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帥和錢如意剛站起身,便見當詩詩領進了一個又高又瘦的中年人,看他穿一身穿色的道袍,滿身都是八卦圖案,分明是個道士。偏偏頭上光禿禿的,連一根毛都沒有,連結個道髻都不行。
說他是和尚嘛,頭上又沒有戒疤,看上去真是非僧非道,不倫不類。
他對錢如意也不拘禮,雙手一哄道:「抱歉,錢女俠久候了。」
錢如意回了一禮,道:「方居士辛苦了……」轉向杜小帥道:「帥兒,你不認識這位方大叔嗎?」
杜小帥眨了眨眼,笑得甚逗人:「我可沒見過這位……」不料話還沒說完,那人已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你把我大老遠送去九華山的畫毀了,不賠就算啦,居然敢說不認識我!」
杜小帥一聽又憋又窘,驚笑道:「你,就是我師叔?」
那人倚老賣老道:「嗯!這不像話,我神算子方傑這師叔,可不是讓人隨便叫著玩的,快好好磕三個響頭,那幅畫就不用你賠啦。」
杜小帥可賠不出同樣的畫給他,如果磕三個頭就能了事,看在他是師叔的分上,也不吃虧,想清楚了,他不緊不慢的,走上前。
方傑哈哈大笑道:「好啦,誰叫你那麼用力,地磕裂了不要緊,把頭皮磕破了,你娘可是會心疼,要跟我算帳的!」
杜小帥站起身來劈頭就問:「師叔,你怎麼知道那畫……是不是又去九華山了?」
方傑「嗯」了一聲,道:「你師傅和小師妹,不久也要出出……下山啦……」
錢如意打斷他的話,道:「這些待會兒再說,濛濛谷的情況如何?」
方傑一進帳篷就打哈哈,這會兒才正經八百的道:「一統幫主那廝,比咱們估計的高竿多了,連我這神算子也自歎不如!」接著便將濛濛谷內,這三天三夜的戰況述說了一遍。
杜小帥一拍自己額頭,憋道:「哇塞!我居然昏迷了三天三夜?」
錢如意道:「你要不是服了龍血和內丹,九條小命也保不住杜小帥嘲惹斜笑,道:」那我不成了九條怪貓!咦,娘,你怎麼知道龍血和內丹的事?「錢如意看了唐詩詩,道:「要不是詩詩告訴我,我哪會知道那些,甚至不知道你的姓名。」
杜小帥瞄眼道:「這我倒不懷疑,幾個月前遇見『血轎』被圍攻,孩兒想當雞婆,還被娘罵我多管閒事呢?」
錢如意裝出生氣道:「怎麼,你要跟娘算舊帳?」
杜小帥裝出一副龜縮樣:「孩兒不敢,不敢……」隨即把話岔開道:「師叔,你濛濛谷裡,各門各派的人,全都撤走羅?」
方傑聳聳肩道:「不走幹嘛?那裡又沒有人管吃管住,在那裡喝西北風,你以為很爽啊!」
杜小帥憋著笑意:「哇塞!師叔說話很衝我……喂,有沒有看見跟我在一起的那個小兄弟?」
方傑白了他一眼,道:「衝你一句就改叫『喂』啦!告訴你,在你毒發昏迷時,我還看他跟一個中年人在一起,一眨眼就不見了,而那個人卻很像是楊小邪哦!」
杜小帥一聽,這會全身兩個大地震,忽然間若有所悟,楊小邪就是楊弟口中常提的「天老老爸」!
他昏得實在是癟得可以,游透啦!「師叔,楊小邪是不是有一對雙胞胎的子女」方傑不加思索道:「只聽說他有個寶貝女兒。」
杜小帥最後好不容易,終於明白了,楊心蘭和「楊弟」就是同一個人!
