領吶!」
他不退反進,忽地雙臂一振,躍上樹梢,輕鬆躲過。
可是小賭沒料到四平正在樹上等他,當他發現掌風已臨時,欲躲無處,乾脆一橫心,舉掌硬接一架。
就因為這一硬接,小賭身形被震落樹梢,正當小賭大喝一聲想往上衝時,黑鴉鴉的一團影子,當頭罩下,將小賭網個正著。
呵呵!這網子小賭不陌生,正是他上回在黑森林中用來網住四平的那張。
小賭暗叫聲苦,人被網落地,馬上一個懶驢打滾,想滾出呼子,可惜楊威早防上這一點,一個虎撲,緊緊抓住小賭,壓得他動彈不得。
小賭大叫道:「放手,快放手,抱那麼緊會得傳染病的。」
楊威毫不客氣地賞他一個響頭,口中笑叱道:「他奶奶的,為了逮住你,得傳染病也甘心。」
小賭掙扎無效,乾脆放棄,他氣喘噓噓地躺在楊威身下一動也不動。
楊威見小賭認輸,順便點上小賭的軟麻穴,這才放心地拍著手站起身來。
三寶和四平,也一臉賊笑,踱上前來。
三寶獰笑道:「如何,這下子可得意不起來了吧!」
四平謔笑道:「呵呵,陰溝裡翻船,不容易啊,師兄!」
小賭一臉鎮定道:「也沒什麼,不過為你們往後漫長的人生著想,我奉勸各位,最好還是放了我,別忘了,我是師兄吶!」
得意中的三寶和四平,當頭被澆下一盆冷水,復仇的火焰化去了。
小賭適時的警告,可提醒他們,若是惹了小賭,只怕這一輩子都要寢食難安。
楊威道:「你這個師兄對我可起不了作用。」
小賭老神在在道:「別忘了,我還可以找大哥,找乾娘,找你師父!」
楊威奇道:「為什麼找我師父?」
小賭道:「你師父的命是我救的,我可是丐幫的大恩人,你身為丐幫弟子,你竟敢得罪我?」
哦,小賭原來是有靠山。
楊威無可奈何地聳聳肩,解開小賭身上的呼和他的穴道,小賭站起身來,活動一下筋骨,滿意地呵呵而笑。
楊威歎道:「唉,想整小賭,看來只好等下輩子啦!」
四平苦笑道:「整他?老天保佑,他別整人就已經很好啦!」
小賭黠笑道:「很癟,是不是?你們想要整我,我給你們講,葡萄成熟時還早得很吶!」
三寶仰首問天:「既生亮,何生瑜?嗚呼哀哉!」
嗚呼之後,三寶垂頭默哀三分鐘,不知是為自己生不逢時難過,還是暗裡在心中偷罵小賭。
楊威無奈道:「小賭,你把我們全挖出來,到底要做什麼?」
小賭讚許道:「不愧是丐幫少幫主,我的二哥,地獄門的二弟,果真是天縱英才,諸葛再世……」
楊威瞪眼道:「他奶奶的,你有完沒完?」
三寶警告道:「小心,當他開始對你灌迷湯時,就是他的陰謀正在進行的時候。」
四平同意道:「根據過去的經驗顯示,當他給你甜頭吃的下一個步驟,就是他要打你一巴掌的時候。」
楊威道:「小賭你說,你到底有什麼企圖?」
你一言,我一語,句句有含意,嘿,惹不起你,躲你可以吧!躲不起你,我就吃你豆腐,你奈我何,沒皮調啦!
