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左仲儀?」
青逸飛已被接住聖幫「逸香園」,那是棟倚在湖畔,四處置滿蘭花淡香的清逸雅室,清風徐來,蘭香四溢,渾身舒暢。
能將蘭花培育得如此天然綻放,唯有柳碧璣數十年的功力方能辦到。
青逸飛並未被蘭花所吸引,反倒被左仲儀的容貌變化,大感詫異,當時在北京他乃邋遢流浪漢模樣,此時竟然換得眉深眼亮,俊挺豪邁,且充滿一股莫測高深,讓人難以捉摸氣息,突變之大,讓她吃驚。
左仲儀笑道:「正是在下。姑娘,我們見過嗎?」縱是暗中見過,此時也得否認。
青逸飛頓覺失態,趕忙拎回心神,故作大方狀,笑道:「胡同賭坊裡常有你的影子,大概見過,只是沒見著你剃鬍子的模樣,頂俊的。」
左仲儀笑道:「多謝誇獎,比起鄂爺,恐還差上一大截,對了,鄂爺呢?」他發覺少了人,氣氛也不對。
一直靜立一旁的郭良儒終於說話了:「鄂爺被巡撫請去了。」隨將狀況說明。
左仲儀登時笑不出來,此著根本是衝著聖幫而來,然人已被請走,敢情落了下風,只好故作鎮定,笑道:「沒事沒事,我稍個信,自然能將鄂爺保出來。」
青逸飛笑道:「你們一向官商勾結良好?」
左仲儀道:「若是良好,即不可能出此差錯,我乃相信鄂爺清白,才敢當擔保人。」
青逸飛瞄眼道:「看不出你倒頂義氣,說說看,你又將如何北進京城,想跟億嘉合作?」
左仲儀道:「這……方便麼?是否該直接找鄂爺談?」
青逸飛瞪眼道:「我是他的帳房,也是總管,只要任何商業計劃,我都有資格審核,你看輕我?」
左仲儀突地意識到,如此漂亮的姑娘能被帶出場,恐關係非淺,說不定是鄂龍秘密情婦,遂道:「怎敢輕視,你想瞭解,我便說,聖幫有關采任何礦脈特權,且能從洋人進口技術,只要能南貨北運,生意必增數倍利潤,卻不知億嘉喜歡合作哪樣?錢莊,銅礦,鐵礦,煤礦,硫礦?亦或硝石礦?」
青逸飛道:「怎麼未提及金礦?此礦不能瓜分?」
左仲儀笑道:「只要談得來,任何東西皆可瓜分。」
青逸飛笑瞇了眼道:「看樣子聖幫當真想找人合夥,我得好好考慮,評估評估。」
左仲儀道:「這是聖幫重大改變,願能和青姑娘合作。」
青逸飛道:「錯了,是跟鄂爺合作。」
左仲儀道:「你們不是一體的?……」
青逸飛斥道:「別胡扯,我是帳房,他才是老闆,怎可混淆,郭總管和你自是不一樣。」
左仲儀道:「有差別麼?郭老答應我的,我多半接受」。
郭良儒知主子在保自己的面子,感激說道:「多謝聖爺」。
青逸飛仍不高興,斥道:「莫要亂說,否則我翻臉了。」
左仲儀道:「主隨客便,不說,郭叔,安排她住宿,我到府衙走一趟,把鄂爺接回。」
話方說完,外頭突有回報,表示鄂龍已住進「佳賓客棧」,要青逸飛過去會合。
左仲儀乍楞,暗付是誰動作如此之快?念頭一閃,當猜到是朱亮功,看來慢一籌,苦笑道:「鄂爺好本領。」
青逸飛邪聲道:「不必聖幫出馬,照樣搞定,再見。」亟欲擺脫左仲儀似的,快步退去,郭良儒趕忙送人。
左仲儀喃喃說道:「一切分明是朱亮功搞的鬼,他甚至收買了程巡撫,聖幫處境果真危險,得小心從事……」斂起心神,仔細盤算下一步怎麼走。
正待擬策之際,忽又通報「冷面鐵捕」洪威求見。
左仲儀暗詫道:「來的如此之快?」知為栽髒偽幣一事而來,遂同意見人。
洪鹹仍是不修邊幅,有志難伸模樣,邊走邊讚歎道:「聖幫就是不一樣,除了富可敵國,也懂得雅,光看這逸香園栽種天然蘭花,就得耗費無數銀子,尤其是這株『達摩,金線蘭,恐也得上百金吧?」踏過逸香園欄杆,讚賞左窗那株綻放蘭花:「更了不得是冬蘭夏開,簡直出神入化,難得難得。」嗅得眼瞇心醉。