也真難為他了,怎麼會有這樣遲鈍的人。
他不由地猛拍自己腦袋,罵道:「你娘咧,我真『驢』啊!」
方傑一旁火上加油道:「對!該打,打重些!你不但是只『驢』,還不是普通的『驢』,是只大笨驢!公的母的分不出不說,還跟你師傅的仇人的女兒稱兄道弟!」
錢如意笑著阻止道:「好啦,別打了,打在兒身,可是疼在娘心啊!」
杜小帥順著台階放下手,憋聲道:「實在有夠爛,和仇人的女兒談戀愛就夠遜的,竟然還結拜成『兄弟』,唉!我真是肉呆一個!……咦,師叔,既然發現了楊小邪,你怎麼讓他跑了?」
方傑尷尬道:「愛說笑,楊小邪的『跑功』天下第一,誰能跑得過他?再說,真是跑的話,那一定是我而不是他!」錢如意輕喟一聲道:「帥兒,你師傅與楊小邪他們之間的事,已經等了十幾年,要解決也不急於一時,倒是一統幫主被你『心匕』所傷,可能傷勢不輕,咱們一定要盡快找到他
杜小帥問道:「娘,如果他真是……」說到一半,看看方傑和唐詩詩,話憋著嘴說不下去。
錢如意明白他要說什麼,又深深一歎道:「必須澄清我的清白,至於以後該怎麼樣,連我也不知道了……」方傑瞭解他的心情,自告奮勇道:「錢女俠的身體尚未復原,不妨在這裡多養息幾日,待我去查明『一統幫』的去向,再來告訴你們。」
錢如意微微點頭道:「那就偏勞方居士了。」
方傑有夠乾脆的,說走就走,連招呼都不跟杜小帥打一聲,轉身就一陣風似的出了帳篷。
杜小帥忙關心問道:「娘,您身體不好?」
錢如意輕歎一聲道:「沒什麼,老毛病了,還是當年力拚那些黑衣蒙面人追殺時受的內傷,時好時發。這會要不是正發病,我就不會讓你師叔和詩兒趕到濛濛谷去了。」
杜小帥斥笑:「怪事,娘怎麼知道,孩兒可能殺那一統幫主,要詩詩趕去阻止而時間又算得那麼準?」
錢如意笑道:「帥兒,你師叔的外號叫什麼?」
杜小帥賊媚道:「原來如『鼠』(此)啊!說的也是,神算子總算不是讓人叫著玩的,以前就聽師傅說過,師叔精通易理及紫微斗數,能知過去斷未來……
娘,你們早就認識?」
錢如意搖搖頭道:「這幾十年來,他也一直在為你的生世奔走,查明當年我放在你身上的令牌,就是『閻王堡』堡主的『骷髏令』,而且查出『一統幫』尚在追查我的下落證明我並未死。也真不愧是神算子,比一統幫主更高竿,想到了『血轎』的主人可能就是我,不久前他才找到我,決心合力揭開一統幫主的真面貌。」
杜小帥斜藐著眼:「師叔知不知道老爸可能沒死,而一統幫主也可能就是爸?」
錢如意道:「他的判斷跟我一樣,相信很快就會揭開這個謎了。」
杜小帥困窘憋笑:「如果一統幫真是老爸,那……我可有得樂子玩了!」
錢如意沮然歎了口氣道:「到時候再看吧,帥兒,讓詩兒陪你走走,娘有些累了,須要運功調息一下。」
杜小帥惹笑道:「娘,不用擔心,孩兒的血能治百病,保證血到病除!」
說著就捲起了衣袖。
錢如意搖頭笑道:「不用了,娘調息一會兒就沒事啦,你們出去聊聊吧。」
杜小帥只好偕同詩詩,出了帳篷。
守在外面的勁裝中年,對他們非常恭敬,又是公子又是小姐地猛打招呼。
兩人避開八名少女,走到林內僻靜處,在大樹根上坐了下來。
唐詩詩已憋了很久,一坐下來就問道:「帥哥,你剛才要對師父說,我娘怎麼樣?」
杜小帥哪能告訴她,唐雲萍「舊病復發」,在太湖一帶大開殺戒,鬧出百餘條人命。
他只好隨便說說:「沒怎麼樣啦,自從你逃跑後,你娘就解散了『桃花教』,把那些姑娘送到我乾娘那裡去,然後就和我們分頭去找你,結果連他也不知上哪裡去了,真夠兩光(糊塗)的。」
唐詩詩憤聲道:「何必找我,就當我死了好啦!」
杜小帥心知道這姑娘對他見第一面就很「來電」,偏偏後來為救唐雲萍那嘲床戲」被她撞見,尤其女主角是她母親,這下的刺激可大羅!