小賭氣結道:「我的乖乖,在你們眼中,我真的是如此壞的一個人嗎?」
「還要更壞。」
三人異口同聲,表達出自己心裡最終的看法。
小賭不怒反笑:「嘿嘿,現在你們對本惡磨黨的宗旨已經有所誤會,接下來,就是本黨進軍江湖的時刻,兄弟們,今後的江湖該輪到咱們發啦!」
「惡磨黨?」
楊威、三寶、四平三人,你看我,我看你。
四平抗議道:「小賭,要闖江湖也該取個響亮一點的字號,幹嘛承認自己是大壞蛋,大惡魔,那會有損形象的。」
小賭道:「誰跟你說,咱們是大壞蛋,大惡魔?」
三寶道:「你不是說,咱們是惡魔黨?」
小賭道:「是呀!是惡魔黨,有什麼不好?」
三寶道:「可是,那明白是不好。」
楊威插口道:「等一下,小賭,你到底說哪個魔?」
小賭道:「當然是折磨的磨,本黨宗旨:人生以折磨別人為目的,折磨別人為快樂之本。」
其它三人,才恍然大悟。
四平道:「原來是搭錯線。」,
三寶道:「哦!原來那個磨,不是那個魔,是石頭做的,不是鬼扮的吶!」
楊威有點哭笑不得:「小賭,這樣好嗎?折磨別人,太……太有點那個了吧?」
小賭雙手插腰,嘟著嘴嗔道:「什麼這個那個,到底哪個哪個?折磨別人有何不好?
沒聽老古人說:玉不琢不成器。這琢者磨也,咱們到江湖上,仔細尋找些呆呆的璞玉,將他們好好磨上一磨,以期使他們在江湖上大放異彩,豈不是人生最大的快樂。」
三寶和四平兩兄弟,聽得兩眼發亮,幻想著來日為武林大放異彩時刻,皆忍不住哧哧直笑,拍手叫好。
楊威可比小賭師兄弟三人穩重得多,他在江湖上混了十幾年,可從來沒想過,有人會如此為江湖盡心盡力。
看著小賭他們那種理所當然的陶醉樣,好似江湖已經在他們的改造下誕生。楊威他實在想不出,往後武林出了這三個怪胎,會有什麼戲可看。
小賭用肘撞撞楊威,謔笑道:「如何?考慮清楚沒有?我告訴你,因為你是我二哥,所以我免費讓你入黨。以後入黨的人,要繳學費,還得宣誓效忠才可以,不是隨便可以進來的吶!」
看著小賭擠眉弄眼,故作正經的天真表情,楊威突然覺得,有何不可?憑什麼一定要照江湖的規矩行事,為什麼自己不能創造江湖的行事規矩?規矩是人定的,而自己當然可以是那個人。
楊威豪放道:「對,入黨就入黨,誰怕誰?」
小賭樂道:「好,現在跟我一起念一次:人生以折磨別人為目的。」
「人生以折磨別人為目的。」
「折磨別人為快樂之本。」
「折磨別人為快樂之本。」
「很好,本黨主正式宣佈……」
「很好,本黨主……」
「這句話不要念。」
「這句話不要念。」
「他奶奶的。」
小賭飛腳踹向三人,楊威他們機靈地閃開,同時他們口中仍然念道:「他奶奶的!」
小賭道:「我是混蛋!」
「小賭是混蛋!」
三人得意地高聲笑著。
楊威道:「小賭,你知道自己是混蛋就好,可以不用那麼大聲地說出來,人家會取笑你的。」
小賭突然回身就走,楊威他們覺得好奇怪,連忙追上去。
三人誠惶誠恐地貼著小賭,以為出了什麼事。
小賭突然一個大轉身,飛起三腳。
「砰!砰!砰!」
連中三元,楊威、三寶、四平,全部跌個狗吃屎。
小賭囂張大笑道:「折磨別人為快樂之本,記得呀!」
趴在地上的三人,無奈的一聲長歎。
四平道:「我終於證明一點。」
楊威問道:「證明哪一點?」
四平道:「諸葛亮是天下第一賊人。」
三寶不解道:「為什麼?」
四平道:「他若不賊,怎麼有本事氣死周瑜?」
楊威翻身坐起,大笑道:「有道理。」
小賭宣佈道:「好吧,本黨主應黨員要求,聘請諸葛亮先生為本惡磨黨之榮譽黨主,聘約自即日起生效。欽此!」
楊威三人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雪,拱手向天叩拜,口中道:「恭喜諸葛先生,賀喜諸葛先生。」
「你們在做什麼?」
原來是地獄門主,他不解地望著楊威他們,何以三人會在此地拜天地。
三寶嚴肅道:「門主,剛剛本黨黨主,聘請諸葛孔明為本黨的榮譽黨主,我們正在恭賀他。」
地獄門主有些茫然:「榮譽黨主?什麼黨的榮譽黨主?」
楊威道:「惡魔黨。」
地獄門主仍是一臉茫然:「惡磨黨?」
小賭補充道:「折磨的磨,惡磨黨,未來的天下第一黨,大黨主,我任小賭,二黨主,丐幫少幫主楊威,三黨主,他席三寶,四黨主,他席四平,介紹完畢。」
地獄門主搖頭笑道:「天下只有你,會想出這種稀奇古怪,莫名其妙的名堂來。」
「還要加上亂七八糟,胡搞亂鬧才夠形容。」
陰勝仍舊是一襲布衣,只是手中多了根水煙桿,呼嚕呼嚕地抽著。
小賭埋怨道:「哎喲!師父,你怎麼可以如此地形容你的徒弟呢!你要知道,我可是你教出來的,說我不好,不就是砸你自個兒的招牌嗎?」
陰勝無所謂道:「我的招牌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經被砸啦,他奶奶的,真是遇人不淑!」
呵呵!原來小賭那一套說詞,是師門絕學、祖傳秘方啊!