左仲儀拱手道:「洪捕頭誇獎了,這逸香園由來已久,阜費功夫?你家庭院種它三十年,也以現此效果。」
洪威歎道:「我有家嗎?混個捕頭,哪能成家立業。」又歎息道:「一些事,豈是你們有錢人能懂的。」嘮叨這幾句才轉身見著左仲儀,眉頭不禁一跳:「你就是新聖爺?」
左仲儀道:「正是。」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洪威皺眉道:「怎和傳說不一樣,左仲儀是個邋遢混混,你瞧來好像是寶親王,有品有格,還有貴氣。」
左仲儀笑道:「你識得寶親王,是他這一派的?」
洪威急擺手道:「莫要亂說,這年頭情勢未明,我可不願意惹麻煩。」
左仲儀道:「寶親王是塊料。」
洪威道:「世事難料,又如我,想避麻煩,總有麻煩,北京來了個鄂龍大爺,結果讓人栽髒印偽幣,可惜栽髒的長江雙鬼又浮屍江口,你說麻不麻煩。」
左仲儀道:「那豈非正好,此案已了。」
洪威搖頭道:「麻煩即在此,殺死長漢雙鬼的凶器,是貴幫得力助手高蚊,高魚兄弟的分水刺。」
左仲儀詫道:「怎麼可能?他倆早在一星期前就出海,恐有誤會。」
洪威凝眼道:「聖爺怎知他倆出海?」
左仲儀道:「我派他出去的。」
洪威道:「你接任聖幫也不只過一星期,難道一接任即派任務予他倆?」
左仲儀心念轉著,對方是為兇手而來?亦或為查船之事而來?這洪威辦案經驗豐富,恐不易隱瞞,何況沉船消息已經傳言在外,笑道:「洪爺該知外頭傳言,聖幫沉了幾艘船,我身為掌門人,當查個清楚,所以才派兩人前去,他倆水功,天下少見。」
洪威瞇眼一笑道:「聖爺好機智、不說沉船,只說尋找沉船真假,把我給擋回來了。實在高明。」眼珠再跳:「老實說,我只對兇手有興趣,其他一概懶得理。」
左仲儀笑道:「錯了,你還對那株蘭花有興趣。」
洪威詫道:「怎會?我這粗人……」
左仲儀低聲道:「它代表『五百金』。」
洪威冷道:「你在賄賂我?」
左仲儀道:「五香樓有個秋華姑娘,你為她可累壞了,多少年來,也輸了不少的銀子希望我能幫忙」。
洪威暗楞,那已是幾年前之事,秋華是他故鄉好友之妹,如今好友已病逝,秋華淪落煙花樓,既然機會碰上,怎忍讓她吃苦,故贖了身,寄養陋巷,此事根本無人知曉,對方竟然瞭若指掌,且知自己輸了不少銀子。
左仲儀道:「無干利害關係,我只是想幫助秋華,憑你的薪奉,根本還不了五百金。」
洪威知曉一切,他還能擺平此事,全是有此職位,那些債主顧著利害關係,不敢要債若哪天職位不保,恐是災難開始。
左仲儀笑道:「你也算是稱職捕頭,混了大半輩子,仍兩袖清風,可惜苦了秋華,尤其孩子恐不久要出生,你得為她著想?」
洪威更詫道:「你怎知她有身孕?」自己皆未知,外人競瞭解了一切,此人未免太可怕了。
左仲儀暗喜摸對路子,不禁佩服柳姥姥消息靈通,道:「洪爺回去一趟,總也明白。」
洪威冷目再瞪,對方眼神信心十足,不由湧起既驚且喜的神情,驚者此人能耐莫測高深,似已掌控一切,自己跟著巡撫走,想倒向鷹幫,不知是否正確,喜者是秋華有孕自己豈非要當父親了。
左仲儀道:「長漢雙鬼之事,分明是栽髒,我既請鄂龍前來,怎可能收買二鬼行事,復又派人殺了?何況高蛟,高魚兄弟已出航,不信派官船去查便知,他倆更不可能是兇手。」
洪威冷目一閃,抽出鐵森利刀,道:「聖幫是多事之秋,以你三十未到之齡,要掌控一切,恐也不易,接我一刀試試。」
話未說完,洪威登時發難,利刀猛劈,以若暴龍撲掠,狠猛無比,他除了「冷面鐵捕」
渾號外,另有「鐵捕神刀」封號,其手中利刀浸淫數十年,早享譽南武林,霸勁可想而知。
洪威的確想掂掂對方的斤兩,也好做重大的決定,故使全力一擊,一流高手恐也甚難全身而退。
左仲儀乍見寒光半