對於一件事實,他要怎樣使「它」變成夢境或幻想。這根本是不可能的嘛!
小伙子一臉尷尬,很糗的笑了笑,只好把話題轉開道:「詩詩,你是不是跟我學了『紅花血指』?」
唐詩詩搖了搖頭道:「師父那武功太霸道,不適合我,最好不要練。」
杜小帥不禁想起了楊心蘭,憋罵道:「你娘咧,口口聲聲為了要練『紅花血指』,不惜自宮,你本來就是母的,割個屁呀!」
唐詩詩沒有搭腔,忽問道:「帥哥,你怎麼也知道『紅花血指』這種武功?」
杜小帥反問道:「我娘沒有告訴你,當年『吉祥庵』的住持慈雲師太,才是天山神尼的真正嫡傳弟子?」
唐詩詩搖了搖頭道:「師父從來不提自己過去的事,連派我乘『血轎』趕去濛濛谷,也只要我告訴你,一統幫可能是你爹,絕不能殺他,並且要我帶你來見她老人家……」杜小帥斜瞄著她:「你怎麼不親自阻止,卻要我那……我那兄弟阻止我?」
唐詩詩小嘴一噘道:「這是方大叔師時出的主意嘛!」
杜小帥也搞不清方傑在搞什麼飛機!只好又問道:「那你已經告訴我那『兄弟』,一統幫可能就是我爸嘍?」
唐詩詩道:「不然他怎會趕去阻止你!」杜小帥笑得有點呆癡,把耳朵一彈道:「這下子,全天下的人大概都知道這件事了。噢,看你把我帶走,怎麼沒跟來?」
唐詩詩忽然「噗嗤」一笑,道:「他呀,我看他被一個像叫化子中年人,像抓小偷似地一把抓住了後領……對了,那個人就是方大叔說的楊小邪!」
想起楊心蘭這個「兄弟」,杜小帥心裡覺得好嘔,真像方傑罵他的:「不但是『驢,還不是普通的驢』,是個大笨驢!搞了半天,連公的母的都分不出,還跟人家結拜「兄弟」,這不是「驢」嗎?」
小伙子愈想愈窩囊,氣得又猛打起自己的腦袋瓜來。
唐詩詩忙伸手阻止道:「帥哥!你幹嘛打自己,是不是抓狂(發瘋)啦?」
杜小帥憤聲道:「哼!以後最好離我遠些,只要被我抓住,非把你扒個精光,先狠狠揍一頓屁股再說!」
唐詩詩嬌聲嗔道:「你敢!我又沒招你惹你,幹嘛對我這麼狠毒……」杜小帥乾窘直笑道:「我說的不是你,是那個……唉!別提了,提起她來我就癟!」
唐詩詩沉默了片刻,忽道:「帥哥,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
杜小帥心裡怦怦直跳,實在怕她又問起唐雲萍的事,但又不能拒絕,只好硬著頭皮道:「當然可以!」
唐詩詩似乎一時也不知從何說起,想了想,才笑道:「帥哥,你是不是覺得我娘很美?」
你娘咧!真是哪壺不開,偏提哪壺!
這教他如何回答?
杜小帥不禁訥訥道:「呃,呃,是很美……」唐詩詩又追問道:「我是不是很像我娘?」
杜小帥瞄著她道:「像……像極了!」
唐詩詩再追問道:「既然我們母女這樣像,為什麼你喜歡我娘,而不喜歡我?」
杜小帥簡直招架不住了:「這……我……」唐詩詩眼圈一紅,淒然欲泣道:
「我明白了,你喜歡年紀較大的,嫌我太小不懂事,對不對?」
杜小帥幾乎苦出汁來:「不!不!詩詩,你完全誤會了,不是這樣啦!」
唐詩詩憤聲道:「哼!我都親眼看見了,你還不承認?我知道,你把我看成不懂事的小女孩,只會玩玩『躲貓貓』(捉迷藏)的遊戲,其實那種『成人遊戲』我也會!」說完,熱淚奪眶而出。
杜小帥臉都綠啦:「詩詩,你,你也……」他以為有其母必有其女,唐詩詩生長在「桃花教」那種環境中,母親經常抓年輕力壯的男子回來,搞那「采陽補陰」的飛機,這少女耳染目濡,那能不受「污染」?