陰勝接著道:「小賭棍,你不是說要練兵器嗎?怎麼你又想打混?」
小賭道:「不是我偷懶,是我二哥和二個師弟屁股太重,不容易請動他們。」
三寶大驚失色道:「什麼?小賭,你要練兵器,對不起,恕我難以奉陪。」
說著,拉著四平就想逃。
人影一閃,陰勝口叼著水煙桿,左手一個,右手一個,將三寶和四平拉回來。
陰勝放開二人,吸了口煙,才問道:「幹嘛?想逃呀!你們做過什麼虧心事,從實給我招來。」
四平忙搖手道:「不是啦!師父,你不知道,那鬼眼魔刃好可怕,只要亮晶晶的一閃,一個人的腦袋就會咻的飛走,哎喲,我怕,萬一小賭使我們當靶子,那那……」
陰勝奇道:「你們見過小賭使那玩意?」
兩人恐怖地點點頭,想起山道之上那場廝殺,可真叫人打心裡發毛。
地獄門主問道:「小賭,怎麼回事?有那麼可怕嗎?」
小賭點頭道:「我那時還不會用鬼眼魔刃,只是照我翻過秘籍每章的印象,隨手丟了出去,結果,鬼眼就自己去殺人,又自己飛回來,嚇得我不敢去接。」
於是,小賭將那天在山道上使用鬼眼魔刃的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地獄門主笑斥道:「小賭,你膽子很大,不懂得操作,就敢亂髮鬼眼魔刃。那鬼眼的構造特殊,旋轉與迴旋的力量很強,當然一會兒就會飛回發出者手中。」
小賭伸伸舌頭道:「以前不知道,但是現在知道啦!」
陰勝道:「光是理論熟背沒有用,找個地方好好給我實際練上一練。」
不愧是師父,說話既實際,又沒有商量餘地。
四平道:「師父,小賭練鬼眼跟我們沒關係,我們可以不必去吧?」
陰勝飛起一腳踢中四平的屁股,手中煙桿喀一聲,敲在三寶頭上。
他口中斥道:「不用去,沒事你們想偷懶,萬一哪天鬼眼飛到你們倆的頭上,你們就把腦袋送它好了。」
三寶委屈地摸著頭道:「我又沒說不去。」
陰勝嘿嘿笑道:「剛剛是帶頭逃跑,弟弟會學壞,還不是哥哥教的。」
忽然,果樹頂上,傳來席老爸的聲音道:「老賭棍,你教小孩我不怪你,可是也不用那麼凶嘛!」
陰勝抬頭,看著樹上的席老爸道:「我教訓我徒兒,怎麼,不行嗎?」
席老爸乾笑道:「不是不行,可是我心疼呀!」
陰勝一翻白眼:「小孩子就是這樣被慣壞的。」
席老爸道:「小孩子不小啦!他們自己已經會分辨是非,咱們老頭子,絕不能侍候他們一輩子,隨時告訴他們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是不是?」
陰勝訕訕道:「兒子是你的,你說該怎麼管就是怎麼管,沒我的事。」
席老爸笑嘻嘻地向老友拱手謝罪,要他別生氣,都是為孩子嘛!
陰勝氣悶的哼聲,卻也順著席老爸的台階下來。
老朋友就是老朋友,鬥鬥嘴,也知道該如何保持和諧,不容易傷著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