唐詩詩的想法,卻跟他完全不一樣,經過這幾個月來,她已不再是「溫室裡的花朵」整天在母親的呵護下,而在思想和感情上變得很成熟了。
她知道杜小帥已經是個「小男人」,對跟他玩「扮家家酒」的遊戲已不感興趣,所以寧願選擇她娘。
既然有這種想法,她覺得只有投其所好,才能抓住這「小男人」的心。
只見她把臉上淚痕一抹,霍地站起身,竟在杜小帥面前寬衣解帶起來。
突聞不遠處傳來少女的急促呼叫聲:「公子,小姐,你們在哪兒?不好啦,夫人……」杜小帥一聽,嚇得魂都飛啦!跳起身就向帳篷處飛奔而去,把光著身子的唐詩詩撂在那裡也不管了。
※※※
當錢如意從昏迷中甦醒過來時,睜眼一看,發現杜小帥和唐詩詩,一左一右席地側坐在自己身邊,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她剛要撐身坐起,杜小帥難得有機會做孝子,忙按住她道:「娘,您多躺一會兒,這回該孩兒服侍你老人家啦。」
錢如意只好躺著,眼珠子轉了幾轉道:「奇怪,剛才我只覺得有點頭暈,怎麼就昏倒了……」杜小帥捉笑道:「安啦!有你這『血庫』兒子在身邊,這點小毛病,真是燒款代志(小意思)!」
錢如意詫異道:「你的血?!」
杜小帥點點頭,正經八百地道:「身體髮膚受了父母,孩兒的血不就是娘自己的血!」
錢如意欣慰地笑道:「帥兒,想不到你除了武功,還跟師父學了不少吶。」
杜小帥俊眉一剔,很得意道:「那當然,師父他老人家是文武雙全,名師自然出高徒……」瞄了沉默的唐詩詩一眼,忙拍馬屁:「就像娘教的徒弟一樣,將來詩詩一定是位名揚天下的女孩!」
唐詩詩對他的恭維並不領情,反而給他個大白眼。
錢如意看在眼裡,不禁問道:「帥兒,你是不是欺負了詩詩?」
杜小帥苦笑道:「我哪裡敢,詩詩是娘唯一的得意高足,孩兒拍她馬屁都為不及……」錢如意赤笑道:「諒你也沒這麼大的膽子!」隨即執起唐詩詩的手問道:「詩兒,你怎麼悶悶不樂的?」
唐詩詩面紅耳赤,低著頭吶吶道:「我,我……」杜小帥見她又窘又急。趕快幫她解圍:「娘,是這樣的哪,詩詩見到咱們母子重逢,當然也很眼紅……不,是觸景生情,也想起了她娘埃」錢如意追問道:「是嗎?」
唐詩詩只好點了點頭,把窘態掩飾過去。
錢民信以為真,歎了口氣,忽向唐詩詩道:「詩兒,你去看看他們採購食物的回來了沒有,回來就把酒菜送進來,咱們好好喝幾杯。」
唐詩詩似乎知道錢如意是故意要把她支開,恭應一聲,起身向帳篷外走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等她一離去,錢如意就輕聲問道:「帥兒,你師叔來之前,不是正在告訴我嗎,詩兒的娘究竟有什麼嚴重問題?」
杜小帥擔心唐詩詩在外面偷聽,忙起身去帳篷外查看一下,見她已走開,才回來坐下,將唐雲萍的事說了一遍,只是不敢說出他們之間的「曖昧」關係。
被他娘知道,不氣得吐血才怪!
錢如意聽畢,皺起眉頭沉思了片刻,憂形於色道:「這關看來,倒是刻不容緩,必須盡快找到她娘才行。不過,你的血真管用,能治好她娘嗎?」
杜小帥笑道:「愛說笑!上回她娘只剩下一口氣,人都快完蛋了,服下我血立即見效,這可不是亂蓋的!」
錢如意問道:「那為什麼又舊病復發呢?」
杜小帥揉揉鼻子憋笑道:「上回一定是沒能把根治,這回多服幾次血,絕到可以斷根。」
錢如意沉吟了一下道:「帥兒,這事急如星火,絕不能耽誤。否則詩兒的娘會愈陷愈深,難以自拔,而無故喪生的人就更多了,我看……這樣好了,你趕快帶著詩兒去找她娘,把『一統幫』的事暫時先擱一擱,反正這麼多年都等了,也不急於一時。」
杜小帥笑得很苦:「娘,為什麼要帶詩詩去?」
錢如意:「這是為了心防萬一,因為練邪門功夫的人,一旦到了那種情況,往往會失去理智,連她自己也無法自制。唯有親情是與生俱來的天性,也是發自內心的,如果她見了自己急於想找到的女兒,對她的病情大有幫助,所以你必須把詩詩帶著。」
杜小帥想起剛才的情形,萬一途中她又「發作」了,再脫個精光,他可真要吃不完兜著走羅!
不禁一副苦瓜臉地:「可是……」
錢如意正色道!「這裡不用擔心,為娘先等等你師叔的消息,再從長計議,決定如何去做。一月之後,我在九華山你師父那裡等你!」
杜小帥問道:「娘,你要去見師父?」
錢如意點點頭道:「如果不是你師父,你的小命哪能活到今天,我自然要去向他當面致謝埃」此刻,唐詩詩領著四名少女,將買回的酒菜送進帳篷裡來。
「血轎」自從出現在江湖,一向是行蹤飄忽,到處為家,所以「一統幫」雖勞師動眾,可不容易找到它,只有它去找他們的霉氣。
帳篷是「血轎」帶著走的,故不便攜帶任何傢俱,連張矮桌都沒有,只好在地上鋪塊布,將酒萊擺在上面。
酒只有一小壇「女兒紅」,以杜小帥如今的酒量,還不夠他塞牙縫的。
但在母親面前,他可不敢太囂張的豪飲。
錢如意這是已恢復這來,就跟沒事一樣,盤坐著笑著:「帥兒,你已昏迷了三天三夜,這一頓可要多吃些,補一補啊!」
杜小帥把袖子一卷道:「娘請放心,孩兒絕不會跟您客氣的!」
這對母子失散了十幾年,一旦重聚,自然就是爽到了家,流露出了令人既感動又羨慕的親情。
而看在唐詩詩的眼裡,卻無限感觸,無法分享他們的天倫之樂,反而覺得好憋心。
她敬了師父一杯酒,便說頭疼要先去休息。
這種托詞已經用了千百年,是老掉牙的陳腔濫調,一點都不新鮮,錢如意哪會聽不出來她是下亂蓋。但也不揭穿,只是若無其事道:「也好,這兩天你也累夠了,既要服侍我,又要幫我照顧帥兒……噢,對了,你順便收拾一下,看要帶些什麼,明天一早跟帥兒找你娘。」「唐詩詩意外的一怔道:」那,那師父呢?
「錢如意:「我在這裡等你方大叔,過幾天才離開,一月後帥兒會知道上哪裡去找我,你娘的病犯了,這事比較急,必須盡快把她找到。」
唐詩詩點點頭,又瞄了社小帥一眼,才起身施禮而去。
等她出了帳篷,母子便邊吃邊聊,杜小帥便將下山後所遇到的事,一一告訴了母親,只是把「限制級」的部分省略,或者輕描淡寫的一筆掃過。
錢如意聽畢,眉頭一皺道:「如果一統幫真是你爹,那你乾娘柳苔青生死不明,就很可能是落在了他手裡啊!」
杜小帥點點頭道:「孩兒也是這樣想……不過,血洗『飄花宮』的是宋一刀,一統幫主可能沒有親自出馬。」
錢如意深深歎了口氣,憂心忡忡道:「宋一刀不知究竟是什麼來頭,連當年的七大魔頭之首,『紅花娘子』洪薇都捱了他一刀……」社小帥一搓鼻頭,不屑一顧道:「沒什麼啊!他還不是照樣被洪薇前輩的『紅花血指』所傷!」
錢如意詫異道:「這就怪了,中了『紅花血指』,幾乎從來沒有人能活命的,宋一刀怎會這麼快就好了,居然在濛濛谷大顯身手。難道是洪薇這四五十年把武功擱下,功力已減退了?」
母子倆邊吃邊聊,不知不覺天色已經黑了。
這晚,杜小帥就睡在帳篷裡。
第二天,唐詩詩已準備齊當,換上一身勁裝,看起來英姿撩人,跟當日在「桃花教」山洞裡,那種弱不經風的模樣大不相同。
她先向錢如意請了安,便道:「師父,弟子已經準備好了,幾時出發?」
顯然她已急於想早日找到母親。
錢如意向壯小帥殷殷叮嚀一番,才依依不捨地,親自把他們兩人送出了密林。
出了密林,杜小帥才發現,原來仍在雲霄山中。
唐詩詩問道:「帥哥,咱們那裡找我娘?」
杜小帥猛敲自己的腦袋,道:「最近她在太湖一帶出現過,可能還在找你,咱們就去太湖吧!」
唐詩詩點了點頭,沒有表示異議。
兩人便由山路轉向官道,向南直奔太湖。
一路上,社小帥可是心亂亂的,感到亂提心吊膽一把的,萬一這少女突然「抓狂」,又脫得光溜溜的,他真不知該如何應付。「這少女在他身邊,簡直就像捧著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隨地都可能隨時爆發!
這一爆炸,雖然不至把杜小帥炸得血肉模糊,但東倒西歪,唏哩嘩啦絕對沒問題!
而且,他不但為這個煩心,同時想到唐雲萍近日不知又殺害了多少無辜?
柳苔青生死下落不明,李圓圓和楊心蘭為什麼隱瞞身份,她們如今在哪裡?……最使他不安和擔心的,卻是惟恐一統幫主真是他老爸!
果真如此,他又將如何面對這癟心的事實?也太殘酷了嘛!
幸好唐詩詩一路上保持沉默,沒有向他問東問西的,也不知少女的小心眼在想些什麼。
時近正午,到了袁州地面。
忽聽唐詩詩提議道:「帥哥,咱們既然趕路,走的多累,何不到縣城裡去買兩匹好馬代步。」
這主意不錯,反正小伙子身邊有不少銀票,在他來說,買兩匹馬實在是小意思。
他不假思索道:「好呀!」
兩人當即加快腳步,直奔袁州縣城。
進了城,問出城北有個專門賣馬的園子,兩人興沖沖趕去,果見一座空礦地上,木欄中圍了好幾十匹馬,還有幾個江湖人物打扮的壯漢,正在跟馬主討價還價。
杜小帥便上前問道:「喂!這些馬是不是賣的?」
馬主不知天生是個「槓子頭」,專喜歡抬槓,還是一大早受了老婆的氣,眼皮一翻道:「不賣還用送的不成!」
杜小帥可不是來吃癟的,馬上「轟」回去:「你娘咧!是不是吃錯了藥,幹嘛說話這樣『沖』?」
馬主牛眼一瞪道:「奶奶個熊!我馬大雄一生走南闖北,什麼樣的人物沒見過。別以為你穿得人模人樣,老子可不吃這一套,愛怎麼說就怎麼說,還輪不到你小子來教訓!」
畦塞!這傢伙好大的火氣,哪像和氣生財的生意人,簡直像土匪強盜嘛!
杜小帥也回罵道:「罵爸!你是存心吵架,還是想打架?」
馬大雄挺胸走上前道:「隨你的便!」
杜小帥忍無可忍,怒哼一聲,正待發作,唐詩詩已息事寧人的勸阻道:「帥哥,算了吧,咱們去別處買……」不料馬大雄譏笑道:「帥哥?帥個熊,我看還比不上我這大老粗吶!」
幾個江湖人物一聽,頓時哄然大笑。
勸架的唐詩詩也火了,怒斥道:「有什麼好笑的!」
一名壯漢上前道:「哇塞!你這小妞還真恰(凶),連咱們笑也管,又不是我老婆。
另一名壯漢賊笑道:「是你老婆也只能管你,可管咱們幾個頭上來啊!」
又一名壯漢道:「那就算咱們大家的老婆好啦!」
此言一出,又引起一陣哄然大笑。
笑聲尚未落,突聞「劈劈啪啪」連響,幾個壯漢竟各自捱了兩耳光。
這一來,不僅笑聲突止,幾個壯漢也傻了眼,他們甚至沒看清是這小姐,還是那小子出的手。
只見社小帥忙取出一塊方中,一面為唐詩詩擦手,一面邪笑道:「詩詩,你也真愛乾淨,不怕打髒了手?」
幾個壯漢這才回過神來,心知出手打他們耳光的是這小妞,不由地怒從心起,齊齊狂一聲,突向這對年輕男女一擁而上。
杜小帥立即施展「幽靈十八扭」,伸手將唐詩詩輕輕一帶,閃向馬大雄身後,卻把他推送上前。
馬在雄身不由已,直向迎面撲來的幾個壯漢衝去。
由於變化太大,幾個壯漢根本分不清衝來的是誰,只當是杜小帥衝來,那還跟他客氣,立即揮拳猛揍。
剎時掌如雨下,揍得馬大雄雙手抱頭大叫道:「是我呀!你們打錯人了……」
幾個壯漢剛住手,又見人影一晃,杜小帥已到面前。
小伙子出手如閃電,而且毫不留情,只聽一陣驚呼慘叫,幾個壯漢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已被揍得鼻青臉腫,東倒西歪啦!
杜小帥眼光一掃,得了便宜還賣乖:「各位,請你們以後準備捱揍之前,最好洗個澡,別把人家的手弄髒了。那是很不體面,也不衛生的啊!」說著又取出方巾,用力擦拭著雙手。
唐詩詩一路見那幾個壯漢倒在地上的狼狽相,竟也說起了風涼話來,上前訕笑道:「不知我是你們那一位的老婆,我可不嫌髒的。」
幾個壯漢嚇得不約而同道:「不不不,不是我的!」
杜小帥把耳朵一彈道:「那你們還是想挨揍呢,還是趕快滾遠此?」
幾個壯漢哪敢搭腔,忙不迭爬起來,簡直是滾跑的。
杜小帥聳聳肩,走到坐在地上呻吟的馬大雄面前,逗惹虐笑道:「你這些馬是不是賣的?」
同樣的問話,馬大雄的回答可不一樣了,忙道:「賣賣賣,當然是賣的,可是,剛才那幾個全買去了,而且昨天就付了三百兩的定金……」杜小帥斥道:杜小帥斥道:「你娘咧!『本青(亂蓋),既然付了定金,怎麼剛才咱們來的時候,還見他們跟你討價還價?」
馬大雄氣憤道:「我就是為這個生氣呀!價錢昨天就談好了,不分好壞,每匹馬都算一百兩銀子,總共五十三匹馬,我收他們五十匹的錢,三匹是送的,哪知他們今天變了卦,說什麼要我『回扣』三成,給他們一千五百兩銀子,這種規矩我連聽都沒聽過,三七分帳又不是拉客的『三七黃牛』!為了這是整批生意,我只好吃點虧,答應給他們一成意思意思。可是他們非要三成不可,就為這個跟我蘑菇了半天,你說氣人不氣人!」
杜小帥脫著眼:「所以你這個不長眼的,你就把氣出在我們頭上了?」
馬大雄抱拳連忙作揖道:「實在很抱歉,其實我剛才說『不賣還用送的不成』那句話氣話,是故意說給他們聽的啊!」
杜小帥道:「那我們現在要買兩匹馬代步,你賣不賣?」
馬大雄面有難色道:「可是他們已經付了定金,雖然被你們打跑了,回頭還會來……」杜小帥問道:「他們是幹什麼的,一下子要買這麼多馬?」
馬大雄搖搖頭:「那就不清楚了……不過,昨晚我跟城南的老張一起喝酒,聽他說,他養在城外十里山邊的一百多匹馬,前天一夜之間,竟被盜馬賊全盜走了,那可比我更倒霉吶!」
杜小帥「哦」了一聲,眼珠子一轉:「又偷又買,這他奶奶的是搞什麼……」
唐詩詩輕撞他一下,一施眼色道:「算了,不要讓這位老闆為難,咱們走吧。」
杜小帥只好把話打住,帶著唐詩詩離去。
走出不遠,杜小帥就忍不住憋聲問道:「詩詩,你想到了什麼?」
唐詩詩道:「這兒離雲霄山不到百里,你想什麼人需要這麼多馬匹?」
杜小帥若有所悟道:「對!只有『一統幫』!」
唐詩寺點點頭道:「這次去濛濛谷赴約的各門派,以乞丐的人數最多,其他門派不過數十人而已。但乞丐幫一向都是用跑路的,根本用不著馬。而各大門派的人,有的自備了馬匹代步,有的是提前趕路用的。『一統幫』為了避人耳目,非但要化整為零,更不敢用馬,以免聲勢浩大,容易惹人主意。
可是一統幫主身受重傷,他們從山洞的秘道逃出山外,急於逃回老窩,又擔心各門各派緊追不捨,人力不敢再分散,是不是須要大批馬匹代步?「杜小帥把大拇指一豎,忙拍馬屁,讚道:「詩詩,你有夠了不起,我倒還沒想到這一點呢!」
唐詩詩接著又判斷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一統幫『的大批人馬,可能就藏在附近一帶!」杜小帥迫不及待道:「走!咱們去找他們……」但突然想到,萬一那一統幫主真是他老爸,找到了又該如何呢?想到這一點,他可就沒那麼熱情羅!
唐詩詩看他傷腦筋的可憐樣,便道:「帥哥,咱們還是趕快回去,把消息告訴師父吧!」
杜小帥覺得這辦法很好,當機立斷道:「就這樣辦!」
兩人連午飯都來不及吃,就匆匆出了城。
光天化日之下,官道上不便施展輕功,他們決定去武功山的山路,抄捷徑回雲霄山的密林。
不料還沒奔近武功山,忽聽後面蹄聲大作。
兩人止步回身一看,遙見塵煙滾滾,大批人馬正風馳地追來。
杜小帥揉揉鼻子,謔笑不已:「哇塞!想娶你做老婆的人還真不少哩!」
唐詩詩給他個大白眼,憋想:「就只有你不想娶我!」
轉眼間,大批人馬已近,浩浩蕩蕩。足有五六十人。
除了那幾個買馬要「回扣」的傢伙,其他幾十人竟是一模一樣的面孔,果然是「一統幫」的爪牙。
幾個壯漢不認識杜小帥,大概那日在濛濛谷中,他們是預先藏在山洞中的伏兵。否則在馬園時,早就嚇得溜之大吉了,那還敢猛吃唐詩詩的「豆腐」。
但趕來的這批人馬,一見杜小帥,無不意外的一驚,紛紛勒馬收住奔勢,全都苦著一張臉、愣啦!
那日在濛濛谷中,一統幫主和宋一刀也是這張面孔,使杜小帥也搞不清楚,他們是不是也來了。
他只好試探的哈哈一笑道:「咱們又見面啦!」
唐詩詩雖已拜錢如意為師,畢竟對日尚短,只能算是「速成班」,「惡補」
了天山派的一些獨門武功。而且從未跟人真正運過手,不免有些怕怕的,站在杜小帥身旁輕聲道:「帥哥,不知他們之中有沒有一統幫主……」她的話尚未說完,只見一人策馬上前道:「哼!好小子,又是你!」
杜小帥一聽這人的口音好熟,但一時卻想不出他是誰。靈機一動,也故意邪笑:「奧,原來是你老兄!」
那人果然一怔,呆呆地:「你知道我是誰?」
杜小帥裝模作樣道:「難道我要指名道姓?」
那人單手一撐馬鞍,身形騰空而起,真像是「沖天」炮,接著凌空一擰身,又變成了向前俯衝,好似故意在炫耀他這一身輕功和身法。
杜小帥正在欣賞他的表演特技,那人已直衝到面前,雙拳左右開弓,同時向他面前和胸前攻到。
就這一出手,杜小帥已猛然認出,哎呀呀!這人可不正是那「鐵拳」東方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